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主上,凌墨来了。”韩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之前忙于朝政,而凌墨又急于见自己妻儿,一时之间并未急着细问当初凤凰坡上一事。现下终于尘埃落定,秦天策就让韩萧把凌墨传来问话了。
等到几人坐定在堂内后,才单刀直入询问:“凌墨,那日凤凰坡上,染青被南越尘射中一箭,最后只剩你、沐泽与南越尘三人,有发生别的什么事吗?染青的尸身究竟被谁带走了?”
凌墨浑身震了一震,眼中惊疑闪过:“主上,你怎知其中有内情?难道......难道你挖开了桃源镇树林里的那个坟墓?”
秦天策目光变得凌厉:“快快道出详情!”
凌墨的脸上现出回忆的深思,原来那天,就在染青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三人悲痛欲绝,怎么唤也唤不醒她。随后问题就出现,南越尘要把她尸身带回南绍去安葬,而沐泽决然不同意,凌墨自然也不肯,于是就起了争执,当时他只一心想着要把人带回东云故土安葬。
就在这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冒出来一个白发仙道老人,他笑着嘲讽说尸骨未寒人还没死透就抢着要安葬。他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他那句人还没死透。凌墨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仙道走过来探了探她鼻息后才语带玄机地说魂魄离体终有归,还是找处地方小心存放好遗体吧。
当时几个人就懵了,可却有听懂了仙道的意思,是说她其实并未真正死去,终有一天魂魄会回归。可人死后,遗体自然就会腐烂,如何能存放。仙道指了指北面,立即领悟过来北定处于极寒之地,若要身体不灭,就只能在极冷温度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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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25.天真的代价
这回三人也不再争执了,不管仙道说的是真是假,都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可问题是此去北定需好多日,而人体在离魂三日后身体机能就会改变,这期间要如何能够保证染青的身体没有变化。仙道此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药丸递过,声称可保遗体十日,并言及若两年之内魂魄未归,那就可以不用再等了,应是魂飞魄散。
十日回北定时间可谓比较紧迫,他们再没耽搁,南越尘也没有阻拦,只对沐泽宣告:两年后,他会上北定。
凌墨先回幽州一趟,带走了长安,因为这是染青弥留之际最后的托付。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探听有关主上的消息,就与沐泽匆匆往北定而奔。路经桃源镇时,染青的娘不愿再去安阳,只想就在那镇上度过晚生。当下他与沐泽一合计,就由他留下保护她们孤儿寡母,沐泽带着染青遗体一路往北,回安阳。
早在仙道提示北面时,沐泽就想到了安阳城的北定皇陵之中,有一樽冰晶玉棺,底下是千年寒玉,周身都是由冰晶结成的。用来存放染青遗体绝对能够保持不腐化。
总之目前不管仙道所言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轻易让那具身体幻灭。桃源镇上的坟墓,是为瞒过丽珠等人的眼睛,因为此事有关魂魄一说,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仙道也说了两年内魂魄未归,就再无希望。
当秦天策赶到桃源镇时,凌墨曾想过告知实情,可是终究没有道出。他怕主上听闻此事后,会不惜一切去北定,虽说北定与东云已经结成邦交,但到底主上身份特殊,尤其沐泽并未控住朝政,难保那北定丞相会再起异心。更何况以主上对染青的情深,在有了希望的两年后又覆灭,那是伤上加伤,恐怕真要随染青而去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隐忍下了实情,回了怀城。
一番细说后,秦天策拉过染青的手道:“凌墨,你可知她是谁?”
凌墨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把目光凝在眼前女子身上,细细打量,早前主上让他守护凤染宫时就觉奇怪,不过是名普通女子,为何主上要如此重视。他是决然不信主上会忽然就移情别恋又喜欢上了别人,但看他们之间亲昵之态,又并非作假。
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中,顿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
染青朝他浅柔一笑:“凌墨,是我。”
“清然?”
再度听到这个称呼从凌墨口中唤出时,染青心有感慨万千地点点头。看到眼前沉稳男子满脸震惊,确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有哪一件不令人震惊的。
“魂魄离体终有归!那仙道果然没骗我们,清然,你果真没死!”凌墨瞬间就信了,因为他宁愿相信这个可能,“是你的魂魄依附在了现在这具身体上吗?”
