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凝陇
回到府中,沐浴换了干净夏裳,自顾自坐在窗前捧着本书看起来。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晌,倏忽又停了,雨气伴着花香,一阵阵吹入浓绿的窗纱,滕玉意望着手上被风翻动的书页,不由出起了神。
眼前这一幕让她想起自己不甚快活的童年。幼时的她,常常一个人对窗读书,初夏的风吹动书页时,是这样刷刷作响。前几日花架下蔷薇花开了,那浮荡在空中的香气,就与扬州宅邸花园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往日她可以乐陶陶看上一下午,今日心境却不同,看了半晌,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滕玉意干脆歪到榻上,顺便把书盖到脸上。
话说得这样明白了,蔺承佑应该是彻底死心了吧,那她该松一口气了,为何里还是这样乱。
这陌生的感觉困扰着她,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人罩住,她急于摆脱这种感觉,闭眼躺了一会,忽然又坐起。
要不抚琴吧。
“春绒,把琴拿来。”她放下书,扬声对外头说。
春绒和碧螺忙把琴抱进来。
滕玉意信手一弹,铮铮的琴音从指尖流淌出来。“君去芳草绿,西峰谈玉琴。岂惟丘中赏,兼得清烦襟。”
弹了一晌,绪还是不大安宁。
春绒和碧螺也觉得不是滋味,往日娘子抚这首曲子时,自有一种高居清雅之境的闲适感,今日听着,却说不出的涩重。
果不其然,曲子才抚了小半叠,铮然一声,琴弦断了。
滕玉意不耐烦地吁了口气,摆摆手道:“把琴抱下去吧,我自己到院子里走走。”
这话刚说完,忽觉小涯在袖子里发烫,滕玉意挥退春绒和碧螺,走到窗前把剑取出来。
小涯爬出来,动作很迟缓,脸庞透着菜色,钻出来之后没顾得上说话,一骨碌倒到榻上。
滕玉意一惊,忙把小涯捧到手里,昨日才用小涯剑斩杀了丽国夫人,看样子又要供奉了。
小涯有气无力地说:“我要胎息羽化水。”
滕玉意焦灼点头:“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弄。”
还好这回绝圣和弃智在长安,不必再蔺承佑的主意,低头将小涯剑收入袖中,起身掀开帘子出了屋:“让程伯备车,我要去青云观一趟。”
***
蔺承佑驱马回到青云观,一问,师公不在观中。
蔺承佑懒得进宫了,径直进了师公的上房,仰头倒到榻上。
鉴于昨晚彭家突然在殿前求亲,今日他一早就进宫与伯父商量此事,一天快过去了,宫卫和朔方军该有动静了。
照理他应该立刻进宫一趟,但他现在心里烦得很,只想闭眼倒着。
未几,宽奴找来了,不敢擅自进房,只在院子里说:“世子。”
蔺承佑:“滚,烦着呢。”
料着没什么急事,宽奴很快就退下了。
蔺承佑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酸痛,鼻腔里的气息又烫又涩,好似着了火一般。
迷迷糊糊间,有人抚了抚他的额头:“并非是蛊毒发作,这是伤了风了。快去给你们师兄熬药,就按照伤风的方子抓药就是了。”
蔺承佑眉头一动,暗觉太阳穴钻心般疼痛,勉强睁眼,就见师公坐在榻边望着自己,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衾被,廊外隐约飘来药香。
清虚子重重叹气:“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病了?”
蔺承佑笑了笑,翻身要下榻: “我没病,睡一觉就好了。”
清虚子:“还说无事,都烧得烫手了。绝圣和弃智说你去找滕娘子了?”
蔺承佑不说话了。
清虚子:“是不是又在滕娘子处碰壁了?”
蔺承佑仰天倒回去:“师公,能不能别聊这个?我头疼。”
清虚子在心里叹气,这孩子自小体健,别说头疼脑热,喷嚏都没过几个。若非里煎熬,怎会说病就病。
按照清虚子原本的算,本想由着这孩子自己折腾,看这模样又实在不忍,捋了捋须,忍不住问道:“你告诉师公,你都怎么跟滕娘子说的?”
蔺承佑一句话不想说。
他想起小时候师公给他算的那一卦,所谓情劫,看样子就是指的滕玉意,这求而不得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清虚子知道徒孙里难过,便拿出空前的耐帮着开解:“滕娘子是个讲道理的孩子,论理不至于闹成这样,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师公细说说,你情窦初开,有些话未必是你想的那样。”
蔺承佑起初不想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暗自琢磨了一会,把今日的事大致说了说。
清虚子渐渐明白过来:“这孩子让你对她起誓?”
