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说罢侧身请他上前。
赵瑚气得一甩袖子便走上前,进亭子后便盘腿趺坐,然后抬头怒视赵含章,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
赵含章就笑着上前,在他的侧手边跪坐,随手将公文放在一侧。
这席子也是新换的,据说是用了一种自带香气的干草编的,还用药烘过,有清心养神之效,甚至还能驱蚊虫。
而席上还放了蒲团和用鸡翅木做的矮靠,不管是跽坐还是趺坐都可以,且都会很舒服。
由此可见赵瑚对孙子的体贴和照顾,也可看出他的奢靡。
俩人才坐下,便有下人端了茶点上来,放下后就躬身退出去,这亭子里就只剩下祖孙二人。
赵含章拎起茶壶给赵瑚倒了一杯水。
赵瑚一脸嫌弃,亭子下的下人见了,立即有眼色的进来,跪在地上为他们调了一碗奶茶。
这是一杯正宗的奶茶,还用到了羊奶烹煮。
赵含章闻着奶茶的醇香,轻轻地抿了一口,这奶茶不仅香,味道还醇厚甜蜜,比起现代用糖精和植脂末调配出来的奶茶更细腻。
她垂下眼眸认真的喝了两口,然后抬眼看向还在愤怒瞪着她的赵瑚道:“七叔祖,我终于知道,为何程叔父宁愿让外头的人说他不孝,也不愿意正弟在您膝前尽孝了。”
“您先别生气,”赵含章温声安抚他道:“这话并不是为了气您故意说的,而是实实在在的陈述,难道您想一直和程叔父这么僵持下去吗?”
赵瑚盯着她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正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目光清明,颇有压迫之感。
赵瑚便一顿,知道她是在认真与他说话,而不是在斗气。
他愤怒的情绪微微缓解,但依旧不悦盯着她看。
她站在这里看他折腾老半天,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不信她不是故意的。
赵含章见他肯听她说话,脸色这才和缓些,温声劝他道:“七叔祖,您别总是生气,气大伤身,对身体不好的。”
赵瑚哼了一声道:“这不都是你气的吗?”
赵含章倒没否认,笑了笑后继续喝捧着的奶茶,垂下眼眸道:“这样好喝的奶茶,我极喜欢喝,恨不得一日来三碗,我想正弟也会很喜欢吧?”
赵瑚脸色更和缓了一些,他道:“你若是喜欢,回头让你的婢女过来,我使人好好的调教一番,想吃时就叫她做便是。”
赵含章:“我刚才按了一下正弟的床铺,下面垫了高高的垫子,上面又有几层清凉的绸缎,既软又凉,这是夏天,等到冬日,把上面的绸缎换成毛毯,那是既软又暖,不论夏冬都适宜,我想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都舍不得起床了吧?”
赵瑚听出了一些不对,皱眉看向她,“你此番话是何意?”
魏晋干饭人 第665章 燕雀和鸿鹄
赵含章放下茶碗,抬头道:“我自认是个意志力很坚韧的人,但一年里也总会有几次偷懒的想法,而七叔祖这里不仅有高床软枕,还有精美的瓷器,华丽的服饰,我也爱美,更忍不住虚荣,想要人赞我,叹我,以才出名太难了。”
“我几次出生入死,救过西平,救过豫州,这才勉强得了世人的认同,但不以战和义闻名,换以文采,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世上知道我赵含章的也没几个,”赵含章道:“正弟从小跟着程叔父读书,但我只知道他少年老成,于算学上有些天赋,文采和见闻并不出色。”
“我们这一辈子弟中,能干如赵宽,洒脱如铭伯父家的赵申,言语锋利如赵信,他们且在九州没多少名望,何况还比不上他们的正弟呢?”赵含章道:“正弟想要有大前途,大声望,在能力比不上他人时,不会想着走一走捷径,以富扬名吗?”
赵瑚就道:“我有钱,我乐意,他若是不想学习,而想以富扬名,又有何不可呢?”
