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罢山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十八001
方墨摇了摇头,段青鸾又说道,“你以后见了他尽管绕道走,这傻货别的事拧不清,打罚人却是十分在行,听说十天半月总有个把宫女内侍半死不活从他临福宫被拖出来。”
方墨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两人细细碎碎说着这些事,含翠又送了两个宫女一个内侍过来帮忙,两个宫女方墨都是见过了的,就是白日里在小院里说话的那两位,圆脸喜气那个叫淑香,长身秀气那个叫淑玲,至于那内侍,段青鸾与方墨两人没有见过了,姓康,十分白净面孔,眼神沉稳,举止利落。方墨见裴胥兰遣了这样的人,刘海覆盖下黑幽幽眉眼冷了下来。
含翠当着段青鸾与方墨面将这三人说训了一番,分派了事务,这三人分领了事下去。方墨等含翠走了,靠近段青鸾低声说道:“这康公公是个厉害角色。”段青鸾抬头看了方墨一眼,也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方墨点了点头,说道:“他手骨奇大,拇指与食指尤其长,手上功夫必是不错。裴胥兰还没有打消对你的怀疑,咱们一定要小心些。”
段青鸾脸色阴沉下来,过半响方说道:“那你今儿晚上还出不出去?”
方墨笑着说道:“自然要出去的。白日的路我只走一半,今儿夜里,怎么都要摸到掖庭去看看。”
段青鸾看着方墨,说道:“那你小心些,你放心,这姓康的,我来拖住他。”段青鸾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袖中锦囊。两人心照不宣对看了一眼。
熬到了中夜,方墨悄悄起身,屋里黑漆漆一片,她走到木窗前听了听外面动静,守夜的康公公呼吸几乎不可闻,她辩听了一阵子,方转过身来,低声说道:“成了,他睡死了。”段青鸾点了点头。方墨摸黑换了一身行头,对段青鸾说道:“我走了,这姓康的用了不少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有他这活死人妆点门面,你也别出去吹冷风了。”段青鸾再次叮嘱说道:“你自己小心一些。”
方墨出了门去,这夜无月,只屋檐下挂着的数盏灯笼泛着幽暗光芒,那康公公拥着青布被子睡得正香,方墨从旁边跨过,他仍是一动未动。周围屋里一片漆黑,大家睡得都很好。方墨出了院门,只往北边摸去。
楚熙宫最北边的掖庭十二所历来是关押皇族钦犯的场所,如若萧帧真在楚熙宫,那这里无疑就是最有可能找到他的地方。
方墨在灌木从中伏了良久,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掖庭宫门,正值中夜,昏黄灯光下,高耸宫墙泛着阴森森寒光,朱红宫门紧闭着,门口守着的十余侍卫这时也有松懈,相互说着荤调子打趣,频频向宫墙那边张望。远远就看见换值一众侍卫提着灯笼过来,那几人立时停了话题,站得笔直。
两班人马换了值,交接了腰牌。被换下的几位侍卫一边说话,一边方墨灌木丛这边走来,方墨立时埋下头去,听到一众脚步过后,就悄悄跟在后面,跟了一段距离,有一瘦小个儿侍卫落了后。方墨悄无声息上前来,一刀割断他喉咙,将人拖到暗处,剥了他侍卫服换上了。
掖庭这处守卫十分森严,巡逻每个一炷香就会有一队经过,中夜恰是换值时辰,人员便有些混乱。这些方墨早牢记在心,换了一身侍卫服饰,静静伏在暗处,等一队巡逻经过时,依老手法替了最后那个。因她跟在队尾,帽饰衣装又一模一样,漆黑黑夜里,仅几盏昏暗灯火照明,无人察觉,就这么由着她跟着这队巡逻混进了掖庭里。
一进掖庭就闻到一股陈旧腐味,满院凄冷,正院门口守着数十侍卫,个个腰挎大刀,神情沉肃冷寂。其中一人身形高壮魁梧,俨然是这几侍卫的头领,生得满面大胡,正在门口来回巡视。
方墨一见这人,心里不由得一惊,连忙低下头去,让那厚重帽檐盖住了自己眼眉。这对巡逻卫队停下脚步,带头领队递了腰牌上去。那大胡子接过来,细细翻看,又探了头过来往队伍一个个看过去。
方墨突觉得身上一冷,无形压力临头罩下,她静默站着,听得耳边风过,那犀利目光让她心里生了寒气,却又不敢动作,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难得踌躇起来——这人若是发作了,她还真不好处理。
毕竟他是聂云旭的亲爹,晋州城里那爽朗豆腐西施的男人,聂笙。他或许真名不叫这个,不过,大周永历十六年聂氏一门唯一的遗孤,逃到漠北躲了十几年,真名只怕早没几人知道了。老熟人了,杀了他,不对秦玉兰与聂云旭交代,不杀他,自己这些时日的努力就白费了。唯有期盼自己这几年长变了样,他不记得了,或是他得了失忆症,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了。
好在那聂笙只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挥手放行。方墨却不敢大意,低头从他面前过去,仍是存着十分戒备。
