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方墨脸上好转,抬头说道:“哎,他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小孟笑着说道:“死路和活路摆在面前,任谁都会选后者的。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他了?”方墨眉眼沉肃下来,默默望着望着不远处黑漆漆苍穹。
小孟仔细看方墨脸色,拐了拐她说道:“不想说算了。你先去见他吧,这活命大事,让他等急了,说不定又会闹出事来。”
方墨转身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小孟说道:“不是我不说,是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干系太大,我只盼能成。”
刚好篝火光亮照在方墨脸上,她脸好像还没有一般汉子巴掌大小,沿边镀了一层淡淡昏黄光泽,面上刻意涂抹的暗黄淡去了,似釉瓷般细滑面上一双黑幽幽眸子一抹期盼和惆怅这么明显。小孟扯嘴角一笑,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能成,那还用说?那肯定是没有问题。”
方墨翻了一个白眼给小孟,说一句:“你说得轻巧!”转身就离开。小孟一人站着看她离开身影,转了一弯去,在宇文曜大帐门口站住了,伸手掀帘子进去。
夜里风大,将篝火那边的话语吹过来,隐约一人说道:“要我说,春风楼的娘们才是最勾人的,那模样身段自是不用说了,就那一身皮肉都能让人挪不开手去!”附和声相继起“那是,我听说春风楼的娘们都是南边弄来的,跟咱们这边娘们不一样,那边的娘们都养得金贵,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阁前都不兴大门的,你们想想,那不吹风不淋雨的,肌肤能不滑溜吗?”
小孟脸面藏在暗处,火光流光似的在他身上晃过,他低声喃喃说道:“你盼能成的事情,那一定会成了。”
方墨掀了大帐帘子进去,背身而站的宇文熙转过头来,看方墨缓步过来,而后与他对面站着。北狄人多生得高壮,宇文熙明明高方墨许多,可方墨身形瘦长,又近灯火站着。乍一眼看去,两人竟是比肩了。
宇文熙脸色沉寂下来,许是灯火缘故,白日里璀璨耀目的青色眸子似深沉了下来。方墨抬头笑看着宇文熙,说道:“五王子想好了?”
宇文熙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看着方墨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救我出这里?”
方墨笑了笑,说道:“只要五王子答应了,我包你无恙离开这里。”宇文熙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冷笑摇了摇头,看着方墨说道:“方墨啊,方墨,我知道你身手了得,诡计百出,但是只凭你一个人,想无恙救我出去,这大话还是说得太满了。你知道知道这营地到底有多少人吗?苏福海这人,你又了解几分?”
方墨低头笑了笑,而后抬起来,对看宇文熙,缓声说道:“五王子要问这营地里的人数吗?这好算,十二座大帐,除了三个是单住一人外,其余都是多人挤住的,精骑队,巡逻队,各占四座,每座二十人左右,十个近侍和二管事的挤在一起,后面厨房和马夫们都住在小帐里面。若是不包括营地外圈的一百多号人,这营地里就有近两百人。五王子,你说我算得对不对?”
宇文熙定定看着方墨,一阵后,问道:“方墨,你还有同伙在这里,是不是?”
