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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花左
赵永昼的眼神幽凉,“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张图笑么。”
翠玉忽然抬起头来,扑过来跪在赵永昼面前。鼓起勇气道:“小五,求你了,你让我们在一起吧。我真的不想去京城,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有那么好么?”
“他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啊。”翠玉泪如雨下,握着赵永昼的衣摆颤抖着哭泣。
赵永昼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原来他就是那个畜生。”
他摸到腰间的佩剑,站起身来。
“不!不要!”翠玉抱着他的腿,她就是怕他这样。
“小五,你这是要干什么呀!”白氏也站起来,巍巍颤颤的求情。“你四姐就是怕你这样,你先别冲动,坐下来说,坐下来说啊。”
“他把你害了,人家要把你浸猪笼,他也不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赵永昼的眼睛发红,他想起了师兄跟他说的话,也想起了师兄这个人。翠玉死也不把那个男人招出来,一想到那个时候她的凄惨,他就恨不得宰了张图笑。
“不不不!小五我求求你,你要是杀了他,我也没什么活头了!”翠玉哭喊道。
赵永昼气的推开她,“你这是鬼迷心窍了!”
他一把推开门,院子里跪着的张图笑一见赵永昼手上出鞘的宝剑,脸都吓白了。张玉明也立即跪下来,“将军,老夫管教不严,都是老夫的罪责,请将军息怒,饶恕孽子。”
“你个老匹夫!我说你怎么不敢正面看我,原来你是做了亏心事!老子先砍你,再砍你儿子,你们张家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大门!”赵永昼一下子泼辣起来,脸都急红了。
阮颦赶紧拦住他,一个腕力就将他的手捉住,将那剑夺下来。赵永昼瞪着眼睛看她,她好笑的说:“瞧瞧,真是气急了,连这种小孩儿话都说出来了。要是家主在这里,我只怕你乖的像只猫。”
赵永昼一腔怒火,刚到门口就被阮颦堵回来,气急败坏又自觉失礼,憋的脸红脖子粗无处发作。
阮颦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闹再急也没有用,还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今后该怎么做。你说你现在要杀了人家,不是逼死你四姐跟你老娘么?你就全然不顾了?”
将赵永昼推进屋子里,又喊院子里的张氏父子:“还不快进来说话,非得吵吵的街坊四邻都听见。”
张玉明领着儿子进去,路过阮颦的时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阮颦礼貌的笑笑。
进了屋子,众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赵永昼被白氏拉着手安抚在坐位上,黑着脸一言不发。张氏父子坐在一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翠玉先讲自己在陈家如何如何受气受累深闺怨妇,又是在哪一次庙会上遇见张图笑,两人如何偶遇相识相知相爱,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没过多久张图笑就进京赶考,这时翠玉发现自己怀孕了,一个不小心又被陈家人发现了要浸猪笼,多亏了念一师父一力保她,扬言若是翠玉出了事就拿陈家所有人抵命,这才逃过惩处。张图笑落榜之后归来才知道翠玉出事了,他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一直在背地里暗自寻找。直到征战巨澜的军队归来。
这事儿张玉明老人家根本不知情。都是后来白五把翠玉和老夫人送到府上暂歇,那翠玉和张图笑两人认出了对方,事情才捅破。
翠玉一席话说完,帮张氏父子把责任推的老远,但赵永昼的脸色可不那么好看。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白氏看了看张玉明的眼色,又开口劝道:“儿啊,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你再气,也是不可能变回去的。好在老天爷保佑,没出什么事儿,最后大家都又聚到一起,有惊无险啊。”
赵永昼仍旧不说话,他知道翠玉的话里有许多地方都是在为张图笑开脱,为张玉明开脱。事情说道这种地步,他已经不是在气张氏父子的不负责任,而是叹翠玉的一片痴心。
张玉明又解释了好半天,说自己将儿子怎么怎么教训了一顿,怎么对不起白将军愧对封大人等等。张图笑则赌咒发誓,说自己对翠玉的真心青天可鉴日月可鉴,以后一定会对她矢志不渝怎么地怎么地。
说来说去,说了大半夜,赵永昼仍是不说一句话,把众人都急了。张玉明偷偷看向门口的阮颦,阮颦只是静静的看着赵永昼。
末了,赵永昼看向翠玉,轻声问:“你可想好了?”
