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湘州刺史急得头发都快白了一半。他手下有个幕僚叫做李,字霖锋,此人十分聪明,悄悄给他出了个主意,道:“大人无须烦恼,小人有一计。保管解君忧。”
湘州刺史顿时大喜,连声道:“霖锋请讲,若能解此困境,本官必有重赏!”
这李霖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妓馆里争风吃醋时被人嫌吵。直接扔了出来。后来才打听到,对方也没什么大背景,不过在军中效力,手上很有几把功夫,手下还有不少死心塌地的兵将。他凭借自己身在刺史府做幕僚的优势,想尽办法打压那人,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开来。这李霖锋干脆就把他卖给了湘州刺史,嘴上却把那人夸得天花乱坠。只道他才能非凡,领兵剿匪手到擒来,三苗之所以如此嚣张。不是欺我等为求稳之故不敢对他们动手么?
湘州刺史得知后,起初也不全信,派人打听后才知,李霖锋口中的那人叫徐铁星,乃是湘州虎骑军下一名小小的队主[2],手下大约两百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在军中得了个外号叫做徐老虎。哪里不服就咬哪,专治各种不服。可从武官调入文职并非如此简单。但如果不用他,自己很可能就会因“无用”被罢免。湘州刺史想了一晚上,索性把眼一闭,将徐铁星抽到蛮陵郡先充作巡辖官,亦文亦武,缓和缓和。那徐铁星丝毫不怯,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自己的小队。湘州刺史只要他能治住三苗,管他要什么都一口答应。那徐铁星也很是厉害,初到蛮陵郡第一年,就将打架闹事的苗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两百人的小队指哪打哪,苗人固然蛮勇,但一般来说打架闹事的最多不过数十人,面对两百只铁森森的长枪也不免有些胆怯。徐铁星也不杀人,抓到了扒掉裤子游街一圈,任你再蛮勇,光了屁股被人指点,气势也弱了下来,回到苗部里也不好意思抬头。
不过数年光景,徐铁星治下的蛮陵郡便安安稳稳,再无闹事之举。
湘州刺史自然对徐铁星大加赞誉,还特意赠了他“双诚”作字,每每与人吹嘘都说是自己万军之中巨眼识双诚;李霖锋知道后,有苦说不出,只能顺着上峰的话点头称是。没多久,湘州刺史顺利升职,李霖锋也跟着一起高升为第一幕僚,唯独徐铁星分毫未动。正所谓“流水的刺史,铁打的双诚”,人人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徐铁星这辈子都不可能被调走蛮陵了。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天下的郡守都要听刺史的,唯独湘州是反过来。皇帝对徐铁星极为满意,甚至给了他无需有事上报刺史,可以直接密奏朝廷的权利。
这十几年过去了,黎弗南麓在徐铁星治下越发繁荣稳定,四苗都可以在此自由的经商,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起纠纷。一旦出了乱子,将采取连坐制,其族人都将被禁止进入南麓,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
涂山对徐铁星显然极为推崇,平日里对阿苒没什么好眼色,此时居然耐着性子与她说了好久,一直等到菱纱与巧匠宗安排在南麓的暗线接头回来后,才止住话语。
菱纱见阿苒一脸神往之色,不由抿嘴笑道:“何姐姐,我们已经在镇上的客栈备下了房间。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裳,顺便再试试我给你做的人皮面具?”
……
待阿苒穿戴整齐从船舱里出来,容貌俊秀风流,一身雪衣如画,手握祥纹银鞘长剑,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可惜是个誜徳。
阿苒苦恼的搔搔头,对看呆了的菱纱道:“我为什么不能扮成苗人?”
她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人冷冷道:“你会说苗语么?”
