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今儿卖掉了不少澡豆?我瞧见你那筐不剩下多少了。”
叶谦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照旧笑着道。
“你闺女的手艺好,那些成天为家里置办日常用品的妇人也都精明着呢,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不买岂不是傻子?”
秦氏淡淡地道:“对了,我记得昨晚连翘提了一句,说是要给隔壁的孙大嫂送一些澡豆去,等吃完了饭,你打发小丁香跑一趟,别再给忘了。”
“我理会得。”
叶谦应了一声,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二丫头那边张罗得怎么样,与胭脂铺的买卖究竟成是没成。”
秦氏闻言便笑了一下:“应当差不离儿,胭脂铺的掌柜,心里自然更加清楚,有好货色,是不能放过的。”
说到这里,她便停了停,嘴角拉得大了些:“再说,连翘不是还要去寻那个甚么薛夫人,让她帮忙给拉拉买主吗——呵,你这闺女,也是个有心计的。”
“何意?”叶谦眉头轻轻拧了一下,“甚么有心计?”
“她也的确是忙。”
秦氏垂眼望着水盆,低低地道:“又要做澡豆,又要去松年堂里干活儿,单靠她一个人,肯定张罗不过来,咱们全家人,理所应当都出把子力。可她就算再忙,薛夫人那边,她却照样是亲力亲为地前去,三种澡豆里,最贵的那一种,也被她自个儿牢牢地攥在手心,这还不算有心计?”
叶谦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番说辞,不由得一愣:“你是不是想多了?咱家原本就只有她与那薛夫人算得上相熟,不是她去,还能谁去?至于你说最贵的澡豆……不管这买卖是谁去谈,赚回来的钱,不都是咱全家的吗,你……”
“我就这么一说,你不必往心里去——还是赶紧预备着做饭吧,你这惯来不下厨的主儿,把灶房交给你,我可不放心,咱俩一起吧。”
秦氏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自顾自开门,走了出去。
……
叶连翘自然对秦氏与叶谦之间的这一番交谈一无所知,当天申时,松年堂打烊之后,她便紧赶慢赶地另寻一间药铺,将制澡豆所需的药材买了个齐全,大包小包拎回家,匆匆忙忙吃过饭,便立刻动起手来。
澡豆这东西,虽说只要定下方子便没有任何难度,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也很要花费一番工夫。因为得将各种药材研磨得非常细,还要反反复复地过筛,半点懒都偷不得,接连几晚,她都没能睡个饱觉,夜夜临近子时方才能歇下,隔日卯时初,天未放亮时又得起身,先把胭脂铺彭掌柜要的那三百颗做了出来,紧接着,村里杂货铺的四百颗也按时交了货。
杂货铺的澡豆是叶谦给送去的,彰义桥的胭脂铺,则由叶冬葵抽空跑了一趟。
彭掌柜将送来的澡豆一一验看过,心里很满意,依着之前与叶连翘商议好的价格,痛痛快快取了一贯五百钱出来,交到叶冬葵手里。
“可数清楚了,路上拿好,莫要跌失,出了我这胭脂铺的大门,我可什么都不管啦!”
他半开玩笑地嘱咐了一句,叶冬葵却是当了真,仔仔细细数了三遍,方才把钱装进袋子里,紧紧捂在怀中,丁玲咣啷一路小跑回家,进了门,一颗心方才落到实处,嘴角咧到耳朵根。
“我把钱拿回来了!”他高声冲着屋里喊,“丁香你来看,你二姐就忙活了这两天,就挣了这许多钱!”r1152
娇颜 第一百零三话 管钱
话音未落,小丁香立马像只兔子一样从屋里蹦了出来,拽住叶冬葵的胳膊:“快给我看看呀!”
她跑得急,摇摇晃晃的,叶冬葵连忙伸胳膊接住她,笑不哧哧地骂:“有狗撵你?那钱又不会跑,你慌什么?”
