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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一些小喽啰已经被抓了起来,好歹算是有了点收获,知道些消息,都很零碎。
原本南明乱党在康熙谒陵之前一个晚上便已经悄悄撤走,今没想到头儿忽然叫他们停下来,说是要抓一个老叫花子,结果人没抓到,反倒是泄露了他们的踪迹,由此被抓了个正着。
拔了萝卜带出泥,只要开始抓到人了,事情就好办了。
刑部周道新协助审理此案,千般刑罚的手段使出来,只在江宁大牢里头,不出半天就拿得了消息,递给张廷玉。
眼看着皇上銮驾已经走了,张廷玉还留在这里办事,若能在康熙回銮之前将事情给办好了,自然是最好。
张廷玉在江宁府衙这边坐着,将历年的卷宗都翻出来看,本朝冒名为“朱三太子”犯上作乱之人已有无数,成气候的不多,不过这些人被抓了之后下场都很惨。
杀孽深重……
大多都是不自量力。
南明在江南的声名的确是很高,可康熙维护自己权威的手段也很凌厉。
张英曾经提到的“吕廷龙明史案”,就是一条,这人是个富有商户,可也想编史,效仿当年吕不韦弄一个《吕氏春秋》,找了一大拨的江南文人来编纂明史,在明末的时候沿用明朝的旧年号,结果被人检发,一家遭难。
后来,又出了一个沈天甫,写了一本逆书,后面著书人署名却是数百朝中大臣。这个沈天甫自己把这些人的名字刊刻到著书人的一页,然后拿着这一本逆书去当时内阁中书吴元莱家中要挟,勒索白银两千两,声称不给钱就去告发他们写“逆书”。结果吴元莱当真不给,沈天甫一怒之下去刑部检举吴元莱,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康熙知道大为火光,下令彻查。
不料,一查真相大白之后,才知大臣不曾写逆书,一切都是沈天甫伪造要挟。
康熙下令,沈天甫罪大恶极,满门抄斩。
卷宗的最后一页,被张廷玉缓缓地盖上了。
细数本朝旧案,如此血腥的也是少见。
他这件事,又要怎么办?
抓到了乱党之后,该怎么裁度,都要有一个可以参照的蓝本。
正想着,前面的主簿抱着一大摞的蓝皮簿子给放下了,因着这屋子里少人来,所以没见到张廷玉也在一旁,顿时一怔:“张、张大人……”
张廷玉只将卷宗放回去,却看地上那一大摞书,只问道:“这是什么?”
“县志,今儿刚上来。”
一年里的大事,要事,还有各地的名人,在县志上都有名的。
那主簿累得厉害,还在喘气。
张廷玉笑:“甭管我,你自己个儿忙吧,我就看看卷宗。”
“您也真是勤恳,咱们府衙老爷都没您来得勤快呢……”主簿随口说了一句,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将手里的蓝皮大簿子按着书格的位置码放好,等到了名人志的时候,手肘没当心,将旧年的本子碰落了,正好到了张廷玉脚边。
张廷玉看他手里还放着一大摞的东西,便俯身将那几本堆着灰尘的县志给拿了起来,没料想手指刚刚一动,不小心翻开了一页,就忽然愣住了。
崇祯十四年的乡绅大商?
那主簿放好了本子,回头来看张廷玉拿着本子,顿时吓了一跳:“您别捡,您别捡。小的来,小的来!”
说着,将张廷玉手里的县志给拉了回去。
张廷玉却忽然面色一变,道:“让开。”
话音落了,他将之前自己拿着的那一本县志翻开,江宁辖地极广,可本地在秦淮内外,也不过一个小地方,所以县志也在这里。
他翻开方才的那一本,前后翻了许多,将崇祯后的对到了康熙初,只有这一个叫做沈天甫的,乃是大盐商,盛极之时满河上下都是沈家大船,一条运河满满当当个个挂着沈家商号的船帆。
张廷玉扔了卷宗,回头走了两步,嘴上道:“忙你的去吧。”
府衙主簿简直觉得张廷玉这人古怪,也不敢多留,连声说着告退了。
张廷玉这里,却翻开了自己先头所看的卷宗,正是沈天甫逆书敲诈一案。
细细比对这人的生辰年,不是方才县志之上看见的那个沈天甫又是谁?
