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裴缜。
顾长歌苦笑着,心中着实有些不忍。可温木槿曾经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不顾一己安危,站出来坚定地帮她说话。
她细声细语,知道无依无靠,唯有一个姐姐能够帮一帮她了。
可就算这样,顾长歌忙,她仍旧自己默默承受一切,不曾让这些烦扰公之于众。
她困惑又无助的表情浮现在顾长歌眼前,让她心里阵阵不安。
要怎样的自私才能放任自己的姐妹也要去经历那种曾经的痛苦。她顾长歌是可以帮助挽回的。
想到这里,她又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中。
缺氧的感觉充盈身体,周身似乎要炸掉,她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温木槿!
猛地,她被一双手捞了起来,哗啦一声出了水面。
她惊叫一声,双手胡乱抓,却抓到一双温暖的手。
裴缜皱着眉头站在眼前,衣服已经被顾长歌溅起的水花淋湿了。
“你怎么沉在水里那么久,不难受吗?”
顾长歌浑身不着寸缕,站在水桶里,肩膀与发间都有玫瑰花瓣,暖香的空气甜甜的,她心头一暖,也不顾其他,张开双臂扑倒裴缜怀中,用力吸气,将他身上的味道吸入鼻腔,进入肺中。
“怎么了?”裴缜见她如此,内心涌动了不知名的情绪,他伸手将顾长歌紧紧搂在怀里。
这样娇小的女人,妩媚的身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滋味当真是不一般。
顾长歌的头紧贴自己的脖颈,呼出的热气痒痒的。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抱起顾长歌,从一旁的架子上拽下一条纱幔裹在她身上。顾长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着戏谑道:“皇上翩翩君子,怎么也如此猴急?”
他声音低沉沙哑:“朕是君子,亦是人夫,有言道,食色性也,娘子莫要耽误了韶华。”
顾长歌被他抱着,轻轻放到床上,趁着月色朦胧,映得佳人眉目清晰,一寸一寸柔情蜜意。
月光皎洁,偶有荷香阵阵袭来,伴随着顾长歌周身的玫瑰清甜,一时间竟分不出究竟是顾长歌甜,还是香气逼人了。
裴缜只觉得拥有时间最好的,最美的感情。
等到后半夜,顾长歌披上了一件纱裙,躺在床榻上看裴缜的睡颜。
他睡觉时不太安宁,经常发出梦呓,又忽然伸手揽过顾长歌,开始她很不适应,常常被惊醒,却发现裴缜仍是熟睡,这些动作都是无知觉的。
她不知道他梦里经历着什么,只想他更踏实一些。
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在裴缜的眉头中间,那团蹙起的眉头反而更加紧蹙了。
她轻笑出声,又伸手抚摸他的嘴唇。
薄薄的嘴唇紧抿起来。
“到底梦见了什么,梦里也不安生……”顾长歌低声说着,仿佛睡觉的裴缜能够回答她一般。
无奈,回答的只有他轻轻的鼾声。
顾长歌收回手,赤脚走出房间,今日是碧玺当值,她听门有响动,走过来瞧见顾长歌衣衫单薄,又赤着脚,不觉说道:“娘娘,夜里凉,还是加一件衣服吧。”
顾长歌摆摆手,示意她不必麻烦,自顾走到外面凉台上,月光倾泻着银光,洒满湖面。微风吹起粼粼细波。
偶尔有小鱼跳出水面,激起一层层的水圈。
不知不觉,已有荷花开了。
在皎洁月色下盈盈而立,不掩饰,不躲避,向所有前来观赏的人展示着美好与骄傲。
若人如同荷花,既不因美丽而傲慢,也不因残损而愧于见人。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出自本心,来自意愿,那生活起来,想必有滋有味,无惧月色阴晴圆缺了。
“娘娘,”碧玺不放心的跟在后面,倒了一壶热水端到她眼前来“娘娘怎么睡不着?”
“碧玺,你看这荷花,似是孑孓独立,又傲然高洁,这样的美丽。我曾经觉得玫瑰是这世上最美艳的花朵,不大不小,芬芳浓郁,像极了女人的娇艳欲滴。可如今看到荷花,便觉得各花入各眼,古人总赞荷花的高洁是没错的。”
顾长歌其实没有在跟碧玺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荷花,在想心事罢了。
碧玺看她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终究是不太对。
这是顾长歌第一次将皇帝留在房中,自己出来。
“奴婢懂得不多,只觉得是花总是好看的。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两日总觉得娘娘心神不宁,若是奴婢能帮得上忙,定然帮娘娘筹谋。”
顾长歌看碧玺神情认真,想了想,笑了出来。
她一直在想温木槿的事情,不曾想心事外露,身边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自己情绪不好,他们做宫人的都伺候的仔细,生怕触怒自己。
“碧玺,你入宫时间久,之前跟着敬太妃,可见过敬太妃有过这个样子?”
