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郁雨竹
正如赵铭所言,此时修改法令,弊大于利。
汲渊请赵铭坐下叙话,门外传来赵淞和赵瑚热闹的谈话声,“我今日进城看到街上人可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多了,可见洛阳在好转,好好地,怎么想要改赋税?”
赵瑚却道:“改了多好,最好是改回最初,含章如此小气,我以前还有田亩挂在大哥名下免税呢,她现在做了刺史,又封郡公,免税的田亩更多,却把我的免税额给收回去了。”
赵瑚恨不得赵含章改多一点,最后把他的田亩全免税了才好呢。
两个老兄弟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往后院去,赵铭等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才看向汲渊,问道:“汲先生,含章怎么又想修改赋税了?”
汲渊道:“前不久洛阳有两家士族外逃,就是因为赋税过重,难以承担,女郎见了心中难受,所以想修改一些规定。”
汲渊看向明预,明预道:“依旧是不论尊卑都要缴纳赋税,只是考虑现在许多士族亦遭灾祸,所以按照名下田亩缴纳赋税的规定改成,按实际耕种的田亩缴纳赋税,其名下之地,五年内不做变更,但连续五年无人耕种便收回国有。”
打个比方,之前陈家名下有百亩田地,但实际耕种二十亩,赵含章减轻赋税,只收取应缴纳赋税的三分之一。
今年洛阳分到田地的流民是分到六亩,耕种六亩,但只需缴纳两亩地的税收;
而似陈家这样的,则是收取百亩田地的三分之一,相当于要缴纳三十三亩粮税,这对陈家这样的士族来说就是很大的负担了。
赵含章这一改,陈家只需缴纳二十亩的三分之一,压力大大减轻。
而豫州和洛阳,似陈家这样的士族还有不少。
赵铭抿了抿嘴,问道:“含章现在何处?”
“她去看士兵屯田了。”
赵铭就哼了一声道:“士兵们还要训练,还要作战,如今赵汉和鲜卑在北地虎视眈眈,光靠士兵屯田能凑多少粮草?”
“一旦出征,军田就无人耕种打理,到时候粮草还不是得和百姓们筹措,”赵铭揉着额头道:“自她接手豫州后,她对世家士族甚是强硬,但短时间内能筹措到大批钱粮的也是他们,三年了,大家也习惯了她的强硬,有我赵氏在一旁斡旋,他们就算多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此时修改政令,她的声威会大受打击,届时还有多少人肯忍她的强势?”赵铭问:“她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赋税政策,怎样的……天下。”
汲渊和明预同时抬头看向他,眼中诧异,汲渊更是挑了一下眉头,他微微挺直脊背,含着笑意道:“子念或许可以当面问一问女郎。”
赵铭就抬眼看向他,“你认同她修改政令?”
汲渊道:“只要运作得当,修改政令带来的弊端是可以避免的,只是要子念受一些苦,也要赵氏受些委屈。”
都不必汲渊说什么办法,赵铭几乎是立刻就领悟了他的办法。
赵铭:……
闹了半天,大冤种竟是他。
他这算不算百里送人头?
赵铭抿了抿嘴,道:“把她叫回来,我要与她当面谈,她若能说服我,别说跪她一天,跪三天也行。”
汲渊立即应下,然后让人去请赵含章回来,同时悄悄叫了人道:“再去作坊里请傅公子,务必让他日落前回来。”
“是。”
赵含章听说赵淞和赵铭竟然一同来了洛阳,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回来,在大门口遇到了同时赶回来的傅庭涵。
两个人,一个上着短衣,下着裤子,身上还有泥土,浑身灰扑扑的,看着就跟个农家小少女似的;
一个也是同样的打扮,只是上半身都是泥点,裤子直到膝盖部分都是湿的,一副乡下长工的打扮。
俩人都忙于工作,傅庭涵已经有五六日不曾见她了,此时见到,他忍不住流露出笑意,问道:“赵女郎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是啊,傅公子刚从河里上来吗?”
