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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叶冬葵习惯性地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拽着她就往南城门走,一边道:“你不是不想把咱家的花儿卖给松年堂吗?怎地又改主意了?”
“苏四公子非要买,送上门来的钱我干嘛不赚?”
叶连翘嘿嘿一笑,指着路边卖栗子糕的小摊儿,颐指气使道:“我要吃那个!”
“我欠你的?”叶冬葵斜她一眼,却是没含糊,颠颠儿地跑去买了来,往她手里一塞。
叶连翘心满意足,立刻拈了一块儿塞进嘴里,乌鲁乌鲁道:“我也没白吃你的,今儿我跟着秦姨去吴家村了,就因为跑了这趟,下晌我才忙得连喘气工夫都没有,吃你点东西,你不亏。”
叶冬葵面上腾地一热,偏生要装相,满不在乎道:“去就去了,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就是想告诉你,那姑娘挺好的。”叶连翘噗地一笑,“咱们路上慢慢说!”
……
果真,这一路上,叶连翘都在喋喋不休地同叶冬葵描述,那吴家二姑娘生得是什么模样,性子又如何。
叶冬葵窘得慌,却又掌不住想听,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免不了被她丝毫不留情面地取笑了两句,兄妹二人一路乐呵呵地回到家门口,却正好见得叶谦将两个人送出门。
那二人瞧着年纪不大,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包袱,瞧着鼓鼓囊囊,却好似并不沉,且远远地还能闻见一股子花香味。他两个笑哈哈地满口让叶谦别送,不经意间一回头,瞧见了叶连翘,那笑容便拉得更大了些,点点头,道了句:“叶姑娘回来了?”
这两个人,之前叶连翘是见过的,晓得他们常跟在苏时焕左右,恐怕在他跟前很得力,今日也是特意得了他的话,跑来买月季花,而看这情形,这笔买卖应当是已经做好了。
叶连翘笑着同他两个招呼过,嘴上闲不住,叮嘱了两句这花瓣拿回去千万别放在潮润的地方,等他二人转头往村口去,方才抬脚进了门,还打算去打水洗洗手脸呢,忽然就觉屋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头先儿叶谦将那二人送出来,瞧着似乎心情还不错,笑容满面地同他两个告别,然而那二人一走,他却仿佛立刻换过一个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往桌边一坐,抬眼往叶连翘面上一瞟,目光仿佛有点沉。
闹哪样?
叶连翘颇觉她这老爹最近这段日子喜怒无常,忍不住腹诽他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也不敢再在他身边坐下,免得惹祸上身,搭讪着往灶房里张望一眼,笑道:“那月季花都卖出去了?价钱怎么样?秦姨没把我要用的那些也卖掉吧?”
“我就那么没分寸?”
秦氏手里锅铲翻飞,拨空回头答,然后就陡然冲外间叶谦的方向努了努嘴。
叶连翘心里一咯噔,忙把身子又探进去一些,估摸着叶谦当是瞧不见她的脸,方不出声,做着嘴型道:“又怎么了?”
是觉着那亲事不满意?
秦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总之……”
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叶谦在外屋叫了一声:“二丫头你过来。”
叶连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没办法,只能慢吞吞挪了过去:“爹你找我有事?”
一边说,一边想拉开椅子坐下。
“站好。”
叶谦拿下巴点了点地下,制止了她的动作:“我有话问你。二丫头,你有何事瞒着我?”
……难道不是为了冬葵的亲事吗?可是,她何曾瞒了他什么?
叶连翘愈加发懵,伸手摸摸自己太阳穴:“没有哇,我瞒着爹什么了?”
那边,正在灶房里打水预备洗脸的叶冬葵听见叶谦语气不对,慌慌地将水瓢一抛,一溜烟跑了出来,靠墙站着不开腔,只一眼接一眼地往叶谦和叶连翘的脸上瞅。
“没有?”
叶谦牵扯了一下嘴角:“二丫头,亏我还觉得此番我回来,你比从前懂事不少,人也能干了,你是从哪里学来那糊弄长辈的习气?若不是方才那二人嘴快,一时没留神给说了出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是吗?”
叶连翘不喜他这态度,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爹你有话直说,别让我猜,我猜不着。”
“你倒硬气!”
叶谦猛地一拍桌:“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虽对医药知道一二,却离精通还差得远,或是勉强能支撑你那美容养颜的买卖,却决计不可能给人诊病施药?前**拿出来的那个说是能治脓耳的棉丸子,我推拒了你,转过头,你便拿去松年堂,想当做成药售卖?好不知轻重!”
