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法则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见自在
这帮人见救星杀到,早已是喜形于色,当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胡猛被宁老五松开后一直瘫在地上,此刻让人架起,在那里气如游丝地哼哼唧唧:“邱所长,你得为我做主啊!我弟弟被宁老五捅了,我来讨个说法还被打成这样,当真是没王法了吗……”
“怎么打成这样?这一脸都是血,赶紧送医院!”邱大嘴被对方不成人形的模样弄得有点想吐。
“我不走!”胡猛一副要死在宁家的架势,也不知是真晕假晕,两眼突然发白,整个人软了下去。
邱大嘴暗自咒骂了一声,见牯牛村村民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不由瞥了眼罗广海。宁老大把这个细节看得分明,微微怔了怔,开口道:“罗书记,他们来了多少人你也看到了,动手也是他们先动的。光天化日打到我家里来,我又跟谁去讨说法?”
“老高是陪着来的吧?唉,这么些人一起上门,任谁都得当是祸事,也不怪你急眼。”罗广海顿了片刻,又道,“邱所长大概把事情跟我说了一下。抢钱不抢钱问题不大,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做个担保,把钱还给人家也就是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老五到底捅没捅人?”
他轻轻巧巧地把话题一转,便转到了要害上,看似偏向宁家,实际上却大有深意。宁老大心里咯噔一声,已确定罗广海是站在对方那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胡彪是我捅的。”一个明明稚气未脱,却偏偏镇定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纷纷转头,只看到赵白城站了出来,活像是在承认什么了不得的功劳一样,抬头挺胸道:“一刀屁股,一刀大腿,他后来掉到粪坑里也是我撞的,另外几个家伙都是我捅的,没五叔啥事。”
胡彪是个什么主儿,早就被胡金花在牯牛村宣传得家喻户晓。赵白城这番话说出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不信者有之,惊愕者亦有之。远远站在院外的胡金花脸色铁青,浑身直颤。她最是了解赵白城不过——性子偏激,心眼极多,该撒谎的时候绝对套不出半句真话,但像这种时候却绝对不会有多少假话。
“狗剩,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挺有义气。”罗广海笑了笑,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你跟小蛮要好,可这是祸事,不是什么好事。捅人要坐牢的,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厉害。话说回来,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别说捅人了,给你把刀能拎得动吗?呵呵。”
邱大嘴拍了拍警服上沾到的灰土,极不耐烦地横了赵白城一眼,冷冷道:“宁老五,听说你是条汉子,怎么混到要拿娃娃来挡事了?人家现在告的是你,人证物证都有,医院证明也有。咱们先不说胡彪,就连他哥今天都被你打成这样,我看你这脾气恐怕是一辈子难改了。持刀伤人是犯法,你先跟我们回所里走一趟吧!”看了看周围村民,又补充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有罗书记在,大伙儿尽管放心!”
罗广海低声叹息,却不说话。
“人证物证”四个字一出来,宁老大总算是知道胡家这个星期都在忙点啥了。今天先是高瘸子带着人上门,现在胡猛满脸开花,罗广海跟邱大嘴一搭一唱配合默契,俨然便是你先唱罢我登场的调调。
场面上的理似乎是对方占足了,罗广海往这一站,村民们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巴掌大的地方,村支书一手能遮半边天,谁都不想以后日子不好过。
宁老五终于明白先前长兄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也逐渐开始反应过来,胡猛跟那些天门村汉子根本就是在等着挨打,要把场面上的理占足。他自然不肯真让赵白城把事情兜下,眼看着再也无路可退,冷笑着踏上一步,“我不是啥好人,可也不怕被冤枉,走吧!”
“等等。”宁老大知道走容易,回来恐怕难如登天,淡淡说,“就算要走,也得走个明白。邱所长,我有几个朋友想让你见见。”说着冲宁老二偏偏头,后者排开人群,大步出了院子。
“我是下来办案的,哪有闲工夫见什么狗屁朋友?!”邱大嘴见村民都没了动静,语气强硬了不少。
宁老大盯着他看了半晌,笑道:“邱所长好像急得很啊!给个面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来日方长不是吗?”
邱大嘴被那道带着笑意也同样带着森然的目光一逼,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暗道这杀胚莫不是想把老子当成畜生来使?悻悻然想要说两句话扳回场面,却愣是不知如何开口。
罗广海不易察觉地拧起了眉,正想点邱大嘴一句,无意中却看到矮小的赵白城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眼神极为诡异,不由怔了怔。
宁老二带着四个人赶回来时,放学的宁小蛮也到了家门口,乍一见这么多村邻围着,当即大叫:“妈!妈!”
