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你也莫说了,自个儿琢磨,若真想开铺,便告诉我一声,我帮你张罗。”
叶冬葵摆摆手,笑呵呵道:“到时候这钱你若用不上,我也不会硬塞给你,至于爹那边……你就同他说,眼下松年堂里有些事情离不得你,你得先把那些事做完才好打算别的,那棉丸子的事,你索性去同姜掌柜和苏四公子直说,咱爹有些意见,凭他们同咱爹叽歪去,你别理了。”
叶连翘点头一一答应下来,自个儿也的确觉得要好生想想,同叶冬葵又说了些不相干的闲话,瞧瞧天色不早,也便各自去歇了不提。
……
隔日,叶连翘去到松年堂,果然如叶冬葵所言,将叶谦的意思说给姜掌柜听,面上带了点为难的神色。
“昨日回去,我爹好好训了我一通,说我不知轻重,不该在这正经的药材买卖上瞎搀和。说是那棉丸子,倘或旁人用了出问题,我自个儿担责事小,只怕带累得松年堂名声有损。我夜里思索一回,倒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终究我年纪轻,心里没数,姜大伯,依你说这事……”
姜掌柜何等样人物,在这医药行当里混得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听了这话,心中便起了两丝猜测,面上却是笑吟吟地,冲叶连翘哈哈一乐。
“不成想叶郎中恁地小心谨慎!哈,不过也是,你是他亲闺女,又这样能干,他当爹的,自然该为你考虑周全些。既然叶郎中那头有疑虑,少不得我老姜便要去同他好生解释,去了他的担忧——行,过会子得空,我便往彰义桥走一遭,丫头你莫担心。”
叶连翘微微一笑,心道反正这事儿你们做主就好,与我无干了,冲他点点头,回身进了小书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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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一百八十话 拖延
那姜掌柜惯来是个好性儿的,平日里不计见了谁也是笑哈哈,出了名地好相处,好说话。然一旦涉及到那生意上头,他便立马似换了个人,舌灿莲花,嘴皮子要多利落有多利落。
也不知他是怎样同叶谦说的,反正到了最后,叶谦终究没能拗过他,到底应允了,叶连翘制出的那种医脓耳的棉丸子可以当做成药售卖,如此一来,便又是一笔收入。
此事同叶连翘寻常时在松年堂里做事,还不大相同。
叶连翘在松年堂里坐堂,赚得的利润,是与松年堂三七分,说得好听点,是叫两家合作,实际上说白了,也就是替松年堂干活儿,只不过工钱丰厚些而已。但若松年堂想要将她制成的那种棉丸子当做成药售卖,便相当于是从她那里将这方子买了去,价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棉丸子的药方,叶连翘实则不过是一时兴起而为之,并不曾将其看得十分紧要,因此,也便没生出狠敲松年堂一笔的想法,与姜掌柜商议了几回,少不得归家之后,又与叶谦说了说,最终,便将价格定在了五十贯上头,那方子,也就归了松年堂所有,往后即便她离了这里,也并不耽误姜掌柜他们一直使用下去。
这笔钱,叶连翘没打算全拢在自己怀里。
一来是因手头还算宽裕,二来,最重要也是由于,此事横竖在叶谦跟前过了一遭,自个儿若还一股脑地掖着不放,只怕也有点不像样。思前想后,她将那五十贯分出一半儿来,也没直接送去秦氏那里,而是规规矩矩地捧给了叶谦。
“原该把五十贯都交给爹的,可美容养颜这营生,原本就是个花费高的,处处都得使钱,我总不能老伸着手管爹要,还是自个儿留着一些,倘或想买点什么也便当。爹若笑话我财迷,那我便不敢说了。”
对此,叶谦自然不会多说,事实上,他也根本说不出什么,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你手头多留些钱自己花使也是对的。”便将此事揭过,再没提一句,当然他也没忘了探问一声,叶连翘可想好了何时回自家医馆。
“爹再容我些时日行吗,我还没想好呢……”
