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因为大王收到了在幽州布下探子的回报:易青是宁染青!
这个事实阻挡了他们回京的路,大王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他只能跟随在侧无力阻止。
南越尘的眼已经杀红了,当得知她还活着时,不知道有多高兴,整个人犹如活了过来,而在刚才看到她果真就站在那里,容颜依旧,从容依旧,就是他心中想的念的清然。但却在瞬间,她就如风烟般被吹散了。
那一箭,出自他的手!
眼见那方离自己只有一丈之远,可就是无法到她身边去。不,他不要再与她错过,也不要再经受一次撕心裂肺的悔恨。挥臂高呼:“停战!北定,停战!东云,停战!”他再无心留恋战争,只想到她身边去。
沐泽抬头眯眼看了纷乱的战局,悲悯从心底泛滥,浑厚的嗓音从喉间而出:“停战!”
息战的擂鼓响起,士兵们纷纷收起了武器,退回了自己的阵营里,所有人的脸上,身上,都是鲜红的颜色,鼻间闻到的是鲜血的味道。地下躺的是他们的战友,和敌人。这是一场萧杀的战争,生死面前,谁能无惧,可是家国面前,就算恐惧也奋勇而上,这是军人的职责。
而此方空地上,只闻凌墨在喊:“清然,你支持住!”那一箭从身体后方,把她给刺穿了,可见当时这箭的力度是有多重和多快!沐泽沉黑着脸,不停手抵住她的掌输送内力,只望可以用他的内功可保住她心脉,哪怕是耗尽功力。
然弟,你不能有事。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个念头。
南越尘终于到了跟前,急声问:“怎么样?”眼睛血红血红,身上也染满了血,蓝色的袍子被染红了。凌墨大怒:“你还敢来,若不是你,她怎会这样?”
“够了,不要吵了,先救她!”沐泽忍无可忍,现在来纠察谁是谁非还有意义?然弟若......一切都是空话,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没有发现,他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染青微睁着眼,其实她的眼前已经是一团迷雾,但是耳朵还能听到。喉咙发痒,忍不住轻咳一声,殷红的血喷洒了出来,惹来身旁人的惊叫。本已麻木的身子,此时才觉一股揪心的痛从身体各处泛滥开来,若不是她几乎发不出声了,可能真的要痛叫出声来。
“然弟,你坚持住!”是沐泽的声音,里面透着惊慌,心中一暖,定是让大哥担心了吧。对了,是大哥哦,他是宁飞扬外她唯一承认也放进心里的大哥。
“清然,你一定要……”是凌墨的声音,有着沉痛和哽咽,他竟然哭了起来!认识他好多年,从来都见他稳重,是个铁血男儿,却没想也会哭。
“清然,我……”是南越尘的声音。
心中一一辨别着是谁,她知道,这次可能是撑不过去了。嘴巴张了一下,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原来老天一早就安排好了的,真的都是命中注定,无法强求。
“我也来!”南越尘坐到地上,拉住染青的另一只手,与沐泽一人一边,一起输送内力到她体内。之前点住的穴道,似乎再也止不住血,那箭刺穿了心肺!
“大……哥!”忍住剧痛,用尽浑身力气,只挤出这两个字。沐泽心头一跳,手上不敢放松,压着嗓音低声应:“我在。”看她嘴张了几次,都因为极痛难忍说不出话来,心如刀割,沉痛的闭了闭眼,闭住她痛觉的穴道,让她可忽略疼痛说话。
立即就见效了,染青觉得身体麻麻的,不再有痛袭击她的神经,松了口气,用力睁大眼,想要看清那碧蓝的天空,记得今天出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大哥,停战吧,让北定......和东云都停下来。”
沐泽眼中一痛,泪就滚落下来,出事前两人的对谈还在耳侧,本来是不会有战争的,如果他直接就同意了秦天策的合约条件,那么之后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北定与东云就先和谈成功,就算南越尘回来,也不至于就会发展成这样。
可是,现在谈这些已经晚了。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俯下头凑到她耳边强忍悲恸说:“好,大哥答应你,没有战争,北定和东云将永无战争,可是然弟,你一定要坚持住。”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哽咽,他从未有过这样害怕,怀中的人气越来越短,就如那日他抱着清歌一样。
“南越尘......”
