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方墨摇了摇头,呆呆说:“不会的。她知道我会过来接她,我没来之前,她绝不会离开的。”她对那妇人再了解不过了,她就是她的天地,她的一切,永远只有她丢下她,而那妇人却永远不会丢下她的。
孙瑾瑜一愣,顿时不知道如何劝解了。萧九李进等人都相继围了过来。萧九说道:“少爷,这方圆十里都看不到人,小的刚才也仔细看过了,草屋已经有一两日无人住了。这几日都下着大雪,草屋周围以及这老林中都看不到有人活动的痕迹啊。”
萧九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他心如火燎。照说萧三他比年长,又素来沉稳谨慎,这事落入他手上,一定最稳妥的,可是眼下找不到人却是确切的事情。除非是出了大的意外,否则凭着萧三的性格,绝对会依照先前约定,在这里等候的。可到底会出什么事了?萧九实在不敢往深处想下去。
李进周二也很着急,这山谷荒凉偏僻,照说应是无人能无端寻到这里的,可是眼下宇文飏那厮的残余部队也在这群山之中,谁知道他会不会慌不择路进到这里来。他们一路过来时,遇到的那户遭了难的人家可不就是先例?
站得久了,方墨感觉自己手脚渐渐冻得有些僵硬。她缓缓说:“大伙仔细找,只要是有人经过,就一定会有痕迹留下”众人听命下去,四下分散寻找。
方墨来到草屋中间,有散雪从屋缝落下,落入颈脖,微微一丝冰凉,她抬头看,屋顶原是坍塌了一半,许是萧三等人修葺过,那上头树木横枝是新近堆上去的,只余了一些细小缝隙,寒风瑟瑟,铺盖在上头的散雪细米一样往下飘落。屋的中间还有些许尚未燃尽的干柴,入手湿凉,不像是自然熄灭,倒像是被人用散雪一下扑灭的。
方墨深深吸一口冷气,大雪弥漫的山谷,冰寒刺骨,火如同性命一样重要,如无重大意外发生,这烧火的的人绝不可能自断生路的。方墨仔细查看,又陆续在周围找出萧三等人慌乱避祸的痕迹。
萧九这时也跑过来低声说道:“少爷,兄弟们在距这不到百米的地方发现有大队骑兵经过的痕迹。”方墨顺他所指跑过去,马蹄印是在一条溪边找到的,溪水早已经冰凝,许是这溪水的原来来自山涧,温度高于地面的缘故,积雪并没有堆积很深,隐隐约约看见一长溜的马蹄印从溪的一边跨过来,正往草屋而去。
萧九蹲在方墨身边低声说道:“这应是北狄人的骑兵。少爷,你看,那马掌与咱们漠北的完全不一样,这马掌厚重远不如咱们的轻便。”方墨在漠北也生活了五六年,漠北地阔辽远,几乎家家养马,对漠北的马掌也很熟悉,看这马蹄下陷的深浅,确实非漠北所有。
李进等人也找到这边来了,看见这么多马蹄印,都吃了一惊,原本只是在心中怀疑的事,此时也变得十分确定了。
天色这时也慢慢暗沉下来,寒夜就要降临了,这山谷四面环山,群山寂寂,雪峰层层叠叠不见边际,忙碌了大半日,得到这样的结果,寒冷加上失望,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
方墨站起身,她的嘴唇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了。方墨说道:“吩咐下去,就地扎营,明日天一亮,继续寻找。”说完了,她一个人默默回到草屋。她虽然知道这里有北狄的大队人马经过,萧三慌忙的逃窜,可周围并没有找到打斗的痕迹,苏瑾娘应是好安好吧。
天完全黑暗下来,萧九在屋内重新燃了火,方墨并不是时下一般女子,并无忸捏拘束之举,直接吩咐众人都进屋避寒,萧九这人也是个粗糙人,脚在雪地里跑了一整天,早就冻得不行了,于是脱了靴子在火上烘烤起来,一时间,满屋的臭脚丫味道。
一众男人见方墨并没有出声阻止,相继脱靴互相取笑。方墨站起身来,走到屋外。孙瑾瑜眉头微皱,看了这一众粗汉一眼,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四十四章
夜已深沉,苍穹如墨泼过,黑漆漆看不到一丝光亮,方墨黑小身影坐在草屋一侧的枯井边上,这井废弃了良久,只余了一个石头砌成圆窟窿,方墨一人坐在那里,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孙瑾瑜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他隐隐约约知道这会她心里很难过,可是他嘴笨,向来不会劝解人,只心想着,自己虽不会说话,但是总可以陪在她身边,让她不会太孤单,有个人陪着总归是会好一些的。
这山谷四面环山,无风,墨黑的一片,不远处积雪压断树杈发出一声轻响,屋中的火堆是这里唯一的光明,久在生死堆里打滚的粗野汉子发出一波*喧哗声,方墨与孙瑾瑜一同静静坐在枯井边上,这个世界距离他们看着明明很近,实则隔了老远。
“瑾瑜,你想不想你母亲?”方墨突然说道。