赵含章就问道:“七叔祖想要正弟做石崇炫富之事,但正弟有石崇的自保之力吗?而石崇有如此能力,尚保不住绿珠和自己,这天底下比孙秀还狠,还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七叔祖又怎以为正弟能在群狼中保住自己和闻名天下的财富?”
赵瑚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
赵含章就叹息一声道:“七叔祖,我也曾富裕过,祖父在时,我家的家资不下于你家,但祖父从不许我们奢靡张扬,世上无人能参透我家中到底有多少钱,但就是这样,祖父一病倒,便围上来一群踩狼虎豹,都想要祖父手中的那份家财。”
“而他是名满天下的前中书令,当时叔祖父也在朝为官,赵氏虽不敢说是世家大族,却也曾威名赫赫,这样都挡不住外人的觊觎,换成正弟,您有什么可以保护他,可以让外人忌惮的呢?”
赵瑚手握这么多家财,且一直在发展中,不过是依靠赵氏,依靠赵长舆和赵仲舆等人罢了,他都不敢把生意做出汝南郡去。
因为他知道,在汝南郡内,赵氏和赵长舆赵仲舆等人能保住他,但出了汝南郡就不一定了。
是赵含章当了豫州刺史,他的触角才开始伸出汝南郡,往其他郡国伸去。
赵含章的质问并不激烈,却让赵瑚备受打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不甘屈服,于是道:“不是还有你吗?你不就是正儿的靠山吗?”
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继续劝的赵含章都惊住了,一时没忍住问,“七叔祖,您对我竟如此有信心?”
赵瑚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和那些外人一样,想着图谋我的家财?”
赵含章就抬手挥了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个正直的人,当然不会做出强抢这样的事来,只是我很惊讶七叔祖竟也对我如此有信心,我……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赵瑚就哼了一声道:“你虽滑头,骨子里却和大哥一样,是个正直的人。”
他道:“你身上也就这两点最像大哥了。”
赵含章虚心问道:“另一点是?”
赵瑚沉默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冒犯大哥,但还是道:“死要钱。”
赵含章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飞走的话题从远处拽回来,“七叔祖,这世上啊,靠人不如靠己,我便是有心相护,我又能护住正弟多少年呢?”
她道:“而正弟后面还有子,还有孙呢,您总得为子孙后代多想想,谁又知道我能活多长时间,万一我明儿就战死沙场了呢?”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少张口,”赵瑚很迷信的一个人,连忙双手合十拜托过路的神仙,“小儿不懂事,多有冒犯,各位神仙只当没听见。”
拜完了各路神仙,赵瑚才道:“那我不让正儿炫富就是,我们便是不出名又怎样,有你在,他想出仕,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赵含章就冲他笑了笑道:“那正弟得有七叔祖这样敛财的本事才行,不然,他一心沉溺享乐,又无大才,我做什么要用他呢?”
她骄傲的看着他道:“天下英才如此多,我要用,自要用有本事的人,再退一步,我就算是施恩宗族,从族中取才,那也是有能者先之,正弟是我兄弟,但族中的子弟哪一个不是我兄弟,不是我姐妹,或者,不是我的叔伯或侄儿侄子呢?”
说白了,就是仗着亲属的身份,她也会先取有才者。
赵瑚有些生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道:“那我们正儿就不出仕了,与我一样做一富家翁就是。”
他道:“我也没当官,但我肉糜没少吃,瓷器琉璃不曾缺,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日子一样过得快乐!”
赵含章道:“七叔祖志向在此,自然觉得快乐,但正弟和程叔父一样,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若一生都无所成,那得多痛苦呀?”
赵瑚嗤笑一声道:“有何痛苦的,我许他荣华富贵,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能有,他的日子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好,你往外头看看,那些平民百姓,那些流民,甚至曾经的士族贵族,有谁的日子能比他还好的?”
难怪赵程和赵瑚总是话不投机,她都差点儿被他这番话给气得暴走。
这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赵含章苦笑一声道:“七叔祖,这世上不止是有吃喝玩乐,还有仁、义、礼、智、信,人类的本质其实是探寻未知,所以程叔父究学,他想要从古书中找到自己的道,并将自己的道传递下去。”
“正弟虽年幼,却也有自己的一番志向,若只讲究吃喝玩乐,那他们这一生都算是白过了。”
赵瑚不认同,问道:“多少人一辈子就只追求温饱,你去外头问问,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所求,难道他们这一生也都白过了吗?”