她佯装不经意的样子,却留心观察碧玺的表情。
碧玺想了一想,说道:“敬太妃心思细,每当先皇久久不来时,时常流露出这个表情,只是那时敬太妃已是久病产生,心思沉重总是有的。可娘娘正是盛时,又有皇上宠爱……”
顾长歌发出低低的长叹,抱了抱臂,似是有些冷了。
“我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她的确是患得患失,既怕裴缜宠爱温木槿而不那么疼爱自己,又怕温木槿饱尝失去至亲的痛苦,手心手背,偏偏就是难以权衡。
“娘娘,后宫那么大,时日还很长。”
碧玺突然说出这句话,让顾长歌一愣。
她不是不通透的人,自然知道碧玺是劝她不要瞻前顾后。
后宫那么大,妃嫔就像是花朵一般,年年春日年年生,一批一批娇艳迷人。而时日总是在慢慢过去,白驹过隙也好,度日如年也罢,都不会因为他们的情感而驻足片刻。
不如及时行乐。
拥有一时的美好足矣,何必患得患失,让这样的美好时候也留存一丝遗憾呢。
她感激的对着碧玺笑了笑,站起身来回房。
第二日天光微亮,裴缜已经醒来,有宫女上前伺候他穿衣。
顾长歌朦胧间听到裴缜说让她多睡会,今晚再过来看她。突然清醒起来,她抓住裴缜的袖子,望着他说:“皇上,昨日皇上说食色性也,劝我莫要耽误韶华。”
裴缜笑起来,伸手刮她鼻子:“我也说,做人莫要太贪了,昨日才与你云雨,现在大臣等着我呢,”他暧昧眨眼“等着我晚上回来。”
顾长歌心里一慌,忙说“不是,皇上……我的意思是说……韶华并非我一人有……”
裴缜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他静静听着顾长歌说话,表情却已经不是刚才调笑的模样了。
一种钻心的痛刺激着顾长歌的神经,她舌头打结,忽然转口说道:“我希望,皇上也要珍惜自己的韶华,光阴易逝,要及时行乐。大臣们虽然固执,但都是为了皇上好,皇上不要再生气了。让更多的时间都是开心的,好不好?”
她俏皮一笑,裴缜放松了下来,他握了握顾长歌的手,俯身亲吻她额头:“有你在,我也不会那么早被那些老顽固们气病,走了,你多睡会吧。”
说完,顾长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坐了起来。
香芝进来为她梳妆,乔柳双在一旁捧了玫瑰泡的水为她净手。
等一切都准备完毕,顾长歌看着镜中身穿清水碧色裙子的自己,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黑曜石手钏,上面串起来的一枚玉扳指,平静地说道:“叫温贵人来这里一趟,本宫有事情找她。”
锦宫词 第十七章 夏日宴1
夏日阳光甚好。
在福海之中的蓬岛瑶台上,人声鼎沸,有悦耳的琴音响起,是宫中的乐师在表演琴技。
四周水流不断,丝竹不绝于耳,更是有轻舟从远处撑杆而来,每条小舟坐着两个采莲的宫女,她们穿着嫩绿的宫服,来来往往,运送鲜嫩的莲蓬。
虽才入夏没有多久,却有早开的荷花已然凋谢,在地气更暖的地方,结出一个个莲蓬。
妃嫔们按照身份地位不同围坐帝后两侧,裴缜坐正中,太后在左,孟亦夭在右。
孟亦夭已经有三个月了,肚子略微有一点隆起,却还不太明显,四肢纤细仍旧光彩夺目。她满意的看着四下环坐的妃嫔,又轻轻剥着莲子。
她指甲干净不染丹蔻,灵巧的左手两指捏起一颗莲子,右手拇指指尖轻轻一划,嫩绿的莲子轻而易举被抠起一小块皮来。
揪住绿色的皮顺着莲子四周绕一圈剥开,露出雪白的莲子,可爱至极。
将莲子的芽心剔除后,放入一旁的翠色玉碗中,仿佛莲子仍在莲蓬上一样。
裴缜看她不厌其烦,笑着说:“皇后剥了许多莲子,自己也不吃。”
孟亦夭眼睛笑得眯起来,心满意足:“臣妾有身孕,是不宜吃莲子的。只是莲子平息心火,有安神宁心的功效,皇上吃了最好不过。臣妾剔除这芽心,等过几日让人晒干泡茶,皇上还可以喝。”
顾长歌看她手覆在小腹上,笑的甜蜜安宁,突然觉得岁月时间静好如斯。
她意外的没有嫉妒,没有羡慕。
毓妃今日穿着一件青色罗纱裙,一旁两岁的晗珠公主正依偎这她,任由毓妃喂食些水果点心。
她环视一圈,见众妃嫔因着天热,多穿的清凉爽眼。
正百无聊赖间,忽听得一童音响起。
“顾娘娘好。”
一个软糯的小声音拖着尾音,萌萌的走到眼前。
顾长歌定睛一看,竟然是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晗珠。
她惊喜的抬高了眉梢,莞尔道:“晗珠公主好,公主怎么知道我是顾娘娘呀?”