好在有惊无险。
跟着这伙巡逻进到院子里,方墨这才觉得背心出了一层冷汗,下到地牢里时,被地下蹿出的阴风一吹,就惊了一个寒战。昏幽幽灯火从数十黑铁牢门晃过,里头关着的人或卧或躺着,灯火却太暗,这些人皆都看不清楚面相。
方墨心里跳起来,这么些天的努力,许是就在这日能得个结果出来。她印象中的萧帧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十四五的年纪,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丽的一张俊脸,热血冲动,勇往直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会是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死气沉沉人中的一个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四十章 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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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只是例行走过,并没有停足细看,灯火如豆,这地牢之中混各色气味混杂,那些被关押者皆是静悄悄的,死活不知,偶有的只是链锁拖拉过的晃荡声响。顺着石阶下去,方墨觉得身上越发阴冷起来。转过了石阶,又是一重牢房,只屋角两盏昏幽灯火照明,透过黑铁牢门,可以看见里头蜷缩了一人,蓬头垢面,也看不清面相。
巡逻领队举着火把从牢门前晃过,被关那人伸了伸腿脚,拖动一声锁链响动,惊得那领队立时后退几步,十分紧张看着牢里那人。被关那人靠墙成大字躺着,上半身皆在阴影里,满头乱发胡乱散披,看不清嘴脸,只一双黑幽眸子透过发逢看过来,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味儿看着众人。
巡逻领队见牢里人这副样子,呸了一口唾沫,骂咧道:“你母亲的,又在吓老子呢。”
方墨跟在巡逻队尾,冷眼瞧着那人,虽是看不清楚面相,但乱发之中看过来的眼神却十分冷冽,望之令人生寒。
方墨心于是快跳起来。
里面还有两名看守牢头,围坐在一方桌前,桌上堆放着牌九碎银,听了这边动静都转过来头来看。一人这时带着笑开口说道:“又被吓到了?瞧你这胆小的熊样儿”旁边那个一边垫玩着手中一锭碎银子,一边附和笑着。
巡逻领队与这两牢头显然熟识,也不生气,只又呸了一口唾沫,一边走近牢头围坐桌前,一边说道:“葛二,你也别损老子了。轮到你见到上回那情景,只怕比老子还不如。”
名唤葛二那牢头,嘿嘿笑着,说道:“你这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咱们这里哪里是那么好进来的?”
那巡逻领队摇了摇头,说道:“你他娘是运气好,老子可是遇到了两回劫狱了”拍了拍牢头肩膀,又道,“你小子也别尽顾着耍玩赌钱了,还是小心一些吧。不跟你小子说了,那边还没有转完,先走了。”
方墨跟着巡逻队尾,在这屋里转了一个圈后,又要顺着石阶上去了。她一边走,一边冷眼看了一圈,最后一跃而上了石阶顶上,如一只墨黑壁虎一样紧紧吸在狭窄顶上。等众人都过后,周围又黑暗了下来,她静悄悄从顶上跳下来下来。
牢中那两名牢头眼神紧紧盯着桌面牌九,正玩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噜声响,像是有一颗石子从石阶上滚落了下来。这声音在这地牢之中犹是清楚,两狱守都住了手,对看了一眼,葛二沉声说道:“你过去看看,别是朱胜那家伙摸下来了。”
那牢头听葛二这么说,一愣之后,连忙将桌上碎银子拢到袖子里,提了桌上大刀就往石阶这边走去。葛二一人静静坐着,等半响也不见同伴回来,这牢中阴风阵阵,他心中也起了怕意,唤了一声,“庆海”声落良久,也没有回音,他这时也觉得不妥当来,一把将桌上大刀抓在手中,眼睛紧紧盯着石阶处,慢慢走过去。
这牢深在地下,只有这石阶可上,若是有人闯进,自然要从这里过来的。
然而石阶那处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同伙如石沉大海了。屋角两处灯火忽明忽暗晃荡着,他落于地上影子飘忽不定,多了几分鬼魅阴森味道。葛二心惊胆战停下了脚步,脖子上突然感觉一阵阴冷,一冷幽幽声音在他耳边突然说道:“不要动,小心你的脖子。”
葛二身上立时惊出一声冷汗来,眼神不由得瞟向石阶那处,他明明看的清清楚楚,这里一直无人出入,那背后那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葛二地上人影飘忽不定,身后黑小身影如幽灵随身附着,一柄寒厉弯刀正顶在他脖子上,一个冷森森声音说道:“这牢门钥匙在哪里?”