叶谦今日也将另外两种澡豆送去了村里的杂货铺,比他先回到家中,应声也跟了出来,腮边带笑:“卖这澡豆,的确挺挣钱的,我今日也从老林那里得了两贯钱。”
“所以啊,我妹这两天,累也值得了。”
叶冬葵将钱袋子捧去给他:“爹,晚上咱做两道好菜吧?就当庆祝,也算慰劳一下我妹,今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我看她眼睛都熬得眍了。她一个小姑娘都累成那样,可以想见,这两天是真辛苦。”
“我也这么琢磨来着。”叶谦点了点头,“今天咱吃点好的,另外我也是中午那会儿突然想起来,六月二十九不是二丫头生辰吗?没两天了,等到了日子,再好生给她过个生日,别像往年似的,吃个鸡蛋就算完事——十四了,真成了大孩子了。”
这话若落在叶连翘耳中,大概会偷偷笑出来吧?毕竟,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十四岁还正经是小孩儿一个。不过,在这大齐朝么……这年纪出嫁的女孩儿,可委实不算少数,叶谦说她是个大孩子,还真是没说错。
“太好了!”
听见能有两顿好饭菜吃,小丁香乐得一跳三丈高,只恼叶连翘不在跟前,不能搂住了好生亲香亲香,以感谢她这姐姐给她带来的好口福。
叶冬葵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连连点头答应,叶谦便转头去唤秦氏:“家里有什么好菜,晚上便做两样,二丫头……”
“听见了。”
秦氏不等他说完,便应承了一句,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睛淡淡地往叶谦手上那包铜钱瞟了瞟。
“外头晒,别站在屋门口说话了,都进去。”
她一手牵住小丁香,将那父子二人往屋里让了让,就手倒了碗水来,递给叶冬葵。
来了叶家这么一段日子,她也逐渐摸清了这家人的生活习惯。
想来是因为爹爹当郎中的缘故,这家的三个孩子在饮食上头都十分注意。即便是暴晒的大夏天,出了一身汗,他们也都是不喝冷水的。秦氏记住了这一点,递给叶冬葵的,便是一碗温水。
“……谢谢。”
叶冬葵面对她,仍旧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把水碗接了去,在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除了他带回来的一贯五百钱之外,还有叶谦从村里杂货铺收到的两贯钱,被磨得锃亮的铜板堆在一处,活像个小山,气味不大好闻,然而看着却让人心中非常高兴。
“我早就知道,我妹如今在清南县有了些名头,不管胭脂铺、杂货铺,都肯买她的账,她做出来的东西,指定是不会亏。”
他乐呵呵地搂着小丁香,语气中带了点得意和炫耀:“这钱,等我妹回来……”
话还没说完,笑容忽地僵在了嘴边。
秦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瓦罐,将那些钱归拢,一气儿都扫了进去,然后旁若无人地搁进了里屋的柜子里。
那个柜子,是她跟着叶谦回来之后,叶连翘分给她使的,里头只放着她一个人的衣物家什。
这一连串的动作,她做得非常自然,好像理当如此,不该受到任何质疑一般,叶谦看起来也没有任何表示,叶冬葵却是满心里愕然,张了张嘴,犹豫一下,终于开了口。
“你……这是干什么?那钱……”
“怎么了?”
秦氏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这钱总不能老摊在桌上吧?那像什么样?何况,财不可露白不是吗?自然得收起来的。”
嗯,的确是应该收起来,可是谁告诉你,由你来收?
叶冬葵很有点不高兴,原本期待着叶谦能出来说两句,然而见他一副淡淡的模样,心中那把火蹭地就冒了起来。
“平日……”
他把手搁在桌下使劲捏了捏,抑制住火气,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尖锐:“平日,家里一向是我妹管钱,不论是我干木工活儿挣回来的,还是她自个儿赚的,都交给她,我要买什么,再问她讨。她虽然年纪小,但钱该怎么花使,心中一向都有数。”
“是吗?”
秦氏轻轻笑了起来,抬起眼皮看他,那目光几乎能称得上慈爱了。
“我也知道连翘是个很有分寸的。”
她含笑柔声道:“可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孩子呀!女娃儿心细,你爹和我没回来之前,你把钱交给她来管,那是应分的,但如今既然我们回来了,家里有大人,再怎么说,也还是我们来管着,更妥当一些。”
“照你的意思……”
叶冬葵虽然待两个妹子宽厚,平常任凭她俩搓揉,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肯吃闷亏的性子。闻言便霍地一声站起身,只是嘴笨,一时想不到话来反驳,吭哧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妹做的那行当,见天儿地得使钱买药材,依着你的意思,往后她想买什么,还得管你要钱不成?”
你要是我们兄妹三个的亲娘,那倒也罢了,可你这半中拦腰杀来家中的后母,凭什么凡事我们都得看你脸色?