“我在。”南越尘心中万分激动,他本就在她身旁,没想到她会叫自己,急忙凑近一些,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吧。
“对不起,我终究是......辜负了你。你能答应我,不要再开战了好吗?”
“宁染青,不,阿然,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是我错了,你不能死,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答应你。”到最后,他已经开始祈求,只要她不死,他愿意放弃这天下。这不是他想要的啊,他只是听到她活着,想要来找她而已,可是他怎么就把她给一箭射死了呢?
两个君王的承诺都已应下,染青的唇边露出了笑容。她尽力了,能在有生之年可以阻止这场已经爆发的战争,足可欣慰。不管是利用了他们爱她的心,还是利用了此刻即将身死的事实,终究还是遏止了战乱。
可是,还有放不下的事,丽珠娘和长安她们要怎么办?宁飞扬重伤被送进了城内,现在连秦天策也生死未卜,还有谁可以让她来托付?真的有好多好多放不下啊,现在靠着的人是沐泽吧,凌墨也应该在,她想他们是家人,可以依靠的。
轻声得,犹如唇语般:“大哥,凌墨,帮我照顾娘和长安。”不是恳求的语气,是赖定了他们,谁让沐泽是她大哥,凌墨与她处最久呢。没有办法,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要听到肯定的答复。
沐泽醇和好听的声音中,又带了撕裂的沙哑:“然弟,有我在,她们定能一生无忧。”
得到承诺,终于放心了。思绪开始飞离,飘到心念最深处想着的那个人身上,不知道他能否被救活?眼下她将离开这个世界,若他真的也去了,九泉之下也许会再相见吧。当初他曾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找到她,算不算是兑现了誓言呢?
作者有话说:染青终于以她的命终止了这场战争,从此不用再看到生灵涂炭,战乱也将停止脚步。这或许,就是她的宿命。
!!
凤染君策 298.凤凰劫(3)
好多人总在临死之前,想要许下来生。可是她想,如果有来生的话,就不要再遇见他了吧。这一世已经害得他承受失去之痛,害他舍了许多许多原本的信念,害他放弃了追求的江山霸业,害他余下的生命将永远孤苦,所以,下一世就不要再祸害了。
缘定三生,只许一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阿离,我最最舍不下的,其实就是你,可是谁又敌得过宿命呢?当宿命的轮回席卷而来,你我都只是这孤漠中的一粒沙,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
神思开始飘散出来,渐渐从这个世界抽离,耳边有谁在吟唱,听不太清,只依稀听见:凤凰坡上凤凰劫,泪痕点点成红血;清风染尽终离别,相隔黄泉不相忘;终是成殇......这吟唱的是对她的诅咒吗?原来早就命定好了,最终的结局是:终是成殇......
还想在倾耳细听,然就就发觉身体开始变轻,有了某种浮力,就像是人在水中一样,她控制不住地向上飘。怎么回事?为何她会飞?低头去看,赫然大惊,刚在在的位置,她的身体依然还在,紧紧靠在沐泽的怀里,南越尘拉着她的手还在不停输送内力,凌墨在旁沉痛凝望。
可是,她不是在这里吗?那底下的那个人又是谁?
大哥!凌墨!南越尘!
