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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甚惶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然晴空
“……”
江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气氛的不对,一向不对付的秦王和瑞王居然站在了一起,看上去好得就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裴越一脸的阴沉,自家舅舅的脸色貌似也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江衍看到了顾栖,他站在秦王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他的几个叔叔个个都很显眼,偏偏他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忽视他。他对着顾栖点了一下头,顾栖仿佛是怔了怔,也对他点了点头。
没有新君主持迁移灵柩,江衍想大概是由二叔或者皇室中德高望重的族老中的一位来接手这件事,但是他想错了,根本没有人动,大家都看向他来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江衍想了想,假装没看到裴越和秦王向他招手,和几个皇孙站在了一处。
他的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和几个半大孩子站在一处刚刚好,他没看到自家姐姐,但是想想这里来了这么多外男,不方便也是有的,这里几乎没有女眷,唯一个几个还是上了年纪的老王妃,反正一会儿去宗庙,肯定能见到了。
灵柩就停在承天殿中央,却没有一个人动,承天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江衍挺好奇,拉了拉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瑞王世子:“怎么了,要等什么人吗?是叔公们有谁没到?”
瑞王世子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我听父王说,好像确实是要等人,但是等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江衍被勾起好奇心,也跟着众人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没让他们等多久,承天殿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缓缓抬脚进入,身后跟着五六个黑甲护卫,没卖关子也没故弄玄虚,就这么十分随意的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墨发蓝衣,修眉凤眼菱唇,正是十分标准的江家人长相,他走进来,看到大殿中央的灵柩,仿佛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不过他的脚步没断。
江衍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上虞江家江玄婴,特来吊唁堂叔。”青年说着,给灵柩敬了三炷香。
秦王上前,太子去世,他就是元初帝长子,这时候自然由他说话,却不料他还没说话,江玄婴就道:“为何不见新君?宸王失踪了,难道偌大一个皇室就找不出一个继位的人了?”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宸王失踪?宸王怎么会失踪?为什么失踪?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无数的目光朝裴家父子看去,这下不光裴越的脸色难看起来,就连裴老爷子都需要深呼气了,裴越不是没想过事情被拆穿,但是被拆穿的时机还是很重要的,这会儿大庭广众,所有人都听见了,他想做任何动作都要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江玄婴似乎一点也没看到别人又惊又疑的目光,继续说道:“没有新君带领,堂叔是进不了宗庙的,安放他的灵位需要下一代君王的手印。”
他没有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因为即使是现在,各地还在自己运转,一时半刻的,有没有皇帝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众人都懂这个道理,所以被要求等待十天等到宸王回来的人也没说什么,但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宸王他,失踪了?
在漠北那种地方,失踪早就已经和死亡画上了等号。一个早就失踪了的人,他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真没人怀疑江玄婴带来的是假消息!





朕甚惶恐 第19章 明日登基
六叔他,失踪了?
江衍不敢置信,他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怀疑江玄婴的人了,这人他从来没见过,忽然冒出来,自称江家人,在皇祖父的入殓仪式上说六叔失踪,又说必须有新君才能下葬,明显是想在皇位归属上插一脚,这人既然是为了帮某个人得到皇位而来,会不会假报消息?
瑞王世子小声的说:“看来父王说的要等的人就是他了,不过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江衍不说话,只是对瑞王世子笑了笑,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胃沉沉的,有种快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的预感,如果不是瑞王世子握住了他的手,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衍弟?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瑞王世子关心的问。
“我……”
大殿正中,江玄婴脸色一冷,看向众人:“如今这境况,我江家也就自作主张一回,定下新君人选,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裴越当即就要站出来,却被裴老爷子狠狠按住,对这种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隐世大族来说,改变天下时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英雄造时势,人家一代少主就能成为大显开国之君,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裴越是被按住了,大臣们就不乐意了,本来嘛,没有了宸王,自己家的主子或者看好的王爷就多了很大一部分胜算,结果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却说,要代他们决定新君人选?就算你是太宗本家人又怎么样?太宗都死了多少年了?脸也忒大!
一个中年官员走了出来,义正辞严:“皇室早就与你上虞江家分宗,新君人选何等重要?黄口小儿大言不惭!”
这话实在是很多大臣们的心声,他们虽然知道江家是大族,但是了解总归不如皇室和几家开国元勋深刻,还有一些年轻点的官员,基本上对上虞江家只有个太宗本家的概念,当即又有好几个人站了出来。
“对!就是,新君之事当由朝议,怎么能由你一个外人决定?”
“我看秦王殿下居贤居长,合当继位,还有什么决定不决定的?”