万一连翘哪天急着等钱使,管你要,你却不给,那怎么办?先前爹一声未出,眼见得对此毫无异议,保不齐将来就要站在你那头,我是当哥哥的,怎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他越想越火大,侧过身看了叶谦一眼。
他那爹爹,仍旧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唯独眉头稍稍拧了起来。
秦氏依旧是一脸柔和,微微笑道:“我是想着,能替连翘省点事。她每天在松年堂忙碌,回家了也兀自不消停,已经够累的了,别的事,就尽量少让她操心。冬葵,你莫要以为管钱是容易的,每天家里的用度,该花多少攒多少,心里都得有杆秤。连翘她再机灵,终归才十四,往后等她嫁了人,要操一辈子的心,眼下啊,还是让她能偷懒就偷懒吧。”
“可是……”
叶冬葵一时没了话。
秦氏的这个说法,乍一听,好像有两分道理?……哎,不对不对,他怎么能动摇?虽然他平常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但这件事,他必须为自己的妹子据理力争,绝不可以放松!
“不行。”
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三贯多钱,今天才刚拿回来,还热乎着呢,我妹劳累了好几天,如今,你连看都不给她看一眼,就自个儿收起来?说出去也没有这样的理!再说了,你手头又不是没钱,我爹在外头一年多,赚得的钱,不是都在你那儿吗?你……”
“冬葵,好了!”
这时候,叶谦终出声了,却是为了制止自己的儿子:“都是一家人,你一定要算得如此清楚?”
小丁香也拽了拽叶冬葵的袖子,小声怯怯道:“哥,其实秦姨……收着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吧,等连翘回来,我与她商量。”
秦氏挑起唇角一笑:“或许是我没想周到,这件事,待我问问连翘的意思再说。”
“不必了。”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叶连翘的声音。
“赚回来的钱……”
她缓缓地向屋内扫视一遍,抿唇道:“就由秦姨来管吧。”
一句话,将事情落了定,秦氏自然心满意足,叶冬葵却是满心里愤愤不平,扯了叶连翘去到房后,戳着她脑门子数落。
“你是不是犯傻呀,钱都给了她了,咱们以后咋办?你该不会真指望着她对咱视若己出吧?那天宋大哥他们还说呢,总有一天,她和咱爹会有孩子,到那时,你辛辛苦苦挣的,全都落到那孩子身上,你啥都没有!”
“疼!”
叶连翘捂住脑门,使劲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她尽管比你大不了几岁,却货真价实是咱的长辈,是爹的媳妇,合该当家,她占着理儿呢你不懂吗?头先儿你们的话我没听全,就那么囫囵两句,倒也知道了个大概,你看你当时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被爹看了去,他会是什么想法?”
叶冬葵梗了梗脖子小声嘀咕:“她是我哪门子的长辈?”
正说着,墙角那边儿探过来一个小脑袋,叶连翘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半真半假地叱道:“小叛徒走开,我们不带你玩了!”
小丁香委屈地扁扁嘴:“二姐,我没有……”
叶连翘没搭理她,拽了拽叶冬葵的袖子,将声音压得更低:“说来说去,都怪你不好。你糊涂么?谁叫你把钱一拿回家,就大张旗鼓地嚷嚷?那一贯多钱,但凡从我的手里过一遭,也不会被秦姨轻易就拿了去呀!”
“对了!”
叶冬葵福至心灵,双掌一拍:“等我把吴家的木盆木桶都打造好,得了工钱,照旧你收着,还有松年堂那里的收入以及往后你赚得的钱,你都自个儿揣好了,她若想要,让她管你讨去——你该是不会随随便便给她吧?”