小公主扭身看了看后面的毓妃,又扭回来看着顾长歌,奶声奶气的说:“母妃说,让晗珠给顾娘娘请安,”她提溜着裙角行个礼“顾娘娘,万福金安。”
她小小的人儿,说起话来还无法成章成句,断断续续倒是乖萌可爱。
顾长歌看着打心眼里喜欢,刚要说话,却看见小晗珠一个踉跄站不稳,就要摔倒。她连忙伸手,抱住晗珠。
晗珠也不认生,就势软软的依偎在她怀里,看着她眼前的瓜果说:“顾娘娘,平安想吃桃子。”
顾长歌不禁笑出声来,瞧了在一旁笑吟吟望着他们的毓妃,伸手拿起桃子给她剥了起来。
“今日天气好,晗珠闹着要跟我过来玩,过来了又嫌自己一个人觉得闷,这才闹着要跟顾娘娘坐一坐。”
毓妃笑着解释道。
“我之前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没想到一见到晗珠就心生喜欢,姐姐养的真好,白嫩白嫩的,可爱的紧。”
顾长歌心里欢喜着,有个小孩子如此喜欢她,当真让她喜出望外。
“妹妹喜欢,也自己养一个,有个孩子在身边总觉得时间满满的,顾不上别的了。”
顾长歌笑着伸手,将晗珠眼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看她吃桃子吃的香甜,也觉得整个心都被填满了一般。
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有人一直希望有个孩子,原来孩子是这样的。
“晗珠公主很是可爱,皇上你瞧,顾妃很喜欢晗珠呢。”孟亦夭笑着指给裴缜看。
裴缜循声看去,见晗珠依偎着顾长歌,顾长歌一边胳膊环着平安,将她揽在怀里,手里正捏着一只水汪汪的桃子喂她。
平日里顾长歌是最怕这些汤汤水水拎不清的水果了,但凡剥开吃总是弄得满手粘腻。若非宫女剥好放在盘中,她是碰都不肯碰的。今日宫宴,自然不会有宫女上席帮她剥桃子,本以为她不会碰这水蜜桃,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晗珠就制服她了。
见她满眼的笑意,裴缜笑出声来,高声说道:“晗珠,来父皇这。”
小晗珠忙着吃桃,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粉嫩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桃子的汁水,听裴缜叫她,愣了一下,又摇摇头嘟囔道:“顾娘娘好,晗珠不去,晗珠不去。”
她憨态可掬,引得众人大笑。
顾长歌看着晗珠如此可爱,喜欢的不得了。
此时太后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慈爱:“才一阵子不见晗珠,又长大了呢。”
毓妃陪着笑:“小孩子长得快,太后娘娘膝下多子最是知道的了。”
“是啊。”太后露出微笑,看着远方,忽然笑容就渐渐收了起来……
众人一看,忙噤了声,毓妃也赶忙低头。顾长歌知道太后这是想起了裴鸣,心里难过。
谦嫔见状,忙说道:“都是毓妃姐姐嘴快,本来是好事,倒惹得太后不高兴了,皇上,您看不如让毓妃姐姐表演个舞给太后看一看就当罚罪可好啊?”
