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君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易沐
秦天策身形一顿,韩萧已经冲上前一把抓住那紫卫的衣襟:“说清楚!”
“就在主上与韩总管离开片刻,忽然客栈内冒出一群黑衣人,各个身手极好,尤其是对方还会使用迷香,我等不防备中了那迷药,顿觉身体酸软。我们想护住姑娘奋力厮杀出来,却被那群人给阻挡砍杀,眼睁睁看着姑娘和公主被黑衣人用绳给捉走。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若非跟主上而去的兄弟回来的及时,我们都可能被烧死在了里面。”
这说话的是紫卫中武功最强的一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把他留了下来,哪知居然还是出事了。韩萧抬头问:“主上,会是谁乘咱们不在之时来偷袭?难道我们一入这安阳城,就被人给盯上了?”听紫卫讲诉,似乎这群人有预谋行动的,若是他与主上在,断然是不可能被偷袭而且还把人给抓走。
秦天策强抑心头极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若头脑不清醒根本无济于事。是他太托大,以为带上紫卫,君沐泽为人又可信,没想居然落脚之后还没站稳就遭此劫。唯一可庆幸的是这群人虽然又是掳劫又是迷香放火烧客栈的,但似乎无意杀人,只想把人给抓走,既然抱着这层目的,定然会再露面。且带走这么多人质,目标极大,应该极易暴露。
“你等立即分布城门口守住,若有异动立即紫烟讯号示警。”
安阳城乃北定国都,城内突然出现这许多黑衣人,不可能没有任何踪迹。只要把人困在城内,就不怕找不出来。为今之计,只有立即去找君沐泽,让他派兵封城搜查。
宫内,沐泽派去探寻的人已经回报,说城内某处客栈突然起火,里头烧死了不少人,有人看到一群黑衣人从客栈里掳劫了人出来。他顿时震怒,天子脚下,居然出现这种烧杀抢劫之事,立即调派禁卫军去抓捕这群黑衣人。
刚吩咐完毕,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居然是那秦天策去而复返。两旁侍卫连忙举起刀剑拦在他跟前,大声呼喝“抓刺客”。沐泽观察到,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秦天策的气息有了决然的改变,此时他面带沉怒,眼底有着几欲爆发的暗流。只在心中一反侧,联想前后转变,立即就想到那宫外客栈起火一事可能与他有关。
扬言沉喝:“都给寡人住手!”
侍卫们立即停止了呼喝,凝站在两侧,却也没退下,依旧护在沐泽身前。
秦天策厉目一扫,屏息传音入密:“君沐泽,有事相商。”他已心急如焚,染青等人不知何踪,想与对方商讨,却还被这群侍卫阻挠。
幸而沐泽扬起手,淡声吩咐:“退下。”
侍卫们不敢抗旨,纷纷退出了殿内。偌大一个长生殿,只剩了他们两人。
秦天策也无心与他对峙,以往对他的忌惮之心暂时收起,用最简洁的话讲诉了大致情形。沐泽听得呆住了,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你身旁有个叫陈青的女子,她的身体内有然弟的灵魂?”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虽然一年半前凤凰坡上从仙道口中得闻灵魂一事,可他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在相信着,因为唯有相信,才有最后一丝机会。可随着时间渐渐逝去,他心底里涌出无限的恐慌,他怕根本就没有灵魂离体一说,也怕然弟赶不及那两年之期。现在却从秦天策口中得到证实,然弟真的灵魂离体,他几乎眼眶酸涩到湿润。那半月一次的心头血,原来果真没有白费!
