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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熙禾
秦氏面上仍旧挂着笑,和和气气同叶连翘说笑了两句,道“趁着晚饭还没好,我去把那年货单子开出来,明日你和冬葵辛苦一趟吧”,便回身退了出去。
这边,叶冬葵便将切好的腌白菜丝挤干了水往大盆里一丢,愤愤然道:“她管得也太多了些,从前我怎地没发现她这样多事?连你在家中捣腾药材,她都有意见,这不是拿乔吗?”
还有什么可想不透的呢?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从前还未替叶谦生出子嗣来,即便是有心处处管束他们兄妹,说话声势也不够壮。如今肚子里揣上了,那当家主母的款,也自然要一步步端起来了。
这话叶连翘只能在心里想,万万不肯说出来,免得叶冬葵又像个炮仗似的炸开。她便只小声用那不相干的话宽慰了叶冬葵两句,手脚利落地整治好饭菜,一家人上桌吃饭不提。
……
这年代的人,一年之中,只怕也唯有过年的这几天,能踏踏实实地在家好生歇息歇息,不用整天想着怎么挣钱养活全家人。将近两年,这还是头一回,叶家人能在除夕这日,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虽然称不上热闹,却也还算气氛和睦,并未再生什么岔子。
叶连翘虽不用去松年堂,却也并未闲下来。
这段日子秦氏不怎么能干活儿,偏生年节里,最重要的事便是吃,叶连翘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灶房里打转,虽有叶冬葵帮忙,仍旧忙个不休,身上除了药味,又添了几丝油烟气。
初一初二两日,去了孙婶子、曹师傅和薛夫人家里拜年,少不得与曹纪灵又玩闹了一场。其余的时间,她都将自己关在屋里,将那透肌香身五香丸拿来反反复复地研究。
不知这梧桐子大小的丸子当初为何卖得不好,以至于很快便被束之高阁,至少在她看来,这种香身的丸药,当中的药材搭配十分恰当,服用起来也方便,按理来说,应当会很受欢迎才对,至少,比那需要每天涂擦的六物散要强不少。若真要找出点不足之处,便是这丸药用到的药材过多,使得价格也随之高了上去,除了那起十分富足的人家之外,寻常老百姓,恐怕鲜有胆子问津。
叶连翘也是实在对这透肌香身五香丸颇感兴趣,兴致上来了,简直压也压不住,索性一鼓作气,对照着药书,将这丸子中的药材种类稍作添减,去除了诸如麝香这等使用起来需要格外小心谨慎的物事,价格较高的几种,又试着拿别的药来代替,额外添加了槟榔,炼制出来,觉着非常满意,心里不由自得,待初五开市那日,便迫不及待地拿到松年堂,同姜掌柜商量,是否可以在铺子里售卖。
这种能赚钱的好事,姜掌柜又怎会拒绝?当即乐得合不拢嘴,将叶连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丫头来了松年堂,咱们可真是赚大发了!”
他高高兴兴地摸着下巴道:“大过年的,你也不闲着,整颗心都放在了生意上头,这样的人上哪儿找?更别提你还是个姑娘家!叫我说什么才好?小铁,还有余满堂,你们几个也好歹学着点呀,瞧瞧连翘丫头,再看看你们,哼,这年节里,怕是只晓得吃,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吧?”
小铁同余满堂几人正打扫铺子,闻言却也不恼,扛着扫帚嘿嘿傻乐。
叶连翘脸皮可不薄,不至于被夸了两句便不好意思,也嘻嘻一笑,道:“我也不过是瞧着那透肌香身五香丸很不错,有这么个好方子,白白浪费了实在可惜,这才生出要将它重新张罗起来的念头。论起来,前些日子我也琢磨过这香身的内服丸药来着,这东西,真真儿帮了我大忙了!”
况且嘛,她之所以这样肯费心思,也不全是为了松年堂,她想要通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让自己的本事真正愈发强大,这于她而言,才是最要紧的。
想了想,她便又对姜掌柜道:“那么,您的意思,这丸药能在咱松年堂里售卖了?我思忖,要不要请苏四公子看过之后……”
“行了,四公子哪里能管得那样细?”
姜掌柜大大咧咧地摆手:“当初是你有些把不准,才让他替你参详参详,如今你已是愈发能干,何必还事事麻烦他?便是咱们松年堂里出的那些个成药,也不必样样由他过目不是?如今这种香身丸要在铺子上售卖还早了些,等天气再暖和点,大伙儿爱出汗了,你只管瞧着吧,别说那些原本身上就气味不好闻的人,就算是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保准喜欢它!”