“小蛮回来啦,在学校成绩好不好啊?”罗广海和蔼地招呼。
“罗伯伯好。”宁小蛮匆匆回答,随即发现赵白城也在,脚步立停。
她已经看到了被人扶着的胡猛,一颗心顿时跳得七上八下。赵白城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道:“你先别过去,等大人说完话的。”
“哦。”宁小蛮望向正在跟二婶说着什么的母亲,点点头,只觉得赵白城的手掌烫得出奇。
宁老二带来的人两个是小煤窑老板,在胡彪场子里输过大钱。另外两个则是宁老五跟赵白城大赢特赢那天晚上,在场的赌客。也不知宁老大是通过什么法子,将这四人早早就接来宁家空置的祖屋住着,由于足不出户,竟是谁都不曾察觉。
“胡彪开的场子,一晚上就整走了我八万块,附近只要爱玩两把的都知道。”小煤窑老板对着天门村一帮人恶毒的目光,咬牙开口。煤窑反正已经黄得差不多了,开工的时候胡彪没少来打秋风,他早已打算要另起炉灶,因此并不害怕将来会有后患。
赌客中的一人是个中年鳏夫,本就是吃了上顿不考虑下顿的命,收了宁老大的好处,更显得光棍无比,满脸古怪地看着邱大嘴,嘴里啧啧有声:“哎呀**,邱所长跑来这边搞个毛?宁老五啥也没干,被撵得要死差点送命倒是真的。为啥?钱呗!想从胡彪手上赢点钱哪有那么容易,就跟他在场子里放水的套路一样,比乌鸦跟老母猪加在一起都黑啊!”
宁老大这一手实在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就连宁老五都傻了眼。邱大嘴知道这是在反将一军,这么多村民看着,如果宁老五因为伤人而被抓,那开赌场的胡彪无疑更应该被请进所里,自己不把一碗水端平是行不通的。
“有一码归一码,胡彪开场子的事情我会调查,宁老五伤了人也一样要处理。”邱大嘴只得先画一个饼,摆出铁面无私的模样。
“说了宁老五没干啥,你咋就听不进去呢?多大仇啊?!”那赌客讥嘲道。
邱大嘴骤然发作,吼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跟宁老五有什么仇?你说他没捅人,有人说他捅了,我们派出所不就是想要调查清楚吗?闲人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嚼蛆,再罗嗦老子关你几天!”
那赌客见他软的不成玩硬的,嬉笑着闭上了嘴。
“事情还是弄明白的好,真要不是老五干的,等回了家也能睡个安生觉不是?”罗广海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没给任何人发。
“就是这个理!老高,上来带人!”邱大嘴一指宁老五,旁边的高瘸子当即龇牙咧嘴摸起了手铐。
“我说胡彪是我捅的,你们咋就听不进去呢?多大仇啊?!”一句与之前几乎完全相同的问话传入邱大嘴耳中,让他险些气炸了肺。
是赵白城。
这一下就算旁人想不注意他都难,罗广海在烟雾缭绕中投来视线,若有所思。而邱大嘴则暴跳如雷,想要过去狠狠扇这捣蛋小子几个耳光,却又怕牯牛村村民集体发难,只得苦苦忍耐,嘴里一叠声地咒骂。
高瘸子停下了动作,隐约觉得赵白城的声音有点耳熟,突然之间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直扑向前,“原来是你在背后打的我!”
宁小蛮大吃一惊,本能地护到赵白城身前,伸开双手叫道:“大人打小孩,要不要脸?!”她的话音未落,腰间已被赵白城轻轻一搂一带,推向了旁边。
在村民们的怒喝声中,高瘸子抡圆了胳膊,向赵白城劈脸扇去。院里院外,众目睽睽之下,赵白城也同样伸出了跟对方完全不成比例的小小手掌,五指先是搭上高瘸子的右手手背,在那里停了停,然后跨上一步,指尖一路滑过手腕手肘,最终捏住高瘸子的上臂,幅度极其细微地拧转了一下。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让人几乎无法看清。赵白城随即闪到了一边,看着高瘸子从面前冲过,失衡跌倒,撞在地上。
双手撑上地面之后,高瘸子的右胳膊突然软了。确切地来说,像是变成了一根折断的脆甘蔗,小臂臂骨从肘部倒戳上来,“咔嚓”声响让人头皮发麻。所有旁观者都清晰看到了白森森的断骨如狗牙般刺出皮肉,鲜血疾喷的画面,一时间除了高瘸子不大像人的惨叫声,再无半点声息。
“你你你……”邱大嘴瞪着赵白城,又惊又怕又气又怒,虽然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将大帽子扣了下来,“你小子敢袭警!”一句话出口,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么屁大个娃,咋就能把高瘸子弄倒了呢?