根本就是一个人!
这么明晃晃摆着的一个富商之家,怎么会为了区区两千白银去勒索一个内阁中书?
整个案子都很荒谬。
张廷玉锁着眉头,翻了后面满门抄斩的记档,沈家上上下下二百三十六口,尽数伏诛。
可是抄家抄出来的东西,也的确不少,可……
与一个名传江南,身家至少数百万银两计的富商,太不相符。
这一案,乃是以“文”获罪之中,继吕廷龙明史案之后,最大的一桩案子。
以文获罪,乃名之曰“文字狱”。
古往今来,朝朝代代都有,不过本朝更……
张廷玉想到了什么,忽然去看沈家抄斩时候的名录,浩浩一个大家族,全是沈字为开头,从沈天甫开始,便是他的五个儿子,两个系嫡出,不过一个尚还年幼未起名,另两个年幼已经入了族谱的小孙子。
一家老小,不论男女,全杀光了。
张廷玉翻着,又想起自己手里这一桩案子,却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之人了。
缓缓地将卷宗放了回去,张廷玉看时间不早,这才回了别院。
与父亲和两个弟弟一起用了饭,回屋的时候那脸色才终于沉了下来。
顾怀袖感觉出他不大对劲,只是前面看着大家都在用饭,一直没说。
如今回了自己的屋,只压低了声音问:“乱党的事情,不是已经有了眉目吗?”
“……有是有了,可查得累人。”
张廷玉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坐了下来,两手交握到一起,忽然抬头看着顾怀袖:“我想着……兴许用不着‘罗玄闻’那边的网了,前面是撒网捕鱼,现在我找到了一剂毒药,能顷刻之间置沈恙于死地,你想听听吗?”
不仅是置沈恙于死地,连着他如今的所有产业家族,都将被拔起,如狂火过境,余灰都剩不了。
张廷玉闭了闭眼,握紧手指,又道:“只是法子太过阴毒……乃是冤上加冤,我竟有些许不敢下手……”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一九九章 喜脉
早年沈恙发迹的时候,还有人奇怪,这个人原本是当账房先生的,忽然之间哪里能有那样多的钱做生意?
那时候,顾怀袖他们才刚刚认识沈恙,听着有关于沈恙的种种传说,都知道大家都叫沈恙“沈万三第二”,意思就是沈恙生意很大,脑子很聪明,有很多钱。
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江南的财神爷。
这十来年过去,几经沉浮,起起落落,也不是没有过低谷,可现在他还是坐在整个江南最高的位置上,捧着最赚钱的聚宝盆。
张廷玉只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说给了顾怀袖:“原本的巨富沈家,沈天甫乃是掌舵人,好好的生意做着,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勒索当朝内阁中书,你觉得可能吗?要紧的是,最后沈家还被满门抄斩,卷宗上不曾有一个字提到沈家乃是巨富之家。就是最后抄家,也没抄出多少钱来,大多都是屋里的摆设,一些器具,再值钱,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一个富户,跟‘大盐商’这三个字比起来,分量可低多了。”
向来抄家的时候,下面的人手脚不干净,会拿一些东西,可若是大宗大宗的东西对不上,必定是上面的人搞鬼。
若是连上面的人都不知道,那么就是被抄家的这一家子作了什么手脚。
听着张廷玉这话,顾怀袖也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沈恙的钱,很可能就是这里出来的?”
“沈恙这个人满身都是谜,他做生意发家的那一笔钱很蹊跷,我不确定他的钱是哪里来的,只是我说了……”张廷玉顿了一下,两手十指交叉到一起,“我说过,这是一条毒计。”
顾怀袖悚然一惊。
她先头还没明白张廷玉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是忽然之间懂了……
“你是想不管是不是,直接栽赃到沈恙的身上?”