说着他便凑近了点:“对了,你提到四公子,我倒想起来了。约莫这两日,他就该从府城回来,要与那汤景亭老先生相会。这事先前就同你提过,现下你也该拿主意了,便随着一起去?”(未完待续)r655





娇颜 第二百零六话 独处
h2> 一起去见汤景亭,这事之前苏时焕的确曾经提过,只是彼时叶连翘并未立即应承,一是怕麻烦,二来也是多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想着保不齐何时,苏时焕就会转了念头,自己便正好能省些工夫。
然而现下,姜掌柜将这话头又提了起来,摆明了把此事看得甚为紧要,若再一味推脱,只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行,我便跟着苏四公子去一趟吧。”
叶连翘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冲姜掌柜点了点头,含笑道:“总归是一桩麻烦,妥当解决了,大伙儿也好安心些。况且,我对那位赫赫有名的神医,还真有两分好奇,此番只当是去见见世面——我就怕,到时候举动不合时宜,丢了咱松年堂的脸。”
说到最后,便有点开玩笑的意味了。
她肯去,姜掌柜心里便欢喜了,把手一拍,努嘴道:“嗐,这有什么可担心?别说你平日里便是个有轻重的孩子,即便真的到时候紧张,横竖也有四公子在旁照应着,你只管人到了便罢,话都不消你多说一句呐!”
叶连翘笑嘻嘻应了,转过背,待两天之后苏时焕从府城回来,姜掌柜便去他跟前回了话,于是,初十那日晌午过后,叶连翘也就离了松年堂,往约定的地点而去。
苏时焕此番与那汤景亭汤老先生约在了一个唤作“穿石亭”的所在,因怕叶连翘寻不到地方,原先还打算让小厮来接,叶连翘却不愿这么繁琐,谢了他好意,一路跟人打听着,去到了城南距苏家老宅不远的那处所在,于外边儿候了一阵,便见得苏时焕的马车遥遥驶来。
叶连翘惯来觉得同苏时焕相处有些不自在,又有心与他保持些距离,先就朝旁边挪了两步,见那一身素色袍子的翩翩佳公子落了车,便远远地冲他行了个礼。
“我来迟了吧?”
那苏时焕倒是一副熟稔的模样,大老远便冲叶连翘露出一脸温润的笑:“虽然已立春,这天气却还寒得很,让姑娘在这儿吹冷风,实在对不住得很。”
一面说,一面走到叶连翘跟前,眼睛往她身上略略一扫,柔声道:“姑娘穿得少了些罢,不冷吗?”
他这种寒暄很是平易近人,然而叶连翘却一直不大习惯,总觉得当中掺杂些许怪异,却又不好说,只得抬头也还他一个笑容:“不妨事,今日这天气不错,并不觉得冷——汤老先生还未到吧?”
说着话,便嗅到他身上那股清淡的中药气,并非是服药所致,想必,他平日里在家中也常摆弄药材,衣衫上免不了沾染一星半点那清苦的气味。
“我特地让叶姑娘你早来半个时辰,今日与汤老先生相会,原本是我做东,总不好让客人等。”
苏时焕唇边的笑容极有分寸,抬首往前方那园子的入口处张了张:“要不咱们先进去等?”
“好。”
叶连翘忙点点头,往一旁让了让,跟在他身后五步之遥的地方,一路不紧不慢地入了园。
……
平日里,叶连翘成天都在松年堂和月霞村之间奔波,说起来已在这清南县生活了一年有余,去过的地方却少之又少,今日若不是来见那汤老先生,她还真不晓得,城中竟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穿石亭虽名曰“亭”,实则却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占地甚广,当中栽种着无数叫不上名的树木,每走几步,便能见着一汪活泉,所到处淙淙之声不绝,水意洇在碎石小径上,湿哒哒的,更添两分清冷。
如今才刚刚开春儿,树枝上光秃秃的,虽然幽静,却仿佛没甚么景可瞧,然而等天气暖和起来,此地必然郁郁葱葱繁花遍地,端的是赏景游玩的好去处。
苏时焕之前已打发人来吩咐过,早在一眼活泉边安顿妥当,不过是简简单单几把竹椅和一张敦实木桌,上头茶具已齐备,旁边一只红泥小火炉上煮着水,靠得近了,能听见咕嘟咕嘟水沸的响声。
苏时焕先行在桌边落了座,转身吩咐两个小厮去打点,随即示意叶连翘也坐下,便笑着道:“这穿石亭的主人是我一位相识,我素来最佩服他,能将这偌大一个园子打理得如此清静雅致。现下天气冷,来这里的人不多,等过些日子你再瞧,可就非‘热闹’二字可形容了。”
顿了顿,他又道:“此处的茶非常好,点心和小菜也做得精致,汤老先生最爱便是此处的蝴蝶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约了他来这里。”
“哦。”
叶连翘笑着应了一声。
那两个小厮离开了,这活泉旁边暂时只得她与苏时焕两人,无法避免的,便有点拘谨起来。
她这细微的反应,并未能逃过苏时焕的眼睛,他顺手将木头桌上一只紫砂茶碗拿起来把玩,似有意无意道:“今日同我一起前来,姑娘心里有些不自在吧?是我强人所难了?”