阿苒顿时噎住,转过身咬牙道:“我装哑巴还不行么?”用了喉结之后,声音显得低沉沙哑了许多,一点都听不出原来的娇嫩之感。
菱纱这才清醒过来,飞红着脸对阿苒道:“何姐姐,你可真好看!我刚才差点就看呆啦。”一面又解释道,“声音是辨识人的重要特征。如果装哑巴,很可能会被认识你的人发现异样。还不如敞开了做誜徳,青衣苗人谷虽然很排外,却也不是见了汉人就喊打喊杀的。”
涂山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上下打量了阿苒一会。扭过头去哼了声道:“好看什么,不就是个小白脸么?”他头上缠着五彩头帕,右耳戴着一枚孔雀翎样式的耳环,脸上的面罩也被摘了去,戴上人皮面具之后,变成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阿苒见他身上穿着湖绿色的立领对襟短衫。腰间束着白麻,衣袖饰以刺绣,仅在肩上披着的五彩线纹短披肩,不由好奇道:“这就是花苗么,衣裳可真好看。”
涂山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冷冷道:“你要记住了,苗人是按头帕的颜色区分的,白苗缠白帕,青苗缠青帕,黑苗缠黑帕,只有花苗不同,什么颜色都可以缠,他们主要是看身上的披肩。像这样花式繁多的,就是花苗。”
有司马珏这种高段数的病娇在前,阿苒表示对付涂山简直是手到擒来。她对他的冷言冷语丝毫不恼。反而笑嘻嘻的给他顺毛道:“好厉害,涂山知道的可真多。”
涂山的脸色瞬间一黑。
怎么听都像是在夸小孩子。
菱纱嫣然笑道:“他曾经在这里呆过一年,不仅熟知本地行情,还会说好几种苗语呢。”
听到心上人都这么说,涂山这回可是真舒畅了。
阿苒张大眼道:“苗语还分几种?”
菱纱歪着脑袋道:“就像方言里的土语一样,一般的话大家都听得懂。但有些特色口音和词语,不同色苗之间是不同的。”她转头望向涂山。摇了摇他的手臂,“我没说错吧?”
涂山被她摇得心都快化了。勉强哼了一声,道:“没错。”又斜睨了阿苒一眼,补充一句,“就是这样,不过对她没必要解释得太清楚,我估计她也听不懂。”
尼玛。
给点颜色还就开染坊了,这小子怎么比司马珏还难伺候。
阿苒心中暗自腹诽着,要不是她眼下还需要涂山帮忙,她可不想继续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菱纱见他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连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镇上逛逛,听说今天有大热闹可以瞧瞧呢。”
阿苒与涂山异口同声问道:“什么热闹?”
两人说完,又同时互看一眼,各自扭过头去。
菱纱笑嘻嘻道:“似乎是这里郡守家的公子爷要比武招亲,好多苗女都连夜赶了过来报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涂山立即抓住她的手臂,肃然道:“你答应了我的不下船的呢?”
菱纱朝他扮了个鬼脸:“我什么时候说过?谁听见啦?谁听见啦?”
涂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菱纱连忙推开他道:“别闹!女人头,男人腰,都是摸不得的,难道你没听说过么?”