孙瑾瑜转头看方墨,她半扬着头,青白小脸上的眸子是这黑夜中最璀璨的亮光。孙瑾瑜老实说道:“想。老实说,这是我第一回离开她这么久。”
方墨低声说道:“我也是。”她身子还小,腿半吊着在井边一下一下晃悠,缓缓说道,“我以前总觉得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谁对我不好,我就要他的命。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话不对,对我好的人,我并没有对他很好,反而总让他牵挂担心,让他过得一点也不好,对我不好的人,我也没法子要他的命。我以为自己是让人依靠的,却不想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依靠着别人过活。”
孙瑾瑜摸了摸,方墨这话说的玄奥,他听不懂。方墨默默看天空,是啊,如果没有了苏瑾娘,接下来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
第二日天一亮,大伙开始继续收索,至寒夜再次降临,他们已经搜查的范围已经出了山谷,可是还是一无所获。一连几日的奔波忙碌,大伙已经累极,这夜便依着一处避风的山脚过夜。虞山的雪夜静悄悄的,只火堆不时发出一声噼啪声,偶尔也会有一两声鼾声传来。
孙瑾瑜躺在一堆干柴上面,尽管身上已经裹了厚厚一层毛毡,他仍是觉得很冷,翻来覆去睡不着。刚翻了一个身,他突然听见方墨休息的那车厢内发出一声微细响动,心中正在猜想方墨到底有没有睡着,眼前灰黑身影一闪,方墨已经跳下了马车,孙瑾瑜一惊坐起。
只两日,方墨的小脸又瘦了一圈,孙瑾瑜正要说话,方墨突然将小手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孙瑾瑜一下哑口,看着方墨趴在地上将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不过片刻,她的小脸又苍白了几分,她凑近孙瑾瑜,低声耳语道:“有人来了,快叫醒大家,一定不能大声声张”
孙瑾瑜连忙爬起来,依次叫醒大家。萧九早用散雪扑灭了火堆,两百余的大队人马此时都鸦雀无声,渐渐地,大家听到一阵轰轰烈烈的闷响脚底下传来,像有无数人马正在周围行军。
方墨冲萧九招了招手,低声说道:“我先过去看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萧九点了点头,孙瑾瑜与方墨的身影在山崖上转了一个弯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天地一片漆黑,此时正是一夜中最暗的时候,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背后山崖那边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这震天的声响过了好久,都不见减弱,人马不知道有多少。萧九等了良久,仍然不见方墨与孙瑾瑜出来,他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正要招呼人马过去看个究竟。
山崖那边突然闪出两道一大一小的黑影,走到近处,方才看清楚脸面,不是方墨孙瑾瑜,还能有谁?只是这会两人的脸色都像活见鬼似的,一片苍白,孙掌柜早迎了上去,孙瑾瑜一把抓了他爹的胳膊,喘着粗气,低声说道:“爹,我,我看见我娘了。”孙掌柜心都快跳出胸腔来,反抓了儿子的手,说道:“瑾瑜,你看得真切吗不跳字。
“真真切切”孙瑾瑜说道,“我娘就在那边北狄人的大队人马中。”孙掌柜一听,哪里还耐得住?抛开手就往山崖那边转去,一转过山崖就看见一条不见边际的火龙在脚下的山道之中蜿蜒行进。
他们这处山崖黑漆漆的,越发显得山下通亮,那北狄军队最前方的是骑兵,浩浩荡荡的黑色鹰旗铺满了半边大山,紧接着是数百衣衫褴褛的流民,那些流民男女老少都有,双手均被几条长绳缚着,那些长绳结在数十辆马车上,流民们就这样被马车拉了强行前进。流民的旁边是数百手持的马鞭长枪的北狄士兵,流民之中但凡有拖拉慢行着,这些人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噼里啪啦临头抽下。
孙瑾瑜他娘因身形高挑出众,正走在一队流民的后面,孙掌柜一眼就看见她。孙大娘前头是一名怀抱了孩子的妇人,许是累了,那妇人突然踉跄一下,一边守队的北狄士兵猛地一鞭抽下,那妇人痛得一声尖叫,哪里还走的动?眼看就要再挨一鞭,孙大娘紧紧抓了那马鞭,也不知道对那士兵说了什么,那士兵收了长鞭,yin笑着将毛茸茸的黑手伸向孙大娘的脸。
孙掌柜哪里还忍得住?正要发作,旁边的萧九紧紧按住了他,沉声说道:“你想连累大伙跟你一起死?”
