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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词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初瑟
顾长歌见她开门见山,嗔怪一笑,不免挤兑她:“偏你心眼多吗?”
红翡从外面进来,端着两盏牛乳,笑着说:“碧玺在宫里早早把牛乳煮好了,温在火上等娘娘回来。”
然后将牛乳端到二人面前。
顾长歌一路走回来,乾清宫距离景仁宫就几步路,算不得远,可在乾清宫里费心费力,纠缠于与汪千赫的智斗,又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难免有些劳累。
热热的牛乳喝下,熨帖着肠胃,心也暖和起来。
温木槿伸手敲了敲桌子,得意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也算是帮了姐姐,”她发间的紫红色珠花样式新颖,“早前没告诉姐姐,因为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不是忠心,今日看也算是得力吧。”
“你一早便安插在汪千赫身边?”
温木槿一向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安插人手的事如今也学会了。
她笑笑,看红翡点上了灯,火光擦亮的一瞬间映亮了她的眼眸:“姐姐回来以后,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后宫里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这女人跟花一样,开一茬又谢一茬,花房培育的花却源源不绝。姐姐劳心劳力,我不能只靠着姐姐过活,也要为了我的婉殷,我的逸兴强大起来,”自信的笑容绽放,“多少功臣之家的女子凭借母家功劳入宫,自以为能左右皇上心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早的安排人在惠常在和汪千赫身边我也放心些许。省的时候再有人打我孩子的主意。”
自从升了位份,温木槿也算是荣耀相当,光宗耀祖了。
她母家如今敬重这位凭借自己努力在后宫占了一席之位的贵妃,家族里有什么大事都会请她来拿主意,久而久之,温木槿也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有主意的人。
顾长歌柔和笑了,烛火迎在脸庞上有明有暗。
“多亏了你,我瞧着咱们那位皇上,心思越发不定起来了,”她看了一眼红翡,说,“碧玺呢,让她来把头发松一松吧,一天了也累的慌,”然后瞧着温木槿,“饶是你宫里有人照顾着,今日歇我这可好?”
温木槿当然不会拒绝。
碧玺进来后,她伺候顾长歌梳头发,浣纱也帮温木槿准备着。
她二人继续闲言。
“我看皇上疼爱汪千赫,此前几次都想掩饰过去,若不是一件件事情来得让他接受不了,怕等到汪千赫生下皇子,你我的位份都要被动摇了。”她眉宇间露出几分疲色,这样的神情在她脸上并不多见。
后宫里不需要一个疲劳的皇贵妃协理,只需要一个永远保持状态的女主人。
“姐姐都有这样的威胁感,我又何曾没感觉到?”温木槿阖了眼睛,“之前说汪千赫留不得了,我就在想寻个机会让她离开皇上身边。但是我也没放松对她的调查。尤其是她对皇后的行为,处理得体又得力。”
“我也觉得奇怪,她看起来手生得很,仿佛是第一次做处理不来,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皇后自己吃了个哑巴亏,让皇上也以为她根本不精通此道,我也差点被她蒙骗过去,”顾长歌脑袋清明了起来,“后来月卿出事,也是汪千赫下的手,看起来是皇后母家做的事情,可细查起来,郑家并没有小罗子的底细,皇后对此事一无所知。”
