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春温一笑
阿迟这上任魏国公夫人,对魏国公府诸人经济状况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国公府里,大房和五房外任职,常年不回京城;时任魏国公张劢,是三房次孙;四房张钊虽已致仕,但当年做官得法,宦囊颇丰,且张钊妻子武氏善于持家、运营,是以四房富贵很,一片锦绣;六房张锦原是没算计、没出息小儿子,全靠着国公府过日子。张并长大之后,请张锦代为打理坐忘阁,这些年来,张锦倒也攒下了不少家业。
窘迫,该是二房两名庶子。二房林氏太夫人极其富有,却不待见张恳、张愈,从不肯对他们两家伸伸手。二房并没分家,张恳、张愈手中都没产业,是靠国公府月例过日子。
这也是张恳惧内原因之一:他手里没银钱,又没本事挣家业,只凭月例银子哪够使?若有急事,少不动用苏氏嫁妆。如此一来,张恳妻子面前哪还有底气。
张愈比张恳略强一点。他嘴巴甜,脾气温和,府里府外人缘儿都不错,谋着一份五城兵马司差使身,还算有油水。这么着,张愈至少可以养起家。
张愈原配去世之后,凭媒说合,娶了一个九品文官女儿唐氏为继室。唐氏年轻娇艳,妆奁却单薄很,不过,唐氏和张愈很要好,张愈明里暗里都向着她,给她撑腰。是以唐氏虽是续弦,却没人因此而轻视她。
二房这两名庶子媳妇,苏氏是原配,唐氏是继室;苏氏若身子大好时,常林氏太夫人面前服侍,而唐氏平日并不往林氏太夫人房中奉承,除例行请安问好之外,极少涉足。
倒也有趣。阿迟把魏国公府诸人、诸事想一遍,嘴角浮起浅淡笑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阿迟都相信经济基础重要性。当然了,这一世,只有经济基础是远远不够,想要这个世界过滋润,还要有权势,有实力。
从表相来看,苏氏很孝敬、尊重太夫人,对太夫人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仅仅是因为孝道么?阿迟不大相信。“恐怕是缘于利益纠葛吧。”阿迟倾向于这一点。
太阳还没落山,张橦陪着师公,爷孙俩坐着马车,游游逛逛来了,“你俩竟敢不回家!算了,你俩不回,我们过来呗。”张橦先是盛气凌人指责,继而嘻嘻笑。
“女娃娃,师公没有鞋子穿。”白发老爷子愁眉苦脸,“眼下这些双,都配不上我大红袍,和束发冠。”过年要穿什么,这实令人头疼。
阿迟拿师公当孩子哄,“鞋子,今晚我好生想想,定要给您制一双又轻便合脚,又威风好看!这会子要吃晚饭了,咱们专心琢磨吃什么,怎么吃,好不好?”
“要吃肉!”师公兴高采烈,“大冬天,吃红焖羊肉罢,又鲜又嫩。女娃娃,从前你家送过一道牛肉粥,也很美味可口。”
“要吃鱼!”张橦坐下来点菜,“不拘什么鱼,鲜便好,清蒸;还要几样碧绿时蔬,清炒;冷盘味道好不好没所谓,要瞧着好看。”<
素华映月 84、或哲或谋(下)
“她一直冷眼看着人选,可惜,没有入眼。”悠然很客观描述着,“张慈才过世头几年,族里不少人家明着暗着亲近她,带年幼小孩子给她看。不过,她嫌弃这些小孩子资质平平,不肯吐口。”或许她心目中,谁也不配做张慈儿子吧。
原来如此。阿迟一脸甜美笑容,“娘,我不懂不会事太多了,您别嫌我笨,慢慢教给我。我虽笨,一定会用心学。”
“谁笨?”张劢瞅着这边动静,棋也不看了,慢悠悠晃了过来,“咱家什么时候出小笨蛋了?来来来,让我观一观。”
悠然笑盈盈看着小儿子,笑容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劢劢你就信口胡扯吧,阿迟若是回家跟你算账,可没人给你帮忙!儿子,老婆你自己哄吧,娘亲爱莫能助。
正好师公他老人家棋下不顺,看样子要输,闻言棋也不下了,笑嘻嘻看了过来,“哪有小笨蛋,哪有小笨蛋?我也要观一观。”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随手拨了拨,棋子被拨乱了。
“师父您……”张并胜利望,正聚精会神琢磨趁胜追击呢,却被老爷子耍了赖,未免瞠目结舌。张勍有眼色,淡定开始收棋子,“夜了,该歇了。师公,爹爹,我来收拾残局。”
师公赞赏、笑咪咪看了张勍一眼,又得意看了张并一眼,起身冲阿迟这边走过来,“女娃娃,师公鞋子,可想好样式没有?一定要双威风凛凛!”