想要大声喊他们,可是发现她再怎么大声,他们几人都听不见,难道这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可听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沐泽颤抖着手指探到了她的鼻下,然后整个人麻木僵住,脸上的表情犹如冰破开裂层般,开始浮现痛苦,他仰起头凄厉而喊:“然弟!”只一秒,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模糊了双眼,抬了手背想要擦去,却发觉哪里有泪?根本就擦不到泪啊,手是虚无的,连身体也是虚无的。
再度看下方,南越尘和凌墨似疯了一般在吼着什么,而那个紧闭着双眼靠在沐泽怀里的人却再没有睁开眼睛。
终于,她明白了,她已经死了,现在飘在空中的是她的灵魂。原来人死后,真的是有灵魂的,它会在人死去的那一刻飘离身体,然后去到不知名的地方吧。
是不是等一下就要见到牛头马面来索魂了?还是她的灵魂不愿离开他们,留恋人世?看着底下的男人,各个沉痛之极,为她嘶吼哭喊,几乎曾经都是铮铮铁骨的人,几时会这样嚎哭过。心中觉得悲凉又难过,想要去安慰他们,却又无法控制这缕魂魄。
一转眼,就看到站在几米开外的男人,手中的铁剑刺进了土里,他弯曲了膝盖,半跪下来,脸上布满痛楚着弯下腰,埋头在地,肩膀抽搐。
是沈墨。
心中一窒,复杂地看着他抖动的双肩,轻声叹息,又是一个她愧对相负的人。
肖奈艰难地走到沈墨的身后,目光定定看着身前这个他一向崇敬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一直都知道,头对宁染青的爱,从来都只敢偷偷放在心里,从不敢轻易去触碰。然而此时,亲眼看着她惨死箭下,比当年见他伪装的尸骨更疼痛万倍吧。
他的心里也堵的难受,与她相处多日,早就被她的足智多谋和沉着从容给深深折服了。世间女子有几人能像她这样活得畅意?他曾承诺寒玉,会护她们两个女人周全,可如今他要如何去对寒玉交代?她若知道宁染青身死,恐怕......有些不敢去想那后果,但伊人已香消玉殒,再无回旋之地。这不是他上回的伪装,是真真切切的......死了。
染青发现自己的魂魄开始飘动,往某个方向而去,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看着离开主体越来越远,而那些悲伤的男人也最终在眼中成了墨点。飘过一段距离,她就发现是往北定大营而去的,心念一动,难道是去看丽珠娘最后一眼,跟她告别吗?
果不出所料,她的灵魂停在了丽珠娘与香儿同住的那个帐篷顶上。帐前有几个士兵在巡视,应是沐泽派来保护她们的。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可透过帐布看进里面,只见丽珠娘又跪在了蒲团上,手上摸着一串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香儿抱着阿七在轻哄他入睡,一切如常,她们并没有被远处的擂鼓声给打扰到,神色中都很安和。忽然,本在念佛的丽珠神色一震,手中的佛珠散落开来,撒了一地,香儿回头过来探望,脸色微变,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丽珠眉宇紧皱,怔怔看着地上的佛珠,嘴里轻喃:“散了,全散了,是不祥之兆。”
染青看得眼睛发酸起来,都说母女连心,是丽珠娘感应到了吗?若是晚些知道她真的去了,那她们不是要伤心欲绝?焦急万分,可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有人说,人的灵魂停滞不走,是因为心中有牵念,但是错过了时辰去投胎,可能就会成为孤魂野鬼,然后,灰飞烟灭。她知道可能自己最终的下场就是如此,可她却无法控制心中的忧思,没有办法摒弃杂念,就在她看着丽珠娘眼中忧虑觉得难过之时,灵魂又开始在空中飘荡了,只能深看一眼那熟悉的背影:丽珠娘,香儿,再见了。
幽州城内,将军府。
主卧正堂,进进出出的人,不停地有人端了水进去,出来的却是黑血水。看到那黑,染青觉得眼睛刺痛,是他吗?他身上的绝情散毒。
飘进内屋,就见那边围满了人。等近一些,发现本是床榻的位置,多添了一张睡榻,躺在里头的是昏迷不醒的宁飞扬,躺在外面的是秦天策,两个人都脸色苍白之极,双目紧闭。而一旁的军医已经是满面愁容,可能也是为了方便他进行诊治,所以把两个重伤之人放在了同一处,免得再来回奔跑。
相比之下,宁飞扬的气色要比秦天策要好些,他的左胸已经止血包扎好,胸口有明显的起伏,应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而秦天策的情况却很糟,黑血仍在不断涌出,整张脸都是黑气,胸前的伏动几乎看不见。
不说灵魂是没有心的吗?为什么此时,她又觉得胸口有股锥心之痛传来?
想要出声去唤他,阿离!可声音只有自己听到,根本传达不到他耳内。
老军医神色哀伤,连连摇头:“皇上中的毒实在是太厉害了,无解,无解啊!而且血一直止不住,恐怕就算解了毒也将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后面的话,他不敢妄言,但皇上此时情况当真是万分凶险。
韩萧眼中闪过忧色,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手抓住老军医的手问:“能不能替主上推功换血,把他的毒血全都换掉?”
