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爱不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茯苓半夏
她这几天说的话极少,声带很疼,所以说话的声音已经沙哑。杜良兴折腾了这么几天,打击过大,情绪也很低落,见女儿这样说,他似乎“嗯”了一声,杜箬便也没再说什么,继续低着头往前走,留那具佝偻的身影在身后…
她的脑子里很乱,心里却空白得很。
大中午的太阳热辣地刺在脸上,皮肤被烧得有些发疼,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倒是车声喧嚣,三线小城市的卫生也不大好,车轮卷起路边的纸屑和灰尘。
杜箬就那样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后背的t恤都被浸透,她才找了个台阶坐下。
胃里翻腾,头脑发胀,乔安明的电话便在那时候打了过来,她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那个“乔”字,吸了吸鼻子,接起来。
他的声音很沉,没有打招呼,只是问:“我妈去宣城找过你?”
她没回答,等了很久。
不是她不想回答,是因为情绪堵得太满,仿佛所有的语言都消失,喉咙口疼得说不出话。
他不了解她的情况,继续问:“为什么不说话?”
“……”她依旧是没声音。
那头有些急了,像是叹息了一声,不依不挠:“回答我,杜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箬已经不说话,肚子已经很大,屈起上身已经抱不到膝盖,所以她只能微微弓着,使劲全身力气回答:“乔安明,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只听到轻微的呼吸,渐渐由微弱变得粗沉,杜箬以为他要爆发,可是他却只是用很低沉,低沉到近乎落寞的声音说:“这种话,能不能见面再说?我去找你,很快,你在哪里?”
……
杜箬挂了电话,捏着手机又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其实她已经不那么伤心,发生太多事,猝不及防,她好像都没有时间停下来难过,一晃就晃到了这……面前路面扬灰,车轮辗转,她却像一个静物一样坐在那里。她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居然没哭,从母亲停止呼吸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感觉自己像一个气球,被无限撑大,仿佛都可以轻到飞起来。
回到医院已经靠近下午一点,在医院门口的小餐馆吃了一顿饭,尽管嘴里吞不进去,但杜箬仍然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碗汤。
她虽然空乏,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怀着孩子,不能长时间饿肚子。
从医院大厅走去住院大楼,一路碰到好多相熟的护士和医生,只是都没有跟杜箬打招呼,一是最近“杜箬”这两个字频繁出现在各大网络和杂志上,乔安明的情妇,小三,肚子里还怀着私生子,而药业大亨乔安明,整个医学界谁人不知,所以那些护士和医生见到杜箬,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和口气打招呼,二是杜箬的母亲刚在医院门口发生车祸,这么惨烈的事,医院的好多工作人员都知道,再加上这几天她的情绪也极其不好,整个人走在路上,面无表情,轻飘飘,就好像丢了魂一样,而谁还敢跟一个没魂的人打招呼。
所以杜箬就这样一路蒙着头飘到病房走廊,走到门口就听到郑小冉的声音,推门进去,小冉正坐在小凡的床头给他剥橙子。
小凡先看到杜箬出现,抬头,喊了一声:“姐…”声音也是沙哑,眼眶红得像只小兔子,貌似又哭过了。
杜箬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郑小冉这才回头,看到门口的杜箬,头发乱蓬蓬,整张脸被太阳晒得很红,但即使这样依旧感觉身形消瘦,完全不似她离开桐城时那样丰盈的模样。
情绪翻涌,郑小冉猛吸一口气,眼圈立刻就泛红,忍不住怕在小凡面前哭出来,所以直接拉着杜箬就往病房外面走。
杜箬没有反抗,就那样一路被郑小冉拉到住院大楼一楼的花园长椅上坐下。
两个女子并肩,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皱着鼻子,用尽力气忍住酸意,问:“杜箬,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可是一开口就完蛋,因为哭声很重,完全就泄露了情绪。