魏晋干饭人 第666章 痛哭流涕
赵含章想到外面那群还在挣扎着求生的人,便忍不住声高了些,“他们是因为没有!但他们没有富贵,不能温饱,却也有家人之亲,朋友之义,国君之忠!”
赵含章微微含泪道:“正弟已经有了富贵,他从出生开始就站在了许多人一辈子的终点,那他就要原地踏步,一动不动吗?他明明可以走得更长远一些。”
“上天给了他良好的出身,还给了他不弱于常人的脑子,那他为什么不能轰轰烈烈,潇潇洒洒的去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标,做常人之不能做,立不世功绩?”赵含章道:“这世上,总要有些人走在前面,不能所有人都只求温饱一世,原地踏着不动。”
赵瑚坐在原地,嘴巴张了几次也说不出话来。
“前路虽荆棘,但风景独好。我是想要走在前路的人,程叔父也是,我想正弟也是。”赵含章认真的注视着他道:“七叔祖,您莫要阻他们父子,好吗?”
赵瑚突然觉得很难受,心里又酸又疼,还特别的委屈,他眼中迅速铺满眼泪,嘴唇发抖的质问道:“你,你又怎知他有如此志向,而不是似我一样,说不定他现在也都是被他父亲逼的……”
“祖父,我愿意的,”赵正从一丛月季后跑出来,蹬蹬的跑上来,跪在赵瑚身前道:“我也愿意做前路者,我不要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要只知华服罗盖的过一生,跟着父亲读书虽然很辛苦,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赵瑚看到孙子,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就痛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似我,只肖父,你们父子两个都瞧不起我……”
赵含章的眼泪硬生生被他给逼回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老泪纵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瑚。
她无奈的扭头去看站在月季花丛边的赵程,示意他赶紧上来安慰他爹。
赵程却没动,甚至都没看赵含章,而是静静地站着,沉默地看着痛哭流涕的赵瑚。
赵正小朋友也是第一次见祖父哭,尤其还哭得如此凄惨,一时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一边哭还一边安慰他道:“祖父,我和父亲从未这样想过,父亲,父亲虽不许我跟着您学,却也教我要孝顺您,从未在我面前说过您的坏话的,真的。”
说赵瑚坏话的全是族中的其他长辈,赵正其实记事早,三四岁的事都能记得,但大人们总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记事,也不懂事,所以就会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讨论事情。
赵正从小跟着父亲一起住,便是父亲去族学里上课,也要把他带着。
两三岁的小孩常常坐不住,所以他偶尔会熘出族学,在附近玩,有时候他还会自己摸回家找祖父玩。
说实话,赵正还是挺喜欢祖父的,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祖父对他真的是极好,每次一见到他,都会给他各种东西,那时候赵氏的坞堡就已经建起来了,坞堡里有集市,赵瑚就常常到族学里偷他。
把他偷出去以后就放在脖子上坐着,扛着他就去逛集市上。
凡是他喜欢的祖父都会给他买,有时候便是他不是很喜欢,只是多看一眼的东西,祖父也会大手笔的帮他买下来。
但父亲不喜他与祖父多接触,就多次阻拦。
说真的,赵正小时候不解,听那些人私底下议论,说父亲不孝顺祖父,他还曾偷偷的怨恨过父亲。
后来他被迫跟着父亲出去游学,见得多了,加之读书,也懂事了些,这才渐渐知道,父亲未必是对的,但祖父做的事更不对。
他隐约知道,父亲很爱自己,所以才对他如此的严格,才不喜他受祖父的影响。
父亲一个人带着他,也很辛苦,饶是如此,他也从不假人手,不曾疏忽他。
像宽师兄他们都很羡慕他有这样的父亲,私底下不止一次的说,若他们的父亲也如程叔父一样就好了。
游学三年,赵正内心的怨恨才消失,但回家后,他又心生恐惧,他也不喜欢父亲和祖父这样的关系,可他是晚辈,又没有开口的权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在祖父和父亲的教育相悖时,他甚至不知该选哪一边,似乎不管选哪一边都是错误的。
他既想轻松一些,跟着祖父快快乐乐的玩闹;又不想父亲失望伤心,而且,有时候,读书也很快乐,他两样都不想放弃。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在纠结,可听了三姐姐的一番话,赵正便知道自己更想要怎样的生活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头和祖父道:“祖父,虽然有时我也想与您一起玩,但我更想有所成就,名扬于世。”
赵瑚哭得太厉害,这会儿还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就一抽一抽的问他,“你想有什么成就?”