阿迟从容不迫答应着,“那是自然。师公,给您做双高沿儿皮靴如何?用鹿皮,或羊皮,又轻巧又软和,还很好看。”师公眉花眼笑,“成啊,只要能配我大红袍、束发冠,就成。”
张并无语。师父您是纵横天下英雄豪杰,华山派耆老,却跟个小孩子似慌过年,热衷于衣裳、鞋子、发冠……师父,明儿我特意出去一趟,给您多置办些烟花爆仗回来,让您玩个够。
眼看着时候实不早,张劢和阿迟只好起身告辞。师公恋恋不舍,很想再跟着回去,我家阿劢和女娃娃多有趣、多好玩呀,但是想到一件重要事情,师公果断停下脚步,管住了自己。
回到魏国公府,并无他事,沐浴上床歇息而已。第二天阿迟正浏览着请年酒名单,坤宁宫来了宫使,传皇后懿旨,“林太夫人年事已高,免予元旦朝贺。”
寸翰满脸陪笑,悄悄塞了一个沉甸甸、珠绣辉煌荷包到宫使手中,宫使不动声色拢袖中,眼中带着满意笑意,回宫覆命去了。
宫使是阿迟出面接待,等宫使走后,林氏太夫人方才得知此事,气了个半死。如今我,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三年五回出头露面时机!元旦进不了宫,连太后、皇后面也见不着,纵有些什么话,可说给谁听?
可巧她亲生女儿张思回府送年礼,安慰她道:“元旦朝贺,礼仪非常繁琐,那些上了年纪太夫人们,哪个不盼望这样恩典?求还求不来呢。这也是魏国公府朝中有颜面,您才能这般自,多好事。”
张思这话倒是没掺假,实打实是真话,奈何林氏太夫人不爱听。“那些上了年纪太夫人们,哪个跟我似,没有亲儿子、亲孙子承欢膝下?”人家是嫡亲儿媳妇、孙媳妇已能派上用场了,自然用不着老骨头亲自出马。咱们和人家能比么?
张思赌气道:“娘,您消消停停,拣个灵透孩子过继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岂不是好?这魏国公府已经易主,您还折腾什么,有什么意思?”
林氏气想打张思,“你个吃里扒外!不向着自己亲娘,且向着外人!”我为什么要过继个孩子,往后守着个不懂事、不是我亲孙子孩子寂寞度日?这魏国公府中馈我掌管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你让心甘情愿让给一个十六七岁黄毛丫头?