可他还没高兴太久,秦天策就道出了染青如今身体的情形,凌墨细看陈青这张脸,确实已如老妇,原本他还以为灵魂依附就是这模样,原来此时的她都没过二十。“那仙道并未讲要如何灵魂归位,难道是要去北定找到你原来的身体?”
目前来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方法。其实秦天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肯定了一件事,染青遗体未灭,而凌墨口中的仙道也说是魂魄离体,只要两年内能够重新归入,就不会有事。现在离那天已经过去一年半,也就是说还剩半年时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染青现在身体的褪化,正是因为那两年之期将临,她的魂魄可能将会灰飞烟灭,所以从依附的身体开始腐坏。
看来还得把东云朝事再放一放,势必要去北定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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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萧乘着主上几人在凤染宫内谈事,并没有守候在外间,而是在宫内行走。他离开皇宫一年有余,处处景致依旧,只是人却都换了。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静心院门外,仰头看着那牌匾,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而见一粗布衣裳女子身影,提着一桶水往内屋而去,他轻唤:“婉玥。”
那身影震了一震,“噗通”一声,手里的水桶滚落在脚边,水溅了满地都是,把她的裙摆也溅湿了。缓缓转过身,呆呆地看着一身宫服的男子,眼泪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
“韩萧......你回来了?”
以前,她是有点刁蛮有点任性的公主,如今她被贬为庶民,却仍只能住在宫中一角,将老死终生在这里。因为,她是东云的罪人。若不是她一时心软,要帮母后脱逃,就不会有那次内乱发生,也不会将东云推向战乱,更不会死那么多人。
自从内乱平定后,她就被关在了这个母后曾经念佛的静心院内,再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六哥没有杀她,只下令除去她公主身份,把她关押在这里。瑞哥哥也没有杀她,他只来看过她一次,却是摇着头对她说:“婉玥,你要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从那以后,再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就连韩萧,也没有。
至此,她已心如死水,想着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孤老终生,看不到任何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回过头时,熟悉的关切,熟悉的温柔,以及那眼底熟悉的情意,韩萧来了。
再关不住心底的澎湃,她三步并成两步冲了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眼泪落在他胸襟处,凄惨地哭道:“韩萧,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吗?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会变成那样的,原谅我。将近两年了,没有一个人与我说话。”
韩萧垂落两旁的手,终是伸出环住了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揽在怀中,任她发泄。她本是金枝玉叶,穷极他这一生都可能无法睥睨,如今她被贬为庶民,他才有此机会靠近她。确实曾经他恼怒她,因为她的天真,害得整个东云陷入困境,甚至连主上都差一点战死沙场。
可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有时就会想天下的纷争难道真要把罪责归在一个女子身上?若不是他们本身就疏于防备,又怎会让太后余孽再起?南绍野心早就昭彰,与婉玥又何干?终是叹息。
若不再宫里,他或许还没那么思念,等回到宫中后,心里就如有根牵线一般,牵引着他往这里走来。环着怀中阵阵颤抖哭泣的娇躯,心生怜惜,他轻声道:“婉玥,别哭了。”哪知他不劝还好,听到他劝,婉玥哭得更大声了,就像个孩子一般数不尽的委屈和离愁,只想纵情发泄。无人理会的时候,就算她哭破了嗓子,都没人知道,所以她把眼泪都含在眼眶里,迟迟不落下来,直到这时候才喷涌而出。
韩萧只能苦笑着静等她情绪发泄完,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她也哭累了,从最初大声嚎哭,到后来抽抽噎噎,最后已经是抽噎渐止。于是正打算提议找地方坐一下,一低头,发觉怀中的人居然闭上眼睛睡着了。与曾经相似情形再度重演,他哭笑不得。
上一回她被主上给骂了,也是痛哭不已,等到不哭时已经累得睡着了,这一次又是一样。到底还是那可爱性子,就算身份变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却仍没遗失她原来的性情。叹了口气,弯腰把人给横抱起来,走到屋门前,用脚踢开了门,目光在里面巡视了一圈,又有心疼浮现。
她以前娇惯生养,如今却住这般简陋的屋子,冷冷清清毫无人气,而她已经住了将近两年。抱着她走进内屋,把人轻放在床榻上,刚待起身,却觉胸前一紧,原来是她的手竟然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心中一动,是怕他再次离开吗?