“此法太过凶险,需要武功极高之人,而且那个换血的人也会因此而中毒,绝情散可是没有解药的。老夫也不敢保证此法能不能成功,一旦有个差错,两个人都会丧命。”
怎么会这样?染青再也听不下去,军医的意思是他将必死?连吃两颗金丹,又给他服下那么多解毒丸,难道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吗?不,阿离,你不能死!就算曾想与他在黄泉之下重逢,可人死就什么都没有了。长安还小,他不能没了母亲再没了父亲,连阿离也去了,那长安要怎么办?
心越来越痛,头也开始痛起来,犹如被什么虫子在侵蚀,是她大限将至,终要魂飞魄散了吗?心中不停想要呼喊:阿离,活过来,阿离!你活过来啊!
本就无形的身体开始如青烟一般慢慢化去,越来越淡,先是从脚,再到身体,再到手,以一种被侵蚀的力量在消散,脑中的弦绷断了,眼睛再也看不见,渐渐连知觉也不再有。
花开花谢,兰花指碾碎千年往事,散开的碎片带走了留在风里的伤痕...人来人去,清丝香撕裂千年温存,遗漏的记忆流走了飘在心间的忧伤。
我是谁?宁染青?
那年,温柔女子笑着说:你的名字叫染青,取秋染青溪天外水的染青。
有这么一首词是这样诵读的:
秋染青溪天外水,风棹采菱还。波上逢郎密意传,语近隔丛莲。相看忘却归来路,遮日小荷圆。菱蔓虽多不上船,心眼在郎边。
凤凰坡上凤凰劫,泪痕点点成红血;清风染尽终离别,相隔黄泉不相忘;终是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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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是尘缘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升起的炊烟?哪一念才能不灭,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寂灭到永生沙漏流转了多少时间。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凤凰劫》
作者有话说:反复听这首《凤凰劫》的歌,这三章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正如那句:谁应了谁的劫又变成了谁的执念?是阿离应了染青的劫,还是染青走进了阿离的劫,然后成了彼此的执念?
战争的结束,并不就是谁吞并谁,染青用她的生命改变了战局,让战乱终止,天下的统一或许要经过很多很多年之后了吧。
若能接受悲剧的小伙伴们,可把此处当成是结局了,若接受不了,就继续看下去吧,或许不是尽如人意,但也是沐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
凤染君策 299.人生如梦
古人,庄周,蝴蝶翩翩......
又做梦了吗?浮生若梦,异世断肠。又看到那个叫庄周的男子躺在床上沉睡,然后蝴蝶围绕在他周围。一遍遍地问:到底是庄生梦蝴蝶,还是蝴蝶梦庄生,是谁活在谁的生命中?
其实人生繁华一场,最终都成空,无论是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到了最后,不过是浮浮沉沉,终至成殇,然后灰飞烟灭......
梦境、尘埃、菩提,幻化而去。
是谁在低低吟唱?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
错了,我不是尘世间走五百年,而是跨越千年来这时空里,最终魂飞魄散......想睁开眼去看看这个吟唱者是谁,告诉她唱错了,阿离不是她的劫,也不是一股执念,是她用生命去爱的男人。
可是拼命努力都睁不开眼,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像是在漩涡之中。
忽然,一阵琴音飘进耳里,旋律万分熟悉,是阿离弹的那首《随心》,最初她的琴艺指法其实是跟他学了一部分,人人都说她是东云一琴,其实是没人听过阿离弹琴,他手中的琴音才是最气势磅礴震慑人心的。
琴音一转,居然转到那曲《半城烟沙》: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清歌在吟唱,却闻战鼓雷雷声,万马奔腾的马蹄声,一个一个战争屠杀的画面,在不停闪过,只见城楼之上有白色身影,手指拨动琴弦,那曲出自她手,那歌出自她唇,全都是她,可她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悲凉,白色刺的眼睛都在疼。
忽然,她转过了侧脸,终于看清她的长相,啊!是我!她竟然是我?