张思正值中年,家务繁杂,家道中落,丈夫是个没用又花心,儿女亲事、家中各项开支全要她一人支应、设法,已是身心俱疲。当下也不多说,默默坐了会儿,林氏这儿草草用了午饭,匆匆告别离去。
母女二人,竟是不欢而散。
林氏太夫人心口疼了。二房诸人,除苏氏还躺床上“养病”之外,唐氏、张妩等人都守太夫人床前侍疾。太夫人瞅瞅这些个庶子媳妇、庶出孙女,心生厌恶,胸口堵慌。
乾清宫。
皇帝召了徐次辅进见,扔下两份奏章,“徐卿这票拟不妥当,重写。”徐次辅诚惶诚恐谢过罪,俯身将两份奏章拣起,面有愧色。
内阁大臣票拟,皇帝陛下即使不满意,也极少有当面这么驳回。是自己票拟过于违背圣意,还是陛下心绪烦燥,迁怒于人?徐次辅想不大清楚。
徐次辅恭顺跪皇帝面前,额头上有了细密汗珠。
皇帝挥挥衣袖,站了起来,“过年了,徐卿依旧忙于公务,不得歇息,是极忠心臣子,朕是知道。徐卿辛苦了,这便退下了罢。”
他是心绪烦燥,迁怒于人。徐次辅心中隐隐这么觉着,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磕了头,退出殿外。
徐次辅才走出去没两步,殿中便传出重物落地声音。徐次辅目不斜视,迈着和他年龄不相趁迅疾步子,步走向宫门口。陛下,明显是心绪欠佳。这种时候,躲越远越好。
徐次辅出了乾清宫,回到文渊阁低头看向手上两份奏章,犯了愁。这是自己揣摩过陛下心意才做票拟,竟还是不合陛下意?这可如何是好。
请教严首辅吧。徐次辅深深吸了口气,做了决定。自己只是次辅,有疑惑不明之处,自然是请教首辅大人了,难不成可以自作主张?
徐次辅稳步走向左侧厅堂,严首辅办公之地。厅堂之中,立着位高高瘦瘦老者,须发花白,眉目稀疏,徐次辅恭谨见了礼,“首辅大人。”
严首辅也笑着叫了声“徐阁老”,他声音又大又尖,非常符合戏台上“奸臣”形象。单看他外表,实看不出富贵相来。
徐次辅是来求教,当下不客气,把手上两份奏章呈了上去,“陛下批驳,某苦思冥想,不知计将安出。”徐次辅非常坦白承认了,“我不行,我没法子了,来求你了。”
严首辅年事已高,明年就要过八十大寿,精力自是不济。他也不看奏章,笑着转头向厅内暗间叫了声:“阿庆!”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男子应声而出,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这名男子是严首辅独养儿子严庆,严庆个子矮矮,身材肥肥,皮肤白白,和又高又瘦严首辅形成鲜明对比。
严庆从从容容把两份奏章接过来,凝神思考片刻,提起笔,运笔如飞,重做了票拟。“徐老,献丑了。”倨傲把奏章还给了徐次辅。
徐次辅满脸笑容道谢,“有劳有劳,感激不。”严首辅得意笑道:“彼此至亲,何须言谢。徐阁老,小儿做票拟,陛下从未驳回过,只管放心。”
徐次辅再三道谢,方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严庆既是天生聪明,又放□段,亲自结交宫中内侍,陛下日常起居、饮食喜好他了如指掌,揣摩起圣意来,据说极之精准,一回差子也没出过。
这,也算是本事了。徐次辅心中,对严庆倒有几分真赏识。他内阁中时日也不短了,深知要把每一份奏章都批合乎皇帝心意,非常困难。
内侍很又来索取奏章,“徐老大人,圣上等着呢,您可拟好了?”徐次辅含笑送上,“好了。”徐次辅这样人,顶多能做到跟内侍客客气气,巴结讨好内侍这样事,他实做不出来。
这回,徐次辅没被再召进去。那两份奏章,估计着是通过了,没事了。
“一定要打听宫中情形,打听陛下喜好!”腊月刺骨寒风中,徐次辅慢慢走金水桥上,心中只有这个念头,“我聪明才智岂会输给严庆?无非是不像他那般折节下交罢了。”<
素华映月 85、听言则答