想掰开她的手,他出来已有好一会了,怕主上要寻他,可是刚把她的手指一个个打开时,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满脸惊慌,看清眼前之人后,用力搂住他的腰,“韩萧,你别走。”
既然已经放肆了,就彻彻底底放肆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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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26.陪你一起看天空
“韩萧人呢?”秦天策传来门外禁卫询问。
禁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回话:“回禀皇上,韩总管离去时并未有交代,属下立即去找。”刚刚起身准备寻人,就见那方韩萧心神恍惚走来。
一直等人到跟前,秦天策才皱眉问:“韩萧,你去了哪?”平日只需传唤,他必然能立刻现身,刚有事派他去办,唤了几声都没见他进来,才知竟然人不在。
韩萧立即神色一紧,曲腰回话:“就在周围走了下,主上是有事要吩咐属下去办吗?”
秦天策眼中划过深意,却没点破他,只道:“你去宫外把大师与他师侄接进宫来,朕有事与大师相商。”凌墨讲到魂魄离体终有归,他觉得应该征询下大师意见,他游历天下,见闻最广,不知是否有曾听过那日的仙道。
因为他总觉得就算真去了北定,染青的灵魂也不见得就能回到身体里面,否则当初她又怎会灵魂离体呢?
韩萧领命而去,秦天策还没转身,就见有宫人来报,称瑞王爷在凤璃宫中再度吐血,急派人来要见他。心中一紧,阿瑞的身体当真是到了这地步了吗?染青闻声而出,听到了那番回报,立即与他一同前往凤璃宫。
还没走到宫门,就遇顾桦背着医箱匆匆而来,看到他们欲要行礼,被秦天策挥手制止,此时诊治瑞王要紧,一切虚礼都可免之。一番诊脉下来,顾桦又翻了翻瑞王眼皮,最终叹了口长气,起身退后两步,跪倒在地:“恕臣无能为力。”这是她为医以来第一次觉得无力,实在是瑞王的身体已经撑到极致。
秦天策胸口剧痛,死死盯着跪在眼前的人,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揪起她,让她再去诊治。几声咳嗽从床榻传来,秦昊瑞已幽幽从昏迷中醒来,梦璃在旁轻抚他胸口,为他顺气。他朝她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转到这边,轻唤:“六哥。”
秦天策走上一步,坐在了床沿,心口炙痛难忍。
“六哥,这回我真的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幸好你回来,把东云接掌了过去,我也放心了。有个不情之请,可能会令你很为难,可这也是臣弟最后一个请求。我把梦璃托付于你,希望她即使不是你皇后,也能做你妃子,得你一辈子的佑护,请六哥看在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答应臣弟这个请求。”
“不,阿瑞!”梦璃泣声而哭,“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璃后啊!你怎能让我再做别人的妃子呢?我钟梦璃此生都是你秦昊瑞的人!”
秦昊瑞艰难地笑了,却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敬仰的皇兄:“六哥,答应我,好吗?”
秦天策无法成言,染青知道他心底的为难,她走到了他旁边,沉痛而说:“瑞王爷,阿离定会护佑梦璃一生一世。”这个承诺,她代他去应。
秦昊瑞黯淡的眸光转向她,凝视片刻,似乎有了释然,他轻声喊:“璃儿,把东西拿来。”梦璃立即有所悟地走到旁边衣柜前,从中取出一个锦盒,再回来时锦盒打开,里面正是剩余的另外四分之一冰晶雪莲。“这里是剩下的,都给她医治急症用吧。”
染青怔怔凝看着那盒里的雪莲,其实她知道那雪莲并不真能治她的心绞痛病,听完凌墨诉说后,就知问题不是出在身体上的毛病,而是她的魂魄需要寻找依归,与身体产生了抵抗,所以才会导致那衰老现象出现。可到底是他们最后的一片好意,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秦昊瑞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似乎已经很累,他拉了梦璃的手,轻声说:“最后的时刻,我想与她单独呆一会,好吗?”