翠玉望着他的眼睛,“我想好了。我要嫁给他。”
“不后悔?”
翠玉摇摇头,突然一笑:“以前我是不敢的。父亲把我卖进陈家,我就老老实实的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当小姨太。不敢想未来,不敢想自己。知道么小五,其实让我开始奢望幸福的那个人,是你啊。我那个时候嫁进陈家已经三年,没有半点乐趣可言。可是我看到你,你明明已经在火坑里,冒着下地狱的危险去反抗。当时的你,真的给我很大的震撼。我和娘送你去服刑,看着你走远,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有资格,可以去挣脱禁锢我的牢笼?遇上张公子,我知道自己很危险,可是依旧忍不住要那么做。我以为自己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只要跟他在一起,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换跟他的一时快活。他并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嫁人了,是我骗他的。”
翠玉说着笑,笑着哭。这时一直埋着头的张图笑,也滚下了眼泪。
赵永昼看了他一眼,叹着气道:“你飞蛾扑火,破釜沉舟,就为了这么个男人。”
“反正我也什么都没有,拼一把,还会有得到幸福的可能。”翠玉笑着说。
赵永昼突然很奇怪,“谁教你的这些想法?”
翠玉没有读过书,又是小地方长大,她怎么会有这些领悟。
翠玉有些怀念的说:“我刚从陈家逃出来那会儿也很害怕,很绝望,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毁了自己的一生。我几乎想自己死了算了。但是念一师父救了我,他开导我,给我讲了很多很多我从来没听过的人和事。念一师父真是个好人,我不知道佛祖长什么样,但大概就是念一师父的那个样子罢……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念一师父。他说他要去寻找他的圣心,其实我不太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但我想他一定能找到的。”
赵永昼点点头,他不经意的抹了抹眼角,声音有些沙哑。
“好吧。既然你都拿出这套说辞来,我断不能再强迫你跟我走,只是你记住,你现在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有我,你也有了后悔的资格。将来不管发生何事,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我会保你一生无忧。”
翠玉和张图笑的婚礼在后天举行,这是赵永昼坚持的,只给了一天时间,要张玉明请来县上镇上的乡绅富豪,官差平民。虽然情况紧急,但张玉明还是乐哈哈的去办了。
张玉明还给阮颦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意在答谢她稳住白将军,控制大局,没杀他儿子。
“这回真是感谢姑娘,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姑娘笑纳。”
阮颦客气道:“都是看在家主的安排,奴家只不过奉命行事。”
张玉明忙笑说:“那替我谢谢封大人!若有机会,小老儿一定亲自去拜访,当面感谢。”
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言语间似乎与封不染关系亲昵,好像从今以后,攀上了大树似得。
阮颦向来温柔成熟,但不知怎的,她有点想泼这位张大人的冷水。
“我劝张大人不要去京城,不仅如此,也别让您的什么亲戚去。你也知道,白将军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现在又因为姐姐的关系,定然会对你们照顾一二。然则家主这个人最怕麻烦,见不得有乱七八糟的枝枝丫丫在身边转来转去。到时候一剪二烧,烧到您这儿来可就不好了。”
张玉明的脸色有些僵硬,“是,是。”





大将军[重生] 第76章 回乡(二)
夜间赵永昼躺在床上,心神不宁。翠玉不会跟他去京城,白氏也不会去。他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也不知是为何。虽说给张玉明一天时间准备好婚礼的一切,但是他作为娘家人,也不能不置办嫁妆。赶了几天路,的确是累极了,这一觉睡到了大天光,日上三竿才起。
张家人夜里就开始忙活起来,府上张灯结彩,忙进忙出。赵永昼简单的梳洗完毕,去给白氏请了早,又去看了翠玉,吩咐阮颦带足了银两,两人这便出了门。
这日天气变化多端,初时烈日高照,不时就阴云密布。逛了一上午,敲定了几家彩礼,让人下午送去张府。走出商铺,就见这边陲小镇的远空处乌云压顶,隐约有倾盆大雨之势。