“若论贤能,自然当是……”
江玄婴凤眼微眯,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冷笑一声:“御史李立显,纵子行凶,杀害民女十三数,至今逍遥法外。工部侍郎孙连顺,私藏皇家之物一百六十五件,贪污款项数条,达三十万两白银。大理寺卿方严,为官二十年,收案犯贿赂万余次,私放死囚四百一十二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杨程,三品官员按律至多置一妻两妾,不知道你那五个如花似玉的干女儿,她们生的孩子,为什么要管你叫爹?这辈分,是不是差了点?”
他转向最开始站出来的那个中年官员:“太傅向大人,你这些年倒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从堂侄手里夺走的监生名额?那一家,我记得是孤儿寡母吧?铁面无私……呵,你也配?”
没人说话了,这人的杀伤力范围太广,本身就有问题的也就罢了,像向大人那样的,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就为个清白名声,结果还是让人把老账都翻出来了,回去可能都要上吊了。
这哪里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这人太坏了,这简直就是嘴上抹了毒的老鹰,一口叼走你一块肉还不算,还要伤口烂开,变成血水。
几个出头的官员脸色惨白,可以想见,今日之后,只怕他们一个都没了活路,没出头的官员在心里暗自庆幸,当官久了,谁没干过几场亏心事、
江玄婴转过身,抬手抚了一下元初帝的灵柩,对秦王说道:“你和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好人选,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
秦王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的看着他,良久,点了一下头。
江玄婴笑了,目光落到站在边角处的几位皇孙身上,慢悠悠的说道:“可能诸位还不知道我江家的规矩,江家重血统,历来长子继位,嫡孙承袭,无可改。”
皇室自然也重长子嫡孙,每一代的太子都是嫡长子,只是这一代出了些差错,太子早逝,自然也就轮不到……等等!太子有儿子!嫡孙!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江衍的身上,不可置信的,惊讶的,怀疑的,无数道目光把江衍包围,他后退了一步。
几乎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别扭。
暴露在众人目光中的少年和太子生得无比相似,面容极为俊秀,甚至十分吸引人,偏偏众人看惯了太子嚣张至极的模样,再看甚至算得上乖巧的江衍,所有人都感到了消化不良。
乖巧的……太子?
江衍被看得心慌意乱,他在深宫中度过了许多年,极少见人,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打量十分的不适应,即使习惯了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也不代表他能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这,这简直太奇怪了!
江衍看向大殿正中的江玄婴,希望他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继承皇位呢?他根本连这些人的目光都承受不住!
“够了!”裴越不再顾忌自家父亲,一个箭步上前,把江衍护在身后,冷冷的扫视一圈,把那些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一个一个的瞪回去,他握住了江衍冰凉的手。
裴越盯着江玄婴,开口道:“皇位有能者居之,你盯着一个孩子做什么?还是你们江家,有什么企图?”
江玄婴笑了,正要开口,就听裴越冷冷说道:“裴越从军十年,自问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堂堂正正,不怕你那些暗地里的小把戏!”
江玄婴嘴角上扬,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裴越握着江衍的手上,他的笑立刻就收敛了,眉眼也带上了几分被冒犯的不悦之色。
“裴将军确实堂堂正正,我只是有个小问题,我看您带来的那些漠北军的分布很有意思,您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排的?”
裴越不怕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王都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选个新君易如反掌,哪怕被人说成奸佞又怎么样?他看向众人,目光森冷。
江玄婴说道:“也许,镇国侯能回答晚辈的问题?”
裴老爷子狠狠跺脚:“不孝子!还不回来!这是你能参与的吗?”
裴越不动,他把江衍护在身后,说道:“自古皇位父子相承,没了太子,还有几位王爷,你为何偏偏盯准了皇孙不放?”
江玄婴的笑容轻佻,他似乎一点也没看到裴越的脸色。
“我江家,最重血统,何况我看小殿下龙章凤姿,秀色夺人,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一代明君。”
裴越脸黑了,正待说话,就听江玄婴仿佛是感叹似的说了那么一句:“太子堂兄是看不到了,不过我觉得,他也是希望能由自己的血脉坐上皇位的吧?”