杜箬倒显得很平静,回答:“天太热了,走了好久的路,有点累得不成样子吧。”语速很慢,说话的时候一直目视前方,似乎在很认真地看一样东西,又似乎没有焦距。
郑小冉心疼得紧,试探性地问:“到底怎么回事?阿姨好好的,怎么就……?”郑小冉忍不住问了一句,问完又后悔,只能紧紧捏住杜箬的手背,大拇指在她突起的指关节上来回地搓。
以为杜箬不会回答,可是她的嘴角弯了弯,用几乎沙哑到几乎不成声的调子说:“乔安明的老婆给我妈寄了一些照片,我妈经受不住打击,跟我吵,让我把孩子打掉,我不愿意,最后她冲上马路,就在医院门口,被卡车撞到,脑骨破裂,抢救不过来……”
她的话条理很清晰,但是几个字一句,像是在念一首很沉瑟的诗,最后念完,又抿紧双唇,不再说话,眼睛依旧看着前方,目光很淡,好像前面一片空白一样。
郑小冉还记得离开桐城的时候,杜箬的肚子还没有这么大,但是长胖了一些,皮肤被撑开,单薄的一层,像是剥去壳的鸡蛋,整个人裹着宽松的雪纺裙走在面前,仿佛一朵柔软的白云。可是现在,皮肤被晒得黑了一圈,耳根旁边全是耷拉的散碎头发,风一吹,杂乱的摇摆,眼睛下有很浓的黑眼圈,嘴唇干裂,面色难看,而更让人揪心的是肚子已经那么大,穿着淡绿色的棉质t,整个人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像是一棵明明要倒,却硬要挺着的小松柏。
她本来在来宣城的路上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比如“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孩子,还有父亲和弟弟要照顾,所以要节哀顺变,要振作…”,或者如何她哭得太厉害,她就把她抱在怀里,大不了衣服上让她蹭点鼻涕,再拍拍她的肩膀,陪着她熬熬就会过去…可是现在看到如此平静的杜箬,郑小冉那些准备好的安慰一点都使不上力,她感觉身旁的杜箬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留一副空空的架子。
伤到最后就是空,一片白茫茫的绝望,连悲戚都不会再有。
临近天黑的时候杜良兴来医院,见到郑小冉也在,就又红着眼泪彼此说了一番,最后转身看着杜箬,她一整个下午就坐在窗前,话不多,甚至都很少动。
杜良兴有些担心,走过去说:“小箬,回去休息吧,医院里我陪着小凡就好…”一夜的伤心过度,两夜的拘留,杜良兴也被折腾得人影消瘦,只是回去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的短袖,所以看上去精神了几分。
人心的承受能力其实很强,再大的苦难,刚发生的那段时间觉得好像世界都要因此灭亡,可是捱过去,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所以除了心里痛一点,一切都还是只能一样。
郑小冉听到杜良兴这么说,也帮着劝杜箬:“回去躺一会儿,就算你不想睡,也要考虑到孩子…”
听到“孩子”两个字,一直没有光泽的眼眸似乎闪了一闪,杜箬回头看了小凡一眼,不说一句就走了出去,郑小冉赶紧拎着包包回头跟杜良兴讲:“伯父,我陪她回去…”
杜良兴的眼眶又有些红了,声音呜咽得厉害,埋头掩着眼角,说:“好,你陪陪她,看她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郑小冉的鼻子也开始泛酸,所以不敢接话,猛点了几下头就追着杜箬的方向出去。
杜箬走得很快,走到半路似乎又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给杜良兴打了电话:“爸,你撞人被拘留的事小凡不知道,所以你别跟他讲…”
郑小冉一路都追得很急,走到大厅门口才看到杜箬。
她一手托着后背,一手抓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亮着,微弱的淡白色光源映照出她被风吹动的发丝轮廓,郑小冉又猛吸了一口气,追上去,挽过杜箬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我陪你回去,晚上住你家里,跟你蹭张床…”
杜箬脚步停了停,没说话,低着头往前走。
顾澜总算脱离危险期,琴姨去找过秦医生,问她小姐这种情况是否可以做手术根治,她是顾澜的半个娘,看着顾澜大半辈子被病痛折磨,现在连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丈夫都要面临被夺走的危险,所以琴姨心痛不已,就想着要是小姐哪天病全好了,或许日子不会过得这么难。
秦医生也看到了报纸,知道乔安明在外面有了女人,所以对顾澜这种情况也是很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她至少还是医生,要对她的病人负责,所以她很清晰地回答:“其实做手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成功的几率很低,如果是前几年倒还好一点,因为那时候她还年轻,身体底子还撑得住一些,我也曾经建议乔先生考虑一下让顾澜做心脏移植,他一直没有同意,不过我也能理解,他对顾澜一直很细致,他有他的顾虑,不想让她冒这个风险,因为顾澜的心脏病病情有些复杂,所以极有可能手术不成功就下不了手术台…”