顾长歌看了她一眼,谦嫔眉飞色舞,全然不在意此刻毓妃很是尴尬,而在场其他人也多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就连皇后孟亦夭也不曾开口说话。
“这……”毓妃起身跪在座位旁“都怪臣妾的不是,惹太后伤心了。”
顾长歌见状不好,挽着晗珠的小手,低声说道:“晗珠,你看,祖母想晗珠了呢,晗珠快过去让祖母抱一抱,亲一亲,”转而高声说道“太后您瞧,毓妃姐姐虽说错了话,却生了这么个好公主哄太后高兴,倒也功过相抵了。”
小晗珠迷茫的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顾长歌。
太后蹙眉看了看顾长歌,见她神色淡定的望着自己,忽又露出笑容,伸手对晗珠说道:“来祖母这,祖母有好东西给晗珠呢。”
晗珠这才由宫人护着摇摇晃晃到了太后身边。
一时丝竹之音响起,有舞女上前跳舞,众人饮酒作乐,短暂的尴尬很快过去。
毓妃端着琉璃樽对着顾长歌抬一抬:“多谢妹妹解围。”
“姐姐客气了”顾长歌莞尔“妹妹还没有谢谢姐姐上次在坤宁宫里的鼎力相助,今日算不得什么。”
她说完了话,又看太后与晗珠。
此刻太后已经将手上一只镯子退给晗珠玩耍,脸上尽是慈祥的笑容。想必慈母之心人皆有之吧。遇到天真单纯的孩童,自然是谁都无法隐藏那些欢愉与喜爱。
毓妃长叹口气,缓缓说道:“我也唯有晗珠一个女儿,纵然身在妃位,却也有许多不得已的时候,当真是受制于人。”
“寄人篱下自然是免不了低人一头的,更何况是皇宫里,皇上的亲母后呢,”顾长歌笑着劝慰她“姐姐是明白人,此事倒不必与太后计较。”
毓妃眼神一冷,寒光闪过,她紧盯着谦嫔,咬牙说道:“我自然是知道,”忽的又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嘲道“穷门小户出身的,本宫与她多计较什么。”
顾长歌笑容更甚了,她本以为唯有自己不愿计较这些事情,没想到毓妃亦是如此,倒也是英雄相惜。
“姐姐不必恼怒,多行不义必自毙,且等着看吧。”
“妹妹有所不知,这谦嫔曾是皇后房里的人,后来替皇后伺候过皇上,就一直养着了。皇上登基后才又封了个嫔位。若不是皇后保着她,她哪有今日。”
顾长歌这才得知,为何谦嫔与孟亦夭关系那么好。
孟亦夭可是名门望族出身,若论身家,当然是看不上一穷门小户人家的女儿。
只怕这其中,还有许多猫腻。
正想着,忽然看见小瓷子跑了进来,绕道皇上身后低声耳语了几句,裴缜脸上一阵欣喜。
不一会,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年翩然而至,他眉清目秀立于亭中。舞女已暂时退下,只留他一人,却因一身的红衣反比舞女还夺目。
他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朗声说道:“臣弟给皇上请安,给皇嫂请安,”又转身对着太后磕了个头“儿臣给太后请安。”
太后忽的站起来,双眼已经发红,伸出手来颤抖着指着红衣少年半晌没有说话。
众人怔愣间,她眼泪滴落在地,声音忽然嘶哑:“你个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
亭内寂静一片,谁也不敢说话。
顾长歌看着眼前的人,心脏突突的跳动。她双手紧紧握拳,藏在桌下。抿紧了双唇,使劲用牙齿咬着。
他回来了……
“好了。”
裴缜忽然发话,对众人说道:“九弟,太后是恼你不辞而别,也是想念你,既然回来了,就有空多陪陪太后。母后,既然九弟已经回来了,母后也不要生气了吧。”
“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给母后请罪。”
少年跪地重重磕了个响头。
太后一时也是心疼,嘴上却不肯放过:“你还知道有哀家这么个母后!若你再不回来,哀家也当没你这么个儿子了!”
少年笑嘻嘻站起来:“母后舍不得的!”
他顺着看了四周一圈,忽然看见一身素白色长裙的顾长歌跪坐于矮桌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咬着嘴唇,正是她以前情绪难以控制时惯用的姿态。
少年笑着走过来,戏谑道:“歌儿,好久不见。”
锦宫词 第十八章 夏日宴2
顾长歌汹涌着满腔的波澜,眼眶湿润,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着。
她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他对她笑容满面,嘴角扯起弧度好看非常,阳光在他身后直射,通过他发间形成光束,一缕一缕,恍若隔世。
她强压心底暗潮站起来,试着张了张嘴,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干哑的声音。
“本宫……本宫与九王好久不见了……”
话一出口,少年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旋即又立刻绽开更深的笑颜,他走近顾长歌,俯下腰端起她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到底是顾妃了,连称呼都生分了许多呢。”他自嘲一下笑,不再看她,转身向着裴缜。
“臣弟还没恭喜皇兄,心想事成,终于娶到了顾妃,当真是佳话!”