裴越怔住,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时间,他已经被裴老爷子拉回了原地,只剩下江衍,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单薄的身形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吹倒。
江玄婴露出笑容来,他竟然绕过了灵柩,走上了承天殿的御阶,取下玉玺,一步一步向江衍走去。
瑞王世子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悄悄的放开了手,往旁边挪了挪。
随着江玄婴的一步步逼近,江衍一步步的后退,在众人的注视下,这几乎是有些滑稽的一幕。
最终,退无可退,江衍的后背抵上了龙纹柱,江玄婴对他笑了笑,目光肆意的在他苍白的脸上划过,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登基吧,陛下。”
江衍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江玄婴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洪水猛兽,他手里的也不是让无数凤子龙孙趋之若鹜的玉玺了,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江衍看向裴越,裴越被按住,他一双眼珠子都瞪红了,死死的盯着江玄婴,他又看向承诺过会帮他的秦王,秦王移开了视线。
江衍收回视线,正对江玄婴那锋芒毕露的眸子。
这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变得无比的安静,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那些人的心声他也听不见了,仿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他的眼前只剩下这一个人,一方玉玺,这个人轻佻又随意的说。
“登基吧,陛下。”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意料之中的是他先支持不住,江衍咬紧了下唇,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他从江玄婴的手里接过了玉玺。
之后的事情他浑浑噩噩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只知道跟着灵柩一路走一路走,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那人在他耳边提醒的,他觉得自己成了提线的木偶,完全失去了……一切。
最后他听见有人说道:“可以了,不能再拖了,明日登基,一切从简。”
明日登基,一切从简。




朕甚惶恐 第20章 登基
内造司有江衍的尺寸,但是按规矩,他还是要重新量一遍,一夜的时间想要赶制出一身合格的帝王冕服有些困难,只能用没来得及给元初帝送过去的新制的冕服改小,冕冠垂下红缨,十二旒五彩圆玉微微遮挡住了视线。
江衍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打量过承天殿,所有人都告诉他,父亲去了,这里和他也就没关系了,不能肖想其他,他听话了,不去想,不敢想,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了这里的主人。
不,怎么会是主人呢?明明,是主人家的傀儡啊。
江衍垂下眼帘,额头微微低下,皇室的族老为他系好红缨,用眼神示意他走上御阶。
“承君之位,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万岁千秋。”
江衍握紧了双拳,袖口很大,足够他把手藏在里面,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把他包围,一寸一寸的打量他,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全部看透,他唯一能藏下的就是袖口里的手,无论是握拳,还是摊开,都不会有人在意。
小小的,逃避。
江衍走到了御阶下,他抬起头往上看,十二旒五彩圆玉遮住了他的视线,但还是能看清,那张整个承天殿最高处的椅子。
江玄婴站在他的身旁,忽然开口说道:“怕什么,上去,这原本就是你该担负的东西。”
江衍转头看他,他想说他不怕,但是他没说出来,因为他真的怕了,怕日子再也回不去从前,怕他这一生,就这样做一个听话的傀儡,逃不开。
江玄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轻轻的笑了:“昨日我和郡主相谈甚欢,想请郡主到上虞住些日子,陛下,要放心呐。”
江衍死死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毫不掩饰恨意,江玄婴愣了一下,笑意在唇角荡漾开去,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江衍也知道自己这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咬紧下唇,良久,转过身,大步向御阶走去,不管怎么样,姐姐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便是做了这个皇帝又怎么样?至多不过是死了。
一步一步走上御阶,江衍想起那个梦,梦里他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然后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殿文武官员,这感觉如此的美妙,几乎让他忘记了被人逼迫的屈辱,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文武百官,跪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上这身冕服。
江衍的目光在排成四列的官员中扫过,期间不小心对上了几双城府极深的锐利眸子,脸色一阵发白,几乎想要低下头去,然而他又不得不逼迫着自己不要败退,他必须要习惯这些视线。
让早早失去庇护的雏鹰来面对风雨,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江玄婴喜欢这种残忍。
看那苍白的小脸蛋,那双仿佛屈辱的要滴出水的眸子,配着那一身代表了无上帝王威仪的冕服,还真是,好风景啊。
江玄婴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变深,他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泛白的唇瓣,他仿佛是受不了似的喘息了一声,脸颊漫上一股兴奋的不正常的红晕,双眼仍死死的盯着御阶上年少的君王,目光肆意又轻佻。
裴越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按上了腰间的长刀,愤怒的想要把这厮给宰了,江玄婴十分警觉,立刻瞥他一眼,见状反而笑了。
“裴将军,难道你想破坏陛下的登基大典吗?”
江玄婴的声音传来,却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裴越眯了眯眼睛,知道这是传音入密,非内力深厚者不可为,这人,怕还是个高手。
且不说在登基大典上拔刀是多大的罪名,就是真的打起来了,这人既是内家高手,他和他打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他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眼不见心不烦,转开视线,朝御阶上的江衍看去,这一看,他就呆了。
不知道方才江玄婴那厮和小衍说了什么,他的脸有些苍白,但眸子却因为愤怒而发亮,那一点亮光明如秋水,让人一看就看进了心底。他是那么美,仿佛一副静止的画,又仿佛一抹跳动的星辰,无法形容,无可捉摸。
裴越回过神来,就见文武百官之中,最清心寡欲的官员都在悄悄的往御阶上看!
他知道自家表弟长得好看,问题是他还是个孩子啊!不光这样他还是个男子!
看什么看?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家里有妻有妾儿子都生了!
那边那个还敢看!御史韩章是吧?直视君上大不敬,老子记住你了!