“噗,咱俩跟做贼的似的。”
叶连翘喷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转身将小丁香叫了来,拧了拧她脑壳,又很是“威胁恐吓”了一番,这才牵着她进了屋。
……
澡豆业已送去了彰义桥的胭脂铺,不等叶连翘去寻薛夫人,那彭掌柜就已大肆宣传起来,打发两个女伙计站在门口,对着来来往往的吆喝,言语里直称自家的澡豆是月霞村叶姑娘亲手所制,城中只此一家有售,走过路过不可错过。
于是,也就是一两天的工夫,他的胭脂铺,生意明显好了起来。
这天傍晚,城南醉仙楼,二楼临窗的桌旁,曹师傅与苏时焕二人对坐而饮。
“怨不得那丫头前些日子告假,最近这一向,瞧着气色也不大好,仿佛很劳累似的。”
曹师傅端着酒杯打了个唉声:“原来,是自个儿有主意了。”r1152
娇颜 第一百零四话 相见
桌上摆着三两样下酒小菜,虾蕈羹、煎鹌子之类,此外还有一碟香糟鱼,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让人瞧着就有好胃口。
酒是本地的佳酿“碎玉”,沉厚清醇,绵软甘香。
一个月里总有三两回,苏时焕是要约上曹师傅出来小酌两杯的,年深日久,早已成了习惯,无琐碎事烦扰,是难得的自在。
醉仙楼的二楼,比之嘈杂的楼下大堂,要显得宁静许多,苏时焕自顾自斟一杯酒,与曹师傅相碰,送到唇边一饮而尽,清淡地笑了一下。
“这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他不紧不慢地道:“澡豆那种东西,原本就不适合在药铺里售卖,叶姑娘与胭脂铺合作,委实算作十分正常,对于咱们松年堂的生意也不会有任何影响,老曹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话哪是这样说?”
曹师傅将眉头拧得死紧,酒杯攥在手里,迟迟就是不往嘴边送:“再怎么说,连翘丫头如今也算是松年堂里头的人,若是生出了要做澡豆来卖的想法,难道不该先同姜猴子商量?这买卖的确不适合在松年堂里做,姜猴子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大家把事儿说明白了,她再去寻胭脂铺,咱也不会拦着她呀!”
他有点闷闷的,“砰”一声,将酒杯顿到了桌上。
“那孩子,向来是个心中有分寸的,不会乱来,处事虽生涩,却也始终尽力周到,眼下忽然转了性子,我反正是觉得……”
“不过是个澡豆而已,你想多了。”
苏时焕仿佛混没在意地摇了摇头,搛起一筷子虾蕈羹,蓦地低低一笑:“还有,老曹你满嘴‘姜猴子姜猴子’地叫,回头我非得去老姜面前告你一状不可!”
“啊呀,这不是几十年叫习惯了吗?”
曹师傅跌足道,伸手就去摁他的胳臂:“我说,您别打岔,也别忙着吃啦,咱这不是说正事呢吗?我是猜逢着,连翘丫头会不会生了二心,不愿意在咱松年堂呆了!喙,拢共才来了多久哇,怎么就……”
苏时焕垂了垂眼皮,将犹自探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我说过了,不过就是个澡豆而已,既然咱松年堂没法子做这个买卖,总不能拦着人家发财不是?如你所言,叶姑娘并不是那起不知轻重的人,她既与彭掌柜的胭脂铺做了买卖,就应当晓得,此事必然会有传到咱们耳朵里的一天。依我看,她原本就无意隐瞒,明日去了松年堂,自会给老姜一个交代。”
“您说的倒轻巧!”
曹师傅翻了翻眼皮:“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今儿是个澡豆,下一回,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了……”
他心中忽然窜出个想法来,眉梢一动,抬头急切道:“我说……该不会是给大夫人唬着了吧?”
苏时焕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面上笑容一敛,将筷子轻轻搁在了桌上。
“怎么说?”他抬眼去看曹师傅,沉声道。
“大夫人临离开清南县之前,来找过连翘丫头一回——啊不对,严格说来,应该是两回!”曹师傅望着他的脸,一五一十道,“将闲杂人等都遣了出来,两人关在那小书房里咭咭哝哝说了许久,第二天,大夫人又打发了丫头来请连翘丫头往大宅走一遭。若不是有衙门里的捕快忽然跑来,说是有事要连翘丫头帮忙,我看这一趟,那孩子是非去不可哩!”
苏时焕不语,手指在桌上轻轻磕打。
苏大夫人去松年堂与叶连翘相见,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为的是什么,他却并不清楚。怪不得听宅子里的丫头说,苏大夫人临行的头晚,在房里发了好大脾气……难不成是因叶连翘没去?
“老曹。”
他正色对曹师傅道:“那日大夫人打发人去请叶姑娘,你可瞧清楚了,她当时是何情形?”
“我就是看她那模样,有些不情愿啊!”
