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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沈园?
沈恙?
来了江宁这几天,他倒是主动上来了。
顾怀袖这边也是手里的事情一放,立时皱了眉。
张廷玉接了阿德拿的请帖,顿时一笑:“当年那个半路上被人追着打的小乞丐,倒是越来越风光了。”
“这是什么?”
顾怀袖已经走了过去,张廷玉只把请帖递给她。
翻开一看,顾怀袖就愣住了。
李卫也二十了,如今乃是沈恙手底下除了钟恒之外的头一等的厉害人物,精通盐帮事务,跟官府打交道,甚至是跑着漕帮的事务。这些年,他跟在沈恙身边,着实学了不少的本事,只是识字还是个老大难问题,写复杂了就是他不认得字,字认得他了。
今年这才翻过年没多久,请帖上说原本是想写信给李卫干爹干娘,为李卫讨个字,没想到今年皇上南巡了,正好遇到张廷玉与顾怀袖下来,今日特意写了帖子,请顾怀袖二人过沈园来,为李卫做一回生辰,行个简单的礼,再取个字。
有抬头无落款,只是这语气怎么看怎么像是沈恙的。
如今江南又是沈恙的天下了,顾怀袖很清楚,她掐着请帖,看了半晌才放下去,只道:“早就撕破了脸皮,如今又来请,是个什么道理?”
“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可还不能不去。”
张廷玉两手交叠在脑后,他想着李卫这个小子,如今在沈恙这里混的是风生水起,却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用。
李卫对他干娘感情最深,巴不得顾怀袖就来了,只是张廷玉偏还不想让顾怀袖去。
都说官不与商同席,按着规矩张廷玉还不能去。
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参张廷玉一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想去,顾怀袖还是道:“多叫两个人跟着我也就是了,你给李卫取个字,回头我带去,也算是你人到了。”
如今张廷玉是官了,不比寻常还是寻常人的时候,连出入都要小心着别跟一些人撞上,省得朝中的言官们有事无事参上一本。
顾怀袖出的这个主意,也是不得已。
张廷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想提笔就写了两个字在纸上。
他递给顾怀袖一看,顾怀袖就笑了。
“这个字,倒是不错。”
如今给李卫的表字敲定,却还要过两天才是李卫成年的礼,说是已经娶了个媳妇,还有不少的姑娘家倾慕于他。
今天乃是沈园这边的人大邀宾客,近乎是来者不拒,就算是空着手进沈园也能好吃好喝伺候着。
沈恙出手阔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为着李卫,顾怀袖是怎么也不肯来的。
李卫如今看着已经是瘦瘦高高的一个了,看着便觉得精明,自己的宴席还要自己忙活,听人说顾怀袖到了,他连忙出来迎人,远远见着顾怀袖,就是长身一揖到底:“李卫见过干娘,给干娘问好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响起来,顾怀袖整个人都听精神了。
她含着笑意叫李卫起来,只见着李卫一身把宝蓝色的长袍站在檐下锦鲤池旁,脸上带着欢快喜悦,本是干练不少,可顾怀袖看他还跟当年一样。
倒是张若霭忽然道:“李卫哥哥现在可威风八面得很,进来的时候都叫你小卫爷呢。”
李卫顿时有些惭愧起来,忙道:“都是帮着沈爷做事,沈爷给抬举的,这几年都跟着沈爷,只是资质鲁顿,没学到什么罢了……”
“你倒还谦虚上了。”顾怀袖岂能看不出他的本事?只不过这小子愿意谦虚,她也懒得管了,只将手里张廷玉写的两个字递给了一旁的丫鬟,道,“送给你们沈老板去,只说是张二爷给李卫的字。”
“是。”
丫鬟上来恭恭敬敬接了,立刻下去。
李卫看着却有些发愣,他迟疑着问道:“您来了,却不知二爷……”
“二爷如今手里事情多,身份也搁着不敢来沈园,这才叫我带了的东西来的。”顾怀袖解释了一句,又觉得李卫不该想不到这一层,便皱眉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倒也不是,只是前阵沈爷念叨着,取哥儿虽开了蒙,可却没正经拜过一个先生。二爷乃是状元及第,若能请二爷赏脸,给哥儿挂个先生的名,可不是刚刚好吗?”