这样的请求,谁又忍心拒绝?秦天策拉着染青的手走出了凤璃宫,却没有远去,面色一片沉冷静立在原地,其余人等也都环立四周,整个凤璃宫内只剩秦昊瑞与梦璃两人。
原本玲琅四立了宫人的凤璃宫,一下就变得非常安静。秦昊瑞轻声道:“梦璃,扶我起身好吗?好久没有看过外面的天空了,我想去院子里坐坐。”
梦璃本想劝,但看他神色还是把劝辞咽下,使了些力把他扶起来坐在床前,她为他套靴。取来斗篷为他披上,这才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似乎他从床上起来后,整个人有了些精神,虽然大半的重量都依附在她身上,可他仍然能够自己走路。
进了院子后,她扶着他走到躺椅跟前坐下。微微有些喘息,不过走了几十步,竟然觉得沉重如灌了铅似得。秦昊瑞微笑着调侃:“你看你,力气还是那么小,就走那么几步喘了。”
梦璃挨着他膝盖坐在了他脚边,靠在躺椅扶手上道:“记得小时候我要是走不动了,你就会背我,阿瑞,等你好了后,再背我好吗?”
“好。”秦昊瑞仰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无限憧憬地说:“璃儿,其实我一直有个愿望没有告诉你,就是有一天可以和你一起平躺着看这头顶的天空,那一定非常美。”
梦璃仰起头,看得却不是天空,而是他,忽然胸口阵阵酸楚涌出,那么多年,她一直仰望着前方的阿离,却总是忽略了身后的他。而当现在她的眼里全是他的时候,他却憔悴的形消见骨,那宽广的白色内衫之下的身躯,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如若不是真的再也撑不下去,她又何尝会愿意与他一起去逼阿离重登帝位。
她柔声道:“阿瑞,你现在就躺下来看这天空吧,我就在你身旁陪着你一起。”
秦昊瑞笑着点点头,果真向后仰倒,躺在了躺椅上,其实是他胸腹剧痛,再也坐不住了。等着胸口痛过一阵后,他才眯着眼看那阳光后碧蓝的天,确实很美,但他的梦璃更美,目光缓缓流落到身旁的人侧脸上。他爱了她那么多年,真的好生不舍啊,曾经他为他们规划了一整套的幸福蓝图,只要她愿意回过身看他,可是那么多的规划都只能留在脑海里了。
幸好六哥回来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若离开后,梦璃要怎么办。他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的,她对六哥的牵念,就像他对她的一样,同样是埋藏了很多年。最后的要求,应该能帮她得偿所愿吧,只是对六哥身旁的那位姑娘要抱歉了。
据说,她是被六哥承认的妻子了,刚才看着她站在床前应下承诺,忽然有些明白六哥为什么会娶她了,因为她虽然长相平凡,但气度却与当初的宁染青十分相像。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尽所能的为梦璃规划好今后的一切。
耳边听到浅浅柔柔的声音在说话,从来他都觉得梦璃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旋律。
她说:“阿瑞,其实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那时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心里只有那个前方的身影以及承诺。”
他在心里道:璃儿,人都是往前看的,是我不够好,所以你才看不见身后的我。
她又说:“阿瑞,当我真正意识到心开始为你跳动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彷徨吗?呵,我比你大了好多岁,你是那么的丰神俊朗,而我过上一些年后,可能就容颜老去了。”
他笑了起来,他的璃儿与大多数女人一样,也会介意年龄的差距,介意老去,可是那又什么关系呢,无论她变成怎样,都是他的璃儿啊。
喉咙突然又浮现熟悉的发痒,一股血腥味从体内冒出,他强自忍住,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痛,是他大限将至了吗?可是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讲给璃儿听,他好不甘心,为何生命如此短暂,为何他与梦璃只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他想与她做生生世世的夫妻啊。
眼前的蓝天开始变得模糊,他怕突然喷出大口的血会吓到璃儿,于是抬起手紧紧捂住嘴,可是却无法阻挡那越来越多的血从指缝中流出,当心脏最后一次剧痛袭来时,他的脑中许了最后一个愿望:梦璃,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比六哥先认识你,先到你身边去。
“阿瑞,你真傻,当我的心里被你满满占据,哪里还可能有阿离的位置,你居然还把我的后半生托付给他,让他给我留名分。我怎么可能在成为你妻子后,还做别人的妻子呢?你真是傻,到底是个孩子呢。”梦璃此时是把头枕在他腿上的,发现与他一起共看天空的碧蓝,确实是极美的景致。
听他不说话,以为又在想着怎么驳斥自己,她柔笑着说:“总之呢,现在朝事已经交给阿离去做了,你只要全心修养,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到宫外找处僻静地方,也过一回神仙眷侣的生活,你说好吗?”