叶连翘按照叶冬葵教她的那样,颇有点为难地皱了皱眉脸皮:“说实在,我在松年堂里呆了不少时日,城里的老百姓们想到要解决容貌上的毛病,也都习惯了来药铺里找我,这冷不丁要换地方,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前后都得琢磨明白了才好。再者,如今那松年堂里忙得太厉害了,我从早上一去了铺子上,便没个消停时候——爹也晓得,秋冬时人的皮肤便容易出问题,我即便是要走,也不能马上把那摊子丢下,这样也未免太不厚道了。”
她先拿这话堵了叶谦的嘴,继而便又朝他面上张了张:“况且吧,我心里还有个担忧。爹本是正经做医馆买卖的,如今强添了个美容护肤的生意,也不知旁人瞧着可会觉得奇怪,回头再弄成个四不像,给人留下爹这郎中不专不精的印象,那便不好了。无论如何,还是考虑周全些好。”
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叶谦纵是想催,也有些开不了口。得了这个空儿,她便赶紧张罗着,在城中踅摸起铺面来。
那日,叶冬葵的一番话,是真个入了她的心。
从前,她也曾有过贪方便偷懒的想法,认为自己既然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松年堂,与其在外头一个人打拼,倒不如回去同自家爹爹在一处,遇上难题可随时请教,一家人还能相互扶持。
然而在经历了那晚的一场争执之后,她整个儿转了念头。
她自己的事,不想要叶谦掺和太多,同样,她挣的钱,也不想成日里被人算计。不管秦氏究竟有没有那种念头,她都要尽力避免。
找铺面,此事说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半点不易,既要避免那铺面与苏家扯上干系,又不愿与彰义桥叶谦的医馆离得太近,价钱还不能过高,这三个条件一出,就像是给她划出来一个巨大的圈子,圆圈当中明晃晃三个大字“不可选”,还能供她做选择的,所剩无几。
这委实是个难题,叶连翘在这上头耽搁了不少功夫,一晃眼,整个秋天都蹉跎了去,眼瞧着便要入冬了。
清南县这地界儿,夏季炎热似火炉,冬日里又冷得叫人受不了。虽甚少下雪,那一股子湿冷的空气,却是逮着缝儿就钻,顺着衣领袖口窜到身上,使人难受得紧,时不时就要打个寒噤。
秦氏替叶连翘兄妹三个都新做了冬衣——在这些琐碎家事上,她向来做得无可指摘,白日里陪着叶谦在医馆里,手上兀自不停,袄子里的棉花絮得极厚实,针脚也细密,忙活了许久,终告完工,这日趁着傍晚时分,叶连翘从松年堂回到医馆里,便把她拽到一旁的屋子里,拿出袄子给她试。
叶连翘的那件冬衣,是杏子黄色,很衬她的肤色,穿上显得面孔更白了几分,嫩生生的,娇俏又可爱。叶连翘对于秦氏虽颇有保留,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的手工,袄子上了身,立时不舍得脱下,摸了又摸,抬眼对秦氏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穿这么好的衣裳呢,真暖和。”
“就穿着吧,别脱了,你先前那件旧袄子,都不知穿了几年了,棉花又板又硬,哪能保暖?我瞧着都替你冷,趁早扔了吧!这袄子是穿在里头的,不用见人,却也还是利整些好——回头等过年前,我再给你们仨各做一件。”
“谢谢你啊秦姨。”
叶连翘笑呵呵点了点头:“唔,我的手都捂热乎了。”
“你成天在那松年堂里干活儿,怕是冷得紧吧?”秦氏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
“也还好。”叶连翘摇摇头,“小书房里烧了火盆,在里头呆着挺舒服的,只每天出门和回家时在路上走动,觉着有些冷。”
“所以我就说,你一个姑娘家,成日里奔波劳累的,叫人如何放心?”
秦氏面上淡淡的,伸手替她抻了抻衣角,便拿过外头衫子帮她穿上了:“我闲来也听你说过,你捣腾的那些护肤品,好些都是得用早晨打上来的第一桶井水来调制,那得多凉?女子最怕的便是寒气入体,我纵是不懂医,也晓得一个不好,将来便成了大症候……那松年堂里即便再周到,也不如自己家,你若是每天同你爹在一处,我或还可将你二人一块儿照顾得妥妥当当,缺什么短什么,立刻便给你们送到手里,眼下你两个离得那样远,我哪能顾得周全?”
这是在话里话外地,催促她赶紧回医馆里来?
叶连翘暗地里嘴角抽了一下,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她不愿意随便猜测秦氏之所以想让她回来,是图她的钱,但秦氏老这么似有意无意地催促提醒,倒叫她是不想信,也得信。
每月三七分账便有二三十贯的利润,想必光是在心里琢磨,都觉得眼热吧?