李卫讪讪地笑了。
顾怀袖一听,眉头微微一拢,却道:“这些事情还要问你二爷去的,你且带路,先办完你这桩事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取哥儿也是张望仙的儿子,若要请张廷玉,其实也说得过去。
只是张廷玉素来厌恶沈恙,答不答应还不知道的。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一九四章 又玠
想来,沈恙疼他这个儿子入骨,闻说现在也只有沈取一个,掐指算算,如今也已经有十来岁。
找个状元给取哥儿开蒙,也是人之常情。
有关于取哥儿的事情,顾怀袖无法对沈恙发表任何的意见,她也没心思。
这会儿只跟李卫说这着话,朝着沈园里面走,倒是待客的还是当年的陆氏,一见到顾怀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夫人来得还挺早,可算是给小卫爷面子了。”
顾怀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大多都是新面孔,也或许是她根本记不住。
回了头,顾怀袖对李卫道:“你外头还有人要招待吧,自己去,回头咱们再聊。”
毕竟今儿是李卫的生辰,沈恙在前面张罗肯定不行,若李卫长时间不露面,宾客也不高兴。
李卫心知顾怀袖为自己想着,也不腻歪,躬身便走。
这边就只剩下了陆氏等人,里头有些沈园里尚算得体面的小妾,不过都坐在旁边,正面的席上大多还是本地的官太太以及与沈恙有过往来的人的商人妇。
顾怀袖进来,照旧这样令人瞩目。
她只淡淡一笑,坐了下来,却忽然问陆氏:“怎没见到你家仙姨娘?”
陆氏有些惊讶地抬眉,不过转瞬又给顾怀袖解释:“仙姨娘的事情咱们一向是不大清楚,兴许是又跟爷闹,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着,兴许是回扬州去了。”
扬州那边沈恙也有园子,去哪儿都成。
想着,顾怀袖也懒得多话。
这个张望仙,当初张廷玉去找过了她,回来却似乎不想说一句话。
自己的妹妹跟对头联起手来骗哥哥嫂嫂,张廷玉心里也不舒坦吧?
现在他们来了,张望仙又不在,约莫还是心虚。
陆氏含糊其辞,顾怀袖也不问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心宽的,若是脾气再大一点,或者说今儿不是李卫的生辰,顾怀袖起身就要将这屋里所有摆设给砸了,只为着当年沈恙阴计骗人的一桩旧事,也足够恨他一辈子。
可今天毕竟还是她干儿子的生辰。
这两年李卫从没给京城递过什么消息,跟着沈恙是他自己选的路,除了当年取哥儿的事情闹出个大误会之外,他再没做过什么背叛沈恙的事情。
沈恙其实是在养蛇,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暖了蛇的血。
这人还是喜欢冒险罢了,商人信奉的就是“富贵险中求”,一个赌性很强的人。
其实当年那件事出了之后,沈恙也没对李卫说什么话。
面对着完全无法接受现实的李卫,,迎着那孩子质疑和不敢相信的眼神,沈恙只道:“以后把眼睛再睁大一点,耳朵竖高一点,心眼擦亮一些。姜还是老的辣,被我提溜着当提线木偶,才是常事。道行不够,就别在你沈爷面前耍大刀。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也该明白些事情了。下去查账吧。”
那个时候的李卫,自然羞愧无比。
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却将沈恙这一句话给放在了心上。
李卫的道行,的确太浅,又怎么能跟沈恙这样老奸巨猾之辈相比?
所以现在李卫都还跟在沈恙的身边,一是因着沈恙缺个人办事,而李卫有本事,二是因为他的确想要栽培这小子。
不怕人犯错,就怕人犯错了不知道改。
沈恙不觉得李卫去根顾怀袖通报取哥儿的事情有什么错,错只错在脑子还不够用罢了。沈恙乃是把阴谋诡计放在头上,却把仁义道德踩在脚下的人。
李卫做的,的确不算是什么。
如今的沈恙还捧着李卫,也就是基于这样的心理罢了。
这些道道,顾怀袖也能猜个大概。
她看着陆氏,却问她取哥儿的事情:“闻说你家取哥儿要拜个先生,方才李卫跟我说我还诧异了一会儿。取哥儿整日里都是药不离口,这两年身子可好些了没有?”