“小将军,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阮颦劝道。她心里也有些担忧,这明日翠玉大婚,若也是下大雨可怎么办,这不是扫小将军的兴致么。
但赵永昼并不在意这些,他看着那阴云密布,反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阮颦只好跟在身后,并不知他要去何方。走了这条街的尽头,拐上一道河边回廊。那河流中心,遥遥的矗立着一座房子,外面立着个牌坊。阮颦一看那地方,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她不禁将目光注视在前面的青年身上,传闻白五出身勾栏之处,他今时又是带着何种心情故地重游的呢。
又说赵永昼他始终记得当年河馆里的那几个患难兄弟,只是上回随大军归来,时间紧急,容不得他做别的事。这次回三清县一是为了白氏和翠玉,再一个也是要去河馆看看。当年那些人,子清,羑安,君左,眉云,秋尽……不知他们可还安好。
脑海间闪烁着当年的人事物,那些勾栏小倌,青衣白衫笼罩下的柔弱身躯,清丽面容上的含着情意的眸子,一颦一笑,仿佛有无限深情,浑然天成。
待回过神来,已到了河馆门前。
白日里门前奚落无人,挂着的灯笼颜色鲜丽,看来是刚换过的。赵永昼抬头看了片刻,举步走了进去。
那馆里早就有人看见他,他一身贵气混合着肃杀的冷意,身后还跟着一个戴面纱的女子,杏仁眸美则美矣却带了几分凌厉,时时刻刻都在打量刺探着周围的一举一动。没人敢上前接待,有小厮飞快的去楼上请人。
赵永昼看着那些站在院子里,瓦缸边,回廊下,楼梯口的少年青年,他们都身形秀丽,秀发及腰,穿着单薄的颜色各异的衣服,看向他的眼睛里有畏惧的光。
右边传来盆子落在地上叮铃铛铛声,吓得有些小倌儿惊起跳到一边。赵永昼抬眸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打扮的男子站在拱门处,张着嘴,好半天喊了一声:“我的爷诶……”
是豆子。
赵永昼勾唇一笑。
河馆已经易主,这让赵永昼想看一看刘鸨儿精彩脸色的愿望落空。下来迎接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矮瘦,眼里闪着精明的光。他一个劲儿的讨好套近乎,赵永昼轻轻说出几个人的名字,他却一个也找不出来。
一直站在旁边的豆子忍着话,赵永昼看了他一眼,对那新鸨头道:“你先下去吧,把这个人借给我一会儿,我带他出去。”
河馆里说话不方便,赵永昼带着豆子来到河廊上,走到港口处停下。那豆子跟在他身后,抹着眼泪,不停的倒苦水。大约是两年前馆里出了事,刘鸨儿卷钱跑路,债主找上门,逼着馆里的其他小倌还钱。那新来的鸨头,就是债主派来的。
豆子在讲这些的时候,天空中电闪雷鸣,波诡云谲,已经预计到,待会儿一定是倾盆大雨。
“刘鸨儿在黑市把河馆的房子连着小哥儿们的卖身契全部抵押了出去,我们全然不知。眉云机灵,他早就看出刘鸨儿不对劲,所以在债主找上门时,他早就收拾好东西,趁乱逃了出去。秋尽跟人顶撞,当场被打了个半死。大家不得不把自己这些年攒的所有血汗钱拿出来,还得把那些人陪高兴了,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没过多久秋尽就去了,县衙来调查,那些人说他自己跳的河,但我们都知道不是……一年前羑安哥病了,他本有一个可以出去的机会,让给君左了。羑安快死了,子清通过各种方法去求到张大人,好在张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他跟这边的人沟通,说反正羑安也没救了,不如把人放了,钱他来出……羑安被接走之后,子清没过多久竟得了梅病,奄奄一息。那些人将他扔到了乱葬岗……”
豆子缓了一口气,见赵永昼已经震惊到了极点,那眼里有了杀人的冲动。便立刻凑过来,小声道:“爷您别着急,我前些日子听说,子清他没死。有人在城南那边看见过他和羑安,但也不具体知道他们藏哪儿,估计是躲着呢。这回您回来,又是跟张家办喜事儿,这么大动静,他们一定也知道。说不定他们还去找过您,只是不敢露面罢。”
赵永昼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转过身就要去找人。豆子见状,跪下来一把抱住他的腿。
“爷您行行好,看在小的当年还跟了您几年的份上,把小人带出那个鬼地方吧。小人愿意去给爷当牛做马,求求您了。”
一个小厮都不愿意在那地方呆下去,足见里面已经黑暗惨无人道到何种地步。想起里面那些畏畏缩缩的眼神,那些十二三岁的孩子,赵永昼沉了沉眉,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阮颦道:“那地方一定有问题,你先去查查。”
阮颦拧着眉,她觉得不该多管闲事,但小将军已经这么吩咐了,她只好点点头。
赵永昼又对豆子道:“你跟着姑娘,听她的吩咐。”
豆子忙不迭的点头。这四年他都在里面,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事。
“注意安全,要是遇上什么麻烦,杀几个人也没关系。”赵永昼对阮颦道。
阮颦一笑,“您就不怕我出危险?”