蔺承佑重新闭上眼睛,意也剖白了,誓发了,滕玉意别说肯嫁他,看样子日后还要躲着他了。
嘶,头又开始钻心地疼。
清虚子觑着徒孙,这病来势汹汹,结不解开,只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他抬手一个爆栗:“傻小子,还没明白过来么,滕娘子里是喜欢你的。她要是不喜欢你,只需直接回绝了你,何必让你对她发誓?”
蔺承佑中一动。
“师公听你伯父说,滕娘子自幼丧母,滕将军这些年也一直没再娶。这孩子若是遇到什么事,身边没阿娘帮着开解,这样的孩子,多半有结,她不敢嫁你,是因为还不够信你。虽说你起了誓,不巧又赶上天雷路过,这下她就更不敢信你了。只要她相信你会一辈子爱护她,她早晚会放下里的疙瘩的。”
蔺承佑中亮堂起来,师公这番话简直比良药还灵,一下子让他身上的筋骨都舒展了不少。
忽听外头绝圣和弃智道:“那人说自己是严司直?”
“没错,说是大理寺有案子,因为涉及到邪术,可能得蔺评事亲自走一趟。现在严司直人在云会堂候着呢。”
蔺承佑便要翻身而起。
清虚子把徒孙摁回去:“给我好好躺着,师公去外头同严司直说。”
蔺承佑却说: “若非急事,严大哥绝不会找到青云观来,徒孙还是去瞧瞧吧。”
云会堂里,严司直正端坐着喝茶,看到蔺承佑的面色,当即有些诧异。
“蔺评事,你病了?”
蔺承佑却只道:“严大哥,什么案子?”
严司直按耐住满心的疑惑,随手拿起身旁案几上的一个包袱:“刚才李将军到大理寺来报案,说他家三娘回家途中突然被人袭击,幸而今日李府派了护卫随行,否则李三娘说不定丢了性命,李将军怀疑是上回那伙人做的,急忙到大理寺报案。我带人赶到李府,李将军说他女儿的闺房也被人做了手脚,之后我们在李三娘的闺房里搜出了这个。这布娃娃被人做了手脚,里头藏着一张符箓,今早婢女拿出去洗晒时,才发现里头藏着这个。”
蔺承佑望见那布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个年头久远的布偶,布料都已经旧得不像样了,样式与别的布偶不同,是母亲抱着怀里的女孩。
蔺承佑怔了一瞬,径自走到严司直面前,把布偶拿到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没有错,他长这么大,只在一个人怀里见过这布偶。
“这是从李三娘房里找到的?”
严司直:“听说是李三娘自幼带在身边的布偶,平日总放在床榻上,近日曾被李三娘带到香象书院去过,不知那贼是何时在布偶上做的手脚,你瞧瞧这符箓——”
蔺承佑略一思忖,起身道:“我去一趟。”
忽听院中绝圣和弃智讶然道:“滕娘子。”
说着咚咚咚跑进屋:“师兄,滕娘子来了。”
蔺承佑口一跳,殿前有女孩说话,那清甜的话声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耳朵,他脚下顿时如同生了桩,一步也走不动了,只好笑着对严司直说:“要不严大哥先走一步,我稍后就来。”
严司直朝外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位戴着帷帽的仕女,他微微一笑,体谅地说:“好。”
***
滕玉意一边与绝圣和弃智说笑,一边随他们进云会堂,入内一抬头,就看到堂内的蔺承佑和严司直。
滕玉意忍不住瞄了眼蔺承佑,才发现他不但脸色有些潮热,薄唇比平日发红,一双眼睛乌沉沉的,看着像有些病容。
她先是一呆,旋即又想,他未必是生病了,说不定只是天气闷热闹的。
这边严司直冲滕玉意点了点头,回身将包袱重新系上,滕玉意无意间一扫,那包袱里露出的一角布料,看着竟有些眼熟。
她暗自怙惙,方才出门前,她明明才看到过自己的布偶,就算布偶插上翅膀乱飞,不可能跑到严司直的包袱里去,只当自己眼花了,于是收回视线。
欠身朝蔺承佑和严司直行了个礼,回身让端福等人将府里带来的一大堆礼物依次放到桌上,这才对绝圣弃智道:“此番冒昧前来,是想请两位小道长帮个忙。”
蔺承佑没接话,径自领着严司直朝外走。
绝圣和弃智被这一屋子的东西晃了眼睛,怪不好意思地说:“滕娘子、端福大哥,快请坐。要我们帮着除祟么?”