方墨笑着说道:“那这么说来,我这人数算得是对的了?五王子说苏福海这个人,我对他了解说多也不算多,但也算是不少了。他原来就是漠北人,跟前肃北王萧和算是幼年旧识了。离家在外闯荡多年,永历二十九年才回到漠北,先是编在萧家军军中,凭着出身身手和与肃北王萧和的旧情站稳了脚跟,永历三十年到了跟着萧家军第二军到了汜水关,一度爬上了肃北王近侍副统领的位置。永历三十年汜水关的第二军弹尽粮绝,苏福海与北狄人里外配合,先是一把火烧了萧家军中军大营,而后趁肃北王萧和不备出手杀了他,割下了他的人头献给北狄可汗宇文贺然,引北狄大军从汜水关踏入漠北。这人其实老早就被四王子网罗在麾下了,为你们北狄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其后却并没有受到重用。这也算四王子的一步败棋,他现在虽是不得意,但是也算是四王子左膀右臂了。这人也算是个难得人才,眼光也不错,日头若是四王子上了位去,他迟早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日的。”
宇文熙听方墨说完,定定看着方墨,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苏福海虽是个人才,却命不久矣了。”
方墨垂下眉眼,缓缓抚着手腕处。她那袖口有一口极薄短匕,是新近得的,虽是不及使惯了的那柄无名长剑顺手,却也算是杀人取命的一件上等利器了。当年苏福海背主忘宗,割了肃北王萧和人头献给北狄人邀功,使得萧家军军心差点动摇,她这次回漠北,也定会将他的人头也一并带回漠北,挂在昔日萧和人头曾悬挂过的萧家军狼旗之上,以慰当年汜水关无数枉死的不眠魂魄。
宇文熙突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我四哥为网罗苏福海可谓费尽了心思,布下汜水关这棋,原以为是一招无人能知的妙棋,岂不料我父汗根本就不买账,不仅不重用苏福海,还责怪他不该跟南人接触过密,还举了苏福海这例子来警示他。现在居然连你都摸清楚了原委,方墨,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方墨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若是五王子能帮我解些谜团,那真是太好了。”(未完待续
妆罢山河 第一百一十四章 约定
方墨垂下眉眼,缓缓抚着手腕处。她那袖口有一口极薄短匕,是新近得的,虽是不及使惯了的那柄无名长剑顺手,却也算是杀人取命的一件上等利器了。当年苏福海背主忘宗,割了肃北王萧和人头献给北狄人邀功,使得萧家军军心差点动摇,她这次回漠北,也定会将他的人头也一并带回漠北,挂在昔日萧和人头曾悬挂过的萧家军狼旗之上,以慰当年汜水关无数枉死的不眠魂魄。
宇文熙突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道:“我四哥为网罗苏福海可谓费尽了心思,布下汜水关这棋,原以为是一招无人能知的妙棋,岂不料我父汗根本就不买账,不仅不重用苏福海,还责怪他不该跟南人接触过密,还举了苏福海这例子来警示他。现在居然连你都摸清楚了原委,方墨,还有你不知道的吗?”
方墨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若是五王子能帮我解些谜团,那真是太好了……方墨抬起头,看着宇文熙说道:“五王子,永历三十年的事情,是裴元贞找的你们,还是你们找的裴元贞?”宇文熙回望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方墨,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漠北不是已经回到你们手中了吗?你还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方墨却摇了摇头,说道:“前车之鉴,需得记牢,以后才不会再出。”宇文熙一愣,随即点头,笑着说道:“前车之鉴?不错。人的本性属劣,这些教训若是不记牢了,一定会在犯的。”又将目光移开了,移到前面雕花架上。乍看像是端详,那青色眸子里却一片空茫,缓声说道:“当年那事也不是刻意为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裴元贞有个极得力手下,名唤裴霖的人。”
方墨点头,说道:“记得,廷尉司裴霖,他已经死了。”
宇文熙一愣,回过头看方墨,“裴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自萧帧在舟州起事。燕京那边的消息就不甚通顺了,裴霖已死这事,他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方墨淡淡说道:“有两年了吧。”裴霖与温国公宋祖安外室死在一张床上,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裴元贞这人将面子功夫做得极好,应是不会让这事大肆喧闹出去的。
宇文熙看方墨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笑了笑,说道:“方墨,他是死在你手上的吧?你杀他,裴元贞怎么会让你活着出燕京的?”
方墨说道:“我一向跑得快。”
宇文熙又笑起来,说:“确实如此,若轮跑路,还真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你。”
方墨镇定说道:“逃命这事,若不跑快些,那哪成?五王子不要耿耿于怀。还是跟说说这事怎地跟裴霖关连上的?”
宇文熙看着方墨,说道:“是他牵得中间线,他那年不知道怎地跑到晋州来了,我们刚好遇上了,说了些有意思的话,一来二去。就熟了。你是知道我四哥这人的,将你们南人那一套求贤若渴学得通透,但凡看见一人有些能耐,就想招在麾下来。对那裴霖也客气得紧,不想裴霖是个有主,当时就辞了去。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到了第二次见面,裴霖就主动报了家门。我四哥是个极聪明人,裴家透了好意来,他自是顺手就接了。然后就有了永历三十年的事。”
裴霖到晋州来,想必是冲着聂笙来的。他到晋州来,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曜兄弟怎么会到晋州来?两个北狄王子频频说到晋州,这可不件常见的事情。
方墨低下头想了想,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五王子是半个晋州人啊,这么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乡亲了。人家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们两兄弟倒好,将自己母家人杀得精光了。”
宇文熙却将头转到一边去,不说话。方墨黑幽眉眼冷森森看着他,这两个兄弟出身低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两个人的母亲居然是个漠北女子,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女子要么是晋州人,要么在晋州住过一段时间,总之,绝对免不了跟晋州有些关连的。
方墨见宇文熙不回答,也不问追问——这其中缘由,想想其实也简单,左右不过是要么受了欺负,要么是怕有人认出来,索性将满城的杀光屠尽了,也有利于突击行兵。
只是她心中想起这事,就觉得咯得慌,她在晋州住了半年,对那里印象却是极好的。可是眼下却不是别扭的时候,晋州屠城宇文熙顶多算个帮凶,正主还是他那亲哥哥宇文曜。
方墨压下心中恨意,看着宇文熙,又问道:“五王子,实不相瞒,我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们是怎么过黑水河的?”