同父同母亲姐弟俩,姐姐那般聪明伶俐,堪称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弟弟却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心计,没什么城府。这姐弟俩,倒也有趣。
邓攸这号混人,也该有人约束一二。他是老六亲舅舅,如今老六还小,倒也罢了,难不成等到老六长大成人之后,有个不成器舅舅让孩子脸上无光?不能够,不能够。
徐次辅也是善于趋奉之人,猜度着皇帝心思,夸奖了六皇子几句,果然皇帝朗声大笑,“徐卿好眼光。”这徐节很不坏,不过偶尔见过老六两回,便看出老六英敏、孝顺、谦恭敬上,甚好甚好。
徐次辅拍对马屁,心中窃喜。皇帝既然提拨邓攸,又问及邓攸姻亲,可见对邓攸极为眷顾。这份眷顾当然不是因为邓攸本身,而是因为他身后邓贵妃、六皇子。徐次辅把这些都想清楚了,才敢开口夸奖六皇子。
这天徐次辅从乾清宫出来时候,和往常一样步伐沉稳,态度庄严。不过,如果仔细观看,会发觉他神情中隐隐有股子亢奋,嘴角隐隐噙着丝笑意。
回到文渊阁看了几份公文,看看时辰到了,徐次辅方才出了文渊阁,缓步走向宫门。腊月里天气寒冷,这时飘下细细雪花来,徐次辅抬头望天,微笑道:“瑞雪兆丰年啊。”这雪,下好,下极好。
腊月里日子过飞,转眼,已是除夕。除夕这天上午开始,家家户户全部换上崭对联、门神、油了桃符,气象万千,焕然一。
上午,街道上还纷纷扰扰有人;到了下午,人渐渐稀少;傍晚时分,街道上已鲜见行人,这是千家万户合家团圆时刻,该家中守岁过年。
正阳门大街徐府,徐郴早早带了妻子、儿子回来了,徐次辅儿孙们,整整齐齐聚大花厅,一片花团锦簇。徐次辅望望长子、次子、季子,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老大不用说了,从小长他祖母膝下,被教养极好、极有才华,长大后顺顺当当考上举人、进士,如今已是正三品大员;老二尚宝司虽没什么大出息,却也勤勤谨谨,没出过岔子,上司也好,同僚也好,满口夸赞;老三从前不显山不露水,这阵子打点家中庶务,结交外戚、内侍,竟也成了有用之人。
孙子们,那就不用提了,祖父看孙子,哪有不好?徐次辅慈爱招招手,把徐述、徐逸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课业,小哥儿俩对答如流,徐次辅捋着胡子微笑,“徐家有后,徐家有后。”
徐次辅高兴,儿孙们都跟着凑趣,一片欢声笑语。笑声传到女眷们席上,殷夫人心中一阵阵烦燥。乐什么,有什么好乐,?
大过年,殷夫人心中再怎么烦燥,脸上也不能带出来,还要满脸笑容端坐着。殷夫人笑容浮脸上,很虚假,她身边徐二太太,笑容浮、假。
徐三太太好兴致跟陆芸说着家常,“这么说,素华嫁过去之后,一切都好?如此,我这做婶婶也可以放心了。大嫂,不瞒您说,明年我要嫁两个闺女呢,想到要把素兰、素芳嫁出去,我这心里呀,实是舍不得。不光舍不得,还虑着她们过了门,做不好份内事,惹婆家不喜。听您这一说,才知道闺女出了阁原来是这样,成,往后我可以睡安稳觉了。”
一旁徐素兰、徐素芳乖巧,听到“嫁过去”这类话,早装作热心讨论衣服首饰,好像对徐三太太和陆芸对话充耳不闻。她俩虽定了亲,到底没出阁,遇到这样对话,不好大喇喇听着。
陆芸笑道:“闺女出了门子,日子再顺当,做爹娘也是日夜悬心。三弟妹,你别摇头不信,等明年这时候你便明白了。”十几年来天天眼前晃悠闺女一下子嫁了人,爹也好,娘也好,全是失魂落魄了好几天。她日子再平安顺遂,做爹娘也还是牵肠挂肚啊。
徐三太太半信半疑,“果真如此?这么着,我还是趁她俩如今我眼前,多疼疼吧。省往后不能时常见面时,想也想煞。”陆芸大为赞成,“是这个话!趁着两个丫头还祖父母、父母膝下,多疼疼她俩。”