等到蔺承佑领着严司直出了门,滕玉意笑着说:“这件事得私底下同两位小道长说。”
绝圣和弃智错愕点头。
滕玉意仍在寻思方才的那一幕,世上怎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不,待会得同蔺承佑听打听那是谁的东西。
正要禀明来意,观里的老修士过来上茶,滕玉意只得又住口,等了一会,观中的老道士和修士来来往往,竟是片刻不得清净,她只得对绝圣和弃智说:“我得向你们讨点东西,但这话只能同你们两个人说。”
弃智和绝圣茫然地挠挠头,忙把滕玉意领到东边的回廊外:“这地方僻静,滕娘子请说吧。”
滕玉意拿出袖中的小涯剑,预备厚着脸皮要讨要浴汤。
“你师兄生病了?”她悄声问。
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住了。她要说的第一句话,明明不是这个。
弃智忙点头:“病了。发烧了,烧得烫手。”
绝圣添油加醋:“还咳嗽呢,师公才给师兄服了药,估计是淋雨淋的——”
却听有人在后咳了一声,滕玉意一回头,就见蔺承佑站在那头。
“你不是来找绝圣和弃智吗,为何听这个?”
攻玉 116、第 116 章
这话听上去像在故意找茬似的。
滕玉意若无其事直起身:“我瞧世子脸色不大好, 随便问一问。”
“劳滕娘子‘随口’问一句,我好得。”
蔺承佑话虽这么说,猛地咳嗽起来,边咳边朝径直朝东廊深处走, 经过滕玉意时, 脚步丝毫未停留, 看样子打算直接回后院了。
绝圣和弃智不由着了慌,师兄先前只是发烧, 怎么一子咳嗽得这般厉害。
“师兄, 要不出去办案了,瞧,又始咳嗽了。师公说了,哪怕只是伤风,也断不可小视。”
“不碍事,不了。”蔺承佑满不在乎地说,但他分明在强撑, 因为话未说完,又重重咳了几。
滕玉意眼睛望着绝圣和弃智, 耳朵里装满了蔺承佑的咳嗽声,发热加上咳嗽,这绝不是简单的伤风,若是掉以轻心,说不定肺里会落病根儿。
眼看蔺承佑要走远,滕玉意忽道:“我有个治伤风的方子——”
蔺承佑身形稍顿。
“熬汤服, 快就会见好,小时候我伤风咳嗽就会用这方子治,几乎百试百灵。”滕玉意望着蔺承佑的背影, “世子,要不也试试。”
蔺承佑没回头,嘴里问:“有这么灵吗?”
话未说完,再次咳起来,这回不只咳,还带点喘意了。
滕玉意赶忙让端福去抓药。
“灵不灵的,反正药性温和,对症的话,喝上一剂就好了。”滕玉意说,“就是熬药的时候有点麻烦,得让绝圣和弃智程盯着。”
蔺承佑故意蹙了蹙眉:“太麻烦就不必了,他们心粗,白白浪费了滕娘子的药方。我身子骨好得,大不了多咳几日。”
说话间继续往前走,但他显然身乏虚,走起路来浑不似平日那样轻健如风。
这何止是伤风,看上去连元都受损了。
滕玉意忙对绝圣和弃智说:“我教们如何熬药。”
***
廊架起了红泥炉子,炉上咕嘟嘟地熬着药,药汤翻滚,雾氤氲。
滕玉意和绝圣弃智围坐在炉边,一眼不眨地盯着炉子里的火。
这方子里有好几味药极其娇贵,风、炭、汤多汤寡……样样都有讲究。
熬老了也不行,熬不到时候也不行,总须臾不能离人。
滕玉意恐绝圣和弃智分神,程在边上盯着。
屋子里,蔺承佑仍在咳嗽。
清虚子因为不放心徒孙,也到云会堂来了。
滕玉意带着绝圣弃智熬药的时候,清虚子便在云会堂里打坐,尽管隔着一堵墙,但因为窗扉大,时不时能听见三个孩子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听了一晌,他忍不住把深长的目光投向窗边的徒孙。就在方,滕娘子让绝圣和弃智到后头给师兄拿了一件斗篷,现在佑儿身上便披着斗篷,间或咳嗽几声。
比起先前在后院,病势似乎急重不少。
清虚子没好地盯着徒孙。这孩子何止一点就透,不,简直成精了。
蔺承佑正握拳咳嗽,不提防撞见师公的目光,干脆捂胸口起身:“胸口好闷啊,师公,我到外头透透。”
清虚子嘱咐道:“把嗓子‘咳’哑了。”
不料徒孙的脸皮比他想得还要厚,居然在外头“欸”了一声。
滕玉意守在药炉边,熬了这半晌药汤不见好 ,袖中的小涯突然闹腾起来,她皱了皱眉,眼绝圣和弃智忙着给师兄熬药,她也不好逼他们立刻去洗澡,只好拿着蒲扇埋头扇火。
但小涯像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竟从剑身里爬出来。滕玉意把蒲扇交给绝圣,自己起身走到一边,正要低声呵斥小涯几句,蔺承佑把她扯到一边:“找绝圣和弃智什么事?”