叶连翘莫名地抬头看他一眼:“……不曾,苏四公子您何出此言?先前与李郎中的那件事,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总归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还带累着您替我善后,我很有些过意不去,这一趟,原本我就该来。”
“你嘴上这么说,只怕心里却未必这样想,十有八九,觉得我兴师动众?”
苏时焕微微一笑,却也没等着她回答,自顾自接着道:“叶姑娘与我也相识有些时日了,却何故始终如此客客套套?我年长你一些,却到底同你一样,也是年轻人,你我其实用不着太过拘礼,大可随意一些。”
“这不合适。”
叶连翘立刻摇摇头:“我在松年堂里做事,您是松年堂的东家,原本这礼数就不可少。况且……”
“你莫非是想说‘男女有别’?”
苏时焕径自打断了她的话:“我观叶姑娘你平日里并不是那样古板的人,同小铁和余满堂他们成日乐呵呵的,怎么到了我这里,便是另外一番情形了?况且,那天在街上撞见你与那姓卫的捕快,他与我的年纪差不多,你两个不也照旧有说有笑?”
闹哪样?
叶连翘拿眼睛飞快地瞟了他一下。
果然吧,她就觉得这苏时焕最近怪怪的,无论是对她的态度,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与从前大相径庭——可是这位公子,麻烦你搞搞清楚好吗?你与卫策两个,能是一回事吗?
“那不一样。”
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没完没了地打转,简单地吐出四个字,就闭了嘴。
偏生那苏时焕,却没打算就此作罢,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一挑眉,仿佛兴味十足道:“哦?我和他有何不一样?”
废话!本姑娘以后是要嫁他的,你说哪里不一样?
叶连翘愈加莫名,干脆只抿唇笑了一下,不做声了。
苏时焕也没再追着问,百无聊赖似的,将那茶碗抛起来又接住。也不知那两个小厮为何去了就不回,这穿石亭里原本就极安静,眼下没人说话,更是半点声响都无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时焕冷不丁又开了口:“那么……至少将那个‘您’字去了,可好?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这样句句恭敬,生把我给叫老了。”
叶连翘是说好也不对,说不好也不行,索性将话题扯开去,对他笑道:“是了,过年之前,姜掌柜给我看了一箱子松年堂里的宝贝,我在当中发现一种香身丸,瞧着很不错,便自作主张,稍加添减,与姜掌柜商量过,打算等天气暖和些,便在铺子里……”
“叶姑娘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苏时焕轻笑出声:“难得出来一趟,今天就不说那美容的买卖了吧?”
可是紧接着,他却又自己将话头往这上头引:“年前姑娘替我准备的那礼物很妥当,我一一送给了府城的亲戚们,人人都很喜欢,说那面脂膏子极滋润,头油也好使,真要谢谢姑娘才是。”
叶连翘一抬头:“您太客气了,我……”
“我素来便不喜府城那地界儿。”
苏时焕没等她说完,便又接着道:“想是在这清南县城里呆得久了,我与府城那些家人们,也不怎么谈得来。我就是个闲人,仕途经济与我无干,家里那些姐妹兄弟,与我也疏远陌生得紧,同坐在一张桌上吃年夜饭,他们不计说什么,我都插不上嘴。仔细想想,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静静守着个火炉坐着,反而周身熨帖。”
这话有些古怪,叶连翘心下不由得一凛,抬头看了他一眼,正琢磨着该如何接茬,就听得远处传来一个小厮带笑的喊声。
“四公子,汤老先生和李郎中来了!”