“胡彪真是我捅的,你要还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当成他捅两刀,保管位置一样。”赵白城从腰后抽出两把放血条,一左一右操在了手上,瞥向同样怔住的罗广海,“罗大爷,你看我这不是拎着刀吗?好像也没多重。”
“你这孩子,怎么好端端地发起疯了,赶紧把刀放下!”罗广海板脸呵斥。
“对了罗大爷,我前两天去山上下夹子,你家二宝要跟我去玩,我没答应。他就不乐意了,说回头等他叔当了村长,你还是村书记,全村的人都得拍你家马屁,到时候我就算肯带他玩,他也不稀的搭理我。我问二宝,你咋知道你叔指定能当上村长?他说就是指定能当上,因为你老早在家里说过,要让宁老大发发霉运,送宁家人去蹲大牢。”赵白城这番话说得平平淡淡,但全体村民已是轰然大哗。
老村长退位在即,热门继任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宁老大,另一个便是罗广海的亲弟弟罗青山。宁老大虽然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但是架不住几个兄弟在耳边轮番轰炸,只得稀里糊涂地上阵。牯牛村村民只要与外村械斗,必定是由宁老大领头,可谓是战斗情谊深厚。这次他的竞选支持率高到简直离谱。如果单凭票数,罗青山必然输得毫无悬念。
罗广海家的二儿子打小就傻,以赵白城的年纪,要编出这番话显然不大可能。村民们面面相觑,已知眼下胡彪这档子事多半是罗广海指使,宁老五一进去,以宁老大的脾气自然没脸在这个当口竞选村长。
“是谁教你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罗广海布局一直布到今天,却被个孩子弄得功亏一篑,再深的城府也不禁变了脸色。
“罗大爷,没人教我泼脏水。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认不认账都随你。我跟五叔学杀猪,他待我最好,你现在要害他,我只能把你当猪捅几刀拉倒了。”赵白城歪着头,这个动作显得十分天真无邪,但在他的眼神深处,却隐约在跳跃着一股苍老恶毒的光芒。
他就这么拎着刀一步步走向罗广海跟邱大嘴,尽管个头矮小,与成人相差悬殊,但在场村民却都不约而同倒竖起了寒毛,胡猛一帮人鸦雀无声。邱大嘴甚至已经开始在后退,脸色煞白如纸,已经晕去的高瘸子正在充当着血淋淋活生生的实例,提醒着他眼前的男娃大有古怪。
“有人养没人教的小畜生,你敢威胁老子?信不信我把你弄到大牢里去,尝尝求死不得的滋味?!”罗广海注意到了宁老大如若喷火的目光,心中念头电转,实是恨极了赵白城。
“我让小蛮问过老师了,没到十四,就算想坐牢都坐不上。我今年十岁,杀人不犯法。”在周遭所有大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赵白城微微一笑,“罗大爷,我现在要捅你了。你站着别动,动一动回头我就去捅你家二宝。你能看着他一两天,看不了一辈子,我说的对不?”
罗广海彻底僵住,在他的眼中,此刻的赵白城已经变得跟披着人皮的恶鬼毫无区别。
!!
猩红法则 第十五章 超越年龄的东西
罗广海渐渐发起了抖,不单单是因为恐惧,更有极度的愤怒。在牯牛村,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现在他却在面对一个半大小子的威胁。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赵白城最终并没有真的在罗广海身上开几个透明窟窿,解围的不是别人,而是宁老大。
“狗剩,行了。”宁老大神情异样地看了眼赵白城,同样在为他那种远超年龄的老辣震惊,转头冷冷道,“罗书记,狗剩爹妈死得早,野惯了,有啥得罪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话说回来,你要是不想我选村长,言语一声就行,我这人向来识相得很。”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小家伙胡说八道,你可别当真了!”罗广海双手连摇,满脸苦笑。他实在是找不出更有力的说辞,只想回家去把傻儿子吊起来狠狠打上一顿。
“邱所长,老五还要跟你去所里吗?”宁老大望向早已傻眼的邱大嘴。
邱大嘴扫了眼围观人群,吞吞吐吐半晌,老远看到胡猛在拼命向自己打眼色,只得摇头,“这个嘛……老高弄成这样,怎么算?”