原来,今日苏时焕打发了那二人来叶家买月季花,那两个都是嘴皮子伶俐的,进了叶家的门,便和叶谦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也的确是没注意,便将那棉丸子的事说了出来。
这两个给人当小厮的家伙,都极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了叶谦面前,自然少不得要捧他两句,笑开怀道:“早前便听见说彰义桥那边新开了间医馆,里头的叶郎中医术了得,却不想您原来就是在我们松年堂做事那位叶姑娘的爹爹。您有一身好医术,怪道叶姑娘年纪轻轻的,也将那美容护肤的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喏,如今叶姑娘还制出来一种棉丸子,说是能治脓肿什么的,我家四公子颇瞧得上,说是要当做成药在铺子里售卖哩,像您这样有本事的人家,翻遍了清南县,也找不到第二家!”
他二人原意在拍马屁,却不想拍到了马腿上。叶谦一听这话,登时就不高兴起来,好容易熬到他两人走了,叶连翘也正巧回了家,忙不迭地便责问起来。
“有这事儿没有?”他抬头将面前的叶连翘打量一眼,“可曾冤枉了你?”r1152





娇颜 第一百七十八话 拿捏
灶房里的饭菜味飘飘忽忽扑了进来,叶家的屋子原就不大,登时被那香气笼罩得一丝缝隙不留。
往常这时候,全家人已经坐在桌边和乐融融地吃饭了,小丁香往往会叽叽喳喳地说些一整日碰上的好玩事体,叶连翘和叶冬葵也将这一日在外做事的见闻讲给大伙儿听,可眼下,这一切都被叶谦那带着一股子怒气的叱问声盖了过去。
那动静惊动了在门口玩耍的小丁香,小女娃满脸惊愕地跑进屋,朝叶连翘和叶谦脸上各张望了一眼,似是有些发怯,小心翼翼地蹭到叶冬葵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秦氏也从灶房里出来了,往叶谦那边抛了个眼风,淡淡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样高声大气地吆喝甚么?你那嗓门又粗又敞,传了出去,好听呀?”
也不知是她这话起了效用,还是叶谦自个儿嚷嚷了两句,将胸臆中的浊气吐出不少,他的脸色稍微放缓了些,屈起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抬眼瞟了瞟叶连翘:“二丫头,你怎地不说话?”
叶连翘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自打前些日子,叶谦张罗着想要给她说亲开始,她与自家这爹爹的关系,便有些微妙起来。
叶谦和秦氏回来了总有几个月,先前她与这爹爹虽称不上亲密,但却至少很能聊上几句,兴头上来了,也算是相谈甚欢。然而现在,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二人就好像携手踏进了荆棘丛,每走一步都可能踩上尖刺,每做一件事。仿佛都可能成为对方心里的疙瘩。
那棉丸子的事……是,或许她的确应该先跟叶谦知会一声,可这难道就全是她的错?他叶谦瞧不上的东西,被别人看入了眼,这也不行吗?
“爹你听我说。”
叶连翘又做了个深呼吸,试着让自己平心静气地开口道:“那治脓耳的棉丸子,我原本就是打算制出来。让爹看看是否能用得上的。我有多少斤两。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又怎会贸贸然地见人便炫耀?是那苏四公子,翻看松年堂的账本时。晓得了我自个儿花钱买了那几种药材——爹也知道他自小便熟读药书,对这些个药方什么的最有兴趣,这才让姜掌柜找了我去,问明那几种药材是作何使用。要把那棉丸子当做成药在松年堂售卖,也是他们的意思……”
“哼。”
叶谦低低冷笑一声:“他们的意思?人家捧了你两句。你便飘飘然起来,以为凭着自己那点子微末道行,不仅能在美容养颜的营生上头混出个名堂来,就连那正经的药材行当。你也能分一杯羹?你可有想过,一旦你那劳什子棉丸子真的上了市,过后出了岔子。你如何担当得起?”
……会不会聊天?这分明就是不想好好说话嘛!
叶连翘简直忍不住地要在心里翻白眼。
她又不是傻子,那棉丸子是她自己亲手制作的。用了些什么药材,每种分量多少,又各派甚么用场,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或许在这医药上头,她的确是不如叶谦懂得多,自个儿也晓得自个儿是个半桶水,可再怎么说,那几种药材的药性她心中还是有数的,能不能医好那脓耳的毛病且另说,最差不会医坏了人呀!