“暂且还脱不得身呢。”
叶连翘略微笑了一下,对秦氏道:“秦姨你去松年堂里瞧瞧,自然就明白了,从早晨到下晌,我那小书房里就没断过人,莫说是我,就连元冬和平安两个,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恐怕还得需要些时日——对了,我哥的亲事如何?”
叶冬葵与那吴彩雀的亲事两头都愿意,马二婶作为媒人,已正式上了两回吴家的门了。
“原先我和你爹商量着,说是最好年前就把这事办了,谁想吴家却是觉得太赶了些,又嫌弃咱家房子逼仄,她闺女嫁进来住得不舒心。你爹琢磨着,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便说定了年前将聘礼送去,请个好日子,明年春日,咱将屋子归置好了,再娶那姑娘过门。”
“哦。”
这些事,小丁香一早便叽叽喳喳地同叶连翘汇报过,她心中自是有数,之所以突然提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将话题引开,兴趣并没在这上头,听秦氏絮叨了一阵儿,便含笑道:“我真盼着嫂子早点过门。”又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丁香在做什么”,抬脚便出了医馆的门。
天色早就黑透了,只因医馆里还有病人,一时半会儿的,叶谦还不能离开。
天气一冷,街上走动的人也少了,暖和时满街都是小摊档,眼下却只开了三五家,纵然这样,仍旧鲜少人问津,寥寥落落的。
叶连翘穿了新袄子,浑身都暖烘烘的,站在医馆门口也不觉得冷。她也没真个去找小丁香,就立在那儿漫无目的地四下里张望。
这一看之下,就被她瞧见几个人。
以宋捕快为首,四五个牛高马大的男子,虎虎生威地从桥那头而来,稀稀拉拉的人丛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叶连翘心中忽地就生出点感叹来。
这几个捕快模样打扮的人,往常她也时不时地就会看见,在街上威风凛凛地行走,偶尔顺手从街边摊档摸两样吃食不给钱,让人恨不得往他们脸上揍几拳,只是如今,她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仿佛少了点什么。
当捕快的眼睛都尖,宋捕快远远地也瞧见了她,立时扯出一脸笑容,冲她招了招手:“妹子妹子,我正找你呢!”r1152
娇颜 第一百八十一话 赠礼
叶连翘与这宋捕快向来处的好,自打他从府城养伤归来之后,两人还未曾碰过面,即便偶尔在街上看见了他,他也往往正忙于公务,不好打扰,今日一见,叶连翘也自是高兴,笑吟吟迎上前:“宋大哥,都这辰光了,你们还在忙着?”
“忙甚么?!若不是为了来给你送这点儿东西,我早就回家歇着去了!”
宋捕快也是哈哈一笑,转头从身后一个年轻捕快手中接过几个包裹得妥妥当当的黄纸包,往叶连翘面前一送:“喏,就这些,拿好了啊!”
叶连翘一怔,鼻子里嗅到一股中药的清苦气,便没有立刻伸手去接,纳闷道:“这是药材?宋大哥你拿这老些药材来给我做什么?”
“给你就拿着嚜!”
宋捕快啧了一声,大大咧咧将几个黄纸包往她怀里一塞:“也不是我给你的,你大哥我没那闲钱,这几包都是从府城来的,你还不明白?”
叶连翘恍然……
府城里她可不认识几个人,这么说来,这些个药材,便是卫策托宋捕快送来的了?
她将那药包接过,凑到鼻间嗅了嗅,约略分辩出,大抵当中是黄芪之类自己平日里常能用得到的物事,便抿唇笑了一下:“敢是卫策哥捎来的吧?”
“那可不?”
宋捕快神秘兮兮地一笑:“要我说那卫都头,也真算是有心的,他原本对药材半点不通,为了置办这些玩意儿,可没少费工夫,府城里那些个药铺,只怕都被他转了个遍!头几个月前你不是被那苏大夫人叫去了府城一趟吗,那会子我们便瞧见,只要得了空,你便会去城中采买药材,十有八九是觉得府城那地界药材更齐全也更好,卫都头可不就留了心?”
说着他便大叹一声:“这些药材,都是常用在你那些美容护肤品上头的吧?他一个大男人,成天在这上头花心思,也够难为他的了。”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直往叶连翘脸上瞟。
叶连翘哑然失笑。
卫策这番心意,她自是明白的,只不过,哪有人送礼,却专门送一堆药材?她倒是觉得无所谓,但这事儿若搁在旁人身上,岂不会觉得他是在咒人生病?
