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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卫策愣怔片刻,顿时觉得头先儿那股子不愉快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勾了一勾唇角,不好老在这医馆门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便晃晃悠悠,往桥上走了几步。
……
叶连翘平常时每日来同叶谦吃午饭,便只当是交差完成任务,恨不能搁下碗就走。今天晓得外头有人在等,那筷子更是捣腾得雨点一般,几口将饭粒子划拉干净,把碗筷收到后头,同叶谦打了声招呼,拔腿就往外走。
卫策果然还站在不远处,手中兀自提着大包小包年礼,不知怎的,遥遥这样瞧着,倒觉他那模样,颇有点冒傻气。
叶连翘快步奔过去,面上带了两分促狭笑意:“你怎么这样老实?一大早从府城赶来,铁定没工夫吃午饭,你这么大一个人,不饿吗?”
不料那人却是一脸云淡风轻,摇了摇头:“惯了,做我们这行当,原本就食不定时,一忙起来,整日到头也未必能沾丝毫水米,日子长了,根本连饿是什么滋味都忘了。”
叶连翘拧了一下眉,再开口时,语气就不大友善:“即便是这样,今天你又并非忙于公务,何必非得饿着不可——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我给的那张药方,你究竟用了没有?”
“……”
卫策额头直跳,竭力咬牙才忍住了她那句“缺心眼儿”给自己带来的不快,淡淡道:“我娘把你给的那东西当成宝,第二天便巴巴儿按着方子把药材买了回来,每隔两日,总不忘了炖在汤水里给我喝,这便不用你操心——倒是你,适才我就想说,你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眼瞧着松年堂也该放过年假了,难不成现在还忙得不可开交?”
叶连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我总不能告诉你,自打秦氏有孕之后,本姑娘便家里家外一把抓,生生忙成个陀螺也似吧?于是干脆不答他的话,岔开话头道:“一年到头都是那样,我也习惯了。对了,大娘最近怎么样?在府城生活可还觉得顺心?”
“我娘总嫌府城里连个熟人都无,家里地方狭小,想栽种些花草都不能够。”
卫策一边不紧不慢地同她说,一边领着她朝松年堂的方向去:“她很挂念你,有事没事地就要唠叨两句,说是上回去你家,也没见着你的面,心里怪想的。”
至于万氏上回去叶家是为了什么事,他两个心里都有数。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是些最近发生的琐碎事罢了,卫策也就断断续续讲给叶连翘听,他这一向大抵都在忙些什么,又告诉她,过完年后,省里的提刑按察使便要去千江府衙督审案件,保不齐便会翻查陈年旧案,到那时,他们捕快房的人十有八九得帮着跑腿出面,少不得又要忙一场。
这些事,说实话,叶连翘听得并不十分明白,却也兴致勃勃,时不时地问他两句。行至松年堂左近,她便笑着道:“我想起来了,上次你突然跑回来,不是骑了一匹褐色的大马吗?瞧着好不威风,今日怎地却不见它?”
卫策唇角微动,墨不见底的眸子里透出一抹笑意:“我自是骑马回来的,不过今日手里东西多,牵着它反而不便当,我就将它寄在了旁处。原来你喜欢那马?今日是迟了些,要么等下次我回来,把它牵到你面前,也让你试试?”
“不不不!”
叶连翘很是惊恐,把手摇得好似风车,一脸正经道:“我又不会骑马,摔下来不得了!我也就是问问罢了,你不必当真。”
卫策很想说,有我护着你,哪里能伤着分毫?那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一个清朗男声从右前方传来。
“叶姑娘。”
两人同时抬头,便见苏时焕坐在前边儿一架马车里,单手挑开帘子,正冲他二人颔首而笑。
叶连翘忙抹去面上的嬉笑之色,唤了声“苏四公子”,举步就要上前。
谁成想,那一步还没迈出去呢,后背心就被拽了一下,人登时站不住了,往后一仰,就有一只大手托了托她,帮着她稳稳当当立在原地。
卫策是习武之人,动作又快又隐蔽,却无奈手上没轻重,竟一下子就拽得叶连翘失了重心。也亏得他反应迅疾,又立刻扶住了她——从苏时焕的角度看来,倒像是叶连翘自己没站住,而他则纯粹是好心相助。
“你干什么?!”