说完这话,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像是怕把病过给滕玉意,每回咳嗽时都把头转到一边。
滕玉意瞅着蔺承佑,他脸色潮红,额上有汗,这分明是肺热的征象,看看那边的炉子,还好药快熬好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袖,硬着头皮低声说:“小涯快不行了。”
蔺承佑忘了咳嗽,这是又要讨浴汤了?
“待会等药熬好了,请其中一位小道长去沐个浴就成。”
“用不着。”
滕玉意愣了愣。
蔺承佑在心里道,绝圣和弃智老不洗澡,用他们的浴汤就不怕损伤剑身灵么?
那边绝圣和弃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蔺承佑咳嗽着说:“他们忙着熬药,不如我来吧,正好我出了不少汗要回后院沐浴,把剑给我,我帮供奉。”
滕玉意脸一热,想了想,上回小涯就用过蔺承佑的浴汤,再来一次好像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哦了一声,把剑递给蔺承佑。
到了后院,蔺承佑抬手就把身上的斗篷扯来,大热天披着这玩意,简直要把人热了。
打水洗了个澡,顿觉浑身舒爽,换好干净襕袍,蔺承佑舀了一小缸浴汤把小涯剑放去,随后坐到一旁,静等着器灵现身。
剑身一挨水,小涯就欢天喜地钻出来了。
“嗨,我们又见面了。”小老头枕着胳膊在水中漂浮,不忘跟蔺承佑打招呼。
蔺承佑呵了一声。
小涯眯缝着一双绿豆眼,热忱地说:“我知道世子的病早就早好了,放心吧,就冲着世子屡次主动给老夫浴汤的分,老夫也绝不会乱说的。”
屡次?主动?蔺承佑似笑非笑看着小涯,话这么多的器灵,他可是第一次见。
他哧道:“随便说。话太多的器灵我知道,无非就是无意中泄露天机,弄得自己剑毁人亡罢了。”
小涯脸一绿,钻入水中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
滕玉意小心翼翼把药汁盛入碗中,让绝圣和弃智把碗端去,自己跟着要起身,一抬头就看到蔺承佑回来了。
蔺承佑换了衣裳,身上仍披着斗篷,过来时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把剑递给滕玉意。
滕玉意脸热归脸热,没忘记摸摸剑身,一碰到那温润的触感,悬着的心落了地。
蔺承佑睨她一眼,咳嗽着往殿中走:“头好疼,我得去歇着了。”
滕玉意心里一抖,该不是刚沐浴受风,害得蔺承佑病加重了吧,她忙跟上去:“药已经熬好了,世子先把药喝了。”
蔺承佑嘴角直往上扬,走在前头说:“也行,那就喝药吧。”
了云会堂,滕玉意再次给清虚子道长行礼,绝圣和弃智把药碗端到蔺承佑边上:“师兄,药好了。”
蔺承佑不肯接:“们不懂,滕娘子说这药喝的时候也有讲究。”
滕玉意本已坐到对面了,闻言又起身走近:“没错,这药极苦,喝药的时候少有人不吐的,一吐就白喝了,喝药前得先准备好蜜饯。”
“我们房里就有。”绝圣和弃智就要到后头去取蜜饯。
折腾一晌药该凉了。滕玉意拦住弃智,让端福捧过一个小漆盒。
揭盒盖,里头是一盒蜜饯,这是她平日坐车时常吃的,取了一块出来,示意端福递给蔺承佑。
“这是鄙府厨娘做的蜜饯,世子若是不嫌弃,就吃这个吧。”
蔺承佑心里直泛起了甜,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接过药碗。
清虚子闭了闭眼,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药方他早看过了,说起来也算对症,佑儿本就有点伤风,喝也喝不出大毛病来,所以明知徒孙身上的热早就退了,他也没拦着。
蔺承佑把药喝完,又接过蜜饯吃了。
滕玉意回到座位上,一眼不眨看着蔺承佑。
绝圣和弃智等了一晌,忍不住问:“师兄好点了吗?”