秦医生当了这么多年乔家的家庭医生,多少有些了解琴姨这急吼吼的脾气,所以尽量解释得语气平淡,以至于不那么吓到她。
可是琴姨还是开始抹眼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小姐命苦,以前身子不好,至少姑爷还能照顾,现在姑爷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人又怀了孩子,等孩子一出生,这家里哪还容得下我们小姐,若她再这么经常病,我都不敢想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秦医生有些皱眉,她是看着这十多年乔安明对顾澜的用心,所以她摘下眼镜,稍稍拍了拍琴姨的肩:“好了琴姨,你这是多虑了。倒不是我帮乔先生说话,顾澜这病是胎里毛病,像她这种情况,好多病人都活不满二十岁,要不是乔先生照顾得好,定期安排我给她做检查,还想办法从国外采购进口的药维持,说不定她早就不在人世…”
琴姨听到这话,抬起头,哭声顿止:“老爷生前对姑爷很好,临终的遗愿就是让他照顾好小姐,所以他做这些是应该的,更何况小姐还是他的妻子…”说话又抽泣了几声,那话的口气里似乎还带点愤怒的怨气。
秦医生还有话要讲,但是觉得这是他们乔家和顾家的家事,她好歹是个外人,便也就叹了口气,没有讲出来。
乔安明已经安排好最近几天的工作行程,去宣城的机票也已经买好。
任佩茵从宣城回来之后就直接去医院找了顾澜,告诉她杜箬收了支票,让她安心养病,别同意乔安明离婚。顾澜嘴上答应了下来,心里其实并不开心,她和乔安明结婚这么多年,只有最初的几年老太太对她还有些笑脸,可是之后发现她迟迟没有孩子,老太太的脸色就有些放下去,等到顾正茂一死,乔安明的事业越做越大,老太太那脸色对她更是说放就放,可是就这张对她冷了十多年的脸,突然就暖起来。
顾澜躺在病床上,看着同样暖人心脾的橘色灯光,不禁笑,真稀奇,这是近十多年来,婆媳两的头一次“同仇敌恺”!
执爱不悟 V076 去宣城
机票是第二天早晨最早的航班,乔安明没有带任何行李,只是心里很急,又给杜箬发了几条短信,她都没有回,打她电话也没有接,他只以为她是受杂志报道的影响,所以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宣城去找她。
任佩茵登门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处理最紧急的邮件和工作,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去宣城要呆几天。
琴姨在医院陪顾澜,家里的佣人都已经睡了,所以乔安明自己去开的主楼大门。
因为天气闷热,任佩茵的脸上有些汗,从大门走到主楼,她一把年纪,走得又有些急,所以乔安明开门的时候,她站在门外有些气喘吁吁,但看到门口仍然穿着衬衣的乔安明,明显一怔,很快就问:“你还没睡?”
“嗯,在工作,因为明天我要去宣城,所以有些事必须今天处理完…”
任佩茵牙关又咬得发紧,但脸上依旧平静。
“去宣城做什么?去找那丫头?”
“对!”乔安明回答得很坚决,毫不避讳。
任佩茵气得很,但却用有些哀求的口吻说:“能不能不去?顾澜还在医院里,你是不是真要把她气得活不了?”
那时候乔安明刚好走进客厅,对着沙发转身,眉峰蹙起,很淡漠的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她?”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那丫头虽然怀了你的孩子,但是婚姻不是儿戏,你和她毕竟是婚外情,说出去多难听,更何况顾澜陪你一路熬到现在,你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姑娘就狠心撇下她不管?”
“我没有撇下她,我会把公司留给她!”
“好,就算你真要跟她离婚,把公司留给她,她会经营?她跟你结婚二十年,她去过公司几回,你去问问她,现在公司卖哪些药,看她知不知道!”任佩茵一针见血,最后自己说得都有些气馁,身体往前倾,突然调子就软了下去:“安明,我是看着你一点点把公司做起来,这么多年挨得多辛苦,你以为我这个当妈的会不知道?而我呢,我年纪轻轻守寡,为了不让你受委屈说闲话,一直没有再找人,就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千辛万苦培养你,熬到你成家立业,总算有了一点成就,你却居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辛苦拼来的一切,你说说,我甘心吗?你甘心吗?”
