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紫砚快走两步,蹲下给阿雾穿上鞋。
“紫砚姐姐快别这样,如今你好歹也是大掌柜了。”阿雾笑道。
“奴婢永远都是主子的奴婢。”紫砚抹了抹泪。
“这么些年了,就好像都在昨天似的,我还记得早晨紫砚姐姐喊我起床的样子呐。”阿雾也有些动情。
“可不是嘛,只是如今奴婢简直忍不住姑娘了。姑娘长大了。”紫砚望着阿雾,有些发愣。倒是被她遗忘在一边儿的儿子虎娃,走上来扯了扯紫砚的衣角,有些怯生生地道:“娘,仙子姐姐。”
虎娃这一声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紫扇赶紧抓了一把糖给虎娃,“好侄儿,那是仙子姑姑。”
紫砚赶紧拉了虎娃上前,“快,快给主子磕头。”
虎娃来之前,紫砚就在家里反复教过他,他也是个聪慧地,乖乖地给阿雾磕了头。
阿雾扶了他起来,从身边的小几上拿了一个荷包给他,里头装着两锭葫芦式样的金馃子,都是给小孩子玩耍的。
这是阿雾顺手赏的,紫扇那边儿早端了黑漆描金盘子过来,上头有一套玉制文房四宝和两匣书。
“紫砚姐姐,如今你也不是个缺钱的,我就送虎娃一套文具和两匣书,盼他能出人头地,今后也给你请个封诰。”阿雾道。
紫砚更是感激,她今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能读出书,今后也能中进士,这就扬眉吐气,彻底扭转一家人的地位。
主仆二人又絮叨了些旧情,紫砚这才肯被延让入座,但屁股也只敢搁在绣墩的边沿。紫砚常年在京城打滚,知道京城贵人最注重规矩,虽然她和阿雾是旧日主仆,如今又帮着她看着一大摊子家业,可也不敢托大。
紫砚另带的一个小丫头,背着一个包袱,由紫扇接了过来送入屋里,这是这些年京城璀记的账目。
阿雾搁下没翻看,“紫砚姐姐给我具体说说京里的情况吧。”
紫砚点点头,“以前姑娘就吩咐过,京里的店就保持原样,不扩张。咱们指望京城周边做。后来我就寻思着津口那地方,是九河津要,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要经过津口,商贾荟萃,五民杂处,最是繁华,下江南的,上京城的都在哪儿交汇,咱们的崔绣要宣传出去,必须得在那儿立足。所以就在津口开了一家店,幸得又有姑娘从南边送来的新织法缎子和新染法的缎子,货品简直供不应求。”
阿雾点点头。
紫砚一心想在阿雾面前表现,因而又道:“姑娘吩咐地往西北沿路设店,我就让我弟弟去跑,如今西北三省都有咱们的店了,货路也畅通。”
阿雾又点点头。这些具体情况她也了解,只是如今还想亲口听紫砚说一说,也好给她一个显功的地方,这是御下之道。
“那崔绣在京城如何?”
说到这一点儿上,紫砚就着实佩服自己姑娘的先见之明了,她在津口开店,还险些压不住地头蛇,后头还是偷偷借了安国公府的名头,外加撒了大把的银子才铺排开来。这京城里的水就更深了。
璀记在京城至今只有一间门脸儿,生意做得不算大,崔绣又在阿雾和柳京娘制定的策略下被烘托得走的是最高档的路线,有钱的等闲人家也买不到,如今接的活儿已经排到三年后去了。也就是说你今年下定钱,也要三年后才能有一件崔绣绣品。
而崔绣本身就独具特色,针法细腻,远远望去就如同与布浑然一体,可最妙的是,崔绣独有的“璀璨之色”,那绣线随着光线的不同能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来,更可随着一日日光的变化,而显出不同的花样来。
阿雾就有那样一条崔绣的裙子,只是太耀眼了,她不怎么穿。
崔绣如此惹眼,可偏偏生意又做得小且低调,紫砚还算能守得住,也没有什么大人物瞧上了这店,因而让璀记在夹缝里稳稳地生了根。
阿雾听紫砚这样一说就放心了。夺嫡俨然就快要进入最关键的时候了,那时候京城风云迭起,对商家可不是好事。而且阿雾知道四皇子起兵的路线,所开的铺子都是让人避过了要处的。
阿雾又同紫砚聊了聊璀记未来的打算,她听从柳京娘的建议,如果要将璀记真正做到大江南北遍地开花,那就得分上、中、下三等档次开店。
璀记,本身,主营崔绣绣品,这是面向大夏朝的贵族世家的。而她们自己独家研制出的印染、织造秘方,则既面向世家也面向富商等,而棉、麻、布则面向普通百姓,真正是分分钱都不放过。
所以其实阿雾的名下,如今不仅有璀记,还有四季锦和德胜布庄,三项产业,自打阿雾在隆庆二十五年救了柳京娘以来,至今四年,这三项产业在她手里都渐渐兴起,虽比不上江南的纺织大户和世代出名的绣品,但也算小有成就了。
崔绣也逐渐成名,成为有钱也难免的珍品。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在民间,阿雾现如今回了京城,自然就要打京城贵妇的主意,甚至是宫里贵人的主意。不过这不仅需要筹谋,还需要机运。
阿雾又同紫砚闲聊了片刻,才将话题转到她眼下最关心的地方,“王氏如今怎样了?”