再说,这叶老爹说话也真够气人的,同样是谋生,敢情儿她那美容养颜的买卖,便天生要比他这正经给人瞧病的郎中矮一头?
她不想跟叶谦当头当面地呛呛,在心头忍了又忍,终于打算主动退一步:“是四公子让我把那棉丸子的药方写给他瞧过,觉得不错,这才生出了要当做成药售卖的心思,我也是一时高兴得忘了形,没想到应当先同爹讨个主意……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那我现在把那方子写出来,爹看看?”
她觉得自己现下也算是亡羊补牢,一味做小伏低,给足了叶谦面子,那叶老爹也该见好就收才是。孰料叶谦那脸色却仍旧是黑墨墨地一团。
“我不看你那玩意儿!”
他不耐地挥了挥手:“总之你记得,做好你的分内事便罢,旁的事切莫沾手,免得来日,给自己惹一身的麻烦,明日你便去姜掌柜面前把这事儿回了,凡事轻巧简单些,对你也有好处。再者……”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你在那松年堂中,原本只是为人医治容貌上的毛病,如今却什么都掺和,实在不伦不类。那苏四公子和姜掌柜因何生出这种想法来,我是外人,不好随意猜度,但你既是我闺女,我便不能不理会。早前你不是说,不想在那松年堂里长留了吗?如今我这医馆也算上了正轨,就是最近,你便挪回来吧,屋子都给你留着呢,省得空在那里积灰。”
这是……要让她彻底离了松年堂的意思?之前她虽透露出这种想法,叶谦也表明了支持的态度,却从未主动开口催促,今日就为了一个治脓耳的棉丸子,他便笃定,自家闺女不能再在松年堂里呆下去了?
秦氏站在灶房门口,一直没插话,这会子蓦地也开了口,轻飘飘道:“连翘你虽然能干,到底年纪还轻,许多事难免想不到,或是琢磨不周全。挪回来也好,有你爹在旁看顾着,即便出了差错,也有他替你找补着,依我说,倒比成日在那松年堂里忙碌要好得多。正好你爹最近正预备招学徒,你肯挪回来的话,若需要女伙计,便刚好一块儿替你踅摸,我和小丁香虽不懂你那行当,但那些需要花力气的杂事,我们倒也可以搭把手。”
叶连翘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垂下眼皮对叶谦道:“爹容我想想行吗?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行,你好生想想。”
叶谦也不愿逼得她太过,皱着眉应了一声,那边厢,秦氏便立马张罗起来,满口称“好了好了,连翘倘若挪回医馆里,这便是件好事,你们父女俩作甚还这样乌眼鸡似的?赶紧拾掇桌子吃饭了,耽搁这半晌,菜都凉了!”
叶连翘勉强笑了一下,小丁香便呼出一口气,转头去了灶房,嚷嚷着“我来帮忙拿碗”,全家人哄闹一通,将这事暂且遮了过去。
……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气氛融洽,饭后,叶连翘帮着秦氏收拾了碗筷,又在门前陪着小丁香玩了片刻,终究是心中揣着事,提不起劲头,干脆找了个由头,说是手头还有点工夫要做,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叶谦冷不丁让她离了松年堂回自家的医馆,这让她心中颇有点不是滋味。
这段日子,她固然与姜掌柜和曹师傅他们相处融洽,但要说舍不得离开松年堂,倒也不至于,她只是不大愿意这事由叶谦来做决定,更不喜欢被他拿捏。
没错,就是拿捏。
叶谦曾经常年在外,对三个子女向来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她本以为,他回来之后,也会如此行事,可只有当遇上事儿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家这老爹,同这年代别人家的父亲也没什么不同,需要绝对的、说一不二的威严。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问题是,他早干嘛去了?若她刚来到这个家时,便有他这么个人在面前杵着,她或许还会慢慢习惯,对此不以为意,然而这长久以来,她一直是自己为自己做决定,即便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都是与叶冬葵好言好语地商量,冷不丁跳出个处处指点的老爹,说实话,她不高兴。
假使她真个回了叶谦的医馆,同他在一个屋檐下做事,恐怕就没有在松年堂那般自由了。
……也是好笑,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在那松年堂里做事,很有些让她不愉快,这会子那地界儿居然成了一个自由的所在了。
房门陡然被叩响了,叶连翘一回头,就见叶冬葵探了个脑袋进来。
“一个人坐在屋里干啥,不嫌闷得慌?”叶冬葵笑嘻嘻地冲她一挤眼,哧溜一声钻了进来。
“你干嘛?”