他神情诚挚,说出来的话却容易让人玩味。
顾长歌曾许婚给五皇子裴鸣,裴缜当年是兄长,难道一直暗慕弟妹吗?
顾长歌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儿时的玩伴,豆蔻的竹马。
裴弦。
他什么意思?
“皇弟说笑了,朕与长歌缘分使然,倒是你,自朕登基后就一去不回,怎么如今却也肯倦鸟归巢了?”
裴缜命人给裴弦准备好位置,让他入席。
裴弦衣袂翩翩,眨眼的红色在人群中,倒是将一干宫嫔比了下去。
裴弦作为皇家第九子,生来受宠万分,又是嫡子,又是先皇老来得子,嚣张跋扈那是寻常富豪家的千倍百倍。
先皇宠着,太后惯着,就连几个兄长都袒护他。
裴弦少时与顾长歌在春游时的山寺中相遇,一个古灵精怪,一个老气横秋。不必说,自然是裴弦鬼机灵,惹得所有人满山找他,他却躲在寺里偷看大和尚敲钟。而顾长歌被养母阮雪带去寺中烧香,被教育要安安稳稳,佛前不可乱语,会成真的。
顾长歌看不惯裴弦捣乱,弄得寺中乌烟瘴气,趁他跑过自己身边时,伸腿绊了他一脚。
七岁的裴弦跪在地上还没顾得上哭,震惊不已的看着伸腿绊自己的小姑娘。
小姑娘笑靥如花,见他这样克制不住的满面春风。
裴弦伸手指着她,怒喊:“你敢使坏!看我不让人打你二十鞭子!”
可他自己乱跑甩开了护卫们,哪里有人能为他出头。
顾长歌只觉得这小子不守规矩,又哪来的这胆量还要让人打自己鞭子,擦了擦手掌一下扑过去,将裴弦摁倒骑坐在他身上,一顿胖揍。
别看裴弦长顾长歌一岁,但儿时的男孩女孩生长速度本就不同,女孩子看起来更高些,裴弦又被惯着,哪里吃过这个亏,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被人寻到时,满脸都是灰尘,胳膊还生疼,恼怒的大吼着将先过来的护卫一顿好揍。那护卫哪敢还手,任凭被打。
顾长歌缩在阮雪的身后,才晓得这男孩当真是有权有势的,不免后怕起来。
谁想,裴弦打完护卫,气也消了大半。扭头看顾长歌,她乌黑的眼眸看着自己,虽是害怕的躲在大人身后,却也暗地里挥了挥小拳头威胁,倒让他觉得好玩。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自己,皇宫里都是兄长,个个谦让,跟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多也怕自己,巴结自己,哪有人这样不同?
他没提被揍的事情,让护卫抱着回了皇宫。
后来,他就偷偷让人带着跑出去玩,阮记绣坊当时刚起步,阮雪顾不上顾长歌,只让她跟着秀娘们玩。于是两个孩子常常能凑在一起说话玩耍。
孩子没有隔夜仇,今日争吵不休面红耳赤,明日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顾长歌与裴弦经常躲开大人,偷偷溜去小溪边玩,抓鱼摸虾,好不快活。
就这样慢慢的,又快速地,成长为少年少女。
此刻裴弦坐在亭中,看歌舞升平,顾长歌跪坐于妃嫔中,也好似目不转睛。
一个已是翩翩公子,另一个也早是明媚少女,嫁做人妇。
忽听得一曲铿锵激昂,有两女身穿水秀长裙扭动纤腰步入亭中,一颦一笑皆恰到好处。伴随着曲调扭转,一时有力明快,一时温婉柔情。
亭内所有人似乎都沉浸于此,连顾长歌也不禁咋舌,如此好舞技。舞女们腰肢纤细却如强韧蒲草,丝毫不见因曲调节奏快而有缓滞迟疑。
一曲终了,竟是连汗都没落一滴。
裴缜赞许的拍了拍手:“当真好舞技,是新来的吗?”
两女微微颔首却看着裴缜,行礼回道:“禀皇上,臣妾楚雪灵,臣妾南宫凝,见过皇上。”
顾长歌抬眼看这两人,觉得有些古怪,不似是平常舞女得嘉赏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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