“我想和三姐姐一起平定乱世,让治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赵瑚一下神志回笼,他忙拽住他道:“你跟着你阿父在后面教书育人,帮县衙算算东西,跑跑腿就行,可别上战场。”
“平定乱世是大人们做的事,你这小胳膊小腿能做什么?”
赵正不甘的道:“永族兄十二岁都能上马杀敌,我为何不能?”
“你能和他比吗?他没脑子,只有一身力气,可你却是有脑子的……”
赵含章不高兴了,重重地咳嗽一声,眼神危险的盯着赵瑚道:“七叔祖,你说谁没脑子?二郎怎么没脑子了,他只是不识字而已,脑子好着呢。”
眼看他们要吵起来,赵程这才走上前来,对赵含章点了点头后对赵正道:“去给你祖父打盆热水来。”
赵正悄悄看了赵含章一眼,见她眨了眨眼,这才起身退下去。
赵含章也起身,对着父子俩行一礼后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赵正没走远,正站在不远处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因为他年纪小,赵含章很怜惜他,还给他指点没擦干的位置,然后问道:“不是让你们准备准备去汝阴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我们都点好了人要走了,但铭伯父突然派人来找我们,让我们再回家一趟,他有事和父亲说,我们就回来了,不过其他人先往汝阴郡去了。”
一回来,下人就带他们往这边来,他们还以为赵铭在这边呢,谁知道坐在亭子里的却是赵含章和赵瑚。
原来是赵铭。
赵含章呼出一口气,突然眼睛睁大,她抬起手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僵硬的扭头去看被丢在亭子里的公文,不知道她此时进去拿公文,会不会打断他们父子俩的谈话呢?
魏晋干饭人 第667章 说和
赵含章最后还是没进去打断他们的叙话。
公文上的事可以慢一点解决,他们父子间解决矛盾的契机却不常有。
赵含章今天劝说赵瑚的话也是废了很多脑细胞的好不好?
所以姐弟两个就一起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发呆,下人去给赵正打热水了。
赵含章撑着下巴示意他看身后的房间,问道:“七叔祖刚给你布置好的,你不进去看看吗?”
赵正摇头,“不看了,反正我又住不上。”
他道:“一会儿我还得随父亲去汝阴郡,待回来,父亲也不会容许我住在这样的屋里的。”
赵含章点头,“我们虽出身富贵,但不可做膏粱子弟。”
她道:“上天已经厚待我们,那我们就要做一些事回报这世间才好,若一味的只知享乐,不仅白费了这一世的好开局,福气耗尽,未来的日子未必好过。”
赵正正是喜欢找茬的年纪,问道:“若我努力了,最后却还是不好的结局呢?”
他道:“比如阎亨,他如此努力了,最后还不是死于非命?”
赵含章就笑了笑道:“那你猜阎亨悔不悔来这世间走这一遭?悔不悔曾经选择苟晞,为他出谋划策,悔不悔最后死谏苟晞呢?”