别人瞧不出,叶连翘心里可是清楚得很,扭头恶形恶状地怒声道:“刚才说我怕摔,你……”
“我怎么了?”
卫策垂下眼皮,面上居然露出一丝无辜之色,似有意无意地摆弄悬在腰间的那块牌子:“你的意思,眼看你要跌倒了,我也不该扶?”
“你少打马虎眼!”
叶连翘气得不轻,当着苏时焕的面,又不好跟他大声嚷嚷,只能压低喉咙发狠:“分明是你故意拽我的!你……”
生平头一次,她面对着卫策,居然词穷了!她早就该知道,这家伙平日里装得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其实根本是蔫儿坏!
这么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我没拽你。”
卫策铁了心不认,也仍旧不抬头,只抿着唇角憋笑。
他与那姓苏的打过几回照面,并不熟识,也不知其人性情如何,却总觉看着不顺眼。
从前他与叶连翘的事没个定数,他就算心中不欢喜,也没法儿管。如今却不同了,他家这叶二姑娘好端端同他说着话呢,凭啥那姓苏的一叫就得过去?
叶连翘猜到他心中所想,又好气又好笑,满肚子里骂他是个醋精,若不是当着人,真恨不得踩他一脚。两人正僵持,那苏时焕已下车走了过来,含笑对叶连翘道:“远远地瞧着仿佛是你——听姜掌柜说你最近都不在松年堂吃饭了,可有缘故?”
“也没别的缘故,是家里的事。”叶连翘一言略过,背过身不搭理卫策,也对苏时焕笑了笑,“您这是要去松年堂?”
“是。”苏时焕点点头,“快过年了,上次便未能及时请大伙儿吃顿年饭,虽过后补上了,心里到底过意不去,此番却是不想再错过,故此刚从外地回来,便打算立即去松年堂找姜掌柜商议。”
他一面说着,便朝叶连翘身后的卫策看了一眼,彬彬有礼道:“这位……我们好似见过,是卫都头吧?”r1152





娇颜 第一百九十九话 相较
此刻还没到未时,街边尚有些吃食摊档,不远处一个小贩担着环饼在叫卖,声调悠扬悦耳,长长短短,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过来。
三人就站在街角处,很快,常年随着苏时焕的那两个小厮也跟了过来,笑嘻嘻同叶连翘打了声招呼。
卫策大约是没提防苏时焕竟会过来同他搭话,眉毛略挑了一下,却也并不十分讶异,因嫌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碍事,便转头对叶连翘撂下句“帮我拿着”,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一股儿脑丢进她怀里,然后冲苏时焕一抱拳,就算是见过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眼下明明该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却偏生连一星儿薄日头也不见,反而呼呼地刮着风,又冷又利,像是要割破人的脸皮。
叶连翘只觉那寒风一个劲儿地往领口钻,手里又抱着东西没法儿整理,刚缩了缩脖子,便被卫策察觉,即刻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意在替她挡风。
叶连翘忍不住,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头先儿一路走过来她都冷的要死,那时候这位卫大都头干嘛去了?此刻身边有了旁人,他倒立时体贴起来——果然这不相干的醋格外好吃吗?
不过……
她抬眼往面前的两个男人打量过去。
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对比格外明显。苏时焕虽向来衣着低调,可他身上的一针一线都能让人轻易瞧出来绝非寻常货色,他一贯爱干净,通身上下未沾一丝尘土,人又是那样温文尔雅淡笑而立。旁的不说,至少打眼瞧上去,就像是一抹冬日里的暖阳,叫人觉着眼睛格外舒服。
反观卫策,却全然是另一副模样,身上穿着的是最寻常的布衫,还不甚整洁。衣摆处也不知从哪儿蹭了块污渍。搭配上他那一张冷涔涔中透着点混不吝的脸,他整个人分明就是“生人勿近”四个字的最完美化身。
可是啊可是,饶是如此。至少在叶连翘看来,卫策与苏时焕相对而立,气势并未落了下乘——又或者应该说,这个黑面神不管跟谁站在一起。都是永远不会输的。
也真是神奇啊……叶连翘在心里叨咕了一句,脸上虽有两分不情不愿。却也没拂了卫策的好意,往他肩后躲了躲,果然马上就觉得那冷风被挡掉大半。
苏时焕将他二人这番动作尽皆收入眼底,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望向卫策道:“即将过年,卫都头现下怕是忙得很吧?多亏你们这些捕快整年辛苦,清南县的老百姓才能平平安安。倒真该多谢你才是。”
“客气了。”
卫策面上带着惯来那种不耐烦的神气,寒浸浸道:“这话苏四公子该去同清南县的捕快们说。我如今却是已不在这里了。”
“哦?”