紫砚的心“咚咚咚”地敲起来,姑娘终于要动这颗棋子了。“王氏前年给大老爷生了个儿子,如今把大老爷的心笼络得铁牢似的,一月里找着借口半月都宿在王氏那宅子里,不过我估摸着快瞒不住大太太了。”
阿雾去江南临走时,除了把京城的铺子托付给了紫砚,另一桩就是让她看着王氏,能帮则帮,务必要保住她。
结果,王氏在笼络大老爷的这桩事上,充分显示出了她扬州瘦马的本事,而大老爷居然也显出了他那高超的掩藏女人和欺瞒大太太的手段,几年来硬是将个王氏的事情瞒得水泄不通。哪怕大太太就是知道大老爷在外头有人,也绝对不知道那人就是王氏。
紫砚走后,阿雾如玉笋一般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踌躇了不过半刻钟就下了决心,瞻前顾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崔氏自打回了京城,应酬就多了起来,荣三爷是礼部侍郎,文官一系的家眷有走动不说,她们又是安国公府的女眷,这世家勋贵之间也有走动,忙得崔氏隔三差五地就要出门儿。而崔氏为阿雾打算,自己走亲访友也很积极,瞅见哪家有当龄的公子的,她都想多了解了解。
阿雾给崔氏指了个方儿,说这满京城里再找不出一个比安平侯金家的二太太罗氏对这些世家勋贵更知根知底的人了。
崔氏听了,果真多与罗二太太交结,罗二太太又是个长舌妇,哪家儿的闲话她都爱说,还真就暗合了崔氏的心意。两个人渐渐亲近了起来。
这一日罗二太太不请自来地登门拜访,弄得崔氏都没反应过来。除了通家之好外,京城贵妇出门拜访,都需要对方下帖子,才肯上门的,否则就是跌了身份。这位罗二太太倒好,丝毫不以为然,还将自己两个女儿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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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听了倒不怎么吃惊,别说罗二太太了,指不定过几日黄二太太、李三太太的都要来拉拢崔氏。
罗二太太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了安,这才过来三房这边儿。崔氏昨晚同荣三爷闹得晚了些,今日伺候了老太太用饭,这才刚回来准备闷一会儿,谁知罗二太太一大早就来做客了,只得打起精神来应酬。
“妹妹不嫌我这个老姐姐打扰吧。”罗二太太一张银盘脸,富富态态,两片嘴皮儿薄得纸一样,说话时翻得飞快,天生的说是非之人。
崔氏连忙延了罗二太太上座,“哪里哪里,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呐。”
罗二太太的两个女儿上来给崔氏见了礼。
崔氏夸了两个姑娘生得真标致,人又文静,又问多大年纪了。
罗二太太的大女儿金三姑娘细声细气地回答:“十四了。”小的那个也答了,“十二。”
崔氏各给了她们两人两个海棠式金馃子,这是阿雾还在就江南时就准备好的,说是回了京见的小辈就多了,预备着总是好的。
另外又送了金家两个姑娘一人一只玉镯子。
罗二太太的眼睛一亮,那玉镯子的水色极好,玉色温润透澈,一看就不是凡品,虽然称不上珍品,可是才见面的姑娘送的礼就这样大方,可见荣府三房的日子过得极宽敞,手才会如此松快。
罗二太太又问:“六姑娘不在么?”