赵永昼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城南跑去了。开玩笑,一个在封不染身边贴身伺候十几年的人,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夺下他手中刀的人,会是柔弱女子?
事实证明阮颦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分两边,赵永昼去了城南镇上,一路打探,一路问,没有一个人见过子清和羑安。他焦急无比,想到豆子说张玉明曾经在这里面操作,便飞一般的回去一问究竟。
张玉明当时正在院子里安排明天的席位,摆多少张桌子,就见漂亮的白虎将军风驰雷电的跑进来将他拖进书房。张玉明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有点受不住这刺激。没等他歇口气,赵永昼就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堆问题。张玉明听得乱七八糟,但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在城南?哦,怪不得。我把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找那儿。”张玉明摸了摸胡子,回忆着什么,“我记起来了。城南原先有个佛寺,那里面的念一师父,就是你那个师兄,那个时候河馆里死了人,他还去超度来着。”
赵永昼心中一动,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难道他们在……!”
“很有可能。”张玉明点了点头。
赵永昼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眶,他强按着心口的痛楚,站起身往门外走。张玉明见那摇摇晃晃的身子,想跟上去,但是婚宴上事物繁多还没安排好。好在赵永昼走到大门口时就恢复了,飞一般的跑开。
一路上赵永昼其实心绪百种,他一时觉得子清受难,羑安受难十分不忍,一时又想起师兄。他那时充军远走他乡,师兄在三清县,与他所有认识的人产生关联。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世间的苦行僧,不断的普渡世人,给以人希望和活路。赵永昼不敢去细想,每每记起师兄,他都是一阵晕厥般的痛楚。
那佛寺早年就没几个香客,现在更是常年不见一个人影,已经破落了。赵永昼来到佛寺前的时候,那里四周一片空寂,山鸟无声,酝酿多时的雨在这时候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他在那佛寺外站着,不敢进去。他怕子清和羑安不在里面,他怕他进去想起念一,他怕里面空无一人。就像无数个夜晚沉寂着的噩梦,他逃避着,畏惧着。就像翠玉说的,他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一无所有的。可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只是他不懂得珍惜,他所拥有的,都一点点的远离,直到最后,他才一无所有。
就像沉入护城河底一样,现在,这座佛寺成了他最大的伤心之地。他不敢进去,不敢去触碰当年那些记忆,更加不敢面对,拥有过后的空虚。
什么都没有。
一无所有。
赵永昼站在雨里哭起来,也不知这泪是为了谁而流。如果人有灵魂,师兄会不会在不远处看着他呢?他苦笑,师兄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可是他现在竟记不起来一句。
连师兄温柔微笑的面孔,冰蓝色的眼睛,都在这场大雨里,模糊,不再清晰。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佛寺的偏殿走过,往外看了一眼,立时就怔住了。
“白儿……”
子清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雨帘,根本听不到。
看见那个身影,赵永昼哭着笑了,但他迈不动脚步。子清冲进雨里,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赵永昼抬起手揽住怀里颤抖着的人,他现在已经长的比子清还要高很多了。他紧紧揽住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子清,我回来了。”




大将军[重生] 第77章 回乡(三)
世界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这座佛寺不知存在了多久,古老的不成样子,房檐屋角开始滴水。
偏殿的角落里,用方木简单的做了一张床,上面铺着旧褥子,薄薄的两条。床脚摆着一个破痰盂,接着漏下来的雨水,床头的一处已经快被雨水砸出了坑。
子清出去寻找可以接雨的物件,好一会儿了还不回来,外面又下着那么大的雨,还响着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羑安心里有些不安,这两三年,他与子清一步步活过来,已经谁也离不开谁了。若是子清再出了什么事……
羑安掀开身上的薄被,从床上下来,抚着心口咳嗽了起来。