葛二一动不敢动,咽了咽口水,说道:“不,不在我身上……”
话音未落,他脖子立时感觉一阵尖锐刺痛,不由得慌张叫道:“真,真不在我身上……”还未等话音落地,后脑又是一阵闷痛传来,葛二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昏倒在地上。
方墨一刀敲昏他,从他袖子里摸出一串钥匙来,走到那黑铁门前,蹲下身去开锁,灯火太过昏暗,她方要开锁,耳边突然听到一阵链锁哗啦啦响动,还未等抬头看,脖子已是被一条冰冷铁锁勒住。
突遭发难,方墨黑寂眉眼一沉,身子如蛇一样往地上蚯滑,手中弯刀看也不看,只冲耳边那人呼出热气处刺去。
弯刀与链锁相碰,惊出细小火花,蹦一声脆响。那人力气甚大,方墨虎口发麻,手中弯刀被链锁绞落在地上。还未等她伸手捡到,脖子又猛然被勒紧,呼吸顿时滞住,身子被紧紧贴着牢门,丝毫动弹不得。
方墨脱身不能,眼神便往地上弯刀看去,那刀尖上已经带了血渍,离她手约莫半尺距离。
身后那人再次绞紧链锁,出声道:“你是谁?”
这声音阴沉嘶哑,一入到方墨耳里,她暗地挣扎手脚顿时松软下来,血汹涌冲击耳膜,半响后,方才听见自己声音带着细微颤抖说道:“萧帧,是我。”
牢中一时寂静无声,方墨清楚感觉身后萧帧呼吸突然滞住了,脖子于是一松。方墨得了呼吸,转过身去,牢中那人此时正呆着,乱发虽是仍覆在面上,全身却都在灯火之中,脸面轮廓分明十分熟悉。
萧帧猛扑过来,拖动链锁一阵哗啦声响,握了牢门柱子,脸恨不得钻出来,眼神炯炯,说道:“方墨,真是你?”
方墨一把摘去头上侍卫帽冠,微笑说道:“是我。”她虽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微微发热。眼前萧帧身形脸庞均长大了不少,五官仍是俊朗无双,却十分消瘦,脸颊几乎无肉,于是显得那眼神格外深邃,竟是完全换了一人。
萧帧一把抓了方墨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两人对视笑着,历尽千辛万苦再见面了,而此时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是方墨先了回过神来,晃动手上钥匙,说道:“等我先开了这门。”
萧帧却不放手,柔声在她头顶说道:“牢头这钥匙开不了这门。”
方墨一愣,萧帧微笑说道:“这锁需得两把钥匙共开的,一把在延尉司裴胥青手中,另一把在掖庭侍卫首领朱胜手中。”方墨看着萧帧,黑幽幽眸子里跳动着阴狠光芒,怎地到了今日这一步,还不能救萧帧出来?
倒是萧帧不急,看着方墨,微微一笑,问道:“你怎么寻到这里的?”
方墨被他这样岔开,心头的恼怒暂时被压了下来,捋了一把鬓角碎发,说道:“一言难尽,我跟着你表妹进来的。”看着萧帧下颌有一道细细血线,料到必是方才被自己弯刀伤的,她眉头微皱,一手挑起萧帧下巴,细看了伤口深浅。
萧帧一愣之后,看着方墨,见她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伤药,深邃眉眼不禁带上了暖暖笑意,于是抬头任她动作,嘴里说道:“是青鸾。她也来了燕京?”
方墨一边处理萧帧伤口,一边说道:“不仅她来了,西南段氏三巨头也来了,不过很不幸,一进了燕京,就损了一个,废了一个。现在西南段氏暂时由段子扬撑着大局。”
萧帧听了方墨话,却久未应答。方墨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道:“你猜是谁动得手?”