阿雾自从大了以后,就不爱出来交际应酬,省得惹麻烦,崔氏便道:“她这两日正病着,不好出来见客。”
罗二太太紧着问候了几句,也不再流连这个话题,六姑娘么,她只是顺口问问。
罗二太太笑着道,“今日冒昧前来,都是因为我这二姑娘。上回在静安侯家见了妹妹你身上穿的衣裳,就吵着闹着问我是什么料子,哪里买得到,我实在被她闹得烦了,这不只好带她来妹妹府上,让她自己问,免得嫌弃我年纪大了,传话传错。”
这借口找得可不怎么样。
不过崔氏已经忘了上回去静安侯府穿的什么衣裳了,忙拿眼去看司棋,司棋赶紧道:“是不是那套紫地满地彩蔷薇花的那一身儿?”
一旁罗二太太的二女儿金六姑娘猛地点头。
“哦,那是南边儿四季锦出的料子,那蔷薇花是织上去的,颜色跟着日光的颜色变,瞧着就跟真花一样,在江南那边儿可时新了。”崔氏也想起来了。
“可不是嘛,那花就跟要开出布了似的。”罗二太太对那衣裳也记忆深刻。可是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出色的衣裳,也没几天功夫,崔氏居然就记不得了,可见衣服之多。
罗二太太心里又喜欢又酸涩。你瞧同样是女人,那崔氏还是庶子媳妇出身,可如今比起自己这个嫡女嫡媳,日子可过得畅快多了。
安平侯家虽然是侯府,也只是表面风光,内瓤子早空了,子孙不争气,祖宗挣多大的家业,也早败空了。这不是安平侯一家旧家勋贵如此。
罗二太太又就着布料说了几句,就将话题扯向了荣玠身上。荣玠今年十九岁了,如果不是崔氏跟着荣三爷去了江南,早该给他说亲了。所以这回崔氏一回来,除了急着给阿雾找婆家以外,就是给荣玠打听媳妇的人选。
罗二太太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特地带着两个姑娘上门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荣玠是崔氏的大儿子,将来要支撑门户的,他的婚事必需谨慎,这是荣三爷对崔氏叮嘱了又叮嘱的,且放过话,这媳妇人选得他过目、点头才作数。
因此崔氏不敢自专。何况金家的两位姑娘虽然不错,可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崔氏就有些支吾了。
罗二太太立即就察觉了崔氏的意思,心里头就怪上崔氏了,但面上依然不选,毕竟崔氏并没有明着拒绝。
在外头听得差不多了的紫扇,给司琴递了个眼色,司琴走出去,紫扇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司琴点了点头。
一时,罗二太太饮茶饮得多了,要如厕,司琴就主动上去引了她到喉头。伺候罗二太太洗了手出来,罗二太太一边走一边感叹,“这满京城里就属你家太太有福气了,儿子有出息,丈夫又不沾花惹草,就守着她一个人。”
司琴接了话道:“人哪能有没烦恼的,前几年我们老爷纳了个王姨娘,当初不知道惹我们太太落了几大碗的泪,险些床都起不了了,也是后头她不知怎么跑了,惹得我们老爷大发雷霆,就淡了纳妾的心思。”
罗二太太在心底撇了撇嘴,什么不知道怎么跑了,外头都知道,是你们府上的二老爷沾了那王姨娘的便宜,逼得人跑了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罗二太太这么爱打听,知道这件事丝毫不足为奇,嘴里却道:“你们那王姨娘我也见过,长得妖里妖气,一见就不是个安分的,跑了还好些,省得气你们太太。”
“可我们三老爷还惦记着呐,那样一个美人儿。”司琴摇摇头。
也是罗二太太听八卦心喜,她也不想想,司琴才伺候崔氏几年,哪里就那么清楚王姨娘的事情,不过罗二太太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崔氏屋里伺候的人弄得清清楚楚。
罗二太太回了崔氏屋里,两人又聊了一阵,见崔氏对荣玠的事情就是不松嘴,坐得也无趣,就起身告辞。
崔氏忙叫司棋开了柜子,拿了两匹四季锦出的绸缎送给金家两位姑娘。两个姑娘脸上顿时带了喜色,罗二太太的脸色也回了春,笑着出了门。
过得两日就是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的诞辰,每一年这一日求消病免灾的人总爱去京郊的龙华寺拜药王菩萨,听说那里药王殿供奉的药王菩萨是最灵的。
罗二太太这样喜欢交际的人,但凡有这样盛大的日子,总少不了她的身影。
这一日罗二太太在药王殿烧了香,正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去后院暂作休息,却见到一个女眷带着一个婆子并一个丫头正往外走。两人对面而过,那女眷匆匆看了罗二太太一眼,就赶紧调过脸面向一边,急急走了。
罗二太太却停了脚,她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可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京里她熟悉的夫人、太太。可看那女眷的打扮,柳绿云罗缎,霞粉曳地裙,金丝织绣,不似凡品,非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等闲人是穿不上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罗二太太不该没有印象。既然不是夫人、太太,罗二太太难免就要往姨娘身上想,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她,居然是她。”