涂山脸又黑了一截:“你说反了吧。”
菱纱脸色一窒,强辩道:“马上就要到青苗了,怎么会反呢?倒是你要小心,小心被苗女占了便宜……”
涂山听她言语里似是有吃醋之意,脸色稍微缓和,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她笑嘻嘻的道,“到时候给我找个苗女嫂子回来,你们俩吵架,我都不知道该帮谁?”反正她听不懂苗语。
涂山僵硬着身子立在那里,阴沉着脸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阿苒心中略微迟疑,她心里只想着如何去救何意,对凑热闹根本没兴趣,当下开口道:“要不你们俩去吧,我自己到处去四处转转,熟悉下地形,没事的。”
菱纱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臂,担心道:“何姐姐,你一个人可不行。要不让涂山和你一起吧。”
涂山本来就看阿苒不顺眼,见她易容后看起来隐约有几分吴王的影子,更是不顺眼到了极点。他心里放心不下菱纱,哪里肯离开她半步,立即拒绝道:“你不是说她功夫高得很么,连我都能赢,寻常泼皮无赖哪里是她对手?更何况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大晋的地盘,上至郡守下到兵将,大多都不是苗人,她能出什么事?倒是你,半点武功都不会,还喜欢瞎胡闹!不跟着你,只怕多半就要出事。”
菱纱闻言不乐,撅着嘴扭过头不想理他。
阿苒怎么听都觉得他这不是在恭维,倒像是在嘲笑她靠耍赖才能获胜。不过这也事实,她没啥好计较的,遂朝菱纱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提了剑便跃上了岸去。
菱纱在她身后叫道:“知道位置吧,晚上在客栈汇合哦。”
阿苒并未回头,只抬起手臂摆了摆,大步流星的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路上收获女性惊艳爱慕的目光无数枚,更有热情大胆的苗女直接上前拉她的手腕,问她的名字。在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阿苒成功的成为所有男性的公敌,无论是苗人,还是誜徳,无论是青白,还是黑花。甚至连原本打算报名参加比武招亲的苗女,也有不少转投向阿苒的怀抱。一时间,街头巷尾堵成一片,连郡守大人的车驾也被堵在了外面。(未完待续)
ps:注[1]:始安,即如今广西桂林。三国之后由荆州管辖,南北朝时期(即公元540年)后,置桂州于湘州始安郡,受湘州督。
注[2]:东晋时期,军队保留最小编制什伍制,往上为队,一队约200人,头领称为队主;数队合为一幢,置幢主;三幢为一军,约3000人,置都督或统军。
ps:今天吃了药,好多了。和老公去看电影了,整个电影院就我们俩,看r,还挺有意思的,刚刚才回来。
阿苒 219 比武招亲(上)
阿苒终于明白什么叫看杀卫玠了,她生怕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会被这群热情洋溢的苗女们撕下来,只能毫无形象的抱头鼠窜。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却听一人高声喝道:“巡检队何在?”
这些苗女中不少都能听得懂汉话,一听巡检队就立即散开了。阿苒好容易松了口气,才刚抬起头,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快若闪电的驰向自己。阿苒大吃一惊,哪有这么当街纵马对着人脸上踩的?她正要后退,忽然发现身后立着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正眨巴着一双大眼呆呆的望着自己。
如果自己躲开,这孩子可就死定了。
阿苒极快的速度将小女孩抱起,身体转了一个圈,堪堪避过枣红马扬起的尘土。只听一声长长的嘶鸣,那红马再离她方才所站的地方不到一尺的地方被人勒住了缰绳。
阿苒将小女孩放在地上,一个惊魂未定的苗女就快步冲上来一把将孩子抱住,用力打了打她的小屁股,一面用苗语痛哭道:“你这孩子,非要钻进去看热闹,知不知道刚才快把阿娘急死了?”她哭了一会,才想起要感谢面前的美少年,却不想看到了阿苒身后的阵仗,嘴唇哆嗦了一下,立即抱着孩子躲进了人群里。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就是引起骚乱挡了我爹道的人?”
阿苒转过脸来,只见那枣红马上坐着一名容貌娇艳的红衣少女,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手里提着一只马鞭,正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屑的打量着自己。
这人是故意纵马的!
阿苒心中暗暗恼怒。她并非喜欢生事之人,可要让她此时忍气吞声做缩头乌龟也是不能的,当下冷冷瞥了她一眼,以一种更傲慢的姿态问道:“你爹是谁?很有名吗?”
她转过脸来的一刹那,那红衣少女不自觉张大了双眼。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可眼下见对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衅,不由瞬间涨红了脸,下意识的扬起手中的马鞭朝她挥了过去,一面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爹不敬!”