“没瞎的都看到了,他自己摔的。”宁老大一句话就把他顶得面红耳赤瞠目结舌。
高瘸子被邱大嘴弄醒扶走后,胡猛一帮人也跟着脚底抹油。临走时胡猛瞪着宁老五,目光怨毒,宁老五咧嘴笑笑,恶狠狠打了个呵欠。罗广海甩出几句场面话,见村民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鄙夷,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大哥,就这么算了?”宁老五舔了舔嘴唇,死死盯着罗广海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头满口仁义道德的猪。
“民不与官斗。”宁老大从牙缝里挤出回答,“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
当晚宁家摆了三十桌酒,除了罗广海家没人来,胡金花夫妇未到场以外,村里男女老少把大院坐了个满满当当,席位一直排开到门前稻场。宁老大起身向四方抱拳,什么都没说,举起酒碗干了个底朝天,其他几个兄弟也跟着照做。村民们心领神会,热热闹闹开始吃喝,家长里短尽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对白天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看到赵白城跟宁小蛮一人捧个大碗,坐在门槛上边吃边说话,宁老大默默跟宁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面露忧色。
“这要放在几十年前,只怕谁都得怀疑狗剩是被黄皮子上了身。”宁老五唉声叹气,并没有多少退敌后的得意之情。
宁老大没作声,眉头锁得更深。赵白城如果没有超过同龄孩童的头脑,恐怕被胡金花活活打残了,要不是就是逃出门成了讨饭的,绝无可能挺到今天。宁老大知他出众,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更难得的是有义气有担待,却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别的不说,单单是从罗广海那傻儿子嘴里听来的秘密,他能一直藏到今天才在众人面前说出,时间机会挑得无不恰到好处,这份心机就已经足以称得上深沉。
以赵白城的年纪,说是厉害也就罢了,但要扯上深沉,那就已经不太像是正常孩子了。
自打出事直到今天,宁老大始终没问赵白城到底是靠着什么手段,连赢了七把单双。他觉得小家伙要是想说,迟早自己会说。现在看来,老五能从胡彪的埋伏下全身而退,赵白城在当中大概也不仅仅是胡搞一气那么简单。
转头再看时,小家伙正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碗中吃的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女儿还在给他不住夹菜。
“给你鸡腿。”宁小蛮已经来来回回往酒桌那边跑了七八次,生怕赵白城吃不饱,倒是没考虑他吃不吃得下的问题。
赵白城如今的饭量虽然不再像饿死鬼,但要放开肚子吃的话,还是相当离谱。他正抓过鸡腿往嘴里塞,宁小蛮的母亲又端着碗羊杂汤走了过来。
“狗剩,今天多亏你了。”妇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掌很温暖,眼神也一样。
“婶,没事。”赵白城吞下嘴里的肉,傻乎乎地笑。
妇人看了他很久,满脸爱怜,不知怎的眼圈却悄悄红了,跟白天提刀护夫的凶悍模样全然不同。宁小蛮在一边莫名其妙,刚想要问,却见母亲摆了摆手,回桌边去了。
“狗剩哥,等我们长大了,你还这样坐着,我还这样帮你夹菜,好不好?”宁小蛮出了会神,悄声开口。
赵白城上次被宁老五笑话是“便宜女婿”之后,宁小蛮见他总是别别扭扭的,今天才算是恢复如初。她看不懂母亲为啥心酸,赵白城却是懂的,此刻听她语气温柔,心头不禁一暖,“好,你要是给别人做媳妇了,我就到你家隔壁盖个屋……”一句话还没说完,宁小蛮两道小眉毛已经竖起,突然把碗往地上重重一搁,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白城张口结舌,不知道她又生的哪门子气——说是自己媳妇不对,说是人家媳妇又不对,难不成是想去做尼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眉叹息一声,端起羊杂汤,几口扒拉个干净。
娘们确实费劲。
回想起宁老五曾经的感叹,赵白城又叹了口气。
当晚宁老大带着宁老五,上了胡金花家。两人一进门,赵富贵的腿脚就弹起了三弦。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胡彪这个做小舅子的却连言语都没言语一声,他在家里提心吊胆了整日,只怕受了牵连。
眼看着煞星当真找上门来,赵富贵赶紧泡茶递烟,连话都说不大利索了,“宁哥,咋……咋有空来上俺们家玩来了。”
胡金花却要直截了当得多,阴沉着脸道:“别废话了,胡彪是我弟弟不假,可事情跟我们俩口子没关系。你们再怎么打怎么杀,全凭你们高兴,别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大嫂子,我来不是为胡彪的事。”宁老大客气地开口,并没有如想象中般当场翻脸,“我家老五你们也知道,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个成家的心思。我劝他劝到今天,啥用都没有,愁得脑袋疼……”
胡金花夫妇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狗剩这孩子很讨人喜欢,跟我家老五好得跟父子似的,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把他过给老五,做个养子。将来老五年纪大了,身边没有媳妇,也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照顾照顾。宁家跟你们老赵家攀不上亲,要说过继,大概不怎么妥当。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嫂子你觉得怎么样?”宁老大温声慢语,跟旁边鼓着眼的宁老五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富贵还没来得及说话,胡金花已经冷笑一声,断然回绝:“你的意思是让狗剩改姓宁?门都没有!”