跟南明有关的案子,不管是什么,都是犯了皇帝的忌讳,从来不会有轻判的时候。
若是张廷玉自己收网,牵连不会比这个广,可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件事若是能跟沈恙扯上关系,沈恙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都是姓沈,还有一笔来历不明的发家的银子,更难说这几年生意上是不是还有什么秘辛。之前还说沈天甫的两个嫡子之中,有一个年幼的还未命名。
在张廷玉这里,沈恙是不是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能不能跟沈恙牵扯上关系。
身处在张廷玉这个位置,拿住了这样一个要害的把柄,再想要害沈恙,何其简单?
只要他昧着自己的良心,随意找个由头就让沈恙万劫不复了,可他能这样做吗?
张廷玉忽然仰了脸,抿了唇,末了却道:“若是我真这样做了,日后定然是功成名就,心狠手辣胜过任何人,什么大事办不成?当下一个张居正也未必不可以……”
顾怀袖却了解他,笑了一声:”只可惜,你做不出来。”
“可我很想这样做。”
张廷玉望着她,然后伸出自己右手食指,毫不避讳地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张廷玉,想诬陷他。”
不仅是诬陷,甚至想要沈家满门抄斩。
只是内心深处的欲i望,终究还是要服从理智的。
张廷玉不能做,也不是怕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如何如何,而是……
迈不过自己良心这一道坎,昧着良心做事,这才是本事人。
张廷玉再本事,还是张英养大的……
多想不择手段阴谋害人一回,可这样的事情做来实在是丧尽天良。
沈恙经营官盐,无罪;经营茶米布,无罪;错就错在私盐这一条上。
可这些罪名,都比不过当年沈天甫伪造逆书勒索朝廷命官一事更大,更何况若他真要诬陷沈恙,沈恙就会成为沈天甫的儿子,若是再将他贩私盐的事情抖出来,那就是罪加一等,抄家灭族只在张廷玉翻手覆手之间。
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力的诱惑,还有除掉自己仇家的那种欲i望……
要忍住,何其不易?
“我真难啊……”
张廷玉闭着眼睛说话,说出来的是真话。
他真难。
若是这个时候出手了,以后也不用想盐帮那边的网是不是能收得起来,一个心腹大患顷刻之间可以灰飞烟灭。
顾怀袖走到他身边来,两手放到他肩上,只道:“若是你不累,又哪里是张廷玉?”
天生的劳碌命罢了。
张廷玉自己也笑。
这一条线,终究还是被张廷玉给放下了。
他也没有说要给沈家翻案,牵扯太大了,几百名官员的名字,都在沈天甫“伪造”的逆书上,要真查下去?这些官员会不会是无辜的?又到底有没有人参与了构陷沈天甫?甚至皇帝当年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卷宗上这些都是不会说的,张廷玉更不会贸贸然地做出什么举动来。
知道就知道罢了,想想沈恙不太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至于他有什么谋划,都与张廷玉无关。
两个人坐在屋里说了好一阵,张廷玉也不再想这件事情。
南明乱党还等着张廷玉去抓呢,多的是问题等着他处理。
沈恙这件事,不过也就吸引了他一时的心神,想想就放下了。
乱党那边抓来了不少的人,有的人知道的消息还比较多,不过有几个嘴硬的,周道新还在审。
这一回组织叛乱的乃是一念和尚,常年在禅寺之中修行,认识了不少的文人,甚至还有许多人跟一念和尚探讨过佛学,可没想到现在谋反的人竟然正是一念和尚!
于是,太子立刻跳了出来,说当年在点禅寺,有人想要在茶水之中下毒,跑了个老和尚,必定也是此人。
皇帝的銮驾刚刚到常州,听见下面报上来的消息,立刻着令严加审问,必定要问出此人的踪迹来。
也许,这个一念和尚就是朱三太子。
可张廷玉不这样觉得。
朱三太子固然是七老八十的人,可先前这一伙乱党忽然停下来,停止了刺杀皇帝的谋划,像是知道了什么消息,紧接着到处找一个老叫花子。到底是这个老叫花子就是通风报信的人,还是……这个花子,就是朱三太子呢?
乱党们都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谋反,可现在还没人发现真正的朱三太子谋反。
每个说是朱三太子的人,都不是朱三太子。
真正的朱三太子,肯定不想自己被人找到吧?