傅庭涵点头,“我今天还抓了一条鱼,可惜回来得匆忙,没有带上,不然可以请你吃鱼。”
落后傅庭涵几步的傅安从马上跳下来,闻言立即从另一边马背上解下茅草串着的东西,大声道:“郎君,我带回来了。”
说罢举着手中的鱼给他们看。
赵含章和傅庭涵一起回头,看到那巴掌大的鱼哈哈大笑起来,大乐道:“这鱼够塞牙缝吗?明天我去囤军田时下河给你捞两条,我捞的鱼才大呢,我告诉你……”
赵含章一边说话,一边和傅庭涵进门,走到前院,傅庭涵已经提议道:“明年可以让人在沟渠中养鱼,丰富饮食,也可以更好的补充蛋白质。现在洛阳的储肉不够。”
赵含章:“不是提倡养猪了吗,阉猪的技艺也传开了。”
傅庭涵:“也就军队和作坊这些地方按任务养猪了,民间养猪的还是少,更多的还是养羊和鸡。”
等走到大厅,俩人已经在想推广饲养猪的方法,屋里坐着的赵铭额头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出声:“赵使君!”
赵含章立即停住嘴巴,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挤开笑容进屋,抱拳连连作揖,“伯父一路劳顿,辛苦,辛苦了。”
魏晋干饭人 第702章 你想要怎样的赋税制度
赵铭并不是光明正大来洛阳的,而是躲在赵淞的队伍中过来的。
虽然陈县距离洛阳很近,但他现在管着豫州,官员和百姓们要是知道首官离开陈县,恐怕会生事端。
而且,和兖州的边界也不太安稳。
所以赵铭趁着休沐日往外放话,他要闭门思考,近期不见人,然后跟着父亲来了洛阳。
他如此奔波,如此劳累,如此费心,结果赵含章回来还和傅庭涵说什么养猪养羊,竟一点也不急着来见他。
气煞他也!
待见她一身布衣,竟比他这个远道而来的还风尘仆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快去换了衣裳来见我,如此行状,实在伤眼。”
赵含章笑哈哈的道:“伯父不要介意嘛,我这是从地里回来,每年春耕时您不也要下地的吗?”
话是这样说,赵含章还是拉着傅庭涵下去换衣服。
傅庭涵只来得及抬手行了半礼,腰都没弯下去就被赵含章拽走了。
赵铭这才呼出一口气,神清气爽起来,扭头和汲渊道:“她的亲事还是庭涵最合适。”
汲渊笑眯眯的摸着胡子道:“自然,他们天作之合,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包容女郎,且敢于屈于她之下的郎君了。”
所以,要想赵含章用联姻的方式取得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汲渊也不太认同,变数太大。
换一个人来,这个团队便有可能分崩离析,争权夺利的事做得多了,人便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明预一直在旁默默地听着,听到此处,抬头道:“联姻一事,未必需要使君亲自来做。”
他目光扫过赵程和汲渊,意有所指的道:“似赵郡守这样的,也很合适。”
赵程握着酒杯的手就颤了颤。
明预道:“天下人皆知,使君和赵氏密不可分,所以赵氏子弟都可拿来联姻,加强和各地世家贵族的联系,得到他们的支持。”
汲渊皱了皱眉,心里不太赞同,要是赵氏子弟和地方豪强牵扯太深,将来赵含章坐到那个位置上,赵氏反而会成为她最大的阻碍。
明预瞥了他一眼,八字才有一撇的事,何必忧虑,不如专注当下利益。
但赵铭也不答应,在陈县时,在察觉到赵含章的野心之后,他就有所防备了。
一旦她真的做到了,赵氏如此势大,必定会成为她的阻碍,到时候不是她死,就是赵氏亡,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预测,所以他直接拒绝了明预的提议,“我已心如止水,没有再婚的打算。”
他目光落在明预身上,礼尚往来的道:“倒是明先生和汲先生更合适。”
俩人也立即推诿起来。
他们都是有大志向的幕僚,每天殚精竭虑的算计着,恨不得把睡觉时间也挤出来,哪里有空娶妻生子呀。
在这个乱世中,若不能确定身处的环境安全,娶妻生子,不过是让将来多一份生离死别的痛苦罢了。
天下未平,何以成家?
三人都沉默下来。
赵含章和傅庭涵很快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来,俩人忙了一天,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但赵铭他们已经吃过晚食,她干脆叫上他们去后院敞轩里烧烤吃。
“快快,让厨房先送一篓馒头来垫垫肚子。”
听荷应下,和傅安一起跑去厨房里拿东西,不一会儿便拿了馒头来,还有切好腌制的肉。
傅安蹲着将火生起来,放上常用来烧烤的石板便退到一旁,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一大团泥放进炉子里。
赵铭皱了皱眉,伤眼的挪开眼睛,问:“这是什么?”