“这叫什么事儿……”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捕快晓得她的意思,忍不住嘿嘿笑起来:“是吧?你也觉得卫都头此举有些好笑吧?给姑娘家送东西,巴巴儿地捧些药材来,这算怎么回事?若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回头落个一场空,那可真是……啧啧啧……”
他这话说得露骨了些,叶连翘便抬头朝他面上一扫。
宋捕快陡然回过味来,许是也懊恼自己嘴上没个把风的,赶忙急着找补:“对了,卫都头还说,府城里有不少胭脂铺,卖的那些个小东西,种类怕是比咱清南县也多得多。叶姑娘若是想要什么,便只管告诉我,回头我捎个信儿给他,保准都给你张罗来呀!”
叶连翘做的这美容养颜的营生,在清南县是独一份,手边可以做参考的无论是书籍还是现成的护肤品,都十分有限。若是能三不五时从府城得些最时兴的护肤品,这于她而言,自然大有裨益。
只不过……那些个面脂膏子头油手霜之类的东西,价格可都不低啊……
“这倒不必了。”
叶连翘想了想,便冲宋捕快一笑:“我现在也难见得卫策哥一面,但想也知道,他如今刚去了府城衙门,有许多事都得安顿,我就别再给他添麻烦了。还请宋大哥帮我带句话,告诉卫策哥,这些药材我正能用得上,多谢他,不过往后便不要如此费心了,还是好生顾着他的正事要紧。”
“这话你算说对了!”
宋捕快一拍大腿:“叶姑娘,你是不晓得那府城衙门里有多少事!这几包药材,是卫都头打发人捎来的,我便捉住那人问了两句,这才知,那府衙里忙得真个叫昏天暗地,最近这一向,卫都头连着好些日子都未能睡个整觉啦!叶姑娘你说说,这样辛苦劳累法,哪怕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不是?哎,还不知他娘得愁成啥样呢!”
“……是吗?”
叶连翘抿了一下唇角,心中生出个想法来,只因有些犹豫,便没当即说给宋捕快听,默了默方道:“若是这样,便更不该再给他添麻烦,叫他分心了。宋大哥,那话劳你一定替我带到,让他莫再帮我张罗药材,且不说我手头暂且药材足够使,即便真有什么,在这清南县城里买不到的,我自个儿往府城走一遭也不是难事。”
说着又往旁边让了让:“劳烦宋大哥你和几位大哥专程跑这一趟,进去大堂里喝碗茶吧?”
“不了不了。”
宋捕快连连摆手,他身后那几个人也跟着摇头:“如今天儿冷了,我家那臭小子睡得早,我得赶紧回去,还想与他说两句话,乐呵乐呵呢!”
一面又往医馆里张了张:“都这时辰了,叶郎中还在给人瞧病?喙,当真是医者父母心!他忙着,我们便更不好去打扰,叶姑娘,那个……你便只有那一句话要带给卫都头?这几包药是今日下晌送来的,那人明日才赶回府城,若是有甚东西,我也可帮你……”
“回头我想到了,再去找你。”
叶连翘晓得他意思,不愿扭捏矫情,大大方方冲他一笑,又寒暄两句,便将他几人送到彰义桥头,这才返回医馆中。
……
几包明晃晃的药材极其显眼,自是瞒不过叶谦和秦氏,他两个瞧见了,必定是要问起来的。叶连翘也懒得百般隐瞒,只说“是府城里捎来的”,剩下的事,凭他两人随便猜逢。
她却不知叶谦此时心中已起了大变化,不再将她与卫策的来往当做洪水猛兽般严防,道了句“卫家嫂子想得周到”,便将此事丢开,晚上归家,却少不得于秦氏关上门嘀嘀咕咕了一阵。
叶连翘捧着那几个黄纸包回到家,草草吃过饭,便返身去了自己房中,将药包打开来一样样地翻看。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卫策张罗来的这些药,都是她那美容养颜的营生上头惯用的,其实在松年堂里都买得到,但难得的是,那些药材瞧着比她平日里使的还要好上一些,炮制得很精,色正饱满,杂质甚少,一望而知,必然得花上不少钱。
使了多少钱乃另一回事,关键是,那人竟也有这投其所好的心思,真是……
叶连翘想了想,便将先前犹豫不定的那想法又捡了回来,去床头将自己那几本医药书全搬到桌上,仔仔细细翻了一回,研好墨,捏着笔费劲儿地刷刷写了几行字,待得墨迹干透便妥当收好,也没耽搁工夫,转天寻到那宋捕快,请他一并捎去了府城。
于是,当天入夜,待卫策回到府城新安下的家里,他娘万氏便立刻喜滋滋地迎上前。
府城这地界比不得清南县,人多地贵,房子价也高,卫策与他娘两个一起来了府城之后,还在客栈之中住了一段日子,花了不少功夫,才觅到这样一处居所,孤零零的两间房,只后头有个狭小的院子。
地方不大,万氏再想如从前那般成天尽情摆弄花草,就难免有些不现实。连这唯一的趣味也没了,她便少不得郁郁寡欢,整日唉声叹气,直言这府城虽样样都好,在她心中,却比不过清南县一分一毫。
卫策也晓得他娘在这府城里人生地不熟,连个朋友都无,日子不好过,已许久没从她脸上瞧见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不由得纳罕,一面接过她递来的水盆,埋头洗脸,一面问:“娘今日遇到什么好事?怎地如此兴头?”