顾长歌脸上浮现一种耐人寻味的样子:“那除去了月卿,最大的受益者是谁,便是谁主动做的这件事,汪千赫在后宫里一时不能撼动我,又威胁不到皇后,高位嫔妃各个都是有皇子的,唯有一个月卿与她平起平坐,却在秋月山抢了她的风头还有了皇嗣,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而且我听说,她还欺负了姐姐宫里的小宫女青玉?”温木槿也想起来。
“好啊,还好你动作快,”顾长歌细想起来,不免觉得恐慌,“假以时日汪千赫在宫里的势力壮大,还不一定会怎样。”
越想越觉得心惊。
当晚二人说了许久的话才睡。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温木槿急着回宫,逸兴不爱吃饭,总要瞧着母亲才肯吃一些,离不开她。
而顾长歌听说皇上也上朝去了,便起身梳洗打扮。
一切完毕后,红翡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皇上上朝前吩咐了人将陈志平绞杀,让人告诉娘娘一声,汪千赫的事,娘娘做主吧。“
她略一思忖,吩咐红翡:“传话下去,庶人汪千赫秽乱宫闱,本宫念其侍奉皇上多年,也有苦劳,留她全尸,”她微抬眼皮,看了看太阳,“鸩酒,白绫,让她选吧,再传出去,就说汪千赫本不该死的,是此前月卿的事情,汪千赫栽赃了郑家,皇后从中作梗,才让她不能苟活。”
红翡应了离开。
碧玺伺候着她穿好衣服,做到正殿主位上,说:“皇上说了,晚上来景仁宫用膳,娘娘今日少劳碌,多休息着。”
顾长歌笑了笑,伺候皇上什么呢。
等来请安的六宫妃嫔都来齐的时候,祥贵妃带着点惋惜还说起汪千赫的事情。
顾长歌也只是笑笑,未知可否。
晚上皇上过来,顾长歌命小厨房准备了许多皇上爱吃的菜,这是自月卿出事后,他第一回过来,他也听说了汪千赫诬陷郑家的事情。
说起来后悔不已:“一来冷落了你,二来也冤枉了郑家。”
顾长歌柔和的为他盛汤,将汤碗放在他面前,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一切都明了了,皇上也能放心不是。”
“朕打算过些日子微服私访,”他拿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了,“这汤不错,炖的烂熟。就在这附近转转,也当是散散心。”
闻言顾长歌又夹了一筷子红烧猪脚到皇帝碗中,说:“宫里事多,也都是臣妾做的不好,皇上想散散心,行宫也是好去处,此时泡汤泉最好。带上几个可心的伺候您,也舒心些。”
“不了,朕还是打算看看都城的风气,还有此前的海镇,”皇帝淡淡看着桌子上的菜,顾长歌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两口,“嫔妃就不带了,朕打算带上逸景和逸宸同去。”
顾长歌嗯了一声,说:“也好,他们两个文武都通,有他们在臣妾也放心些。”
皇帝饶有兴味的看着顾长歌,轻声说:“逸景文墨是通,但胆色不足,反观逸宸,倒是更有魄力些,朕打算过些日子天气好了,调他到九州那边,盐商又闹了一些事,该平一平。”
随意一笑,顾长歌漠不关心一样:“皇上定就是,两个都是好孩子,术业有专攻,逸景是长子,大气稳重是应该的,逸宸跟着臣妾野惯了,来日做个闲散王爷,辅佐皇上与三皇子,不必事事上心,皇上尝尝这道煨鹌鹑,到了冬日里冷,臣妾就爱多吃些肉。”
皇帝看她表情,随意笑了,不再多言语。





锦宫词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暧昧
没有敌手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顾长歌笑着,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当年她不是没有觊觎过。可当年孟皇后尚在,在她之上还有德行出众的郑楚毓。她生辰那日的芍药开的红红火火,仿佛灼烧了众人的眼睛,如今这红火的花朵依旧开在她的裙摆上。
不同的是,并没有人能够再进言她狐媚惑主了。
回宫以后的她明白了为什么看似平淡无奇,又不那么受宠的毓皇贵妃能一跃成为皇后,而她,受尽皇帝宠爱却只落得一个被人追杀逃窜的下场。
家世吗?