曹师傅打了个唉声,摊了摊手:“磨磨蹭蹭的,分明不想去,却又无计可施。您是没瞧见,衙门里那捕快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简直大松一口气,要不是极力忍着,我看她恨不得拽着人家扭头就跑!所以我才说,她十有八九是被大夫人给唬着了嚜。”
当时情景,苏时焕虽未曾听见,但听曹师傅描述,也能大概猜到叶连翘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由得低笑一声:“如此我便明白了,被母亲硬拽着往浑水里拖,怨不得她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行了,这事我晓得了,你不必再担心。”
“您的意思……”
曹师傅往前凑了凑,试探着道。
苏时焕没答他的话。
不过,恐怕是得抽时间往松年堂走一趟了。
……
彰义桥胭脂铺的彭掌柜,将一颗澡豆闹腾得满城皆知,月霞村的叶家人,自然也不会一无所知。
叶谦免不了有些担忧,怕叶连翘再去松年堂会不好与人相处,拽着她唠叨了两句,孰料他这二闺女,竟是淡定得很。
“爹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他给打发了。
叶谦还待再说,见她仿佛胸有成竹似的,也就不好再多管——如若不是他一年多不归,家里的三个孩子也用不着想尽办法挣钱养活自个儿,叶连翘更不必一个姑娘家跑去药铺里坐堂,他现在才想起来担心,只怕,有点嫌太晚了。
叶连翘早已想好一番说辞与姜掌柜应对,当晚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翌日一早,带上些自家做的澡豆,往城里松年堂赶。
谁成想,平日里一向早早就到铺子上忙活的姜掌柜,不知何故,今日却是没露面,柜台后空空如也,不仅如此,就连曹师傅,也同样没个影踪。
她心下纳罕,来不及细想,就被小铁他们给逮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一番。
“叶姑娘,你这样可不对呀,做了那澡豆买卖,咋还不告诉我们?哈,是不是怕我们白管你要澡豆使?”
“就是呀,你把我们当啥人了?你一个小姑娘,我们白占你便宜,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哼,平日里说说笑笑,还以为你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呢!”
嘻嘻哈哈,半真半假地七嘴八舌说个不休。
叶连翘也不含糊,就将自己带来的澡豆一一分与他们,含笑道:“我几时不把你们当自己人了?只不过,堂堂一个药铺,居然卖起澡豆来,说出去,才真个笑掉人的牙吧?不管什么时候,我也总想着大伙儿,喏,这澡豆你们尽管拿回去用,我可只送这一回!”
小铁一众人一阵哄笑,倒也不客气,纷纷伸手将那澡豆接了去。
叶连翘便往那空空如也的柜台后瞟了一眼,又道:“对了,怎么不见姜掌柜和曹师傅?”
“掌柜说有件买卖要与人谈,一大早地便领着曹师傅一块儿去了,我估摸着,不到晌午,只怕不会回来。”
小铁将那澡豆送到鼻间一个劲儿地嗅闻:“我师父说了,上午就由我暂且管着铺子,放心,我这么机灵,肯定出不了纰漏,叶姑娘,你有事就只管同我讲。”
叶连翘应了一声,左右无法,只得掀帘子,先进了内堂,小书房里,少不得被元冬拉着,一惊一乍地问了一通。
叶连翘也没心思与元冬多言,照旧将那澡豆分与她和平安一些,恰逢有客上门,便唯有将此事丢开,专专心心忙碌起来。
整整一上午没个消停,直至晌午吃完了饭,姜掌柜和曹师傅仍旧未归。
叶连翘心中愈加犯嘀咕,总觉得不知哪里怪异,却又不好多问,歇了片刻,便领着平安去了王二小姐家。
再回到松年堂,已是未时中。
一踏进药铺大门,她便看见了柜台后的姜掌柜和曹师傅。
终于回来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抬脚上前,刚要开口,那姜掌柜却率先抬头冲她笑了笑。
“连翘丫头回来了?王二小姐那边儿,一切都还顺利?忙活一下午,肯定挺累的了,趁着这会子没客,赶紧进去歇一歇,啊?”
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那澡豆的事?这是唱哪出?
“其实我是有点事想要同您说。”
叶连翘皱了皱眉。
都准备好一套说法了,您总得让我有机会发挥出来吧?
“是要说与胭脂铺的那档子事?”
姜掌柜依旧笑容满面,摆了摆手:“这不算啥,当初你来松年堂坐堂时,咱们也并未曾定下你不可再做美容用品卖给别家的规矩。似澡豆那种东西,原本就不该在药铺里售卖,卖给胭脂铺,那不是很正常吗?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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