叶连翘强打起精神来冲他一笑:“又想来同我打听你未来媳妇的事?我都跟你说了一路了,你怎么还听个没够?不是告诉你了吗?那吴家姑娘长得特别俊俏,一看就是个爽快利落的……”
“谁问你这个?”
叶冬葵闹了个大红脸:“我说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拿这事儿笑话我半年?我是看你好像蔫蔫儿的,这才来瞧瞧。”
一边说,一边就在她对面坐下了,脑袋往前一探:“咱爹让你回医馆,你是不是不大愿意啊?”
“也不是不愿意,我就是觉得……”
叶连翘欲言又止,摆了摆手:“算了……”
“当初你拿出那棉丸子出来,爹看都不看一眼,过后却被姜掌柜和苏四公子当成宝,爹的面子上,只怕有点挂不住。”
叶冬葵探长了胳膊在她肩上拍了拍:“不过,你在那松年堂,也不是甚么长久之计,别的不说,万一哪一天,那苏家大夫人又发疯,再把你招到府城去,还不够你烦的!回了医馆,怎么说都是自家的生意。”
“唔。”叶连翘点点头,对他笑道,“你现下就别管那么多了,踏踏实实把你手里的活儿干完,然后就一门心思地把你的漂亮媳妇娶进门,这才真正是你的大事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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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第一百七十九话 亲哥
“咱能不能先不提这茬?”
叶冬葵窘得要命,使劲挠了挠头皮,狠瞪叶连翘一眼,然后便正色道:“我晓得这对我而言自然是一件大事,心里并未曾看轻了它,说实话,那姑娘既然你觉得好,想必便是不错的,我信得过你。但即便来日这亲事真的能成,你和丁香不照旧是我妹子?不管到了啥时候,你的事都是我的事,我哪能不管?”
叶连翘因他这话,心里一阵暖,却是摇了摇头:“你这话错了。等你娶了媳妇,你便先得顾着她,若还像先前似的,成天替我和丁香琢磨,那便不合适了。你若照应好了你媳妇,还有余力,到那时,我自不会跟你客气,有了麻烦,肯定找你帮忙呀。”
“咱先不说这个。”
叶冬葵挥挥手:“方才我见你脸上神色不大痛快,所以才来瞧瞧你——连翘,你是不是不愿意回医馆来?”
叶连翘叹了口气,当着他的面,不愿有所隐瞒,思忖了片刻,便道:“怎么说呢?回来自有回来的好处,可是……不晓得哥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之所以想离了松年堂,便是图个自己做买卖,凡事都可自己拿主意。可今日,我瞧爹那模样,心里倒有些惴惴起来。一旦我真个将那美容护肤的买卖挪到医馆里,万一将来他所有事都得过问,那我……”
“……也是。”
叶冬葵低头想了一阵,认同地点点头:“自打你做了这个营生,我也瞧出来了,你压根儿就不是那起会让别人替你做决定的人。倘若和爹一块儿呆在医馆里,只怕。更容易起矛盾。”
“我也是担心这个。”
叶连翘应了一声,将桌上茶壶提起来摸了摸,见壶壁温嘟嘟的,便斟了一碗与他:“你喝水吗?”
“不喝。”叶冬葵一脸嫌弃,“你这屋里的药味比外头还浓,水里头不定都沾着苦味,我才不受这个罪。”
唇边虽挂着笑容。神色看起来却是无比凝重。搬着凳子往叶连翘那方又凑近了些,压低喉咙道:“还有个事,我心里也觉得蹊跷。”
“什么?”叶连翘抬了抬眉毛。
“爹今天为了那治脓耳的棉丸子发火。不管是因为脸上挂不住也好,还是真怕你将来惹麻烦也罢,都尚算正常,没甚可指摘。但他借着这个事儿。让你回医馆,用的还不是商量的语气。我便觉着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往门的方向努努嘴:“还有那个秦姨,她仿佛也很盼着你回来似的,可你想想,你若真个回来。爹的医馆里,免不得要给你添置些物件儿工具啥的,每月里还得置办不少药材供你用。又要使钱给你请女伙计,这笔花销。在松年堂或许不算啥,在咱家可不算是一个小数目——她那人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晓得,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不愿咱占了爹一点便宜,又怎会……”
这话当中仿佛透露出某种意思,叶连翘朝他脸上张了张:“咱俩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得这样打哑谜?”