“子清。”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外走。
头重脚轻的,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艰难。这幅破身子,也不知还能撑着多久。有的时候他都想一死了之,这样也不用再拖累子清。可是子清求着他,哭着他,求他跟他一起活下去。
就算是为了我吧,羑安,我一个人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你可怜可怜我,陪着我罢。
面对这样的子清,羑安只能落泪,他说子清,我陪着你,如果老天爷不收我这条命,我就一直陪着你。地狱也好,噩梦也好,我都跟你一起。
走到外间,便听到了声响,似乎还不只一个人。
羑安心里一紧,他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拐角处。很快,子清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他脸上挂着笑容,眉宇间的神采,脱胎换骨一般。
“快进来。”子清这般说着,眸子里闪动着清丽的光辉。
羑安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被子清牵进来的青年男人。
在看见羑安的那一刻,赵永昼几乎又落下泪来。生活如此艰难,竟把当年那个鲜艳骄傲的蝴蝶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苍白瘦削的面颊,微微弓着的身形,毫无生气的眼睛。
赵永昼哽了哽喉头,露出微笑:“羑安,我回来了。”
羑安朝他伸出手,眼睛笔直的瞪着。赵永昼被他的神情吓着,直到子清拉着他走过去。
冰凉的手在他脸上颤抖着,从眉头,鼻梁,到面颊,下巴,一一抚过。
“你都长这么大了……”羑安喃喃出声。突然他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永昼将他打横抱起,放到角落那张床上用被子包裹住。子清忙着去端早就晾在一旁的药,两人扶着羑安服下。子清将另一条被子卷起来,垫在羑安的背后。
羑安慢慢平复下来,其间他一直握着赵永昼的手。
“怎么病成这样。”赵永昼看着羑安的模样,不忍的出口。
子清说:“在那里落下的病根,逃出来后,也不敢去请大夫,只能隔三差五的去偷着买点药回来。”
赵永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赶忙拉过子清,撩开他的手臂,虽然苍白瘦弱,不过什么斑点污痕也没有。他放开子清的手,盯着他的脸道:“我去河馆找你们了,豆子跟我说了个大概。”
子清一笑,似乎有所的苦难都在这个笑容里烟消云散。
“那段日子的确难熬,很难熬。秋尽就是坚持不住,他没那个福分。我和羑安相互扶持着,咬着牙,好歹活下来了。说来,我们也是幸运的呢。”
子清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赵永昼前面,手覆盖在他的膝盖上,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一些力量和温暖。他说的断断续续,说道某些地方,明显的不愿意去回忆。整个过程里,羑安都只是安静的握着赵永昼的手。
“……羑安被他们折磨的快不行了,那个时候他几乎也要变成第二个秋尽,我用了很多种方法,去求那些人,可是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
“张大人是个好人,他用了一些法子,好歹把羑安弄了出去。”
“……我就快撑不住了。我也想活下去啊,我想见我的白儿,我想着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子清紧紧的抱住赵永昼的膝盖,赵永昼也弯下腰搂住他的肩膀。
“羑安托张大人给我送进来一瓶药,我就知道他还记挂着我。我把那药涂抹在脖子和腰上,大腿上,那看起来真的很恶心。”子清自嘲的笑起来。
“那些人不愿意碰我,我装作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不漱口,不洗澡,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过了大概有半个月,他们以为我没救了,把我丢去了乱葬岗。”
“白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死人,我害怕极了。可是我想到你在战场上,说不定比我所面对的更可怕,更无助。你那么小,要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我想着你,然后我从腐烂的尸堆里爬出来。那地方真乱,又乱又大。我走了好久,心里又怕被人看见,怕被那些人发现……”
赵永昼把滑坐到地上的子清扶起来坐在床沿,子清捂着脸,不停的摇头。他揉搓他的肩膀,“好了,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我回来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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