怎么算,都是疑团满满。
张廷玉索性待在府衙那边,看着周到新审人。
顾怀袖就在屋里料理家务,时间太短,一不够去桐城来回跑一趟,只说哪年有空了带张若霭回去拜拜祖。
张英教着孩子读书识字,也给张若霭讲做人的道理。
张若霭很喜欢张英,觉得他白胡子长长很有意思,常常乐得张英开怀大笑。
这样在江宁的日子,的确很悠闲。
除了张廷玉还在忙碌,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若真要说有,似乎……
只有沈园那一件。
自打那一日取哥儿病了之后,就在葵夏园歇了几天,接着被沈恙接回了园子。
然后那个姓周的大夫给开了个怪方子,要年头久的揉手核桃的果仁入药,天津人叫文玩核桃为揉手核桃,这东西是年头久,拿在手上的日头长,颜色就越漂亮。文玩核桃跟一般的核桃可是两重天,可沈恙这一回要的偏偏就是这种贵重的东西。
偏方怪方也无妨,能治得好病的都是好方子。
沈恙倒是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园子里几对儿老红的狮子头,都被他寻出来砸了,人说当年那个被他吞了布庄的赵老板曾出两万买这核桃,沈恙没给,如今因着一个不知道哪里请来的大夫开的方子,真是说砸就砸,眼睛都没带眨一下。更要紧的是,沈恙不止砸自家的核桃,也叫人去外头买来取核桃仁。
文玩核桃里面的果仁太小,大多又苦又涩,十几对儿核桃也未必能够取哥儿一天的丸药吃的。
一时之间,整个江宁城有核桃的人家,想跟沈恙拉关系的只将核桃送上门,想要发一笔横财的只管抬价。
年头越久,色泽越好的核桃,据周大夫说越好,这些玩赏的东西,古玩店里多,沈恙往下头派了不少的人收,别说是整个江宁了,就是江浙两淮这一片,要再找出对儿好核桃来都难。
有人怕他豪夺,索性将核桃藏了起来。
没走漏风声的还好,走漏了风声的下场多半便带着凄凉。
每日里看着沈园那边端出来扔的核桃壳,那简直是扔出来多少核桃扔出来多少金子。
银子,是流水一样地使,病倒是也渐渐好起来,不枉花了这么多。
张廷玉这边找了个时间去了沈园一趟,还真的把沈取给收为了学生,受沈取喊一声“先生”。
更多的消息,顾怀袖也就不知道了,她这边已经预备着要收拾东西上京了。
张廷玉那边终于撬开了几个匪首的嘴巴。
这一次的事情,乃是一念和尚策划的,要反清复明。不过一念和尚的确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犯上作乱是真的。这会儿官差正派人满江南地查人,不过要查到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康熙銮驾回来,知道了现在事情的情况,只对张廷玉道:“这件事是你有功,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剩下的就是抓人了。”
“皇上。”
张廷玉拱手躬身,似乎还有话要说。
康熙一面下船,一面道:“还有什么事?”
“臣以为,这一回作乱的虽然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可他们兴许知道朱三太子的消息。据下面的犯人交代,一念和尚曾经收到过一封密信,密信的左下角盖着一枚章子,一念和尚见了这盖着的章子,就脸色大变,紧接着就说事情有变叫他们撤了。其后不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个老叫花子上来打听消息,鬼鬼祟祟,一念和尚一眼见到那花子便大叫人去捉他,不过没抓到。”
而张廷玉他们抓到一念和尚的人,正是因为一念和尚沉不住气,叫人去抓花子。
若没有中间这一出,张廷玉这边的人未必能发现一念和尚的踪迹。
康熙听了,只忽然顿住脚步,站在了码头上:“一念和尚不是朱三太子,他看了带有章子的信就改变主意,肯定是因为这封信上就有旁人的通风报信。可关一名叫花子什么事?这事儿……还要查!给朕把一念和尚抓起来,到时候严加审问,一定要他开口招了!”