可他又说,宫外的那场大火,正是一群黑衣人把然弟他们给掳了去,脑中弦绷断了,顾不得细问详情,连忙奔到殿门前,疾声下令全城封锁,派御林军连夜挨家挨户搜查。如有消息,立即来报!走回厅中,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看向秦天策道:“你隐在我身侧扮成禁卫军,我们亲自去找人。”
他想的是,如果那群黑衣人是有预谋,且各个身手不错,那派去的御林军必然不是敌手。由他与秦天策合力,无论是谁,武功再强都难是他们对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找到然弟的机会,尤其秦天策口中刚提到然弟相关病症,此事绝不能拖延。
秦天策浓眉深皱,却是点点头应下,此时已经不是计较身份问题的时候,只要能最短时间内找到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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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33.无需伪装
暗夜中某巷子里,黑衣长衫披风在风中飘摇,犹如蝙蝠的翅膀在狰狞地张扬。那人面前跪了几名黑衣人在细细汇报着。
“哦?那群护卫誓死保护的居然是一名昏睡中的老妇?当真是有趣。你等全都分散各处,别让御林军给抓到了,等有需要我会传唤你们。”
“是。”黑衣人如暗夜之鹰往各个方向分散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黑衫人身形一闪,披风在身后扬起,立即张舞着飞起,几个纵跃就跳入了一间院子。左右张望了下,不见有人,闪身进了某间屋内。
“主人,您吩咐的任务属下已经完成。所有人都已一捉回。”
“做得很好,有没有被发现行踪?”
“主人请放心,此处十分隐秘,且也无人会怀疑到这里。但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黑衫人微抬了眼,目光落在前方的下摆处,那里虽也是黑袍,却是绣着金丝线。
“直说无妨。”
“秦天策留下的那群护卫似乎竭力保护的是一个昏睡不醒的老妇,其余几人比如大师与九真师太他们,反而倒没什么人护卫。”
黑衫人静等了一会,见主人一直没出声,也不敢催促。等了片刻后,才听威严的声音在道:“把那老妇与其他几人分开关押,还有,对大师他们要礼遇。”
心中一凛,连忙俯首:“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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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青悠悠从昏睡中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四周静悄悄的,微觉有些奇怪,以往每次她睁开眼都能看到阿离在身边,今天怎么不见人?之前觉得的全身麻木,睡了一觉后,倒是有些缓过来了。动了下手脚,发觉能动,就尝试着坐起来,虽然颇为吃力。
“阿离?”扬起声音唤了下,嘶哑的嗓音令她愣了一下,比之原来更加苍老了。她想现在的模样肯定不能看了吧,黯然扫过心房,其实她一直不想把这种情绪表露,因为这么一大帮子人都是为了她不远千里来到北定,她是最没有资格说放弃的人。
收敛难过的情绪,又提高了点声音喊:“阿离——”她的视力不好,能坐起来已是不易,所以只有依靠他。耳边听到门“吱呀”一声,心中一柔,他就在门外吧,所以一听她喊就进来了。
可是等了片刻,却不觉他走近,于是主动开口问:“阿离,我们是到安阳了吗?”
“阿离?你是在唤秦天策吗?”
染青一怔,抬头去看门边,依稀可见模糊身影,却立即领悟到那不是阿离。此人身形要瘦小些,而声音听似中音,却应是女子,他们队伍中女子除去婉玥就是顾桦,还有九真师太,她们三人的声音她都熟悉,这个说话的人不认识。
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疑声问:“你是谁?”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敢肯定阿离绝对不会让陌生人接近的,难道在她睡着的时候有事发生了?
脚步声传来,那身影渐渐走近了,看不清相貌,却已经能确定是一位着黑衫的女子,她身上无形中透过来的气息很是迫人。只听她在问:“你看不见?”
染青脑中一转,就咳嗽了几声道:“人老了,眼睛花了,看是看得见,却看不清了。”她现在的神情模样,不用装就是老人状态,不管是何情形,她觉得就此掩饰是最佳。
对方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与秦天策是何关系?他为何把你如此重视的保护着?”
她淡淡一笑,“我不明白姑娘说什么,你在说阿离吗?他叫秦天策?老身路遇劫匪,得蒙他搭救,并应诺把我送回老家。你也知人老了,身体容易疲乏,一觉醒来就见到姑娘你了。”说到此处,她又假意咳嗽起来,做足了老太太的样子。
心中暗笑,以她此时的神态,哪怕是最精英的密探都查不出她与秦天策是何关系吧。希望自己找的这个借口能够瞒过对方,从这女人的问话中,她几乎已经掌握到讯息,她应该是被抓来了,这时候阿离定是焦急万分,肯定在四处找她。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她心尖一颤,那声音......直觉在心底否定,不可能!