徐二太太含笑听着她妯娌两个言来语去,除偶尔“是,极是”附合之外,极少开口,她心里苦,实装不出若无其事样子来。
徐素敏这天之骄女自从摊上于家那桩倒霉亲事,灰心、失意,再也没有欢笑过。她成亲已有数月光景,和于守德却并未圆房,虽然众所周知是于守德不是,可长久以往,究竟不是了局。徐二太太想到这儿,杀了青阳、于守德心都有,哪里还能强颜欢笑。
徐三太太和陆芸说笑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徐二太太,“明年二嫂也要办喜事呢,要娶儿媳妇了!添人进口呢,这才真正是喜事。”嫁闺女虽也算是喜事,可那是家里少个人,哪像娶儿媳妇,是家里多个人。
这是徐二太太得意之处,徐二太太虽是心事重重,脸上也露出欣慰笑容,“这一辈孩子当中,远儿竟是头一个娶亲,当真有些意外。”她嫡子徐远,明年要迎娶大理寺卿周长风独养女儿,素有才女之称周致礼。
周长风出自西京周氏,延绵百余年世家大族,族中人才辈出。这种人家教养出来女孩儿,不只善于持家,能相夫教子,实是上佳贤妻人选。
“你儿子虽是长孙,娶亲却是好几年之后事了!”徐二太太总算找着一处能比过陆芸地方,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到时候啊,我孙子已能满地跑了,你儿媳妇还没进门呢。”
徐二太太也和陆芸、徐三太太言笑晏晏起来。
魏国公府,穿着崭大红福字纹锦缎衣袍师公眉花眼笑,“阿并,我这束发冠好不好看?还有这靴子,女娃娃亲手画样子,命人连夜赶出来。”他头上戴着镶珠嵌宝金冠,脚上穿着轻便好看鹿皮高沿长靴,喜庆很。
张并很认真专注上下打量过,非常肯定点头,“师父,又威风又好看,漂亮极了!”老爷子乐了,“阿劢橦橦他们都说好看,师父还有点不信。阿并也这么说,看来确定无疑了。”阿并可是从不说谎好孩子。
“师父,徒儿陪您出去放烟火,好不好?”张并微笑,“前两天专程出门买,师父,是我亲自挑拣,都很好看。”师父拍掌笑道:“专门给我买?好啊好啊,这便出去放。”一手拉着张勍,一手拉着张劢,前边张并带路,兴冲冲出去放烟火。<
素华映月 86、听言则答(下)
金吾卫掌守卫巡警,负责皇帝出行时安全保护,向来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辖,而是由皇帝直接统帅。金吾卫,和锦衣卫、羽林卫一样,属亲军近卫。
和徐次辅满心欢畅不同,坐他下首徐郴颇有些垂头丧气。仲凯留京任职,对他仕途可算得上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苦了阿迟。阿迟要周旋魏国公府那一众伯祖母、叔祖母、伯母、婶母、堂姐妹、堂妯娌,定是绞脑汁、耗心力。阿迟从小到大都是无忧无虑,我可怜阿迟。
徐次辅捋着胡子微笑,“如此一来,素华不必离开公婆、父母前往南京了,极好事。郴儿,你唯此一女,若离你远了,未免不美。”
徐郴神色闷闷,“宁可她走远些,只要她日子舒心,少受刁难,少受气。父亲,魏国公府人多口杂,素华小人儿家没经过事,孩儿委实放心不下。”
徐次辅心绪极佳,笑骂道:“谁家闺女出了阁,不是夙兴夜寐,不是勤勤谨谨?偏你家素华娇气,半分委屈也受不得么。你也算人到中年了,竟还是个傻孩子。”郴儿你知足吧,徐家这五个孙女里头,素华已是嫁好。
徐郴不服气小声说道:“反正我就是舍不得素华受一点半点委屈。”我闺女就是娇气,怎么了。
徐次辅不知怎么又回想起素华婚事,心中隐隐不。郴儿,父亲若不是被逼入绝境,怎会许嫁孙女为严家妾?亲孙女做妾,父亲不心疼么。父亲是如何疼爱你,你竟因着不忍素华受委屈,背着父亲私自将她亲事定下,害得为父那时好不狼狈。敢情你只顾着疼女儿,忘了亲爹?