阿苒丝毫不惧,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少女手中的马鞭已经被她的长剑削成两段。
那红衣少女吃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马鞭,颤声道:“你,你,你……”
阿苒不再看她,转身便往人群外走去。她这一剑漂亮之极。不少围观的人都在心中暗暗喝彩,更有脸红心跳的苗女恋恋不舍的跟着她往外走。那红衣少女气不可耐,银牙一咬,夹了马腹便要追上来。却听一个严肃的声音冷冷道:“弗儿,够了!”
这少女正是徐铁星的幼女黎弗。说起来,徐铁星一共生有三子一女,其中长子和三子是庶出,次子与幺女是嫡出。徐铁星并没有读过多少书。所有子女皆以出生时,自己当时所在之地命名,生长子时。他身在柏奚镇,故取名徐柏奚。次子唤作云觅,三子雾月,幺女黎弗。因唯一的嫡子徐云觅自幼体弱多病,徐家家主之位毫无悬念的将由刚毅果断才干出众的长子继承。徐铁星在蛮陵郡虽然一方独大,后院倒是极为干净。除嫡妻朱氏之外,只有两个上峰友人赠送的妾室。他儿子不少。却只有黎弗一个嫡亲的闺女,自然对她疼爱有加。从小到大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徐黎弗出生之时,徐铁星已经在蛮陵郡牢牢扎下根基,她自幼便如众星拱月一般长大,每逢生日连刺史府上的小姐都要亲自前来贺寿。在这方土地之上,如果将徐铁星比作君王,黎弗就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其骄纵任性可想而知。
徐黎弗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此时听到兄长的喝止,顿时委屈的眼泪便涌了上来,可怜兮兮的转身望向身后骑着黑马慢慢跟上来的铁甲骑士哭道:“大哥,他……他欺负我,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训人家?”
那铁甲骑士取下头盔,露出一张线条刚毅极有男人魅力的脸来,正是她的大哥徐柏奚。徐柏奚生母早逝,朱氏将他一手带大,并亲自做媒把自己嫡亲的外甥女赵氏许配于他。徐柏奚对朱氏极为敬重,连带对赵氏亦是相敬如宾,只可惜红颜薄命,成婚没两年赵氏便故去了,连一男半女也未留下。朱氏见徐柏奚自赵氏去后埋头于公务,担忧无人照料,便寻了徐铁星说项,要与长子柏奚再续一房继妻。
不想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徐铁星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淡淡的道:“头婚随父母,再娶就由他罢。他若是不喜欢,逼着也没用。老大是个有担当的,你对他这些年的照料,他不会忘记的。有些事,操之过急,反而容易生变。”
朱氏听后顿时冷汗淋漓,她不知道丈夫到底对当年那桩往事知道多少,但不管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徐柏奚知道。朱氏之所以对他好,一方面是因云觅身体太弱难当大任,至于雾月那个狐狸精生出的儿子,更是不想再多看一眼,只有柏奚为人沉稳又孝顺,将来女儿嫁人,娘家也有个依靠;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徐柏奚生母的难产,原本就是她一手造成的。朱氏嫁与徐铁星于寒微,随着徐铁星的步步高升,从小小的伍长一点点爬到郡守之位,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徐铁星的第一个妾,就是上峰所赠。彼时朱氏正怀着孕,正是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却不想一个晴天霹雳,见到丈夫将一个俊俏闺女交给她,道是平娘从此就是她姐妹了。朱氏大怒之下,不小心跌了一跤,硬生生流掉了第一个孩儿。她一想到自己艰难小产不得不卧床休养,而隔壁却是洞房花烛春情荡漾,心中更是恨得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如此身心受创,反而好得更慢,郎中见了都摇头,道是她再这样郁结于胸,只怕再难有子嗣。朱氏无奈之下,只能含恨看着平娘有孕,直到看到那个带把的小子从那贱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母留子,取而代之。
等到平娘死后,朱氏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却因劳累太过,导致云觅不过七个月就早产,从小到大都体弱多病。朱氏心中凉了半截,只在口中喃喃道:“报应,报应。”她待柏奚有如亲子,固然是怕了这因果循环再临己身,另一方面也是想稍稍弥补心中愧疚之意。果然没过几年,小女儿黎弗平安健康的降生了。