却听女子退开几步,恭声而唤:“主人。”
这声唤直接击在了染青的心上,这屋子里果然还有第三个人,是与那名女子一同进来的吗?她的视力只能看到身前两米之内的人事物,如果来人内力深厚,收敛气息的话,完全可以不被她发现。而刚才那声沉笑,应是这人故意流露出来的。
“你先下去吧。”淡漠的声线撞击着她的耳膜,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全身抖了一抖,往床里头坐进去,这是一种从内心到身体对那人产生的恐惧。可当恐惧渗透全部后,她脑中忽然就惊醒过来,现在的她除非是阿离,没有人会认出来。
只是,她以为到北定安阳,首先会见到的是大哥沐泽,却没想到一觉醒来睁开眼,第一面见的是他——南越尘。
从前她就想,这个人是她半生苦难的劫,听到凌墨讲南越尘宣誓两年后北定再见时,就有了预感可能会再次遇到他!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他居然已经到了安阳!
南越尘凌厉的目光在眼前这个老妇脸上细细打量,其实刚才他在旁观察了一会,就认出这女人是那回魏丞相儿子与一位僧人回府时带的村妇。虽然那时他并没有多过留意,可是曾有一度与之目光对上,一个看似极其普通的村妇,居然能在第一次看到他时,目露深意的打量,甚至若有所思。当时心中似乎有什么触感,但随即就移开了视线,并未放心上。
没想再见时,那村妇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他有仔细看过,额头的皱纹,包括她手的皮肤都不是易容的,确实是她变老了,当真是奇怪,不过匆匆几月时间,怎么就会变成这幅样子呢?而且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和大师以及魏丞相的儿子与秦天策他们一行往北定而来。
“你叫什么名字?”
染青沉默了下,还是如实回答:“陈青。”
南越尘冷声又问:“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会与东云皇帝走在一起了吧。别拿刚才的说辞敷衍我,说明白一点,孤已经认出了你。”染青心漏跳了一拍,接着就是狂跳,却又听他道:“你是几月前与大师和魏公子一起回相府的那个女人。”
狂乱的心落地,暗呼还好,原来是认出了那时的她。只要不知道她是宁染青,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心中念头转过,乘着没有好的说法前,她唯有转移话题:“你是南绍大王?请大王恕罪,民女得了怪病,现在连眼睛都看不清了。请问大王,我师兄和师傅也在这里吗?”
南越尘倒不心急着答案,他对这女人的态度有些敢兴趣,她似乎......并不惧他。而且他不过是提了句大师与魏宇回相府的事,她就立即认出他是南绍大王了,要么她就是在装瞎,要么就是她反应极快。当时他绝没想到,眼前的陈青不是在装瞎,也不是反应快,而是根本就认识他的声音。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离了她将近两米远的距离,淡声道:“大师他们被安排在别处,魏公子是我南绍魏相的儿子,以后将会是南绍的精英,孤自然不会慢待了他们。至于秦天策的妹妹秦婉玥和那个女大夫另行关起,在与秦天策正面交锋前,孤暂时不会拿她们怎样。”
一番话听得染青背后冷汗流了下来,言下之意,他们这群人,除了秦天策和韩萧他们,其余人等都被南越尘给一锅端了?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严峻的一次局面了,虽然不像战争那么残酷,但他们要面对的是南越尘,这个疯狂中带了偏执的人。现在她能做什么?从他目前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对其他人做什么,尤其魏宇还是南绍魏相的儿子,凭这一点她对师傅几人可放心。主要该担心的是婉玥与顾桦,南越尘可能对魏宇留情,但是婉玥是阿离的妹妹,光这一点就有可能被他拿来利用,甚至要挟阿离什么。
想到一事,心中有了计较,强自冷静地回话:“大王,我随师傅与师兄游历天下,没想在北定界内遭遇山贼劫持,正逢东云陛下的皇妹也被那批人给掳劫了,算是我等万幸,得东云陛下带人前来营救,才免遭贼寇毒手。”既然刚才对那名女子讲到贼寇一事,她就打算将计就计,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相信这样可以瞒过对方吧。
等了一会,不见南越尘开口,她因为看不清他,所以不知他此时是何反应,尽力向那边望去,模糊中可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坐在那里,森寒之气咄咄逼人。
他越不说话,她心里就越加忐忑,因为当无法从人的神态来辨别的时候,唯有语言。所以越是沉默,就越是焦灼她的心,暗暗祈祷刚才那番胡编乱造可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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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34.试探
就在染青大气也不敢出的情况下,南越尘终于开口了:“你得了什么怪病?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她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反而对她刚才所言不作任何评价。
“衰老症。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心绞痛,等痛过之后我就会变老一些,沿路看过许多大夫,都无药可治。”这症状显而易见,她觉得没必要隐瞒。
“确实是挺怪的。”南越尘笑了笑,站起身来往门边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陈青,孤忘了告诉你了,你们碰到那群贼寇,正是孤暗藏在北定的探子,就在你们闹出那么一遭后,孤就收到消息立刻赶来安阳了。所以,你刚才那么一番卖力的演说,听着......挺可笑的。”
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然后又关上,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好好看牢人。”
“是,属下遵命。”
屋内一下陷于寂静,若有针掉落,都有可能被听到。染青脑中嗡嗡的,好半饷整个人垮了下来,轻轻靠在身后的墙上,不停在自问:怎么办?要怎么办?