宇文熙低下头去,淡淡说道:“你若是在黑水河边上遇上三五个大雪年,你也会知道怎么过河的?”方墨一愣,她家在晋州西城仅住了半年,确实很少到黑水河边去,只听她爹说过,那年雪大天冷,黑水河结了老厚的冰,边上都可以站人了。
方墨犹豫问道:“你们是走冰河过来的?”
宇文熙淡淡说道:“黑水河虽是喘急,有几处河段却还算平缓,结了厚冰连马车都可以过去,更别说走人。”方墨点头说道:“我也看过冰上走车的。”不过却不是这地。
宇文熙不想再说这事了,转头看方墨,问道:“方墨,你还想知道什么?”方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一时只能想这么多了。五王子既是想今晚脱身,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宇文熙转头看了看角落沙漏,问道:“你要怎么做?”方墨拉了几子坐下来,将桌上茶盏取过来,轮序摆好了,手指了说道:“这是营地几个大帐位置。苏福海住这个里面,旁边这四个是精骑队的,他们有马,跑的快,本来算是最难对付的。不过五王子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他们,他们今晚上都爬不起来了……”
宇文熙见方墨将事情这般有条不紊说出来,心里越听越惊讶,显然这里的诸多事情,方墨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她是卯定了他会答应的。这般被人拿捏住了,宇文熙心里不免闪过一阵不甘,在方墨停下空隙,似笑非笑说道:“方墨,原来你早就安排好转了这一切。是不是我答不答应,这事的结果都一样?”
方墨将手中茶盏放下来,微笑说道:“五王子是个明白人,何必要多说呢?宇文曜早就在你去河图路上就布好了杀招,你根本就到不了那里。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也许刚开始还有人记得你,三年五年之后呢?只怕早将你忘得九霄云外了。人只有活着,才有盼头,诸事才有希望,五王子,我说得对不对?”
宇文熙定定看方墨。其实这些事情,方墨不说,他也明白,人若死了,诸事一了百了。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方墨沉静回望宇文熙,说道:“五王子,这事成后,我还可以帮你达成你心中所想。”
“我心中所想?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宇文熙轻缓说道,青色眸子里幽光一闪而过。
“汗位,北狄可汗之位。”方墨淡淡说道。
宇文熙心中陡惊,定定看方墨。外面啪一声脆响,原本暗淡下去的篝火又腾腾烧起来,火光倒映在帐布之上,红灿灿跳跃不定。
“你要什么?方墨。”宇文熙问道。
方墨看进宇文熙青色眸子深处去,缓声一字一字说道:“我要你立下誓言:在你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漠北半步。”
宇文熙直起身来,看着方墨,说道:“方墨,你要这个做什么?萧帧都到燕京去了,你要留在漠北吗?”拉贡草原虽是地阔辽远,却贫瘠苦寒,北狄人世代逐水草而居,除了养马牧羊,少通其他事物,北狄要想长存繁荣,必须要踏入关内去,那里山河锦绣,物产丰富,那里才是他们祖祖辈辈都梦想进驻的地方。
方墨仍是直直看着宇文熙说道:“我留不留在漠北,跟这事没有关系。五王子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宇文熙也定定看方墨,一笑,说道:“若是我不答应,是不是今晚就活不成了?”