朱氏急于插手徐柏奚的婚事,就是想将他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只要徐柏奚娶的是自己娘家人,他这一辈子就没法甩开自己的一双儿女。只可惜徐铁星这一次并没有站在她身边,这些话看似宽慰,实则警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徐铁星与她成亲多年,那人有什么手段,她如何不知?只要不碰触到他的底线,随便你怎么胡闹都行。平娘死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朱氏甚至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平娘在他心中无关紧要,所以死就死了。但当那个叫碧珠的贱人出现后,她的地位顿时就有些动摇了。
平娘好歹还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出身,碧珠则直接就是教坊里最当红的歌伎。偏偏那贱人模样生得极好,又有一把好嗓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可恨的就是她那一双眼睛,看起来仿佛对所有事都一副了然在胸的模样。第一次敬茶时,在看到她对徐柏奚与云觅一般无二之后,那贱人在她脸上含笑看了一眼,只不过微微一笑,却让她胆战心惊了好几日。
这个女人太聪明,不除掉她,平娘之事迟早会被她发现,到时候她这些年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朱氏想方设法暗算过她几次,无奈对方的段数太高,根本就没法抓住她的痛脚。直到雾月那小狐狸精出生后,碧珠心中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这才让她寻到了机会下手。与平娘那次不同,徐铁星对碧珠却是动了真情。这个钢铁一般的汉子抱着碧珠的尸身整整三日三夜没有撒手,若不是那时还不足三岁的黎弗娇娇软软的哭喊着“阿爹不要弗儿了么”,一面跌跌撞撞的扑到他怀里终于让徐铁星有所动容,朱氏甚至都怀疑他就会这么一直抱下去直到死掉。
当时郡守府上一团乱糟,徐铁星虽然没拿她出气,却打罚了不少下人,他放着堆积如山的公务不管,自己抱着狐狸精不撒手,弄得那些下属都过来寻她求情。朱氏心中又气又恨,她好话坏话说尽了,徐铁星连理都不理她。下人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她看谁都觉得对方定然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失势。为了个上不了台面的狐狸精,徐铁星就能把自己糟蹋成这样,要是让那女人活着,等雾月长成,徐家的家业还指不定落在谁手里?朱氏越发确定自己所作所为英明无比,对平娘她或许还有些愧疚,对碧珠却只有嫉恨与快意。
只不过徐铁星现在还不能死。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她这个糟糠之妻的脸该往哪里放,三个孩子的脸该往哪里搁?
黎弗虽然娇软可爱,也不过是让他动容而已,真正让他松开手的是徐柏奚。那孩子当时不过十岁,拖着剑走到徐铁星身前,一把将铁剑扔在他面前,咬牙道:“阿爹若是眼里只有碧姨娘,而将母亲与孩儿们抛之脑后,何不自我了断追随姨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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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 220 比武招亲(中)
此言一出,徐铁星终于松了手,将怀里的黎弗推开,抬起头定定的望着自己的长子。黎弗走路上前不太稳,这么一推,便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朱氏此时却管不得她,她对徐柏奚虽然利用之心多于疼爱,可见他说出如此忤逆不道的话,第一反应却是要保住徐柏奚,绝对不能让此言流传出去,当即起身上前扇了他一巴掌,怒斥道:“大郎烧糊涂了,快带他下去。”一面命自己的心腹将黎弗抱出去,又看了一圈屋里的婢女,打定主意等此事过去,就将这些人全部处理掉。
谁知徐柏奚被带下去后不久,又听到屋外自己的贴身婢女惊慌失措的叫道:“大公子,你做什么?你不能进去!”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徐铁星拖着不过五岁的雾月走了进来。
雾月哭了一夜,好容易睡下,又被徐柏奚从床上拎起来,连拖带拽的拉到了这里。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见父亲坐在姨娘床前,迷迷糊糊的走上前道:“阿爹,姨娘呢?”