“皇上圣明。”
张廷玉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己这脑袋是保住了。
只是朱三太子……
要抓到也太难。
张廷玉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康熙,这个老叫花子肯定也是关键的人物,不如叫人查上一查,或者让人假扮成乞丐,混入乞丐堆之中探听消息。
康熙的銮驾要在这里停上几日,张廷玉出的主意,自然再让张廷玉去办事。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竟然真的让一个扮成叫花子的眼线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叫花子,老在江宁城里转,也没见他要到几个钱,就是每天爱城里转,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张廷玉接到消息,立刻着人去抓,就在城隍庙外头。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拨人扑了个空,人早就走了,这会儿不知道踪迹。
于是,线索又断了。
可有这么个奇怪的乞丐,却是真的。
张廷玉叫了几个跟老叫花子接触过的人来画像,言语描述之间,竟然跟真正的朱三太子朱慈焕相差无几!
即便是扮成叫花子,一张脸也是不会变的。
那个老叫花子才是真正的朱三太子……
可是这样的人,哪里是会犯上作乱,会谋反的?
康熙曾经下过诏书,前明的皇族,可以自动表明自己的身份,朝廷给他们高官厚禄,可最后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是给高官厚禄,可到底是不是鱼饵,就很难说了。
不过是容不下前朝的人,要赶尽杀绝罢了。
朱三太子,是康熙的一块心病。
这件差事,张廷玉也只能办到这里了。
一念和尚有人在抓,真正的朱三太子也派人在查,而张廷玉这里,告别了张英和两个弟弟,便带着顾怀袖与张若霭等人,伴着圣驾一路还京。
五月里回来,天气又热着,顾怀袖舟车劳顿有些犯恶心,呕个不停,张廷玉只知道她最近胃口不大好,便叫大夫来看看准备给开个方子。
上官辕背着医箱来,一按脉,便笑:“不是什么病,是喜脉。”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二零零章 狂疾
上官辕也是走过张府多年的老大夫了,原本是个怪老头,现在也是个怪老头。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你说病情,不好的时候都懒得搭理人。
原本张廷玉那边为着什么头疼脑热的小病都要请他,上官辕一点都不想来,哪里想到一号脉,居然是个喜脉,上官辕也乐了,好歹顾怀袖还是怀过孩子的人了,怎么也这样糊涂?
眼看着张二夫人拧着眉头,隔着帘子的看他,上官辕老神在在得很:“没多久,也就是不到两个月,还要小心着。夫人舟车劳顿,南边北边来回地跑,疏忽了倒也正常。只是您这一胎比往常要弱,得好生看顾着,如今还没坐稳……”
不是……
顾怀袖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忽然又有了?
不是说女人三十岁之后很难怀上孩子了吗?
两个月不到,那就是在江南有的。
顾怀袖看了一旁已经愣住的张廷玉一眼,却记着上官辕说的话。
她问道:“您说这一胎有些弱……意思是……”
“您也不必太担心,只是说可能不是那么强壮罢了。您孕中多小心就是,日子开心一点,补补身子,别上上下下地走,更稳妥一点。”
上官辕只交代这些事情,孩子不会有事,只是顾怀袖刚刚有了孩子之后就在船上,身子有些须乏,若不仔细地补起来,这一胎可艰难着。好在孩子还小,又回了京城,很快就能好起来。
张廷玉虽然不是头一次要做父亲,可听见消息还是难得笑了起来。
他眼底带着暖笑,瞧了顾怀袖一眼,却道:“上官大夫先给我夫人开个调养的方子吧,您这边请。”
看张廷玉这客客气气又透着傻气的模样,顾怀袖看了青黛一眼,摸着自己的腹部坐在了罗汉床上。
她又有孩子了?
这感觉……
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
上一次怀孕,已经是很久之前了,算算张若霭今年都八岁多了,便知道顾怀袖如今这一胎来得多不容易。
毕竟,张廷玉就一个孩子的话,子嗣未免也太过单薄。
如今有孕,倒似乎一下就好了。
现在也没个什么烦心事,安安心心在府里养胎就好了。
现在有个张若霭,顾怀袖想着若是个女儿就好了,儿女双全,虽则这兄妹岁数差距有些大了……
青黛看着顾怀袖在那儿想得出神,忍不住笑了一声:“夫人您刚才还嘀咕说二爷傻,却没想着自己如今的样子也傻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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