苏时焕仿佛很好奇似的,偏头看向叶连翘。
叶连翘心道人就在你面前你问我干嘛?倒是没耽搁,点了点头:“唔,卫都头现下是府衙的人,今日是回来……呃,探亲的。”
“原来是这样。”苏时焕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卫都头真可称得上是平步青云了。我虽未入仕,却也晓得千江府衙不是人人都去得的,想必卫都头本领卓绝,将来定然会做出一番大事业。”
“苏四公子说笑了。”
卫策抬了抬眼皮:“不过是个捕快而已,哪里就能称得上‘平步青云’?混口饭吃罢了。”
话虽这样说,语气里却是半点自谦的意思都没有。
“卫都头太谦虚了。”苏时焕客客气气道,“捕快或许位不高,却是实打实地护一城百姓安宁,我的父母家人都在府城,说不定将来,还要请卫都头多帮忙。”
他二人站得很近,可对话间却像隔着十万八千里,叶连翘听得背上直起鸡皮疙瘩,哪里还能忍?忙冲苏时焕搭讪笑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卫策的袖口,道“借一步说话”,将他拽去一旁。
“时辰差不多,我得进去做事了。”她把手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又丢还给卫策,甩着手抱怨,“沉死了!”
卫策立马就听出区别来。
在苏时焕面前,叶连翘一直礼数十足,规规矩矩地说话,然而冲着他,她却时不时地会小性儿一把,这个发现,让他心里顿时就觉得舒坦了。
小姑娘或许对他也不见得热情,可那得看跟谁比。若真要说起来,这世上与叶连翘最亲近的男人,便非叶冬葵莫属了,可难不成他愿意像叶冬葵似的当她亲哥?简直是开玩笑!
至少她肯嫁给他,那么他们便有一辈子的时光,所有的事都可以慢慢来。
想到这里,他神色便好看不少,低头瞟了瞟叶连翘的手,思及她成天捣腾美容养颜,细皮嫩肉的,便低声道:“勒出红痕了?我瞧瞧。”
“瞧什么瞧?”
叶连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眼刀,也小声道:“我是想问你,是不是等会儿你把年礼给我爹送去之后,就要回府城了?”
卫策心头愈发熨帖:“你也知衙门里功夫多,我不好老耽搁——不过你若……”
他本来想说“你若舍不得我走,我便多留一日也无妨”,到底是没能说出口,转而道:“你若是还找我有事,我明天一早赶回去也没甚紧要。”
“我找你没事儿。”
谁想叶连翘却是半点面子不给,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的意思,假使你不赶时间,倒不如去同我哥见见。他成日家念叨你,絮絮叨叨的说你不顾兄弟情,一点儿也不挂念他,我看他都快成个怨妇了!正好这一向为了他成亲的事,我家正在修葺房子,他便在家里守着,并未出去干活儿,你去和他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使得。”卫策从善如流,立刻点头应下。
“哦对了。”叶连翘又道,“我家里现成还有些适合冬天用的膏子,是我制好之后存在那儿的,你若要去月霞村,便让我哥替你拿,带回去给大娘使。我轻易去不了府城,不能探望,只有借这点子东西表表心意。”
“好。”卫策又点点头,语气柔和。
叶连翘见鬼似的抬头扫他一眼,指了指松年堂的方向:“那我进去了?”
她个头比他矮得多,每每同他说话,便不得不仰着脸,红唇娇艳,眼睛里水亮水亮的,卫策忽然就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然而这青天白日的大街上,他也只能想想而已,牵扯了一下嘴角,向着松年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吧。”
叶连翘便冲他摆摆手告别,一转头,却见不知何时,苏时焕与他那两个小厮连同马车,已然不见了。
……
在门外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松年堂,已是比平日里迟了,叶连翘匆匆跑进去,就见苏时焕同姜掌柜两个坐在靠墙的桌边,捧着茶杯说话,仿佛优哉游哉的,可不知何故,那姜掌柜神色却有些凝重。
看见她回来了,那二人便都转头冲她一笑,姜掌柜就道:“丫头今儿可是又迟了,莫不是想着就快过年,心思全在玩儿上头了?”