或许家世重要吧。当年她凭借家族势力入宫,一进宫就是万千宠爱的锦妃,让多少女子眼红。而郑楚毓、孟亦夭,甚至是在冷宫等死的汪千赫,又有哪一个不是因为家族势力强大而目中无人的呢。
但家世一定不是最重要的。
这些女子,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有很好的下场。君恩如流水,说到底只是一时新鲜而已。等新鲜劲过去了,哪个女子又能花红百日。
所以,站在高位的女子,一定是不凡的气度和仁慈的心。
只有当得起这个位置的女人,才真正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她看着身边的皇帝与王爷们推杯换盏,妃嫔们也喝得脸颊粉嫩,而众人尽态极妍尽收眼底,她明白自己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唇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在这寒冬飞雪的天气里,她不得不提醒一句:“皇上,您与王爷们都喝得有些多了,臣妾命人备下燕窝,一会喝一些解解酒。”
众人都会夸赞,皇贵妃娘娘端庄贤惠,与皇上两心相悦两心相知,不愧为协理六宫的皇贵妃。
祥贵妃适时端着酒杯站起来,娇笑婀娜模样,笑着说道:“皇贵妃娘娘,臣妾与众姐妹都敬服娘娘治理后宫有方,又深得人心,臣妾也只以这杯酒表达心意了。”
顾长歌笑着端起眼前的酒杯,同样对着祥贵妃:“听说悦颂有了一个月身孕,本宫还未恭喜祥贵妃呢。”
说着,她将美酒贴近唇边,一饮而尽,将杯子倒过来展示。
祥贵妃闻言也是喜上眉梢,同样将酒喝光。
皇帝听见了她们说话,想起自己的三公主有了身孕,自己就要做祖父,更是高兴,端起酒杯邀请祥贵妃再喝一杯。
祥贵妃受宠若惊,算起来,也有很久皇帝不曾单独与她相见了。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皇帝就会偷偷离开这个后宫,带着两个孩子去体察民情。
顾长歌早已安排好了为皇帝打包东西,并嘱咐了逸宸多次,一定要谦让兄长,无论如何都不可与兄长争执。
逸宸心情不是很好,总有些默默然。
顾长歌知道这是因为海云最终是没能熬过这个月去,一场大雪带走了整个都城的污垢,也带走了海云的性命。
那日逸宸命人送白条到景仁宫,顾长歌还未打开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打开后也唯有三个字。
她已故。
来人是逸宸身边的书童,顾长歌问了他逸宸的情况,书童挠了挠头,说爷瞧着并没有怎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也只是着人料理那人后事罢了。
没过多久逸宸亲自来请安,顾长歌与他谈起海云的故去,他眼圈却红了。
到底是亲生母亲,曾经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母亲的怀中取暖,当他被人带离冷宫的时候,他还是记得在冷宫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眼里有仓惶和束手无策。
顺应着母子天性,顾长歌并未阻拦逸宸在有能力以后照顾海云,逸宸也是懂事的孩子,并未因此找过任何麻烦。
她只能劝一句,斯人已逝,海云她走的干净,没有痛苦,也好。
逸宸也只说,是的,也好。
皇帝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微服私访的事情定下来,带着逸宸去是信任也是考验,逸宸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上有半分过错。
她看着皇帝与祥贵妃说笑了两句,带着温和的笑脸陪着,偶尔端了酒杯与王爷或者王妃们敬酒。
当年活泼伶俐的女孩,现在的五王爷夫人,已经带着成熟的韵味,她生产了一个小世子,当了母亲的人与从前大不相同,一颦一笑温柔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唯一还昭示着她堂堂骄女身份的,还有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她笑眯眯的看着顾长歌,而顾长歌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取了酒杯喝下。
一切都好起来了,日子或许可以这样慢慢过下去。
今晚喝的有些多,她看了一眼碧玺,碧玺会意,上前扶她起来,到后面为她披上大氅,说:“玫瑰醉后劲大,还是歇会再去吧。”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不需要再曲意逢迎任何人,她点了点头,放松下来,用手扶了头上的饰品抱怨道:“当了皇贵妃之后总得戴着这东西,脑袋比身子还沉许多。”
碧玺莞尔,伸手替她扶着,宽慰道:“都要戴的,不光娘娘,听说皇后的更沉更大呢。”
红翡留在大殿内,若是有事会来禀报,故而只有碧玺一个人在,顾长歌想要喝茶,自然要自己伸手去拿。
她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仍是觉得醉意微醺,伸手拂开碧玺的手,站起来道:“陪我走走吧,今夜月亮好,光在屋里不看也可惜了。”
碧玺扶着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搀着她:“仔细着些,天凉地滑。去梅园可好,离这里不远,又是雪天赏景的好去处。”
顾长歌咬了下嘴唇,鼻尖冰凉,呼出的空气蕴着水汽,她慢慢走着,月光倾洒在她华贵黄色裙子上,绸缎的颜色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远远看去,不知是明月亮还是她更亮一些。
梅园里穿插种植着红梅和白梅,因为汪千赫从前喜欢腊梅,前些年移种的腊梅也都开花了,黄黄的一小朵一小朵,讨喜极了。
顾长歌伸手折下一支腊梅花,放到鼻前轻嗅,一股清香又悠扬的味道传来,酒意都淡了些许。
“皇上说了,年下不宜有丧事,让过了年再处置汪千赫,娘娘可是想起顾人了?”碧玺对顾长歌的心意略通些,自然明白,她是想起了身在冷宫的汪千赫。
顾长歌表情淡淡地,漫不经心说道:“不必我动手,有的是她曾经欺负的人找她索命,”抬头一轮明月当空,“皇上或许是心存侥幸,可旁人容不下她了。”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有细微的嘎吱声,是雪在地上被人踩实的声音。
她与碧玺二人站定,故而扭头去看,竟然是一身朝服的裴弦。
眉锋一挑,话语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裴弦露出一丝笑意,洁白的牙齿晃了人的眼,他打了个手势,碧玺领命下去。
顾长歌喝得有些多,不免看人都是有些模糊的,轻轻迷了眼睛,看来人的确是裴弦没错,笑起来:“大冷天的,你不陪着你的皇兄,到这僻静处做什么?”