女子猛然坐起,从万丈深渊的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看向四周,当眼前的景物一点点进入眼底,不像是虚假时,她惊得脑中没了思维。好一会,她开始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脸,是实体,实实在在可摸得到,不像一缕孤魂般抓到的是虚无。
她没死?不对,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死了?刚才那梦境中的白色背影是她,记忆如数回潮,那不是梦,那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事,她是宁染青。
可是,为什么她又活过来了?当时明明已经灵魂抽离了身体,到最后都看到灵魂的虚体都在消散啊。而且,她现在是在哪?四下看了看,这地方并不像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场景,她居然坐在金黄色的花海中,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小黄花。
也就是说,在前一刻,她是躺在油菜花地里的,目之所及,她看不到黄花的尽头,满眼都是金色的海洋。顿然想起前世中最美的城市——婺源,那里到了一定季节,就是小黄花的世界。手撑着油菜地站起来,极目远眺而望:漫山的红杜鹃,满坡的绿茶,金黄的油菜花,加上白墙黛瓦,五种颜色,和谐搭配,胜过世上一切的图画。
是她回去了现代?真的只有她死后,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是刚才明明脑中还全是那曲,那琴,那战争啊,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春梦?不可能,她是宁染青,她遇见了阿离,她看着战争爆发,她死在战争中!这不可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若你是在做梦,又哪来的宁染青?那不过是你杜攥出来的故事,想象出来的人罢了。
心口无以莫名地痛楚,泛滥开来。心绪狂乱地穿走在黄花地里,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一样,不停地在想究竟是不是梦,她究竟是谁?如果是梦,那许多场景为什么会这么清晰,就连心痛和绝望都是那么刻骨。如果不是梦,那她为何在这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由苦笑起来,难道一开始庄周梦蝶就是在提醒她,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她不过就是活在蝴蝶世界里的庄周,她忘了自己究竟是庄周还是那只蝴蝶。
而她最不愿承认的,就是那爱进骨血里的阿离,是假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死丫头,你又在偷懒了?”
身后一声呼喝传来,嗓门极大,立刻穿透了她的耳膜,震回了她逐渐飘离的心神。麻木地慢慢转身回去看,是谁在大声说话?离她几十米远开外,有一个农妇健步如飞往这边跑来,脸上带着怒容。心中在叹:到底是做惯农活的,身形就是矫健。
有些奇怪明明刚才一望无际全是黄花的,不知这农妇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等等,那农妇穿着竟像是......古装?头上围着青色头巾,簪梳发型,身穿窄袖褙子,灰色的扎裤,腰系与头巾同色泽的短裙。这样的装扮,完完全全的是古装。
后知后觉地低头去看自己衣裳,眼下也是一袭青布衣,与那农妇差不多款式,就是裤子是带了粉红色,质地虽然极其粗糙,很显然也是身着古装。那么,她是否可以认为,她并没有因为死亡而回到现代?
在来这个时空最初那些年,她曾经惺惺念念想要回去,可是时过境迁之后,她却再没了那想法,而现在更是无比庆幸她还留在这里,她的灵魂消散并不是回了原有的时空。还在心中盘旋着事,忽觉耳朵一疼,侧过眼就见耳朵被人揪起来,那大嗓门的农妇怒容满面地问:“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让你来收割菜花的,你篮子呢?是不是什么都没做,又偷懒睡觉了?”
染青眨了眨眼,这才领悟过来这农妇刚才是在叫自己,可是她不认识她啊。拉开农妇揪住耳朵的手,抚了几下,下手真重,很疼。把目光落在农妇身上,迟疑地问:“请问你是?”
农妇愣了下,接着嗓门更大,几乎是凑到她脸前开骂:“死丫头,连你老娘都不认识了?少给我来这套,赶紧给我收花,割不完一篮子,你就别想有饭吃。”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并没有篮子,不由又勃然大怒,手指用力点着她的脑袋,“篮子呢?你把篮子丢哪了?你是不是丢魂了?傻了?赶紧去给我找!”
这回染青一动都不动,任由她指责着,甚至连躲闪都没有,她被农妇话里的意思给吓住了。眼前这个农嫂的意思是,她是她娘?然后让她到这花地里来收割菜花?可是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农妇啊。这娘一说是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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