萧帧淡淡说道:“裴元贞。”
方墨心中不由得一惊,昏黄灯火下,萧帧脸上神色十分平静,眉眼深邃,看不清里面风波云涌。她心里渐渐起了一股难言酸涩,她原以为萧帧会说出忻王名号的,却不想他一眼竟能看出事情关键来。原来逆境真能将一个人打磨的如此深邃沉着,萧帧在这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发生如此大转变。
方墨低头将满腔心思藏住,望着那黑铁大锁,两把钥匙公开,一个在裴胥青手上,一个在朱胜手上。方墨忽而抬头,看着萧帧,沉声说道:“萧帧,你且等我。”
萧帧看着方墨,昏黄灯火照于少女白皙面上,那黑幽眸子带着无比坚定光芒。萧帧突然伸手将她揽住,下颌搁在头顶上,良久,方嘶哑声音说道:“方墨,你一定要小心些。”
少年怀里味道并不好闻,可强劲心跳透过胸壁传进耳朵里,方墨微合了眼睑,前尘过往好似在这瞬间就在眼前流过,当时那些不耐不喜沉淀成酸楚记忆,此刻她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心痛。于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也要小心。”离了萧帧胸前,将地上弯刀递过去,方墨又说道:“你留在,许是有用。”
萧帧摇头不接,说道:“这个我留不住,你还是自己带在身上。”
方墨看了他身后黑寂牢房一眼,里头除了角落一木桶,便是连个破席子都没有。她将弯刀收起,站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
萧帧看着方墨点头,目光追随方墨转动。方墨走到地上躺着的牢头旁边,用脚踢了踢他,见他毫无动静,正要转身离去,萧帧突然出声道:“方墨,杀了他吧。”
方墨转过头,幽暗灯火照于她面上,黑寂眸子中的踌躇只一闪而过,弯刀握在手中,一道白光划过,好运的牢头葛二便没了声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妆罢山河 第四十一章 放水
??费章节(12点)
方墨沿着石阶上去,绕过阶梯上躺着的另一狱守,站在暗处向前方张望。面前这地牢较之关押萧帧那间大了许多,一溜十余黑铁牢门,里面都关有人,靠墙这边是各色阴森刑具,三名狱守正围坐了一桌说着话。前方大门紧闭着。
要过这么多障碍堂而皇之出去,自是不可能的。
方墨抬头望了屋角的两盏昏暗灯火,黑幽幽眉眼一闪。随着两声细微破空声起,只瞬间,屋角两盏灯火相继熄灭,偌大地牢中一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狱守只一愣后,纷纷把了大刀在手,各牢中犯人也立时躁动起来,人犯拖动链锁此起彼伏响起,更有大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方墨趁黑悄然摸至大门边,只待大门一开,就立时夺门而出。
紧闭大门骤然打开,冲天火把驱尽地牢内黑暗。方墨却眉头微皱,前进脚步悄无声息收起,藏身于大门旁边一柱子后面。打开大门处站着数十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五六支火把迎风咧咧飞舞,涌进人群中领头那个满面大胡子,手紧按在刀柄之上,寒栗目光似刀,缓缓扫过牢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聂笙。
方墨藏身于暗处,此番算盘落空,她心里升起一阵恼怒,眼瞧着聂笙进到了地牢中,身后一众侍卫也相继涌进,无数兵刃在昏黄火把之中泛着阴森森寒光。她看向聂笙眼中终于带了几分狠戾幽光来,心思只瞬间就转过无数弯道。
生死关头也只得对不住聂云旭了,且不管这聂笙因何来到宫中,他挡了她的道,她也就留不得他了。
这地牢防御重重,趁黑趁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等地牢内火把再次燃起,她这处藏身点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可是勉力一搏,胜算实在太小了。
聂笙带着一众侍卫涌进来,地牢里面顿时大亮,那三名狱守提着刀,立时迎上,说道:“大人……”
聂笙挥了挥手打断那狱守话语,目光缓缓划过一众牢门。此时牢中关押犯人皆躁动起来,手抓了牢门柱子,喊声叫声乱成了一片。聂笙看过这些人,又看了看屋角两盏落地灯火,吩咐一声道:“搜”他身后侍卫立时四下散开,火把到处晃荡,阴影如群魔乱舞,将这偌大地牢点缀愈发诡异阴森。
方墨将身子紧缩着,紧贴柱子站立,看见那火簇越发靠近,手中弯刀已是紧紧握在手中。突然下层地牢之中传来一阵凄厉惊呼,一众正在搜查的侍卫纷纷停下脚步,聂笙在地牢正中站立着,沉声说道:“下去看看”
“是”数十举着火把侍卫纷纷往下层而去。而聂笙却只不动站着,身后有一名小卒举着火把站着,他脸面皆在阴影之中,只看见黑漆漆一团乱麻胡须。他目光缓缓环视四周一圈,突然转身步到方墨藏身柱子前面,火把将他人影投射到那柱子旁边。
方墨手握弯刀,看着落于地下人影,静静等待着,只等聂笙发作,就要一刀取了他命去。
聂笙却突然站住了。
两人不过伸手距离,只一刀,就可以定了生死。
风过,一阵长裘舞动声起,聂笙却突然转了身去,取了身后小卒手中火簇,要去点燃屋角两边火盆。方墨藏身这处突然幽暗下来,她心中一动,且不管这聂笙是有意放她一条生路,还是无意为之,总之此刻正是脱身好机会。
她拉下帽檐盖住了眉眼,转身从阴影处步出,闪身往大门跃去。大门口数十弓箭手见大牢里面突然出来一个黑漆漆人来,因是背光,也看不清是谁,只知道穿了自己人服饰,正不知道里头到底出了何事,怎地会出来一人?只不过这踌躇的眨眼功夫,大牢里的就亮堂起来,余光从大门倒映出来,极是方正一团的昏黄火光中,哪里还有什么人?