“好是好了一点,可命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
陆氏想起那孩子也还是叹气,如今她膝下无子,未必是不怨恨取哥儿的。
可想想又能怨恨他什么?
一个随时会没命的小孩子罢了。
沈爷整日里的担惊受怕,到如今遇上事都是一副表面上听天由命的态度。
陆氏道:“去年还带着上京看大夫呢,倒是延请了名医,去年到今年,却是没犯过什么大病,不过大夫说了还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哥儿身子骨渐渐有些转好的趋势,府里人都跟着开心呢,沈爷的生意也是更好,总归还是我们这些白吃饭的高兴。”
“陆姨娘替沈恙管着内院的账呢,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
左右说起取哥儿来,顾怀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因为她曾经将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即便如今知道那不过是个圈套,可总有那么残留下来的一丝丝怪异的感觉。
更何况,不管沈恙怎么坏,他儿子总是无辜。
如今眼看着张廷玉与沈恙就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这会儿,顾怀袖倒是想着想起四阿哥说的了。
没想到你顾三,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她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对着取哥儿,可沈恙此人已然是罪大恶极,该死。
父亲跟儿子分开看,人人都会这么说,可真正能分开的又有几个人?
园子里的丫鬟们开始端菜上来,顾怀袖便坐好了,也不再说话。
今天张廷玉不能来,只带了给李卫的字,前厅里的男人们都等着李卫上来呢。
李卫这几年在扬州江宁苏州几地来回地跑生意,可以说是风生水起,风头也很劲,谁都知道他怎么也该是下一个钟恒。至于下一个沈恙……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朝着刚刚走进来的取哥儿看去,虽只有十岁,可看着已经跟个大人差不多,最近一年身子倒是好了不少。
他脸色一如既往地带着微白,唇边挂笑,腰上悬着一把雕工精致的玉算盘,进来给诸人见过礼之后,便在沈恙那一桌坐下了。
沈恙从外面来,取哥儿却是从园子里面进的。
父子两个见了面,却是取哥儿先问:“父亲办好行宫那边的事情了?”
沈恙竖了个手指,江宁织造那边修缮行宫,还是沈恙这边牵头,让盐商们给的银钱,为的不就是讨皇帝一个欢心吗?今天刚刚去织造府见了曹老爷,这会儿才赶着回来参加李卫的生辰礼。
这生辰礼,还是沈恙给提出来办的,现在也是热热闹闹,给李卫做面子。
毕竟这几年,李卫是他手底下年纪最轻,冒头最快,本事最长进的。
虽处理事情还不如钟恒圆滑老练,可渐渐已经能得个中关窍,也算是迈上了正途,过不了多久,沈恙就能把手底下一些大的盘子放给李卫了。
官场上,当官的提拔后辈,那叫做收“门生”。
到了商场上,沈恙他们这种收人给自己办事,又给人做脸面的,也附庸风雅叫“收门人”。只是人家叫老先生,他们叫“老板”罢了。
李卫出于沈恙之门,李卫风光那就是沈恙风光。
李卫见了沈恙,恭恭敬敬喊一声“沈老板好”,就被李卫按着坐了回去:“今儿你是寿星,我刚进来的时候,接着了旁人给的一副帖子,古人云男子二十而冠,今日也算是你的冠礼。我们生意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不过规矩在这里,给你取字的可是一位大儒了。”
大儒?
一个商人家能请来什么大儒?
众人都好奇了起来,不过沈恙是手段通天,能通过江宁织造府直接给皇上献好,可见这人本事不小。
现在沈恙敢说自己请了大儒给李卫这穷小子取字,怕也没有胡说八道。
沈恙只叫人将字帖往堂上一挂,先看那字已然是一惊,后看帖子末的落款,又是起起倒吸一口凉气。
李卫,字又玠。
取字人则是张廷玉!
这不是朝廷命官吗?还是去年京城里会试的总裁官,声明早传到了大江南北!
取哥儿见了也是一怔,父亲怎的先没跟他说?
“钟先生,这……”
钟恒上前提醒道:“哥儿忘了,李卫他干娘是张二夫人,这会儿正赶上皇上南巡,也来了。只是张二爷碍于身份不好出面,只叫二夫人带了一副字帖来给小卫爷撑场面,这会儿不正风光着吗?”