这人正是前几日在安国公府又听过名字的荣三爷的姨娘,王氏。
罗二太太赶紧吩咐跟着自己来的婆子,让她跟着刚才走的那一行女眷,叫上小厮去跟着,瞧瞧她在哪处落脚。
罗二太太在客房里坐下,别提多得意了,别人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人,居然被自己无意之间就碰上了,这可不就是老天爷给她送上门的么。
罗二太太撇嘴一笑,这崔氏支支吾吾,将她儿子看得宝贝似的,居然看不上自家的姑娘,少不得要给她添添堵才好,看着她那模样就让人腻歪,等找到了王姨娘,再看她的日子还能不能过得那般舒坦。
这就是某些人的心态,她自己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便是对自己无利之事,她也巴心巴肝地要做。
到晚上那婆子来罗二太太处回话,“那妇人的轿子进了酸枣胡同的一处宅子。”
“可打听清楚是哪家的宅子了?”罗二太太问。
这婆子是长期跟在罗二太太身边,做惯了这些事的,既然主子让她跟着那妇人,自然就是要寻根问底的,那婆子这么晚才来回话也是因为要打听清楚的缘故。
“那宅子神秘得很。周围的人说那户人家搬进去有几年了,可主人家进出不是马车就是小轿,下人嘴也严,根本问不出什么,奇怪得很。”
罗二太太却不觉得奇怪,那王姨娘是荣三老爷的逃妾,都以为她是逃出了京城,没想到居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自然要瞒得紧才能躲这般久。
“哪你到底打听出什么没有?”罗二太太不耐烦地问。
那婆子谄媚地笑了笑,“太太吩咐的事情,老奴哪敢不认真打听。我在那户人旁边守了一下午,太太猜我瞧见了谁?”
罗二太太抖了抖手绢,“你这老货,胆子越来越大了,在我跟前儿也敢卖弄。”
那婆子赶紧摇头,“不敢,不敢。老奴看见那赶马车的像是安国公府的车夫。”
罗二太太眼角一跳,怎么会是安国公府的人呐。“可看清了?”
“八九不离十。”孟婆子道。她出了名的一双利眼,否则也不能得罗二太太重用了。
罗二太太沉思了片刻,“可看得出是安国公府的哪一房?”难道是荣三老爷为了瞒过三太太,在外头另外置的产业,金屋藏娇?可也不像,那王姨娘逃的时候好像荣三老爷还在外洋。
罗二太太眼睛一亮,难道是……
若是这样,那可真有看头了。罗二太太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最喜欢看别人热闹的性子。
“去,赶紧去打听仔细了,若探得清清楚楚,回头我自然赏你。”
那孟婆子得了令,应了声去了,有罗二太太吩咐,这几日她就什么事也不干,专守在那户人家旁边,打探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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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罗二太太打听王姨娘的事,安国公府这边却有一桩大事,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到了。
这些时日安国公府张灯结彩,人来车往,好不热闹。在正日子的前几日就已经摆开了流水席,大太太又让人抬了两框铜钱去街上撒了长命钱,在南边的南安门外,又设了粥棚施粥三日。
这大寿的前几日是宴请京城的达官贵勋,正日子是自家人一起过,后面两日则是宴请亲朋好友和素来走动频繁的女眷。
总之,老太太这回的寿宴排场铺得极大,叫人直羡慕她儿子媳妇的孝顺。不过外头人可不知道,这回祝寿花费的大头可是三房出的银子。
老太太和大太太眼热荣三爷外放这几年赚的银子,想出了各种名目来讨银子,只是老太太六十大寿,总不能失礼于人,叫人在外头说荣三爷这个礼部侍郎的闲话。崔氏虽然肉疼,但和荣三爷商量后,也不得不满足大太太的狮子大开口。
有了银钱,老太太这场寿宴比起其他的老封君可做得着实有排场多了。光是连续半月请德音班来唱戏,就已经叫人叹这国公府的光鲜了,仅这一项花费就了不得。
如今这上京城里,除了年年除夕才回来的昆玉班外,就这德音班最出名,常年生意不断,得提前半年才能订得到戏,那旦角小四喜,更是京城勋贵热捧的伶人。
这方大太太又使人拿钱打通了宫里的路子,连皇后娘娘都赏了一抬寿礼给老太太,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喜得老太太满脸皱纹的脸更是笑得连蚊子都能夹死了。
这日是世家女眷来庆的日子,阿雾也再病不下去,跟着崔氏出来应酬。
在老太太的上房里,唐音跟着唐夫人一进门,就满屋子找阿雾,在看到她时,愣了一愣,冲她眨了眨眼睛,阿雾也笑着眨了眨眼睛,两个人好几年不见的闺蜜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等老太太发话,让荣府的姑娘们领了来做客的贵女去园子里头坐时,唐音这才上来拉了阿雾的手。
唐音拉起阿雾的手,左看看、右瞧瞧,忍不住抱起肚子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可别告诉我,江南如今就时新这样的蚯蚓眉。”
阿雾脸上一阵羞红,她那也是无奈之举,这样的日子总不能面纱覆面,只好往丑了打扮,脸上用的是褐黄粉,眉毛画的是蚯蚓眉,瞧着有些古怪,但即使这样,也没显得难堪。
“哎,好姐姐,快别笑了。”阿雾求饶地拉了拉唐音的衣角。
唐音这才收住,重新拉起阿雾的手道:“咱们是好几年没见了吧?”