“可不是好事吗?”
万氏笑不哧哧,从桌上拈起一张纸片,献宝似的给他瞧:“喏,你看这是什么?昨儿你打发去清南县给连翘丫头送药材的那小子拿回来的,你倒说说,这东西能是谁给的?”
卫策心里一动,忙擦干了手脸,将那纸片接了过来匆匆一扫,却见上头是一副药方,字写得歪歪扭扭似虫爬的一般,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言明此药方是从药书里摘抄所得,并非自己杜撰,可益气强身,最适合劳累睡眠不足的人服用,平时也不必特地煎来喝,只消熬汤时依着方子加上一些,对身体便极有好处。
这样丑的字,竟好意思大喇喇地示于人前,除了那丫头之外,没人还能这般厚脸皮。
那纸片上只有这一副药方和几句叮嘱,此外再无别的多余话。卫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然而再盯着那药方看上几遍,心底却缓缓地腾起一股暖意来。
“怎么样,怎么样,是连翘丫头捎来的吧?上头写了啥?”
万氏不认得字,刚得着这纸片时,也只自己猜逢十有八九是叶连翘送来的,却完全不知那上头写的甚么,好容易盼得儿子回来,忙一叠声地问。
“哦,不过一副药方罢了。”卫策回头冲她点点头,“想来是我打发去送东西的那小子,言语中透露了我最近有些忙碌的缘故,她便弄了这个来,说是能补气强身。这东西于我正合用,明日便按方把药抓了来,娘做汤时加些进去,也算没拂了她的好意。”
“好好,我记住了,记住了!”
万氏喜不自胜,一拍掌道:“我便晓得那连翘丫头不是个没心的!先前那事没着落,我心里还七上八下,这回可安乐了!哎呀,只可惜……你二人一个在府城,一个在清南县,老这么拖着,可怎生是好?”r1152
娇颜 第一百八十二话 由头
卫策他娘面上带笑,然而说着说着,却又忧心起来,长长地打了个唉声。
“连翘那孩子是个好的,我心里是真瞧中了她,可这事,何时才能做得准?他爹和后母那边……说实话,怎地办事这样没着没落?既不肯给句准话,又没有明明白白地断然拒绝,就这么拖着,算是怎么回事?你年纪不小了……”
她抬头往卫策脸上张了张:“你心里咋想,当娘的哪里不晓得?可若那边真是个没盼头的,咱还能一直等信儿吗?依娘说,要是实在不行,不若就将那心思撇了,踏踏实实说一门亲……”
“好了娘。”
卫策拧了一下眉头,打断了万氏的话。
断然拒绝?什么叫做断然拒绝?叶谦和秦氏的原话如何,他不曾也没打算同万氏细问,倒是叶连翘那边,清清楚楚地给了他“不愿意”三个字,可他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中秋傍晚,她一点不留情面地丢下他便走,连他离开清南县那日,也没来露个面,今日却又送了这药方子来——虽然知道并非她本意,十有八九,她也不过是觉得他送礼,她便回礼而已,但这种行径,与吊着他何异?
他心中忽地起了涟漪,恨不得立刻就冲去叶连翘跟前,问问她到底想干嘛,不自禁地将手中那纸片攥得紧了些,在掌心搓揉成一团。
可……她不过送来一张药方而已,他便按捺不住,巴巴儿地往清南县赶,那他成什么了?
“哎哟,你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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