徐铁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身后的柏奚。不知什么时候起,徐柏奚已经拾起了地上的铁剑,对徐铁星道:“父亲对碧姨娘一片心意,怎舍得让她独自上路?不如让我送雾月一程,免得她在地下孤孤单单,好不凄凉。”他才不过十岁,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对徐铁星的称谓也变了。朱氏已经被他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徐铁星瞪着他半晌,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字道:“孽……子。”这是他三天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听在朱氏耳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徐柏奚一脸倔强道:“父亲放心。柏奚弑弟之后,定向衙门投案自首,是问斩还是流放,绝不多皱一下眉头。”说着便提了剑,对着雾月的背心刺去。
徐铁星猛然起身将雾月抱开。翻身一脚踹在长子的胸口。徐柏奚那小小的身影立即飞了出去,直接将门板撞出一个大窟窿。
朱氏尖叫一声,连忙扑过去将徐柏奚抱在怀里,只见少年面色惨白,唇角溢血,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她断断续续道:“阿……娘,别哭……放心,阿爹很快就能回来了。”闭了闭眼,又低声道,“我……没想杀雾月。”
朱氏心里五味陈杂。真正想杀雾月的是她,在他提剑刺向雾月的那一刻,她的心里虽然震惊,却不口否认带着一丝淡淡的快意,甚至想着若是那小贱种真的就被刺死,云觅虽然不成器,但徐铁星也就只能指望他了。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想徐柏奚出事。也许是因为雾月没死,柏奚若因此死掉,身子骨单薄的云觅对上那个和碧珠生得一模一样的小狐狸精未必会有胜算。要知道那男人若是偏起心来,十头牛都未必拉的回来;不过,也许是因为她抚养了他十年,对那孩子多多少少有些感情,不忍心见他死在自己面前。若是放在平时,徐铁星那一脚肯定要了徐柏奚的命。好在徐铁星连着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身子骨早就没了力气,饶是如此。徐柏奚还是养了整整一个月的伤。朱氏还在发愁该怎么缓和父子俩的关系,却不想从那以后。徐铁星非但没有对徐柏奚刀剑相向,反而开始真正重视起这个不怎么受宠的长子,不仅亲自教他习武,还早早令他带兵,没有人会怀疑徐柏奚将来的地位,朱氏对此亦是深信不疑。
徐柏奚要续娶一事传出后,立即勾起了蛮陵郡无数少女的心思,就连湘州刺史也盯着自己的几个庶女眼珠乱转。这位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的徐家大公子,在蛮陵郡中声望极高。他本人又是被朱氏亲自养在膝下,不是嫡出却胜似嫡子。朱氏本想继续从娘家寻个适龄少女嫁给他,被徐铁星这么一说,反倒没意思开口。徐柏奚此时的位置其实有些尴尬,他不过是个六品射声校尉[1],如果想在这个份讲究门第出身的世界中,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就应该想方设法求娶世家贵女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才是。可先不说世家贵女肯不肯嫁到这连皇帝都头疼三分的五溪蛮地,就算她们肯,朱氏也定然不会答应。再说世家贵女也不是那么容易娶到的,别说是填房,就算是原配,最多也只能娶到世家旁支落魄人家的女儿,这样的身份于仕途助力几乎为零。如此不尴不尬不上不下,他又不想继续让朱氏插手自己的婚姻,索性来了个比武招亲。朱氏娘家的亲戚再厉害,也养不出能胜得过他的女人,只要能躲过这一波,以后就都能用同样的借口避开,直到她再找不到适龄的人选。不会伤了朱氏的颜面,也不至于让自己为难,这样……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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