孙掌柜一张脸急成猪肝色,他往身边的孙瑾瑜看了几眼,面上的凶色慢慢消退,一甩萧九,满面阴沉瞪了他一眼,重新安静趴下。
好在那北狄士兵终是没有如愿,也不知道哪来的一块小石子正一下砸到他脸上,他捂住脸转头四下看,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寻到一个白面长身的中年汉子面前,围着他左右看了几圈,见那汉子面无异色,一副浑然不知道出了何事的样子,就踢了他一脚,也就作罢了。
萧九指着那白面汉子,低声说道:“老三怎地也落在他们手中了?”
方墨一声不吭,细细搜查这流民队伍中的每一张面孔,她在这人群中发现了萧三孙大娘周子欣荣进宇一家等等许多熟面孔,就是没有找到苏瑾娘与聂云旭。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四十五章
不管找没有找到苏瑾娘与聂云旭,北狄士兵押解的这伙流民里有自己的人,那自然是要救下的。方墨与萧九一商量,两人意见统一,这个时候救人显然不是好时机,对方的人多马壮,想硬冲上去救人,无异是自寻死路,只得先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再酌情行事。
这个时候不易有太多牵绊,马车和随军郎中就留了下来,找了一处稳妥的山洞,将这些人事安排妥当了,方墨萧九就带着自己人马悄悄跟在北狄队伍后面。
至天朦朦亮时,北狄的大队人马终于停下来了。押解流民的头目将流民分成几堆,分别驱赶开来做事,有的烧火起灶,有的刷锅洗碗,显然是准备在用了饭之后再走。
这里地势开阔平缓,周围群山老林环绕,这数万人的人马壁垒分明,骑兵聚在最前方,拥簇着前面的几辆顶盖华丽的马车,后面则是是数十辆马车和流民,周围散着数百巡逻守卫。山谷之中喧闹声不断,方墨几人都附着山壁上往下面张望,北狄与大周言语不通,他们也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这时北狄前方骑兵之中过来三位人,跟押解流民的头目言语几句,后者满面谄媚的笑,领着那三人行到一辆马车旁边,一下掀开车帘,将车中的人驱赶出来。
这都是些的青年女子,年纪在是十二三岁到二十来岁之间,约莫有十来人,俱都生得齐整,一下车来就惊慌失措紧紧挤成了一团。
看见马车中原来也装了流民,方墨心中又燃起希望之火,许是苏瑾娘聂云旭也在其中也说不定,她的目光在那数十辆马车上来回。其实她心中也明白,自己这念头大约是幻想,苏瑾娘并不貌美,聂云旭还是个孩子,怎可能另行关押?只是自己内心深处希望他们仍是平安的罢了。
那三人将那些年青女子轮流看了个遍,领头那人缓缓摇了摇头,貌似对这些女子并不满意。于是流民头目又赶了另一车人下来,这车中装的却都是些男孩,年岁不大,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多生得面相清秀出众。那三人在其中点了两个少年,又另点了一名少女后,对那头目又耳语几句,那头目点头哈腰应承,送了这几人离开后,就将那些年轻女子一窝蜂全押解到一处临时搭建的帐营中,周围张望等待的北狄士兵立时一拥而上,很快就排起几条长队来,这些北狄士兵都面带猥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李进这人气盛,忍不住说道:“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若是晚了,这些少女们只怕都要遭殃。
萧九等人俱都看向方墨,方墨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时候别忘记,咱们是来救人的”众人神色一肃,继续潜伏,此时多管一事,能不能成事另说,指不定连一众人等的小命都得留下。又过了一会,营地中慢慢弥散出一股香气来,方墨对萧九耳语几句,萧九点了点头,从身后护卫手中要来一包东西,低声说道:“姑娘,这东西兄弟带的少,这份量恐是不够。”
方墨说道:“先紧那些锅里煮了肉食的放。”萧九一怔,点了点头,大队行军在外,精致肉食一般配给首领和主力军,只要药下他们,其实也就牵制了他们的战斗主力。这包蒙汗药量虽少,但是要整下百来个人却也不成问题。
方墨又招了李进周二过来,低声吩咐几句,那周二笑呵呵说道:“这有何难?俺以前就是就是养马的,只需一个哨子就能让那些畜生都闹腾起来。”方墨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救人要紧,余下闲事一定不能多管事完之后,一定要尽快离开。”两人慎重点头。