牢中透出光线极是晃眼,这些弓箭手由不得怀疑起自己眼神来。
方墨闪身出了掖庭,藏身于暗处回头望去,掖庭宫此刻灯火通明,无数侍卫正一队队涌进去,她背心已是汗津津一片,若是再晚半刻,她哪里还出得来?
换回身上装束,沿着原路回去,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了多路巡逻,却也无事。摸回盛兰宫时,檐下康公公仍是先前那副睡死样子。一进到了屋内,就看见床上的段青鸾猛地坐起,压低声音唤道:“方墨?”
方墨掀门帘进去,屋外灯火透窗照进,段青鸾披头散发坐着,一张脸白惨惨的。方墨握了她的手,她手心的凉意沁进了段青鸾心里,段青鸾声音微有颤抖说道:“怎么样?”
方墨定了心神,说道:“我见到萧帧了。”
段青鸾一时激动,也没有察觉到她称呼异常,只望着方墨,追问道:“真的?他,他还好吗不跳字。
方墨静默片刻,方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段青鸾一怔,手紧紧抓了方墨,暗淡灯火下,一双眸子瞪得老大,害怕问道:“萧帧,他怎么不好了?”
方墨拍了段青鸾手,说:“你且等会,我换了这身行头,再与你细说。”段青鸾看了看方墨身上,这才松了手。方墨换了身上装束,段青鸾出声道:“方墨,你上来,咱们两人好说话。”
方墨一愣,看了看床上段青鸾,又看了看自己地铺,一笑,说道:“还是算了,这宫里都是人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她钻进了自己被窝里,仰面躺着,屋外灯火在窗格上投下数道斑驳阴影,随着风起,来回舞动。
段青鸾侧身躺着,催促说道:“方墨,你快说说,萧帧到底怎样了?”
方墨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将见到萧帧情形拣要紧的说与段青鸾听。段青鸾听完了,久久没有回音,方墨转过头看去,却见段青鸾用手捂住了自己嘴,瘦肩细微抽着。方墨不明原因,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段青鸾一下子蒙被盖过头,声音透厚被子出来,鼻音甚重,道:“没事。”
方墨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心里不禁感慨,萧帧这表妹与他感情还真是不错。一笑过后,她重新躺下来,却睡不着,只睁着眼睛望着窗外,诸事繁杂,在心头一一理过,眼见天就将放明,可是诸事头绪仍是未能理清楚,也只得作罢。
段青鸾蒙头睡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方墨悄然起身,摸到外面。正起了一层浓雾,檐下灯火朦朦胧胧,周围一切都看得不甚真切。方墨伸脚踢了那姓康内侍,见他仍是未动,从怀中取出解药,倒少许进他嘴里,逼其咽了下去,复又回屋里躺下来。约莫一柱香功夫后,方墨便听见屋外有了响动,方墨知道那内侍必是醒过来了,于是合着眼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是蒙蒙亮了。段青鸾头伸出来了,睡得正是香甜,眼圈微有些浮肿,脸颊隐有泪痕。方墨一笑,悄然起身出门去。
这小院中已经有了动静,两边侧屋屋门都开着,淑香与淑玲正在门口小声说话,见方墨出来,淑香连忙过来。
方墨摆了摆手,领着人离正屋有些距离后,淑香方又低声问道:“郡主昨晚歇得可好?”方墨点了点头,说道:“劳淑香姐姐挂心了,郡主昨日夜里歇得很好。”
淑香笑了笑,说道:“那就好,郡主的药已是熬上了,一应洗漱也都备好,若是醒来,青儿妹妹只管吩咐一声就行了。”方墨点了点头,微笑看她转身离开。等到段青鸾醒来,漱洗一番,段青鸾看着镜中自己眼圈,心中也是一惊,唤了方墨近身,低声问她可有办法遮盖。方墨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遮它做什么?你本就是个有病的人,这样子有什么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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