叶冬葵嫌弃她愚钝,老实不客气地给了她个轻鄙眼神:“我记得,当初你去松年堂,与姜掌柜说好了,挣得的利润三七分,这么久以来,那份钱,那姓秦的怕是一文都没得着吧?”
叶连翘有如醍醐灌顶,霍然睁大了眼。
她倒真把这一层给忽略了!如果她回了叶家医馆,要想再把自己挣的钱攥在自己手里,只怕没那么容易。且不管秦氏现下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这都是她必然要面对的局面。
许是因为常年不在家、带累三个子女过了不少穷苦日子的缘故,叶谦回来之后,并未曾多过问叶连翘和叶冬葵挣了多少钱,也从没有向他们讨要,十有八九是觉得心亏。但叶连翘若回了医馆里,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你今儿怎么这么聪明了?”她有点不信地直勾勾望着叶冬葵,“你不是个傻子吗?”
“滚!”
叶冬葵抬起巴掌,作势要往她脑壳上拍,却只是虚虚一挥,随即叹息一声。
“咱三兄妹里我最大,爹又给娶了个后娘回来,好多事,我咋能不想啊?你最近这一向忙得脚打后脑勺,我干的却是体力活儿,不费脑子,手里做着事,还能拨空多琢磨琢磨。我也算瞧出来了,秦姨那个人,平日里与咱们相处不错,遇上啥事儿,说不定还能跟咱站在一头,譬如上回万安庆他娘和冯郎中媳妇那事,我就觉得她挺有义气,可……一旦沾上‘利益’二字,便是另一说了!她为她自己和爹两个打算,轮不到咱说对错,可我总不能叫你吃亏啊。”
他为难地揉了揉下巴:“唉,早晓得这样,当初卫大娘上门提那事,你就该应了,翻过年便去府城,想来,卫策哥总不会委屈你。”
叶连翘听到前头,还觉心下感动得紧,觉得这哥哥满心里替妹子打算着实不易,鼻头一阵阵发酸,到了最后,却是又好气又好笑,睨他一眼:“你还说我老提你娶媳妇的事,你自己又如何?你那事,好歹是八字画了一撇的,我这却连影儿都无,瞎扯什么?那依着你,这事儿怎么办?我到底该怎样和爹回话?”
叶冬葵垂着脑袋思忖一阵,似是在犹豫,半晌,蓦地抬了头:“妹子,你想不想自个儿张罗那买卖?不去爹的医馆,自个儿做东家——你手头攒了多少钱了?”
叶连翘噗嗤一笑,抬了抬下巴:“你打听那个做什么,我说,你该不是来当探子的吧?”
话音刚落,见叶冬葵仿佛真个想揍她,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好好好,我错了,待我数数。”
一边说,一边就将那装钱的罐子从床下掏了出来,颇花了点子力气,费劲儿地搬到桌上,哗啦一声全倒了出来,拿手指头拨着数了两遍。
“九十……九十六贯,还有零星几十文。”
她抬头对叶冬葵道,自个儿也觉得惊诧起来。
她晓得这半年来自己赚得不少,但一数之下,仍旧有些吃惊。
也是亏了她做的这行当新鲜,在城中乃独一份,才如此好赚吧?
叶冬葵眼睛瞪得老大,神色中全是“你个死丫头厉害啊,不声不响挣这许多钱”的意味,隔了许久方道:“如今咱这城里,典一间铺面,一年也不过十几贯,即便加上别的杂七杂八花费,你这钱,也算绰绰有余。此番我帮人盖新宅,到了年尾,当是能挣上些许,你要是怕手紧,回头我把那工钱给你。”
叶连翘一愕:“这如何使得?”
从前叶冬葵挣了钱,也都交给她管,可那时,那些钱是用来供他们三兄妹花使的,眼下听他的意思,却是要把这工钱拿给叶连翘开铺,这……
“怎么使不得?”
叶冬葵一脸笃定:“你也说了,等我成亲之后,我便得顾着自己的媳妇,到那时,纵然你想管我要钱,我也得再三考虑才行。趁着眼下那事儿还没办,我自然当出把子力。我这当哥的,原本能帮你的不多,原先应承了要买最好的药治你头上的伤,到最后还是你自个儿医的……”
叶连翘说不出话,眼眶有点烫。自己也觉得可笑,他们兄妹素来和睦,眼下她竟因为钱的缘故感动成这样,实属不该。想了想,张口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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