方墨对孙掌柜说道:“孙伯伯,带着这些人离开的事就交给你了。”孙掌柜沉声应道:“姑娘尽管放心。”又看了孙瑾瑜一眼,笑着说道:“姑娘,我家这小子素来笨拙,还望姑娘能照顾一二。”
方墨还没有开口,孙瑾瑜就说道:“爹,你一定要小心。”孙掌柜点了点头,道:“你老子我还用你废话?你自个顾好自个就行了,万事莫要冲动。”
几路人马分派出去,方墨身边一下空落下来,她朝那些那数十马车看去,因是到了快开饭的时候,周围看守并不多,清晨的山谷气温极低,渐渐起了一层薄雾,那些看守也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蹿到火盆边烤烤火,说几句闲话。
方墨冲孙瑾瑜打了手势,示意两人分头行事。孙瑾瑜点了点头,朝东边的马车摸去。
方墨摸爬到一辆马车旁边,贴在那车厢上听了听响动,又掀了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这车里装得却不是人,只是满满一车精致物件,绸缎绫罗药材礼盒,各式各样都有,一看就知道这一车东西是北狄人抢的,临时装在这车厢里的。
方墨一连看了几车,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她的小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面前这车已是她这边最后一辆了,她依旧先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才一凑近,她眼睛不由得一亮。一掀车帘,就地一滚就进了车厢,车厢中一众少年不由得一阵惊呼,纷纷避让到一边。
方墨见这车厢中装得也都是些年幼貌美的少年,顿时心中凉了半截,却也来不及多顾忌这些,她耳里已经听到北狄士兵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方墨抽出长剑,指了那些少年,冷冷说道:“谁要再吭一声,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这些少年都是北狄人从附近山里收到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见到有人突然进到车厢里面,本来就吃了一惊,此时看清楚了,那人不过是一个比他们还要弱小的少年,虽是提了一柄阴森森的长剑,到底年龄身量是摆在那里的。人的求生欲望爆发出来,什么险事都有可能做出来,这些人中的终有个别起了黑心——若是拿了了这少年,说不定就是大功一件,依此求个活路想来是不难的。
于是就有人伸着脖子,叫嚷道:“你……你是……”
一个“谁”字还没有出口,那少年的颈脖就多了一道细细血线,他捂了脖子,双目圆瞪,尤不相信这小小少年真的下了这般狠手。
方墨手中的长剑尤还滴着血,她冷冷看过那一众少年,说道:“还有谁?”
这些人这时哪敢再小觑于她,早索索发抖挤成一团了。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四十六章
车帘猛地被掀开来,外头雪光乍然进来,车中一众少年索索发抖,紧紧拥成一团。那北狄士兵逐一扫过这些少年,这车厢也就十尺见方的地,一眼就可以扫个清清楚楚,他见这伙少年与平时并无异样,吆喝一声,也就作罢。
等他一放下车帘,众少年脚下突然滚出一个人来,那人约莫十来岁,穿了一身灰黑布衫,身形弱小,面容白皙俏丽,他一出来,周围众人立时如避瘟疫般离他远远地。他没有理会这些,蹲在地上,手持一柄长剑,一下就撬开车厢一侧的座椅,露出里面的空格来。然后手持那剑,指了一众少年中最高壮者,低声说道:“你,把他拖过来”
剑尖上面血珠子尤还冒着热气,被指那人此时哪里还敢多嘴?连滚带爬将车厢角落靠着的死人拖过来,依着那年幼少年的指示将死人塞进空格里。做好这一切,车外头又有多人的说话声在慢慢靠近,那少年眉头一皱,将车帘掀了一道细缝,看了一眼,就一屁股坐回众人中间,一众少年面面相觑,想躲开他,又没那胆气,只好心惊胆战陪他坐在一起。
车帘再次被掀开来,车外站着三四人,其中一个吆喝说道:“下车下车都下车”他这漠北话学得不地道,听到耳朵里就像初学话的鹦鹉,嘎叽嘎叽地叫。
一众少年依次跳下马车,那灰衣少年显然最是矮小,在一众人尤显得瞩目,站在队伍的最末。将众人吆喝下车的那人请了周围陪看的三名衣着齐整华丽的侍从过来,陪着他们依次将这些少年看了一遍,转过头又看了一遍,最后站在灰衣少年面前——他虽然是一众人中最是矮小的,可同时也是生得最好的,比女子还要俏丽婀娜,尤其那小脸,真正是我见犹怜。