蔺承佑语有点“孱弱”:“头还是疼。”
清虚子胡子一抖,再待去,他怕自己会跳起来打徒孙一顿,忍住吹胡子瞪眼的冲动,慈祥地捻须起身:“师公到里头打坐去了。们好好招待滕檀越。”
道长这一走,滕玉意也不好再待去,恭敬地望着清虚子的背影:“上人慢走,我等也要告辞了。”
又对蔺承佑说:“药效没那么快,出点汗就好了。世子好养病,我们先走了。”
说着带着端福起身告辞。
蔺承佑看看天色,天已经黑了,滕玉意历来爱招惹邪祟,这样一个人回去,谁知半路会碰见什么。
但若是顺势送滕玉意回府,就没法再去李府求证了。
他快就拿定了主意,李府那边有严司直调查证物,明日再去也成。
“头疼是好点了,就是饿得慌。”蔺承佑懒洋洋起身,“奇怪,有点想吃我们府里常嬷嬷做的杏酪粥了,要不我回府吧。绝圣、弃智,师兄走了,们好好照顾师公。”
上车前,滕玉意在心里想,蔺承佑看上去比前好多了,但骑马免不了要会吹风,这样一路骑回成王府,病绝对会加重。
但蔺承佑压根没有要歇着的意思,更怪的是清虚子道长也不拦着徒孙,莫非……蔺承佑已经好了?但那药再灵,至少也得睡上一觉会见好,蔺承佑好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就听蔺承佑说自己骑不了马,让观里把犊车牵过来。滕玉意心里的疑惑顿时转为担忧,自打认识蔺承佑,从来没见过他乘车,马都骑不了了,看来是真难受。
眼看蔺承佑要掀帘上车,滕玉意走过去把手中的一整盒蜜饯递给他:“那药喜欢泛苦,路上一颠簸,当心犯恶心,世子拿在路上吃吧。”
蔺承佑心里洋溢着春光般灿烂的笑,咳嗽两声,恹恹地接过小漆盒:“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吃上回的鲜花糕……唉,那样看着我……病中人胃口古怪,我也不想这样……咳咳……头疼,胸口也疼,不说了,能做就顺便给我做点,不愿意做也不强求。”
说完上了车,顺势把帘子放来,
滕玉意仍在原地杵着。
她合理怀疑蔺承佑在挟病耍无赖。
但他的确是病了。
一个病人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满足一似乎也没什么。
“要吃什么口味的?”
车里,蔺承佑靠着车壁往口里扔了块蜜饯,闻言,笑意在心口翻涌,怕她听出来,故意沉声说:“随便吧,上回的玫瑰糕就好吃。”
“玫瑰不如前一阵新鲜了,要做也只能做的样式的鲜花糕了。”
“也成。我不挑。”
滕玉意在心里撇嘴,这还叫不挑呢。要不是蔺承佑救了她这么多次,她没这份耐心。
“等着吧,明日就做了给送到观里。”
蔺承佑背靠车壁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以往是不是常在家中做鲜花糕,吃过这糕点的人多不多?”
滕玉意驻足,打听这个做什么?
“在扬州的时候经常做,来长安后就没做过了 。”
“照这样说,在扬州时,只要常去府中的人都见过家的鲜花糕了?”
“当然,世子为何问这个?”
“往日在扬州时认识的那些人,最近可有到长安来的?”
滕玉意说:“那可就多了。近来从淮南道出来的武将,几乎都在我阿爷帐任过职,在扬州时,这些将领的女眷都登门拜访过,有一阵我觉得无聊,常做鲜花糕款待女眷。碰巧赶上三一度的述职,不少我阿爷过去的旧部携眷来了长安,对了,有个扬州的熟人也认识,李光远将军的女儿,她过去就常来我府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