“没有没有。”
叶连翘嬉皮笑脸地对他摇摇头,赶忙拔脚跑进小书房。
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苏时焕等阵还会来寻她说话,果然,约莫半柱香之后,小书房外门帘微动,那个玉一般的男子翩翩然进来了。
“呀,四公子!”
彼时元冬、平安两个正头碰头地听叶连翘说话,耳中闻得脚步声,一回头瞧见是他,忙站得规规矩矩。平安还好,对谁都是淡淡的样子,元冬却有点着慌,忙不迭地要出去斟茶。
“不必倒茶。”
苏时焕冲她摇了摇手:“两位这大半年辛苦了,腊月二十二那日,我在醉仙楼略备薄酒,算是多谢大伙儿为松年堂劳累,两位虽是姑娘家,却也不必忌讳太多,到时候一定同曹师傅他们一块儿来。”
那醉仙楼贵得很,寻常老百姓压根儿舍不得轻易往里闯。听说能吃上一顿好的,元冬立刻高兴起来,扳着平安的胳膊撼了两撼,点头笑呵呵地连连答应。
苏时焕便转头望向叶连翘。
叶连翘只得对他笑了一下:“苏四公子,适才在外面怠慢了,实在对不住。”
“无妨,原本你就是在同那位卫都头说话,是我打扰了才是。”
苏时焕微笑走近了些:“不过我有些意外。若没记错,早几个月,姑娘与我曾在街上与卫都头偶遇,当时看情形,我还以为你同那卫都头并不熟识,没成想……”
“哦。”
叶连翘不太想和他谈论自己与卫策的事,便敷衍道:“我好似同您说过,卫都头与我哥哥是发小,两家也有些往来,今日也是恰巧碰见了,便多说了两句。”
“怪道呢。”
苏时焕笑笑:“这么说来,姑娘与那卫都头,也算是相识许多年了?”
这话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试探之意,让叶连翘既觉得怪异,心中还有点不舒服,抿唇道:“苏四公子对我私下里同谁人往来也有兴趣?”(未完待续)r655




娇颜 第二百话 人情
苏时焕颇有些意外。
自打去年冬天相识至今,叶连翘在他面前,始终保持着客套疏远的态度,无论何时都是含笑有礼,这还是头一回,他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悦的味道。
是嫌他问得多了,还是……
他微微笑了一笑:“我多嘴了罢?叶姑娘别往心里去,我并无旁的意思,只不过是恰巧瞧见了,便好奇多问一句。那位卫都头,素来在这城中很受百姓尊敬,我亦常有耳闻,有心结交,只是觅不到合适机会……”
结交?逗!
第一,说什么卫策在清南县受老百姓尊敬?那家伙明明就是凭着一张黑面神的脸在城里横行无忌,动不动就唬得人半死,大伙儿怕他都还来不及——怕和尊敬,这俩该当不是一回事吧?
第二,您苏四公子一个名门望族的少爷,好端端的,结交个捕快作甚?想跟他学怎么杀人玩儿啊?这不瞎胡闹呢吗?这话说出口,您自个儿能信?
叶连翘在肚子里胡乱一通腹诽,却也不想在这话题上与他没完没了地纠缠,抿唇笑笑糊弄过去,便问道:“四公子找我还有别的事?”
“是。”
苏时焕点一下头,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桌旁落了座:“有两件事。”
“您说吧。”
叶连翘正色道,猜测他的话只怕不是三两句就能说完的,便回头让元冬还是端茶来,一面含笑问道。
“是这样。”
苏时焕拿手摆弄桌上的几样小物件儿,不紧不慢道:“最近这三五载,每逢除夕,我都是在清南县独个儿过的,今年家中长辈早早儿地来了信,盼我此番去府城同家人团聚,故此,腊月二十二与松年堂众人吃过年饭后,我便启程往府城去。许久不见亲眷,总应带些礼,思前想后,还是要劳烦姑娘。”
叶连翘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打断他,只轻点了一下头。
“姑娘晓得,家母对你那养颜护肤的本领一直赞不绝口,自从同你见过之后,如今她用的也全都是你制出来的护肤品,除此之外,即便是从京城带回来的贵价货,她也懒怠看一眼,平日里更是没少在其他亲戚面前夸耀,惹人艳羡。所以此番我便想带些姑娘亲手制的美容物,送给府城家中的婶子嫂嫂们。我知松年堂这几个月十分繁忙,且今日一见——”
他一边说,一边朝叶连翘脸上张了张:“姑娘的脸色亦不大好看,仿佛十分疲乏,再添上我这桩事,难免又耽搁你时间。此事不勉强,姑娘若觉得有余力,肯接下我这桩麻烦,我自会格外付姑娘工钱,不会叫你吃亏。”
“您客气了。那些护肤品我都是做熟的,也并不非常麻烦,您开了口,我自然没二话。”
叶连翘很痛快地应了下来。
反正你是要给工钱的嘛,本姑娘就当额外赚一笔外快咯!与每日里的奔波和忙活家事相比,制作各种美容物品,于她而言就是消遣,有什么可不答应的?