这一声呼喊,简直如救星,叶连翘大松一口气,忙转脸望过去,果然看见了那身材胖大的李郎中,在他身前,还有一个与他身材相仿、面色红润的六十来岁老者,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行来。
苏时焕自然也就将先前那话丢开,立刻站起身,冲那老者施了一礼。
汤景亭倒是和颜悦色,笑呵呵冲他一点头,几步迈到近前,就往叶连翘身上一扫,回头冲李郎中低低一笑:“这便是那丫头?”r1152




娇颜 第二百零七话 训斥
h2> 叶连翘初见汤景亭,瞧他除了年纪大一些之外,样貌体态与他的徒儿李献简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由又是惊诧又是可乐,暗道这年代的人,居然连收徒都喜欢挑与自己长得相像的人,实在奇哉怪也。
谁料紧接着,那汤老先生便指着她向李郎中发问,她顿时一怔,那声笑也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苏时焕大约也没想到,这位清南县中名声赫赫的神医竟如此开门见山直奔正题,正想上前去请他先入座,便见得那老先生陡然回身往李郎中肩上砸了一拳,半真半假地斥道:“我问你话呢,你哑了?前些天与你拌嘴的,便是这个小丫头?”
那李献李郎中平时在清南县的医药行当,也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本身医术便不差,更有他师父的大名在头上顶着,人人都要给他两分薄面,将他养成个极自傲的性子。不想今日在汤景亭面前,他却成了个见着猫的耗子,冷不防被敲了一拳头,脖子便是一缩,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小声道:“师父,在家里咋都行,外头……您多少给我留点脸……”
“哼!”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俗话说的“老来少”,汤景亭的神色看上去真有两分像孩童,把脸一扭不去看他,径自在桌边坐了,压了压手掌,示意苏时焕也坐,没忘记拿眼梢往叶连翘面上一瞟。
“这孩子怕是还没十五吧?”
他并未直接同叶连翘搭话,也不理李郎中了,只管望着苏时焕道:“年年正月里,你我必有此一会,多少年了,你都是只身前来,今日却将这丫头也领到了我跟前——我倒不信了,先前那点子小事,真就值得你如此上心?”
这话说的叫人不自在,叶连翘悄悄地往下扁了扁嘴角,正犹疑着要不要也坐下,就见苏时焕回过头来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挨着凳子边儿落了座。
前些日子在那邓大哥家趾高气扬的李郎中,现下却是规规矩矩的,仍旧站在汤景亭身后,连眼皮子也没敢抬,似乎对他师父十分发怵。
“你杵着干啥,当定海神针啊?”
汤景亭转头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训:“还不赶紧坐下,长得像座山似的,真真儿挡害!”
“噗!”
这一遭,叶连翘却是再没能憋住,捂着嘴把头别到一旁,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位汤老先生,她曾在心中描绘过好几遍他的样子,猜逢他既然名满天下,必然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可她怎么能想到,他竟然生了这样一张毒嘴?
啧啧啧,那李郎中跟了这样一位师父,平日里怕是日子不会好过的。
“还笑哩!”
叶连翘这反应自是没能逃过汤景亭的眼睛,他立刻冲她鼓了鼓眼珠儿,今天头一次冲着她开了口:“你也算是有能耐了,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哇,我这二徒弟素来小气巴拉的,你敢招惹他?!”
一番话说得那李郎中脸上又是一阵红白交加。
“不是的,我……”
叶连翘一怔,忙摆了摆手,恭恭敬敬道:“汤老先生,我想这其实是个误会……”
话未说完,一个小伙计模样的后生跑了来,稳稳当当将一小盅茶叶往桌上一放,垂手笑嘻嘻道:“这是去年寒露时的秋茶,拢共剩下了没二两,知道汤老和四公子都好这口,我们东家就一直给留到了今天。还是按老规矩,这茶您几位自个儿张罗?茶点随后就送来。”
“是,你去吧。”
苏时焕和善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他是烹茶好手,惯来认定了只有自己煮的茶最好,自然不会假手他人。
小伙计欢欢喜喜地离开,苏时焕便起身去到小火炉旁,见那壶水已沸如鱼眼,便立即动手忙活起来,捎带着看了叶连翘一眼,目光中似有安抚之意。
汤景亭仿佛也没兴趣让叶连翘将方才被小伙计岔开的话说完,屈起手指叩了叩桌面,偏过头去望向李郎中,哼道:“就这么个小丫头,才十几岁的年纪,正经是个孩子,你就同她过不去,我说你还觉得自个儿特长脸是吧?也不怕丢人!这话若说出去,清南县城的人都晓得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家,不笑掉大牙才怪!”