“不甘心,但是不甘心总好过伤心…”乔安明的声音很轻,整个人高大的身影在大厅不算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消沉,最后坐到沙发上,一只手肘撑着扶手,摸着额头,说:“别劝了,我作的决定不会改变,你也别再去找杜箬,她没有错,错的是我,但是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妈…”
他喊了一声“妈…”,那声妈疲惫又落寞,但是调子却是柔软的低瑟,这些年,他跟任佩茵的感情越来越冷,以至于他每次喊她“妈”都生硬得像是在喊一个陌生人,可是现在,午夜凌晨,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突然抬头喊她“妈…”
任佩茵猛的胸口一击,突突地跳,都不敢接话。
乔安明扶住额头的手垂下来,两手交拢,重重的一声大喘气。
“…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从小就没有爸,是你一手把我带大,供我念书,供我成人,所以你的恩我没有忘,我是你儿子,养儿不忘父母恩,所以我乔安明,不管身家拼到多大,路走到多远,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恩,可是正因为如此,我不想我的儿子以后没有父亲,我也不希望我儿子的妈走你的老路,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他说了一段就停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塞,但很快又用一只手扶住额头,遮掉他大半边脸,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跟顾澜离婚,也不是单单为了孩子…我这一辈子做过很多选择,从建厂到前几年胜安挂牌上市,外人眼里都觉得我决策果断,眼光狠辣,思维也够清晰,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只是刚好有点运气,刚好冒险做了选择,最终成功而已,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每次选择,我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我的攻击性在那里,知道一旦做出选择我要承担怎样的后果,所以我从不允许自己输,就连当初跟顾澜结婚,我也带着目的性,甚至算好了我能够从顾正茂那里得到多少利益,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不知道我这个选择对不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但是我却觉得非常迫切,急不可耐地要去实施…”
他说到这里,口气有些急,觉得自己解释得不清楚,又觉得最近憋住的好多情绪被他拉开一条大口子,想要趁着这月色,索性一次都讲给自己的母亲听,所以乔安明又闷闷吸了一口气气,用略微舒缓的口气讲:“最近报纸和杂志的报道你也看了,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我跟杜箬的结果,觉得无非就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和第三者的烂俗故事,闹腾一阵子就会过去,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估计这辈子都过不去了…杜箬在我心中,已经不单单是我儿子的妈,也不单单是一个漂亮的,小我二十岁的丫头,她给过我很多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比如心动,紧张,甚至伤心…更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女人,我想好好对她,所以我要跟她在一起,将来可以不让我的儿子被人说闲话,也可以不让她受委屈,就这么简单而已!”
乔安明说到最后,整个手掌都盖住大半张脸,这么完整而又有些矫情的情感阐述,他这把年纪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像话。
但是没办法,这确实是他现在心里真实的感受,对杜箬的感情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他除了孤数一掷地去拼一次,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可是任佩茵看着眼前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乔安明,心里悲痛不已,这哪里还是她培养出来,引以为傲的儿子,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果断狠辣的乔安明去哪儿了?难道真的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勾去了魂?舍掉所有家业,去跟一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小姑娘在一起,这说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任佩茵直接走到乔安明面前,咬着牙根讲:“她怀了孩子,我可以让她生下来,如果顾澜不接受,那么孩子我来带,我会认这个孙子,但是如果你要跟顾澜离婚去娶她,除非我死了,不然这辈子她都休想进乔家的门!”
老太太突然就吼了起来,眼睛因为急吼而瞪得有些大,肩膀也颤抖,整个人都向前倾。
乔安明叹口气,站起来喊:“妈…你这是做什么?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顺你?从小到大你又有哪件事顺了我?”
“怎么没有?我娶顾澜就是顺了你!”乔安明也有些火,满身的怒气,承托得整个人都更加森冷,仿佛刚才倒在沙发上舒缓说话的乔安明瞬间消失。
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吼,一口气顶上去,指着门口就喊:“好,这么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怨我?怨我当初逼你娶顾澜?那行,你就怨吧,反正我也一把年纪,但是离婚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不然我拦都会把你们拦在民政局!”