“不用改姓,人住过去就行。”宁老大淡淡说。
“人过去?狗剩从我家一走,村里几百口人还不得犯疑心,以为我怎么着他了呢!我养他养到今天,你们一句话就给要走了?哦,你们做好人,让我跟老赵背骂名是吧?!”胡金花双手叉上了腰,俨然是要骂街的架势。
“你养狗剩养到今天,也没见你对他怎么好啊!”宁老五斜眼看了看站在屋角的赵兵赵勇,眼睛鼓得更圆,“咱不说饭能不能吃饱,狗剩平时穿的什么玩意?他爹死了这么些年,衣服早该烧了吧?我瞅着怎么还在狗剩身上套着呢?我嫂子早就看不过眼,要帮狗剩做新衣,可到底还是怕有人嘴不干净,骂她多管闲事。老子可没那么多讲究,憋不下去就去你妈的!我大哥现在来说这个事,是给你们脸,没有求你们答应的意思,别睡觉把头睡扁了!”
胡金花被他这么一吼,脸皮顿时紫涨,正要发飙却看到赵白城跑进门来,一手一个拽住了宁家兄弟,“大叔,五叔,你们咋都不问问我!”
赵兵赵勇一看到堂弟就吓得打起了哆嗦,唯恐大人待会儿打起来,自己说不定也会成为这家伙的练拳对象。宁老五怔了怔,愕然道:“狗剩,你不肯跟老子一块过?”
“谁要认你做爹了?”赵白城挤挤眼,神色古怪,“你要嫌在家气闷,我搬去住还不行吗?”
宁老大原本是怕胡彪日后报复,让胡金花刁难赵白城。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赵白城的日子就算再怎么不好过,自己出头也言不正名不顺。此刻见赵白城似乎另有想法,只得暂时罢休。
“狗剩,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走出胡金花家后,宁老大问。
“没啥打算啊!不想你们跟我大娘吵架,没用的。”赵白城若无其事地回答。
宁老大默然片刻,又道:“你今天跟大人放对,有些话恐怕连你五叔都没那个脑子说出来,到底是谁教你的?”
这次赵白城被问得一怔,挠了挠头,满脸茫然,“没人教我……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到了那个时候,主意就自己蹦出来了。”
“你当你脑壳里有孙猴子吗?还蹦,蹦个鸟!”宁老五见他脸上神色不像假装,更是奇怪。
宁老大心中也同样充满疑惑,但终究还是没有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过继一事既然不了了之,胡金花在其他方面也就没了干涉的借口。第二天下午,赵白城当真把铺盖卷搬去宁老五家里。宁老五看着那床薄得像纸的破被大骂不已,说赵兵赵勇两兄弟必定没有屁眼。赵白城笑嘻嘻的也不多话,上山逮了只又肥又大的山兔,晚饭时宁老五喝得晕头上脸,倒在炕上鼾声如雷。
等到被尿憋醒,宁老五晃晃悠悠起身,只听已经睡着的赵白城一边磨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骂了句:“老子日完他姐日他妹!”
宁老五暗自好笑,却也不知这小家伙到底是要日谁,撒完尿回到屋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床是空的,新被叠得整整齐齐。宁老五一开始并没在意,只当赵白城跑去找小蛮了,摸烟时才发现口袋里那张胡彪写下的欠条已经不翼而飞,顿时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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