那时韩萧去救婉玥回来,就提到那群贼寇曾是南绍人,正是那批被华谨派去追杀她的江湖人士,后据说被南越尘给通缉,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定是有漏之鱼跑了,然后把他们的行踪报告回去给南越尘,他一得闻秦天策带着一群人上北定,立即就意识到了可能与她灵魂回归有关,于是他就先他们一步到了安阳守株待兔。
大致事情就是如此,亏她还自作聪明的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们走的是东云往北定安阳的必经之路,南越尘派人暗守在那里,想必就是为了监视东云动向。而他们一到安阳,就遭到被掳,恐怕这安阳城内有他布置的精英在吧。
早知他这个人是心思慎密,布谋划策无人可敌,现在想想恐怕他为了两年之期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由觉得气馁,要比谋略她根本不是他对手,尤其是如此困境,就算是打开门让她跑,她也走不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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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屋内,黑衫人急色来报:“主人,北王亲自领军挨家挨户在搜查,而东王似乎也在其列,属下担心迟早会搜到那边。”
南越尘勾唇邪魅一笑:“当真是有趣,两国君王居然不惜大动干戈,也要找到他们。孤很好奇,他们最想找的是谁。你的身份暂时还不宜暴露,命人带他们往各个方向转移,若遇追兵不宜强抗,除去秦婉玥,其余人等可归还于他们。”
“属下不懂,我们花了如此多心血才把人给全部捉回来,现在又要放走?”
“照做就是,孤自有主张。”
“是!”
等黑衫人走后,南越尘心里琢磨,经他观察,这群人里除去那秦婉玥身份特殊外,就剩这个陈青了,至于僧人和尼姑几人,他本就不想动,用他们来转移视线不失为好计。
门外两名侍女进来,恭声道:“主人,膳食准备好了,是现在就为您呈上来吗?”
他心念一动,问:“被关的陈青用了吗?”
两名侍女一愣,其中一人如实回答:“还未曾用过,厨房先准备了主人的膳食。”
“把膳食送到那边,孤过去与之一同用膳。”
虽然心中诧异,侍女们却不敢多问,立即奉命把膳食往另外一个房间送。染青本还在沉思,只听门声响了,就听到脚步声陆陆续续走进来,侧耳细听从杯盘上桌声音听出这是给她备膳?这绑票待遇还如此好?居然给准备这么多菜?听这出出进进的次数,应该那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吧。
“过来一道用吧。”
听到南越尘的声音,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要在此用膳,难怪阵仗这么大的。不明他所意,但因之前交涉过一番了,尽管心底仍对他有惧意,但也不至于慌乱无主。她无力地苦笑了下,耸耸肩道:“我走不了路,双脚没有知觉。”这不算谎话,虽然她其实已经恢复了知觉,可是她刚才就尝试过,根本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
南越尘挑了挑眉,朝那两名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即上前合力把染青抬起到桌边坐下,并还体贴地在她背后放了个软垫,可供她向后轻靠。面对此状况,染青沉默不语。
离得近了好多,她眼睛可以看清南越尘大致轮廓了,发丝黑中带了银白。桌上离得最近的菜也看得见,她也不再顾忌,握了筷子就去夹菜。确实是饿了,她昏睡了那么久,一直未进食过,此刻她该庆幸自己还能感觉到肚子饿,可能再过几天连饥饿的感觉对她来说也是奢侈了。
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菜,自己拿筷子去夹的时候却怎么都夹不住,几次尝试后,她的头越来越低,想要辨认清楚,忽见一双筷子出现在眼前,快速夹起一筷菜到她碗中。她直觉开口:“谢谢!”道完谢后觉得浑身不对劲,这气氛委实有些尴尬。
她居然和南越尘同坐一桌共膳!当真是想也不会去想的事。
后面夹菜也不用她担忧了,一旁的侍女会不停地为她夹上,她只要负责吃碗里的就行。差不多半刻时间,就觉肚腹饱胀,摇摇头道:“谢谢,我吃饱了。”
无法猜度对面男人的心思,唯有安坐在椅子上,静等下文。
进门后一直沉默的南越尘摆摆手把侍女给遣退了下去,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他们两人。他静静凝看了她满是皱纹背后的眼睛,忽然缓缓开口:“孤给你讲个故事吧。”
染青心中讶异,却也没开口拒绝。