裴弦靠近了些许,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有些责备:“怎么喝了这么多,也不见有人灌你,老毛病改不掉吗?”
顾长歌哈哈大笑,俏皮的伸手弯着梅花枝子,腊梅的黄色花朵与她的长裙配在一起,反而失了颜色,衬得她因酒醉粉嫩的脸颊更粉了些。
“在宫里事事都要克制着自己,连喝酒都被禁止了,想我与木槿在闺中还是能无事推杯换盏的,那时候你就不爱与我们搀和,如今跑来教育我什么?”她长眉入鬓却不减分毫娇媚姿容,“若是木槿在,我也多些乐趣。”
裴弦无奈叹气:“覃木槿给我来了消息,说是中秋时候生了个女儿,怕日后性子与你一般,她自己收敛了许多。”
顾长歌眼睛晶亮:“她生了个女儿?好啊,等长大了,叫她来给我瞧,若生的美貌,便许了我家逸麾做王妃。”
裴弦不自禁笑出声来,看她对自己毫无防备,什么话都敢说,也不自觉的高兴起来,打趣道:“若生的不好该如何?”
“该生的好,”顾长歌戏谑,“木槿眉眼就清秀,她夫君虽不如我夫君,可也查不到哪去。”
此言一出,裴弦忽然便止了笑意,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站在原地,说:“皇兄容貌的确好,我一直以为你对皇兄……”
“哎……”
裴弦话没说完,便看到顾长歌要往园子里走,却不想扭身一瞬间,脚下打滑,就是一个踉跄要摔倒在地,忙伸手去拉,只是她喝了酒,反应有些慢,用力一扯却拽住了裴弦的领口。
二人贴得紧,裴弦双手环着她,腿上吃不上力,双双摔倒滚在雪里。
“咝……”他腰撞在了腊梅树干上,疼的倒吸凉气。
顾长歌却没有事,整个人挨在裴弦怀里,裴弦护着她没有伤了分毫。
腊梅被撞的剧烈,抖落了积雪与梅花,落了二人满头满脸,淡雅的香味扑在二人周身。
空气里酝酿了一分尴尬,三分迷茫和六分的暧昧。
顾长歌傻在当场,酒却彻底醒了。




锦宫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事不可追
她被以极贴近的姿势圈在裴弦怀中,呼吸里都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
裴弦也傻愣愣的,看着怀里的女子。
多年来,得而未得,从不曾半分近身的女子。
他朝思暮想,月下啸鸣的女子。
那个音容笑貌都被他深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女子。
他做梦一般,竟抱在怀里。
想着,他不禁收紧了双臂,抱得更紧了几分。
顾长歌一愣,双手蜷在胸前稍稍用力,感觉裴弦的力气也旋即用了三分,她更为惊愕,抬头看着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
他眼睛像极了他的皇兄,只是肤色更白皙几分,发丝乌黑垂在胸前,琥珀色瞳仁看着顾长歌,里面是她的倒影。
她看到了自己的狼狈不堪,看到了自己的惊愕,也看到了一些曾经在意又放弃,逃避不愿追究的东西。
“裴弦……”她低声呼喊,“你放开,这是在宫里,只要被人瞧见,你我都命丧黄泉。”
她这话不是威胁,更不是欺骗,裴弦深知自己怀中的女子,是自己皇兄的皇贵妃,地位尊崇,深知他们是相爱相许的。心里的痛意伴着怒意席卷而来,他一直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压制。
数十年来,他兜兜转转于各色女子之间,没有承诺也没有结果,只是因为他心里的一点莫名的感情。
他更是不肯松手,怀中的女子是那么真实,虽然惊慌,但并没有剧烈挣扎,或许她并不反感?