“不是,师父你听我说,我也没有……”李郎中试图辩驳,只是那声音却细得如蚊蝇,还连连搓手,明显没甚底气。
“没有?!”
汤景亭登时不乐意了,眉头一抬:“怎地,我冤枉你了?你甭以为我现下不给人医病了,便甚么都不晓得。你同这小姑娘拌嘴,当时没讨着好,已经够丢人,事后还百般为难——是,你是没直接找她的麻烦,可你当我不知道吗?松年堂新出的那种治脓耳的成药,你听说是这小姑娘捣腾出来的,便发话不许城里的郎中们开进药方里,我说的可对?你明晓得我同苏家四小子投契,还出这种烂把戏,你把我往哪搁?敢是你翅膀硬了,我这师父,在你眼里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
噼里啪啦地一通斥骂,委实半点不留情面,李郎中汗都下来了,拿手一个劲儿地擦额头,唯唯诺诺道:“师父,您老消消气,您就……您就当我是猪油蒙了心成不?我……被这丫头抢白一通,心里过不得,这才昏了头出此昏招,一时也没想得太多,况且……”
况且,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不准大伙儿用松年堂的一种成药罢了,姓苏的家大业大,这点子事,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没想得太多,你脑子被鸡啄了?”
汤景亭赏了他一枚大白眼,往默不作声的苏时焕一指:“瞧见没有,今儿原本是我与这四小子闲谈相会的好时候,偏生要掺和你们这些糟心事,你就见不得我清静!我也不理你当初是怎样同城里的郎中们吩咐的,那些话,你怎么说出来的,就怎么给我吃回去,往后也不许再找那丫头的晦气了,听到没有?”
“是是,徒儿知错了,师父千万莫要在动气了。”
李郎中忙应承不迭,往叶连翘脸上一张,面皮闪过一丝不悦,却是半个字也没说。
那边厢,苏时焕不紧不慢地将第一道茶汤撇了去,一面动作优雅地往茶壶里注水,一面微微笑道:“今次也有我的不是,本不该选在今天同汤老您掰扯此事,坏了您的雅兴。”
“你知道就好!”
汤景亭气咻咻地嘟囔,转头去看在旁当了许久围观群众的叶连翘:“还有你,瞧见我训斥李献,你心里很乐呵吧?你是不是就打量着,自个儿一点错没有?”
叶连翘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眼瞧那李郎中被骂得跟孙子似的,心里着实解气,没提防汤景亭将火头烧到了自己身上,忙正襟危坐,诚恳地摇摇头:“汤老先生,我知道自己有错。无论如何,在李郎中跟前我是小辈,不该与他争辩……”
“谁同你说这个?”
汤景亭脸色一变,先前瞧着虽然生气,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怒火,这会子,眉梢眼角却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倨傲之色。
“我不理那**与李献争执些甚么,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的徒儿,还轮不到旁人七嘴八舌地指点。我听说过你,最近在清南县城仿佛很受人信任,那些个贵夫人,都喜欢找你医脸上身上的毛病,可那又如何?瞎猫撞上死耗子,你不过是运道好罢了,真觉得自己便能充行家?”
叶连翘有点发傻,这才晓得,这位汤老先生不仅不给他徒儿面子,压根儿谁的脸皮都不肯给,谁都瞧不上。那番话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辩解,正犹豫,一旁苏时焕手上的动作便顿了顿,回身笑道:“汤老,叶姑娘并非瞎猫撞上死耗子,她……”
“你闭嘴。”
汤景亭啧了一声,很是不耐:“你既把人带了来,我自要当头当面与她说,有你什么事儿?你肯由着她在你那松年堂里胡闹也倒罢了,难不成还指望着我也认同怎地?”
苏时焕果真没再往下说,只垂眼笑了一下。
叶连翘实在听不得,在心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冲他抿抿嘴角:“汤老先生,我晓得自己是半吊子,但您说我是胡闹,是运道好,这话我实在没法儿同意。家父也是一位郎中,我的医药知识,除了自己看书钻研之外,有大半都是从他那里得来,心里很清楚,这美容养颜跟给人医病一样,都需要慎之又慎,稍微一个不仔细,便有可能酿成大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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