“可我曾听说,父亲跟张大人似乎不和吧?”
取哥儿顿时觉得这事情很是奇妙,因着一个李卫,如今大家都上来给他做面子。
就像是开蒙能请一个进士是很风光的事情一样,取字的大多都是家中的长辈,李卫无父无母,好歹叫张廷玉一声“干爹”,由张廷玉给他取字,自然再合适不过。
可张廷玉是什么人?
状元郎,总裁官。
商人们愿意豪掷千金,请个翰林来家中吃饭,交换名帖,可他们即便是散尽万金,也不一定能请来一个状元登门拜访。
一时之间,一张小小的字帖,竟然引来了诸人观摩。
沈恙只在一旁笑看着不言语,他一挥手叫人抬来了苏州那边送回来的账本,堆在了翘头案上,指着道:“往后这些账本,都给李卫管着吧。”
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议论都止住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沈恙。
沈恙以布起家,却将苏州直接扔给了李卫,这哪里是抬举,分明都要当成儿子来养了啊!
李卫自己也是受宠若惊,他忙道:“沈爷,李卫还没这个本事,您这……”
“我抬举你,别不识好歹。”
沈恙惯是个不给人面子的,说着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你如今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底,帮沈爷管着这边的生意,也免得人说我刻薄你。风里来雨里去这许多年,也该成个家,没生意没产业,拿什么成家?守着吧。”
一句话把整个苏州城的生意都送了出去,沈恙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沈取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却笑着对李卫道:“父亲乃是慰劳你这许多年跟着,都是你该得的。能者多劳,能者多得。”
能者多劳,能者多得。
沈取眨着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坐着的沈恙,却是道父亲也有心软的时候。
李卫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儿,还真没想过这些,现在天上一个馅儿饼掉下来砸中了他,又觉得虚虚实实分不清楚。
他看向沈取:“哥儿说笑了,劳累的还是沈爷呢。”
沈取却摇摇头,微微地一咳嗽,道:“甭抬举我爹,他是个懒人罢了,什么事情都是钟叔叔做的……”
“臭小子,翅膀都还没长硬呢,就敢编排起你爹来了?”
沈恙听笑了,抬手就是一扇子落在了取哥儿的头上。
不过接着他下一句话,更让所有人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今日借着李卫的生辰冠礼,也不妨跟诸位聚聚首,都是生意场上认识多年的老相识了。我沈恙,沉沉浮浮也快有二十载,想着长江后浪赶着前浪走,也该给后辈们让让路了。即日起,沈某人手里茶行的生意,都交给我儿沈取,还望诸位——”
沈取埋下一张精致的脸,却端了酒起来,轻轻地咳一声,却截断了沈恙的话,平淡道:“还望诸位,万毋手下留情,沈取先干为敬。”
沈恙抬眼,看着他儿子。
眼见着沈取面不改色饮了一杯酒,年纪还小,可看上去老成得厉害,打小多少波折?
气质气势都像自己,更不用说这带着狂气和病态的一句话。
万毋手下留情!
沈取有这个本事,近一年来,他也给沈恙出谋划策不少,打小耳濡目染着生意场的事情,还是被鬼才一样的沈恙给带着进门,种种奇思妙想,阴谋诡计,莫不浸淫沈取于其中。
他心智早非寻常稚子所能比。
年初赵家庄赵老板的铺子就是他下计给吞下的,这几年因为宋荦打击,所以沈恙的生意并不怎么顺畅,丢掉的地盘多,眼看着去年开始回收,就剩下赵家庄跟钉子一样,可取哥儿下计之后没出半月果然叫赵老板一家乖乖交出三十一家布庄,还感恩戴德。
这样的手段,却是尽得了沈恙真传。
如今座上之人看着那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又看看在一旁一样神情垂着眼笑的沈恙,不知怎的就齐齐打了个寒战。
好好一顿生辰宴,他们却吃出了鸿门宴的感觉!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一九五章 母与子
前厅宴席吃得人心底惴惴不安,后面还算是和乐安静。
女人们的世界,也就是那几样东西了。
吃过饭后众人又喊着去推牌,顾怀袖一直不大会,这几年也没出去,早忘光了,索性说让丫鬟们带着她去后面湖边逛逛。
沈园的丫鬟们自然知道顾怀袖虽然不拿架子,可是个实打实的官太太,脸上堆着笑,又艳羡地问她衣裳上的花纹是怎么来的。
顾怀袖只慢慢跟丫鬟们聊着,过了锦鲤池,后面还有桃花园,梨花园,挂了一排的鹦鹉。
她看着鹦鹉有趣儿,忽然问:“可知道有哪只会说话的?”