老太太吼完,两眼通红,又瞪了下眼睛,完全不顾乔安明就冲了出去。
乔安明有些担心,追到门口,发现她依旧踩着门口的草坪走了一段路,最后他收住脚步回屋,拎起客厅的座机给门房打了内线:“看着我妈上车,叫司机送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
……
任佩茵一路都走得很快,最后上了车,气呼呼地坐在车后座上叹气。
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她本以为以乔安明的脾气,不可能真的对一个女人动真感情,她的儿子她还不了解么,从小就冷冰冰,除非是对他有利益帮助的人,不然谁都入不了他的心,就连她这个有着血脉关系的妈都未必能够牵动他的情绪,可是现在这情况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顾澜离了!
糊涂啊,糊涂!
任佩茵不由就拍着自己的膝盖大大的惋惜,但是她的性子也硬,她能够培养出一个乔安明,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毁掉,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乔安明跟顾澜离婚,绝对不允许!
杜箬躺在卧室的小床上,铺着凉席,顶上挂着蚊帐,一个半旧的小风扇悬在半空中,微弱的风吹下来,将纱网的蓝色蚊帐荡出一圈圈的涟漪。
她的身体侧躺,双腿弯弯躬曲,肚子因为这睡姿显得更加大。
郑小冉也爬上床,将蚊帐的下围都一点点细致地塞到凉席下面,然后躺到杜箬身边,因为床很小,所以两个人面对面睡贴得有些紧,再加上蚊帐都围得密密实实,感觉两个人被围在一个摇晃的小船里。
郑小冉一开始也没有说话,一直看着眼前的杜箬,她的脸又恢复以前的消瘦,下巴很尖,脸上因为暴晒,回来用凉水冲了脸,所以额头可以看到轻微的脱皮。
郑小冉的手指抚上去,轻声问:“疼不疼?都晒伤了,是不是这几天老是在外面跑?”
杜箬眼皮动了动,没有回答,她的喉咙很疼,已经说不出话,再加上这几天的疲惫和奔波,整个人躺在床上,腰酸腿疼,就显得懒洋洋的更加不想动。
郑小冉叹了一口气,将手缩回来,又问:“阿姨的赔偿金,处理好了吗?”
这次杜箬总算给了回应,却只是摇摇头。
“是不是很麻烦?对方不肯赔吗?有没有我需要帮忙的?”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杜箬没办法,只能用她那副沙哑到几乎辩不出声音的嗓子回答:“肯赔,只是还没时间谈,遗体还在医院,放不了多久,所以我要尽快…”
她的每句话似乎都没有说完整,因为吞咽都会带来疼痛,她只能尽量把话缩短,郑小冉又开始心疼得难受,将身体往她那边靠了靠,又说:“我跟公司请了假,多陪你几天,要是有事要我跑,尽管开口,你大着肚子,别太劳累。”
杜箬看着郑小冉有些圆呼的脸,鼻孔里的气息重了几分,想要说话,但满口的哽咽,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从喉咙深处勉强挤了一声“嗯…”
郑小冉看她这副样子,不知该如何劝了,突然就问:“乔安明呢?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陪你?”
杜箬听到这个名字,眼皮合上去,睫毛盖下来,在眼底形成半圈阴影。
郑小冉见她不回答,担忧地问:“你们俩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网上的那些报道影响到他大企业家的形象,他就退缩滚蛋了?”
杜箬的眼珠子似乎动了动,但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可以通过她翻滚的眼皮知道她还醒着,等了好久,她才摇了摇头。
“…没有,他不知道我妈去世…但是我跟他提了分手…”
“什么啊,什么情况?”郑小冉是彻底急了:“就为了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之前你那不怕死的勇气呢?”
“勇气?”杜箬在心里狠狠嗤笑了一番,嘴角居然真的就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妈是被我气得出车祸,被我害死的…所以我以前那不叫勇气,叫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气…”
她总算说了一句很长的话,但是可能因为喉咙疼得厉害,所以后面的字都有些破音,再加上情绪波动起来,郑小冉不敢再多说,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别这么想,虽然我也不看好你和他能够有未来,但是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难道你真想当单亲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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