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她坐起身来笑着回头看他,却瞬间僵住。笑在脸上一点一点淡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留,那个刚刚还在与她谈笑说话的人,手捂住嘴巴,血染红了他的手指,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色衣襟,也染红了她的眼。
她看不到乌黑纯澈的眼珠,那里已经闭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轻到不能再轻的压抑的呼唤:“阿瑞......”
作者有话说:晓风干,泪痕残,只叹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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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27.仙道师尊
染青凝看着那道背影,他背挺得笔直静站在几米远外,却觉满身孤寂由内而发。每一个人的心都很沉重,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可是她知道这许多人里,最难受的是他。
他心底有无数的愧疚在纠缠着,瑞王是他唯一的兄弟,竟然到他油尽灯枯之际,才知道他得了如此绝症。若早知道......若早知道,他还会远走他乡,放下朝政吗?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极凄厉的哭嚎:“阿瑞——”
秦天策浑身一震,他猛然回头,双目已经血红,可是却连手脚都在颤抖,跌跌撞撞奔进里头。只看见梦璃把阿瑞紧紧抱在怀里,仰头嘶声尖叫,痛到极致不知该如何表达,除了凄喊出声,沉闭的双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止也止不住。
染青是在后面进来的,一进门就紧紧捂住了嘴,才没让哭声传出。从那以后,她永远都记得那副场景,梦璃抱着瑞王凄声尖吼,而她怀中的瑞王却半张脸都被血染红了,可嘴角始终都还挂着一抹微笑。
那年初见,她回头就见一双细长深幽的眼,曜石般明亮,微微眯着,鼻高挺而秀,唇薄如刀削。此时却是再也看不到他的眼了。
瑞王殁。举国哀痛!策帝下谕列举秦昊瑞一生功德,以瑞帝之名送入东云皇陵。
秦天策在皇陵中守灵三日后才出来,回宫并未立即就回凤染宫,而是去凤璃宫走了一趟。在一同送秦昊瑞进皇陵后,梦璃就回宫了,只因皇陵只要历朝皇帝可进入,后宫嫔妃一律不得擅入。此乃先帝遗训,当初是他违逆天意,强行把以为是染青的尸骨放进皇陵之中。
走进凤璃宫,入眼全是白色绫罗,院中梦璃全身白衣,头戴白花仰看天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到来,看她这幅样子,心里阵阵钝痛,但念及阿瑞临终所托,他还是要来一问。
“梦璃......”
梦璃转过头来看他,眸光中只显浅淡色泽,她轻声道:“皇上来意我已明白,但梦璃不愿。一女不嫁二夫,我是他的妻子,再不会嫁于别人。皇上不必挂怀,您封阿瑞为瑞帝,那么我不依然是璃后吗?并没有辜负他的托付。”
秦昊瑞以瑞帝之名厚葬,等于秦天策追封他为先帝,她作为先帝的皇后,自然仍是璃后,不会有更改。她知阿离心中只有一人,不愿再娶,而她也不愿再嫁,就以这种方式完成阿瑞最后的遗愿吧。
秦天策回到凤染宫,染青已在门前探望,见他进门连忙迎了上去,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起。这场殇痛,无论对谁都是个难捱的历程。
还记得那日送灵时,再度重见婉玥,她哭得毫无形象,声声喊着“瑞哥哥”,最后甚至哭晕过去,被韩萧给扶住了。其实众人都羡慕她可以这样不顾一切的把悲伤表露,却只能把悲恸咽进肚子里,一步一步往皇陵的路上走,眼泪在风中干化。
看得阿离从头至尾没掉一滴眼泪,因为他此时是东云的策皇,不再是个普通人,但却感觉他心底其实在滴血般疼。在皇陵中无人的时候,他定是哭了吧,否则眼睛不会红肿。
“我无碍。”秦天策淡淡道,转而瞥见她头顶发丝时神色一愣,目现惊慌,那处居然已有白发隐现!他急问:“这几日你有无喝冰晶雪莲的药?”染青不明他为何如此震惊,点头道:“每日都喝,一到时间顾太医就亲自送过来了。”
秦天策立刻扬声唤:“韩萧!”
见韩萧从门外跑入,他上前急问:“朕让你去找的大师人呢?他们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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