不过……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个人说她脸色不好看了,不至于吧?
她稍稍偏过头,偷偷瞄了一眼搁在窗边案几上的镜子,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笑着对苏时焕道:“您说要给家里人送些美容物,我不知您家里亲人的容貌、肌肤情况如何,便只拣些普通人都能用得的物事如何?既是送礼,当然东西越全越好,这样吧,眼下我便把单子开好,趁着您在这儿,瞧过没问题之后,这两日便张罗齐全。”
“如此甚好。”
苏时焕很是满意,温和地勾唇一笑。
叶连翘也不耽搁,立刻就让平安取了纸笔来。
“头上用的便是那绿云油,除了七白膏以外,再配一样玉容膏;紫草润肌膏身上和手上都能用,此外,您若觉得合适,那当归饮子和青娥丸也各来两樽如何?”
她说着便飞快在纸上记下,没忘了替自己开脱:“我打小儿没好好学写字,让您笑话了。”
一抬头却见苏时焕含笑望着她。
“您看我做什么?”她赶忙把那张纸递了去,“如此安排您觉得还行吗?若是不妥我再改。”
“很合适,便依姑娘所言,替我备下五份罢。”
苏时焕忙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姑娘当真帮了我大忙,替我省却不少功夫,否则若由着我自个儿思忖,还不知得琢磨多久,头发只怕都要揪掉大半。”
这话一点也不好笑,然叶连翘还是配合地呵呵了两声:“您既说好,那就按着这个来了,种类虽不少,好在大多数松年堂里都有现成的,并不花我许多时间——您方才说有两件事是吧?还有一件是什么?”
听她问起这个,苏时焕方才将面上笑容收敛两分,端起桌上茶碗呷了一口:“嗯,另一件事……听姜掌柜说,前些日子,叶姑娘与那李献李郎中起了口角?”
叶连翘一愕。
姜掌柜会把这事告诉苏时焕,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人家是这松年堂的正经东家,做掌柜的,原该事无巨细一一汇报,她只是觉得奇怪,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又没再出纰漏,苏时焕并不是那起喜欢事后追究的人,为何突然问起?
“原来那个胖子叫李献吗?”
她只管在脑子里纳闷,一个没留神,脱口而出。
苏时焕险的喷出茶水来,忙别过头去清了清喉咙,然后低笑道:“那个……胖子?李郎中师从名家,在清南县也是有名有姓的,怎么到了姑娘嘴里,就只是个‘胖子’?”
“我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
叶连翘自悔失言,忙摆了摆手,正色道:“但我之前真的不认识他,至于‘胖子’二字……”
是曹纪灵这样叫,她才顺嘴学了来的,可怪不得她!
她干脆将这一层避过不谈,坦然道:“我的确与那李郎中起了争执,不过,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之后再未曾见过,莫非是……”
苏时焕抬头宽慰似的看了看她:“这件事本不想告诉姑娘,因为说到底与你无关,但我考虑再三,认为还是该让你知晓。那李郎中小气刁钻,只因是汤老先生的高徒,在清南县的医者当中却甚有威望,说其他医馆、郎中唯他马首是瞻,只怕也不为过。若我估计没错,上回你令他下不来台,他便心里生了恼恨,所以……”
“可我那之后的确没再见过那姓李的呀!”
叶连翘听得愈加莫名:“而且,您刚才既同姜掌柜谈过,应当也清楚,这段日子,那美容护肤的买卖并未受半点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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