赵正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后道:“我想他应该是不悔的吧。”
“那他若不读书,也不选择苟晞,而是住在家乡,只求温饱度日,随着乱世沉浮,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就算能够活得比现在长寿,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赵正没说话。
赵含章道:“我不愿过那样的日子,相比幸福的湖涂,我更想要痛苦的清醒,他或许不在意身后名,但现实是,他的名字响彻中原,还会记在史书上,后世的人会记得他,现在的人会因为他的品格受到激励,他曾经做过的事有受益的人,那些人在他的保护下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在这乱世中活了下去。”
“我想,他既然不悔死谏苟晞,自然也不想要稀里湖涂的过完这一生,”赵含章道:“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也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人。”
赵正便道:“将来我若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的。”
赵含章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那你可得努力了,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因为精美服饰和器物而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赵正呼出一口气,暗暗决定,最近还是少见祖父,不然他怕控制不住心动啊。
下人端了一盆热水上来,还奉上了干净的帕子。
赵正将帕子搭在木盆上,探头往亭子那里看了一眼,见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谈话,就端起来,“三姐姐,我去了。”
赵含章挥手:“去吧,去吧,对了,看到我座位边上的公文了吗,一会儿退出来时把它给我带上。”
赵正“哦”了一声,踌躇不前,“三姐姐,不然你与我一同去吧。”
“你们一家人说话,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你自去吧。”
赵正有点害怕,既怕他祖父哭,又怕他爹训,所以想拉上赵含章,“刚才你还劝祖父呢,也是一家人,一同去吧。”
赵含章拒绝,“你祖父才哭过,这会儿看见我一定会不自在的,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赵正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奉上水盆,他爹亲自净了净帕子递给祖父,赵瑚看到递到眼前的帕子,又哭了。
他用帕子擦脸,一边擦一边哭,眼泪竟然还越擦越多了。
赵正目瞪口呆。
赵程:……
他无言的接过帕子,重新洗了一遍递给他,然后扭头问赵正,“三娘还没走吧?”
赵瑚立即不哭了,将眼泪憋回去,然后快速的打理好自己,红肿的眼睛就恶狠狠地扫视周围。
可惜,眼睛太红了,赵含章没看出邪恶来,只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在他一瞪之后识趣的把脑袋缩回去,不偷看他们了。
赵正端着水盆退下时还捎带上了赵含章的公文,赵程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做声,等他走了才扭头和赵瑚道:“父亲,正儿屋里的那些东西都拿走吧。”
赵瑚刚和儿子讲和,也不愿与他再生争执,于是点头,其实在他看来,东西都摆上了,那就用呗,他以后少送赵正一些奢靡之物就是。
但看着儿子清正的脸,他没说出来。
赵程顿了顿后又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父亲,如今你能各郡国游走,各个郡的买地买铺子,不是因为自身的能力强大,而是因为有含章做后盾。”
他道:“所以她之所求,还请父亲上心,她强大,豫州强大,赵氏才能强大,也才能护住底下的族人。”
赵瑚不太服气的哼哼两声,但还是应了下来。
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甘认输而已,尤其是对着赵含章。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和她八字不合,从她扶棺回乡的那一面开始。
赵瑚道:“子途,你不觉得她变化许多吗?我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每每见到都是个温婉的小姑娘,何时变得现在这样,这样……”
赵瑚都找不出形容词来。
赵程却不以为意,“您以前见过她几次?”
赵瑚道:“两次,虽才两次,但每次她都是个温柔文静的小姑娘。”
赵程嗤笑一声道:“那都是假象。”
和赵瑚不一样,赵程和赵治关系极好,赵治成亲之后,他们也在一处治学,所以赵三娘出生到赵治重病身亡,赵程常能见到她。
在他的印象里,她活泼调皮,还很聪明。
两三岁时就敢用墨水涂满手,然后背在身后,等着她爹把她抱起来时一巴掌就湖到赵治脸上,连他也曾遭殃过。
类似调皮捣蛋的事只多不少,她如此好动,却又很聪慧,一首诗,对着她读两遍她就能记下来,虽还未识字,却能摇头晃脑的背下来。
所以赵含章成现在这样,赵淞意外,赵瑚怀疑,连赵铭有时都很疑惑,赵程却从来没怀疑过。
她不过是生成女儿身,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怀疑。
她若是男儿身,那小时候那样调皮聪慧,长大了有此作为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赵程从不怀疑她就比男子差在哪儿,以前种种不过是各种考量下的隐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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