“好多年前,孤还不是南绍大王的时候,只是南绍的太子,有一次出使东云欲向东云公主求亲。那时,还没进东云皇宫与皇帝碰面,在怀城街头游览,遇见了很有趣的一群人。其中有一个人,孤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但却觉得她英姿煞爽,眉眼生动之极,她叫杜清然。当时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改变孤的一生。
其实最初,孤对她确实存着兴趣与好奇,也曾动过心思要把她据为己有。哪知她居然是东云皇帝的妃子,已经嫁作人妇,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可惜了。后来,无论是为了天下时势也好,还是暗布乾坤也好,孤把她从东云给带了出来。很多次孤在心里问,若她没有提出暗示,会不会对她下手,直到后来孤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天命。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力量在吸引着孤靠近,所以无论是哪种结局,孤都没后悔把她带走。
若不带走她,何来我们之间的开始?我们月下抚琴舞剑,共创凤凰与飞,我们清晨梅花树下做画,她弹世间最动听的曲子,迷煞所有人的心。或许有人会说,你们不过就是那几日的相处,哪来那么深的执念,以前孤不懂,现在孤懂了,这执念是存在骨血之中,更存在灵魂里。”
染青无言,他在讲他们曾经相遇到后来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无法批判谁对谁错,可就如他所说的这是一种执念,她不太明白他说的执念存在骨血和灵魂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奇怪他为何要对着现在的陈青说这些,难道他真认出了她?
南越尘微微抬眼,扫过她的神色,淡淡道:“你一定很奇怪,孤为何要与你说这些。自从孤为王以来,每日都忙于国事,神经时时紧绷,而这些事根本找不到人去倾诉,你是身在故事之外的人,尤其是你虽然看似平凡,但这双迷离中带着忧色的眼神,却像极了她。”他在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把对方一闪而过的震惊神色尽收眼底,垂下眼敛,没有人能看出他心底的情绪,可是桌上紧握的拳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染青如何能不震惊,当初阿离也是从眼神与神情举止认出她是谁,难道就连相处时日不多的南越尘也能认出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昔日易容时,宁飞扬与阿离都是到后来才发觉她的异样,如今她不仅是全然换了个人,更是变得如此老态龙钟,怎么可能还被认出?
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能因为南越尘随便的一句话就慌了阵脚,可是却听他那冰冷彻骨的声音在说:“就在刚才,孤收到消息,东王秦天策被北王斩杀于殿前。”
“你胡说!”染青厉声怒喝。他说什么?阿离被沐泽所杀?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杀阿离,她与众人都被抓,此时他们应该协力一起救人才是,绝无这种可能性发生!心跳快得无法控制,整个人都激动的在颤抖,忽然脑中被一道电流击中,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坚信没有这种可能,那么她此时激动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犹如被人从头顶浇了一壶冰水,从头寒到脚,甚至越来越觉得恐惧。“扑腾”直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心房里跳出来。
对面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穿透她的耳膜,只听见南越尘口中像是在喃语:“清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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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染君策 335.我是墨尘
这一回,染青整个人木了,只觉脑中被什么给炸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想开口掩饰都做不到,因为南越尘最后喃语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以及带着沉沉的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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