他们的那位王爷对美貌女子不感兴趣,就好这年弱貌美的少年郎。这少年虽是年幼,但是小小年纪就生得这般好,再大一些就更是惊人了,说不定他讨能到二王爷的欢心呢。
这三侍从点了方墨之后,又另点了一名约莫十四五岁面容秀丽逼人的少年,带着两人朝骑兵的聚集地走去。方墨仔细查看周围地形以及兵源分布,擦身而过一辆小推车,她转头看了一眼,那小车上堆放着三具尸首,看面容正是前一刻送过去的那三人,只是先前的花容月貌此时青紫可怖,瞧那死相,必是遭了极重的体罚。方墨眉头微微一抽,她身边那少年双腿发软,直接摊在地上。
侍从狠狠一鞭抽下,骂骂咧咧说了一大串方墨听不懂的话。方墨也不理他,上前搀了那少年起身,两人相搀着前行。旁边侍从将两人推推拽拽塞进一座小帐之中。还没等站稳身子,大帐之中就过来两个冷面婆子,一人拽了一个,要剥了衣服往澡盆里放。
方墨哪能由她们摆布,紧紧抓了衣口,也不管这两人听不听得懂,大声叫喊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落入她们手中,自己那还能有活路?
那两婆子还真是听懂她的话了,放开来,其中一人冷言说道:“老实点”方墨见她开口说出一口漠北语来,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却摆上胆怯害怕之色,嘴里一连串说道:“是是我,我,能不能请两位大娘稍回避?”
这婆子见这少年居然这时候也知道羞耻,欲待说教几句,另一个拉了她,说道:“由他吧。”那婆子呸了一口,两人一同出了门去。
屋里只剩了方墨与那美貌少年,那少年心中惶恐害怕,看了方墨一眼,见他面上哪里还有先前的慌色?已是风平浪静在宽衣解带了。遂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时节了还能指望什么?也只盼着留一条贱命在罢,也默默松解衣裤。脱了一半时,他抬起头来,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猛地一下捂住自己嘴巴,唯恐自己尖叫出声。
他看见——面前那灰衣少年已经脱了外褂与棉衫,露出两条光溜溜雪白胳膊,白鹅般细长的颈脖下胸前裹着一圈厚厚的亵布,只要不是一个瞎子此时一定知道那亵布下到底遮的是什么?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同等年岁的妹妹。
方墨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转过身去。”那少年连忙转过身去,听到身后水声响起,脸上不由得起了一团燥热,低低说道:“原来,原来你是一个姑娘。”
方墨边擦自己身子,边“嗯”了一声。那少年又说道:“你怎地一个人到这里了?”方墨说道:“我找人。”
那少年问道:“你找谁?”方墨胡乱擦洗完毕,套上案塌上搁放的衣衫,一边回答说:“我找我娘。”又问道:“你是这附近的人吗?怎么被他们抓住的?”那少年想了一阵,说道:“我家在肃北城里,在虞山中有一处田庄,这些天城中不太平,我们就搬到田庄里,原想这战事一了就回城的,谁知道前天夜里北狄人就闯进来了……”
方墨听他话语越发低沉下去,料想后面必不是什么好事。果然,那少年又低声说道:“我爹娘都死了,我还有一个妹妹,也不知道被抓到哪里去了。”方墨手一顿,听那少年低声说:“我妹妹跟你差不多年岁。”
方墨已经套好衣衫了,说道:“该你了,动作快些。”那少年这才转过头来,偷看了方墨一眼,见她果然衣装齐整站在对面了,这才敢抬头细看,面前的人穿了一身浅色儒衫,一张小脸果然是如女子一般白皙细腻,眉眼似画,明明就是一个年稚貌美的小姑娘,只周身有股凛然气势,让人不敢近视,方才错觉是一名少年。
他见方墨转过身去,这才磨磨蹭蹭开始擦洗换衣,一边问方墨:“你母亲多大年纪?怎么走散的?”方墨盯着那帐帘看,这里头起了一层水气,视线便有些模糊了。那少年见方墨不吭声,料想她心中必是不好受,也不再问话,很快换洗完毕。那两婆子带着两人往那华盖车厢走去。一路上,那少年忍了半天,还是瞅了空隙,低声对方墨说:“你母亲必不是在这里的,一会你寻了机会,就赶紧离开这里吧。”他见方墨是个女子,又与自己妹妹一般年岁,早去先前的害怕,忍不住想帮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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