方墨也扯嘴一笑,诚实回答道:“五王子说对了。”他若不答应这事,她还留他性命做甚?宇文熙比起他兄长虽是略逊一些,却也是胸怀远大的,眼前这事就说明了这点。他若是个只图眼前活命不顾长远的人,她话一出口,他就会答应下来了,哪里还会考虑这么多。他做上北狄可汗位置,北狄壮大也是迟早的事情,北狄人已是习惯了到处掠夺,眼下虽是势弱,可是迟早有一日会卷土重来的。宇文曜与宇文熙两人摆在一起,让她挑选,她自是挑后者,前提就是这人得听话。若也是野心勃勃,她还不如杀了他。
至于宇文曜,也只有等稍后一步解决了。
宇文熙看着方墨,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方墨,你还真实诚啊。”rq
妆罢山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戳
正夜深时,营地里各种声响都消停下来的,篝火也渐渐暗淡了下去。旁边坐着的人连忙扳断几根枯木扔进去,将火星挑大一些。周围又热了起来,懒洋洋火光照在身上,这人不由得打了长长呵欠。
突然有一个人惊慌从大帐中跑出来,大声叫道:“不好了,来人啦,五王子跑了!”
篝火旁边坐着的这人一惊起来,一脚提醒旁边蜷缩睡着的同伙,道:“快起来!快起来!出事了!五王子跑了!”旁边打盹的几个人都惊坐起来。他截住慌忙呼叫的内侍,勒令他前头带路,一众人冲进大帐里。
偌大帐中一应事物富丽堂皇,皆齐整摆列,不见丝毫杂乱,只是空落落无人。五王子竟是真不在大帐中。这人脑袋一下子炸开了,这趟差事主子虽是不说,他们却都明白,脑袋是挂在裤腰带上的,若是有了差次,他们的脑袋也就回不到脖子上了。
他转身去,差点与冲进来的苏福海迎面撞上了,于是连忙退让到一边,拱手道:“大人。”苏福海置若罔闻,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扫过大帐里面,呼吸似屏住了。几步走过去,端起桌上还有半杯水的茶盏,细细端详。
就这时候,大帐角落灯火没有任何预兆突地灭了,周遭一下子变得黑漆漆的。涌进大帐里面的数十人一下子惊慌了,外面微弱火光带着无限诱惑,他们一下子转过了头去。站在门口连忙抢步出去,一眼就看见数堆篝火只剩一堆没灭,而那堆篝火旁边站着一个黑幽幽人影,正手拿了偌大一张黑蒙蒙物件,一下子铺盖在火堆之上。
四下一下子全黑了。
那内侍惊慌叫声突兀,营地里有大部分人都惊醒出来,因是匆忙,外面也有火光,多是提裤抓刀就走。这种要紧时候谁还记得点灯照明这等小事?可外面篝火却突然全灭了,巡逻的也不知道哪去了。周遭一下子变黑。正是黎明将亮未亮,天最黑时,这光秃秃荒野一下子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人的手都不由得按在了刀柄之上,竖起耳朵听周遭动静。
啊。突然有人惨叫一声,有重物嘭一声闷声到地。营地里站着的人皆惊慌起来。有不少人一把抽出大刀来,瞪大眼睛,茫然而后紧张看着周遭黑漆漆一切。有机警之人记得营地各处布置,连忙抢步过去。背倚大帐立着。
风声呜呜起,盘旋过后,又一时停息。乍静瞬间,有耳力灵敏的突然听到了羽箭破空声密集而来,身边惨叫声一时大作。方才那内侍叫声使得这营地大部分人都往这里冲过来,箭雨突如其来,这么多拥挤在一处。偏个个身无遮拦之物,黑漆漆营地立时乱成了一锅粥,众人四下狂奔逃命,无头苍蝇似乱蹿一气,有运气好的或是钻进大帐内。或是靠帐布躬身,以企图避开突然放下的羽箭。可还没有慌乱急跳的心定下来,身边突地有寒栗刀光乍亮起,原来有人早料到了他们会避到这里,早就安静的等待多时了。
黑暗中人手起刀落,来不及反应的人多是当场就丢了命去。也有人反应极是迅速,举刀招架。对方以逸待劳,又在暗处静待多时,眼睛早适应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他们从亮处陡然进黑里,慌乱之下,哪里是对手?只几招后,这些人也多是没了命去。
密集羽箭突袭而来,营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地了。等待箭雨总算歇了,四起的凄厉惨叫声也静了下来。周遭一时安静,这安静却比喧闹更让人害怕,这些在箭雨中侥幸活下的人一时不敢出来,只喘着粗气,待急慌心跳平息。
满鼻充斥的尽是血腥气,有人虽是中箭,却一时没死,低声呻吟着,趁这空隙拖拽着往几座大帐而去。背倚大帐的苏福海眼睛闭一下后睁开来,五王子留下的这些心腹都是百战出身的精锐,战场上以一能抵数人,不知道历了多少次胜战,想不到这回却在阴沟里翻船了。