顾栖!顾相!说好的男女两不沾孤高自许尘外孤标的呢?敢不敢把那对招子从老子弟弟身上撕下来!
他憋得几乎要吐血,好在登基大典已经进入了尾声,之后众人都要去宗庙给先帝守灵,而新君则是单独在内为先帝诵经祈福,他这口血才算是咽下。
走出承天殿的时候,江衍觉得脚底下都在打飘,他转头看了看身前身后的仪仗,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成为了大显的帝王,他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复杂,太多胡乱的念头几乎要把他的脑海撑破。
江玄婴从昨天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当然,也许是他被带在他的身边,他一直没能听到江玄婴的心声,这说明这人的城府已经深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流露出某种强烈的意识来让他捕捉到。
江衍很少见过这种人,大部分的人他们的情绪十分容易感知,哪怕有心口不一的,也无法长期完美的掩盖下去。
江玄婴微微的笑:“陛下,您现在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到了晚上,我来接您去为先帝诵经祈福。”
江衍没有睡觉的意思,他知道要熬夜,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去睡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的梳理一下。
皇宫里最安静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自然是宗庙。




朕甚惶恐 第21章 等你死后
又下了一天的雪,车马声辚辚,在雪地上碾出一行深深的车印,江衍觉得很冷,只有握着圆玉的左手心里还保存着那么一点温度,反而更加突出了别处的冷。
身上的冕服很厚重,缀着的零零散散的珠宝玉石,江衍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却都是冰冷的,这些东西把他包围,淹没。
进了宗庙,终于暖和一些了,江衍沉默着走进了历代新君为先帝祈福的小房间,或许知道他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江玄婴很贴心的退了出去,不许任何人来打搅他,江衍跪在了蒲团上。
对于皇祖父,他是没什么感情的,或许还有过那么一点微妙的不满。就是他现在跪在这里为他祈福,也没有多少真心,也许这会被人说成是不孝,但是他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感情是相互的,放在平民百姓家,或许他给了他锦衣玉食,他要感激涕零,但是放在皇家,这种随手就可以赏赐出去的待遇,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江衍默默了念了一会儿经文,他忽然僵硬了,他发现自己,貌似可能也许,嗯,想出个恭。皇室宗庙新君为先帝祈福的地方,便所在哪里?
这真是一个凶残的问题!外间大臣们都在为先帝守夜,不可能没有便所,但是他刚刚才摆出那么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赶走了江玄婴,走了进来,这会儿难道要捂着肚子出去?要不要这么破坏形象?
左右看了看,这小房间不大,只有一扇门,但是后面靠近佛像的地方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大概是为了方便房间里的烟灰出去,窗户开了一条缝,从这里看去,能看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小树林。
他,他现在赶紧翻出去出个恭,然后立刻再回来,不会有人看见的吧?
江衍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迅速而果断的抄起了供桌边上几张黄纸塞进袖子里,绕过佛像,打开了窗户。
迎面一阵寒风刮来,小腹处隐隐的便意愈发明显了,江衍这会儿一点也不冷了,他捂了捂肚子,动作十分僵硬的翻了出去。
靠近房间的那一侧,树木一点也不茂密,几乎能看见不远处的灯火,江衍觉得如果他在这里嗯,出恭的话,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被人看见,他想象了一下,在宗庙里为先帝念经祈福的新君被臣下发现随地出恭……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决定再往林子里面走一走。
林子里有风声,晚上来听甚至有点可怕,他的脚步放轻了,其实他还是挺害怕晚上一个人出来走的。
看了看四处的林子应该很深了,江衍也快憋不住了,他找了一颗看上去就很粗的歪脖子树,把手放在了腰带上,正要解开。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陛下,为何深夜在此走动?”
江衍僵硬着回过头,夜色里离得远了看不分明,但是可以看清这人穿了一身浅白墨绣的官服,身量很高,迎着江衍的视线,他缓缓的走过来了,那张俊美温和的脸就渐渐分明了,狐狸般的眼眸微微眯起,正是他见过的顾栖。
江衍反应非常快的把手从腰带上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无事,只是祈福累了,出来走走。”
顾栖的笑容很温柔,“外间风大,臣送陛下回去吧?”
江衍握紧了袖子里的黄纸,他,他还想出恭啊,就快憋不住了,这时候让他回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会儿,顾相有事就先退下吧。”
并不在意江衍几乎可以称得上冷淡的态度,顾栖微微的笑了,说道:“臣无事呢,都是出来走走的,不知臣有没有荣幸和陛下一起?”
江衍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后退了一步,小腹处越来越明显的便意让他想要蹲下来,最起码也是弯下腰捂住肚子才能好受一点,但是顾栖明显没有离开的意思,不仅如此,他还要求和他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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