阿雾点点头。从她去江南后,她和唐音除了书信来往,就没见过面,到她回京,她又不出门应酬,这回若不是老太太大寿,只怕她二人还见不着面。
“几年不见,音姐姐都成大姑娘了,漂亮得人眼睛都挪不开了。”阿雾笑道,倒也不是特意奉承唐音,她哥哥唐秀瑾已经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她自然也秀雅美妍。虽比顾惜惠和荣五差上一分,可她性子活泼爱人,因而瞧着也丝毫不弱于京城双姝。
唐音认真的打量了阿雾一眼,“你若不故意扮丑,只怕才叫让人挪不开眼呐。”唐音虽然表面大大咧咧,实则是个兰心慧质的姑娘。
两个人手拉手,旁外无人地聊起来,阿雾问起苏念等人,唐音道:“念姐姐外嫁,萱姐姐跟着她相公去了任上,剩下的雅和姐姐订了亲后就极少出来了。”
说起这个,阿雾忙道:“那音姐姐的婚事可要订了?”阿雾对唐音的婚事也极挂念,唐阁老是忠于帝王之人,后来哀帝登基,他自然要全心辅佐,自然就碍了后来四皇子的眼,待楚懋登基,唐家可没有好下场,只是罪不及出嫁女,是以阿雾希望唐音也能外嫁才好。
唐音听了脸一红,“我还小呐,再说我娘也舍不得我,咱们家的女儿十八岁上头才嫁的大有人在,不急不急。倒是你,你们太太有没有开始给你相看?”
阿雾是最听不得这个的,在江南时,崔氏也给阿雾开过这样的玩笑,叫她去看一看哪家的儿郎好,气得阿雾当时就翻了脸。阿雾只要一想到嫁人后,就要允许个臭男人在自己动手动脚,晚上还要行那等污糟下流之事,阿雾就倒尽胃口,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阿雾打心底不想嫁人,世家里也有一辈子不出嫁的姑奶奶,可背后都有说不出的苦处才会那般,阿雾一条都不符合,她又不受不了出家去吃出家人的苦,目前只能拖一天算一天。
但唐音是阿雾最亲密的朋友,阿雾什么都愿意同她讲,因而低头道:“我不想嫁人。”
阿雾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唐音,又道:“我是认真的,音姐姐。”阿雾有心同唐音聊一聊嫁人的事情,倒一倒苦水,看唐音能不能支持自己,然后想个什么法子出来。
唐音是完全没有把阿雾的话当真的,她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又正当年纪,身上也没有难言之隐,哪有不嫁人的,所以唐音只当阿雾是小姑娘的害臊。
只是当阿雾看着她时,唐音才发现阿雾的眼睛漂亮极了,柔艳春水里倒影着漫天的星光,动处潋滟迷人,静处夺魄摄魂,此刻眼里含着忧愁,真叫人同她一般疼得心都揉碎了。
唐音愣了半天,才道:“阿雾,你的眼睛真美。”
阿雾没想到唐音会没头没脑来上这么一句,“音姐姐。”
唐音这才笑道:“我是个女儿家都被你的眼睛迷住了,还不知道今后你的夫婿会怎样呐。你真是个傻姑娘,怎么说这般傻话,怎么可能不嫁人。不过我懂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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