周围光亮突然全息,众人如同突然被蒙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就被杀了措手不及,这一阵密集箭雨突然放下来,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侥幸活下的人现在多是藏身在箭雨射不到的地方。现在箭雨收了,那么下一步,应是近地屠杀了。对方不知道在附近潜伏多久,想必就算是没有光,也无碍他们行动了。
他们营地外围原是还留有一些人手的,以防五王子死忠心腹得讯前来营救,可现在营地里闹出这么动静来,外围居然一点响动都没有。那么这些人也就不用指望了。想必早就被人除了去。
五王子自打汜水关事后,一时沉寂下来,他们自认为对他行动了若指掌,倒是不知道他麾下竟是有这样一个能人?这晚这事做得实在漂亮,趁黑乱箭齐射之后,就是嗜血屠杀了。五王子将这里的人神不知鬼不觉除去了,一转身就到大都去,绝对会令他兄长措手不及的。
如今他们想要破这局妙棋,首先就要活下来,近地屠杀即将开始,对方有眼,他们就得有光。从这里约莫走上十来步的一堆篝火旁边有个火石,旁边有一点就着的火绒,如是拿到了,他们就会有光,有了光,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思量之间苏福海就行动了起来,他虽是知道他拿了火石,一定会将自己暴露在箭雨之下,可他若是不作为,这营地的人就都活不成了。
苏福海悄无声息摸到那堆篝火旁边,伸手一摸,果然在那位置触到火石,然后他却突然打了寒战,他感觉黑漆漆中似有什么东西就在前面,那么沉重的阴森冷厉气势,使得周围气温似乎也骤降了。他背心沁出了冷汗来,强行压住陡然升起的森冷感觉。哧一声,划亮手上火石。
他只需将旁边火绒点燃了,这前面东西管他是什么,有了光亮,他就不惧了。
面前一簇火星突闪,乍亮瞬间,他却不由得后退几步。他前面有人!一身黑幽幽的,火星乍亮瞬间他看见那双散着无比寒森光芒的眸子。
苏福海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察觉到面前风声异动,他立时后仰,收腹,一道寒栗幽光贴他颜面划过,约寸长的刀身,无比的锋利迅速。
刀锋过后,苏福海瞬间暗自庆幸,幸亏闪避及时,否则他面上这层老皮都要被消一层去了。岂不料,这念头才过,苏福海突然感觉下巴处生生疼。
他伸手一抹,那钻心的痛让他浑身禁不止抽搐一下。他这大半生不知道受过了多少次伤,这一抹自是立时就明白自己的下巴被人划了一块皮肉去。
好快的手脚。
苏福海心中一片深寒,嗜血凶性也同样爆发了,猛地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快如闪电冲前方横挥而去。
有风过,有人脚步轻落地上,脚下枯草连同松土哧一声低响。
对方那人被他一刀避开了。苏福海知道,他虽是看不见他,他却知道这人就在前面约两身处,如有一头嗜血恶狼般正紧紧盯着他。
四周厮杀已是开始了,无数惨叫声四起,身边有人慌跑奔跑而过,随后被人一刀砍翻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而苏福海却这时却不敢轻举妄动,他面前那个才是真正会要了命去的人,这如同草原恶狼一样的人正等待着最佳杀机了,好一举取了他命去。
苏福海一动不动蹲伏着,手中大刀紧握,保持随时挥砍的攻势。突然有凌厉寒风迎面袭来,苏福海身子一侧,大刀拦在胸前,刀与刀相撞,一时火光乍亮,他看见了那人脸面轮廓,尖细而又小巧的下巴,女子一样小巧柔和的脸庞,黑幽深邃的眸子,偏生有个光秃秃前额,着了身内侍装束。
他一愣,这人好生面熟,脑中灵光闪过,他突然记起这人了。
苏福海才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突然刀下一空,耳听得布帛一声轻响,他立时觉得左臂火辣辣痛。苏福海闷哼一声,连连退步。
一连两回受伤,苏福海已是明白自己远非这人对手,再纠缠下去已是无益了,一退之后,索性转身就跑。只不过才走了几步远,他背心突地深深一痛,直连到心窝那处。苏福海惨叫一声,俯身倒下,虽是神智尚清,却再也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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