“您是要找八哥儿吗?”那丫鬟看着年纪不大,声音很甜,忙道,“我们哥儿最喜欢的一只鸟儿,就在这里,您看看,就是这只八哥儿,可聪明了,是沈爷给取哥儿找来解闷儿的,跟着学舌厉害得很。”
“厉害得很!厉害得很!”
一只毛色不怎么鲜亮的八哥儿,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灰,只有眼睛很亮,站着横杆上看着牢牢靠靠,便聒噪地跟着之前丫鬟的话说。
顾怀袖只站在前面瞧着,道:“果真挺能学舌,还知道夸自己厉害。”
丫鬟道:“一开始也不会说这么多,只会说‘哥儿好’‘哥儿好’,先起头的时候是沈爷教着喊的,那个时候哥儿年纪还没现在大,正是病得不能出门的时候。后来咱们爷就把鸟笼子跟他挂到床前头去,给哥儿说话。结果哥儿把它教得如今这样了伶俐。都说是哥儿比沈爷还厉害呢……”
听着这丫鬟一口一个“哥儿”,看样子取哥儿在沈园里,其实还挺得人心。
顾怀袖伸出手指,从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一小碟鸟食,放在了那八哥儿面前:“那是你们沈爷懒,他这人我虽不喜欢,可到底脑子还挺灵活。”
丫鬟脸色都要变了,只觉得顾怀袖说话太吓人了。
好歹也是园子里的客人,怎么说话这样不客气?
顾怀袖需要跟沈恙客气什么呢?
她晃着手里的小碟子,想要吸引这一只八哥儿的注意,嘴上慢悠悠道:“放心,听了这些沈恙又不会杀你。我这是夸你们沈爷呢……”
至少她顾怀袖,从不否认沈恙这个人很有本事。
人人都熟读三十六计,能用的不多罢了。
偏偏张廷玉与沈恙都是个中高手,你忍我也忍,各有各的本事。
端看最后收网的时候,到底是谁倒霉就是。
“它是刚吃过东西,所以现在不吃了吗?”
顾怀袖晃了半天盛着鸟食的小碟子,也没见八哥儿啄去一粒。
她有些奇怪,所以回头问了丫鬟一句。
话题一下子转移了,丫鬟也就回过了神来:“八哥儿没有取哥儿喂,是什么东西都不吃的。”
“……还认主?”
顾怀袖有些不信邪,依旧拿着东西在八哥儿面前晃。
结果八哥儿叽喳道:“不吃,不吃,不吃!”
手上动作一顿,顾怀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什么人养出这样刁钻的一只八哥儿来?
瞧瞧这伶俐样子。
其实不过是学舌,听见“不吃”两个字,也就跟着说出来了吧?
端怕是平时不吃的时候多了,所以这两个说起来很是熟练。
这边顾怀袖无奈,倒是桃林里头走出来个穿苍青色长袍的少年,见着顾怀袖与丫鬟,怔然了一下。
沈取是听着丫鬟跟顾怀袖的对话过来的,他笑道:“八哥儿不吃旁人喂的东西,是个很机灵的小家伙。夫人把这碟给在下吧。”
扭头过去一看,顾怀袖就愣住了:“取哥儿?”
沈取有些讶异,却是忽然想起来了,“您是张老先生的夫人吧,我一时觉着面善,前面却忽然忘记在那里见过了。”
想来那一日忽然见着顾怀袖过来看他,取哥儿也是不明白的。
只有顾怀袖知道,那一天走进他屋舍的时候,她满心都是欢喜忐忑。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顾怀袖笑看他,只问道:“这八哥儿哪里能认得人?平时若是你不来喂,这八哥儿便一直饿着不成?”
“它不认得人,他认得这只手。“取哥儿将自己掩着手背的袖子一拉,只给顾怀袖看虎口处一块小小的疤痕,道,“这还是当年这小畜生给啄的,死活不让我逮着他,现在却只吃我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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