他沉声道:“歌儿,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对皇兄心灰意冷,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回到这宫里,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指望了,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今生若不能问出口,恐怕会郁郁寡欢而死。”
顾长歌不肯挣扎是担心挣扎太剧烈引来外人,可是裴弦这么问,反而让她有些恼怒羞愤,这样的姿势抱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让人看到,千百张嘴也讲不清了。
她说道:“你先松开,一会碧玺就要过来了。”
裴弦无奈,只好松开了手。
顾长歌旋即用手撑在冰凉的雪地上,自己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还在下面半躺半坐的裴弦,自顾整理起衣服来。
“你有什么话,都不必说出口,我既做了选择,便没有回头路了。”她声音清冷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裴弦扬了头,带着一些迷茫,声音喑哑:“歌儿,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
“裴弦,”顾长歌退后两步,正色道,“我一向当你如挚友,所谓挚友,便是如覃木槿一般说笑作乐,仅此而已,你与她,在我心中没有半分区别。”
裴弦无可奈何,苦涩笑起来,她身上的温度还留在怀中,人却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说着这么绝情的话。
“可我对你一心一意,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他执着。
顾长歌拧了眉头,看着他:“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努力。而我想要的,”她抬起头,看着皓月当空,“也唯有你皇兄给的了。”
说到底,她不过也只是个寻常女子,想要相夫教子,安享一生。她也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其间或许多波折,但一直往好的方向在走。
她对于皇帝,使用手段也好,表面恭顺也罢,也并非是为了让皇帝不开心。
她不过是希望自己在皇帝心里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大胆的小女孩,而是一个与他能够并肩而立,出谋划策的真正的妻子。
她不再停留,只留下一句:“你想清楚了,自己回去宴席吧,皇上还在等我。”
碧玺候在外面,看她出来,有些奇怪,上前来为她弹了衣服上沾的雪,又小心翼翼捏下她发丝上落下的梅花花瓣,并未问一言一字。
顾长歌慢慢往回走去,远远地仍旧能听见大殿内的丝竹礼乐,环顾四下并无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外面,她站定问碧玺:“你瞧瞧,本宫还有哪里不妥吗?”
碧玺端详她片刻,摇了摇头:“娘娘酒也醒了,进去吧。”
里面皇帝正早已喝的上头了,此刻看到顾长歌回来,带着酒意走下来,拉着她的手,皱了眉头,话却说不清,舌头有些打结一般,埋怨碧玺:“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手都冰凉了。”
顾长歌想起刚才在梅园,从地下起来的时候,手撑在雪地上,冰凉的雪渗透肌肤,融化在手掌里。
故而手一直没有暖过来。
她温婉一笑,看了一眼碧玺让她下去,拉着皇帝坐回座位:“是臣妾方才扶在窗棂上,一时看着月亮看痴了,忘了,不怪碧玺。”
她坐下,碧玺上前为她倒了热茶,皇帝又命人将燕窝兑了牛乳与蜂蜜,热一热拿过来。
裴弦这时从外面进来,衣衫已经整理整齐,顾长歌抬眼看他一下,转瞬挪开,低头搅着碗中的燕窝。
宴席三场的时候已经是月半柳梢,皇帝昏昏沉沉,歇在了乾清宫,顾长歌被他拉着不准离开,也睡在了他的寝宫。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超过顾长歌的预期,开始她还睡不着,可是喝了酒,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睡下了。
一晚上她混乱的做各种梦,从一顶花轿嫁入五皇子府,连裴鸣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听说皇帝让他去做什么事情,嬷嬷们劝她等一等,说男子在外女子要贤良。
她坐在大婚房里,盖着红色的盖头,只觉得又饿又困,可是嬷嬷们不许她吃东西睡觉。
忽然门被推开,嬷嬷们说皇上万岁。
她正在奇怪,为何五皇子当了皇帝,旋即盖头被人挑开,皇帝的面容在自己眼前,皱着眉头问她为何你不肯嫁给我?我有什么不好你非要嫁给我皇兄?
眼前人便是爱人,顾长歌不知如何分辨,想要站起来告诉他自己爱的就是他,不会嫁给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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