儿子已是四十岁人了,当爹总不能动不动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徐次辅是个善于克制人,温和说道:“圣上亲自下旨,事情已成定局,多想无益。郴儿,谁家内宅是风平浪静、没有波澜?那是妇人女子关注之所,男人不必理会。”魏国公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你怕什么,郴儿你实是爱女太过。
“父亲教训是。”徐郴站起身,恭敬应了。
除夕、元旦,徐郴一家是正阳门大街度过,直到元旦傍晚晚宴之后,方才辞了徐次辅,驱车回灯市口大街。
“爹爹,姐姐、姐夫不用回南京了?”一上马车,徐逸就急吼吼问道。姐夫和姐夫不走,白胡子老公公岂不是也不会走了?那多好玩。
徐郴温和告诉幼子,“你姐夫本是南京任职,如今调任京城。你姐夫既不走,姐姐自然也不走。”他话音刚落,徐逸抱住坐一旁徐述,小哥儿俩同声欢呼。
“少年不知愁滋味。”徐郴看着幼子,目光温柔中带着纵容,暗暗叹息,“你俩还乐呢,却不知,你姐姐要作难了。”
魏国公府。
阿迟脸上笑容不变,依旧甜美可爱。仲凯任金吾卫指挥使?如此,客栈要变成家了,方针政策要改变,一应手段要改变。短住之地和长住之地,截然不同。
悠然颇有些歉意,“原本答应过令尊令堂,让你和仲凯成婚后住到西园……”那时想挺美,小两口和岳父家是邻居,又不致过于拘束,又有长辈照看,逍遥似神仙。
“别呀,西园左邻右舍都没有主人居住,我俩孤孤单单住那儿,多冷清啊。”阿迟笑道:“不瞒您说,我俩前阵子想起过了正月十五就要离开爹娘,还掉眼泪了呢!实舍不。”
这孩子真会安慰人!悠然拍拍她小手,“虽则如此,总归是我们失信了。阿迟,令尊令堂必定很纠心,我们实过意不去。”
阿迟忙道:“娘,仲凯留任京城,是您和爹爹去求陛下么?”悠然摇头,“自然不是。”阿迟甜甜笑着,“既不是,哪里谈上失信?”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全家都住凤凰台徐府,如今却不是了。回南京虽是自,却略显孤单。
阿迟小脸粉晕,不好意思低声说道:“其实,我只要跟他一处,便会很活,哪里都好,怎么着都好。明日回娘家,家父家母知道我是怎么想,只会替我高兴。”
这双小手很滑腻,手感很好,悠然拉着不放,笑咪咪又拍了拍。劢劢啊,你小媳妇儿很不坏!她对你情深义重,你可莫要辜负她。
张橦一脸同情凑了过来,“二嫂,往后你要对着太夫人和三伯母……”我偶尔见见她们,已是觉着她们面目可憎,令人难耐;你要天天应付她们,不得烦死?她们这些人吧,真本事没有,也未必能坏到投毒、害人性命地步,可始终会嗝应到人。
悠然正想开口说,“怎么对付她们,娘有法子。”阿迟已口吻笃定开了口,“橦橦,我是很会吵架。”别以为我只会斯文客气啊,革命又不是请客吃饭。
张橦瞪着美丽大眼睛,你,会吵架?“失敬失敬,竟不知二嫂有这个本事。”以为你会吃会玩会撒娇而已,竟然还会吵架,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傅嵘浅浅笑着,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悠然身边坐下,“甚好甚好,阿劢会打架,会打仗;阿迟会吵架,善理家;如此,师公和爹娘可以放心了。”弟弟、弟妹要是弱一点,敢把这俩小屁孩儿单独留魏国公府?莫说长辈们了,师哥先会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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