傅安解释道:“这是叫花鸡,女郎和郎君想的新吃法。”
前段时间赵含章和傅庭涵经常往地里跑,秋高气爽啊,野鸡肥美,一到夜里还有点冷。
赵含章看着火堆就忍不住把打来的野鸡做成了叫花鸡。
但秋冬的野鸡虽然肥,可滋味还是比不上家鸡。
家养的鸡又肥又嫩,往肚子里塞一些生姜蘑菇之类的东西,再用调料细细地腌制一下,用荷叶包了,再裹上泥巴,往火里一丢……
待叫花鸡成,把泥巴一敲,剥开来就是喷香细腻的鸡了,轻轻地一扯,鸡腿就能扯出来,傅安觉得他一个人就能吃一只。
可惜了,家里的鸡也不多,女郎捉了两只以后,后院的厨子就把鸡看得很紧,说是要留一些到年结下,到时候要招待官员和将军们。
今天也就铭老爷来,厨房才给杀了一只,提前腌好等赵含章用。
赵含章和赵铭保证道:“您别看它不好看,可好吃了。”
赵铭轻哼一声道:“掺了麦麸的馒头你也说好吃。”
见她啃着手中的灰白馒头啃得津津有味,赵铭有点心疼,嘴上却不饶她,“明明有更轻松的路走,你非得把自己逼成这样。”
他看了一眼和她一样低头啃灰白馒头的傅庭涵,道:“连累着身边的人也跟着一块吃苦。”
赵含章扭头看了一眼傅庭涵,抬头问赵铭,“铭伯父何出此言呢》”
赵铭道:“我是不是和你提过,前几个月,范氏来投诚,你只要微微一抬手,他们便有大量钱财奉上。”
赵含章叹息道:“我不是让他们去参加招贤考了吗?至于买地的事,就连七叔公都没能例外,又怎么能对范氏不加节制呢?”
赵铭道:“乱世之中,此等小节可暂时不论。”
赵含章道:“您是让我秋后算账吗?”
她道:“我倒是不介意被人骂,但我怕能力有限,一旦开了口子,将来我刹不住手脚。”
赵铭挑了挑眉,干脆顺着话题问道:“你为何要修改赋税法令呢?你不知道一旦改了,便有朝令夕改之嫌,威望扫地吗?”
“此是我之过,但我不能明知是错的还继续,”赵含章道:“若不修改,加以节制,豫州和洛阳的中小士族和乡绅们会受不了赋税外逃的,还有可能心生反意。”
赵铭沉吟片刻,问道:“那为何不恢复旧制?含章,你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赋税制度?”
他道:“免税,一直是君王对有功之臣的奖赏,亦是功臣的荣耀,你祖父继承先祖爵位,所得的封邑,免税的权利皆是余荫,也是因此,他对大晋忠心耿耿。”
赵铭顿了顿后道:“你若想……免税一事是不可避免的。”
魏晋干饭人 第703章 民心取胜
“我知道,”赵含章道:“我有认真的想过这件事,我的设想是,有大功之人,将来我会给他们一定额度的免税,百亩、千亩,但此举不可下于普通官员和士族身上。”
赵含章道:“一旦他们犯错被剥夺官职和功名,那么这些也会被收回,凡是超过这个额度的,也要缴纳田税。”
赵铭只是听就知道这个有功之臣不会很多。
赵铭就特别好奇,“你家的田地赋税一直是免缴的,你在其他事上也素来大方,为何就一直在和赋税较劲?也忒的小气了。”
赵含章就笑起来,认真的想了想后道:“这是我想的长久之计,铭伯父,您说泱泱大汉,为何会亡国?”
汉朝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亡国还不到百年呢,此时回顾……
赵铭沉默了一下后道:“大汉亡于幼主外戚,以致宦官专权。”
汲渊和明预也忍不住点头,不过增加了一点,“还有赋税沉重,民不聊生。”
赵含章道:“不错,但于我来看,大汉实亡于黄巾之乱。”
三人都没驳斥这个观点,因为他们也觉得大汉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灭亡,后面的几十年不过苟延残喘。
“黄巾之乱是因为赋税沉重,天下九成耕地归一成人,剩下的九成人分一成耕地,还要负责国家九成的赋税,徭役,兵役,天下百姓寒不敢衣,饥不敢食,铭伯父,若是像家犬一般趴着也不能活,便是庶民也要拿命搏一搏。”
“而事实证明,庶民、士族、贵戚和皇室都只有一条命,彼此间并没有太大区别,庶民也可以捅破天去。”赵含章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赋税沉重。”
“所以我一限制士族购买土地的数量,分天下百姓田地,均田之;二,不仅庶民,士族、世家、贵戚,天下的有功之臣也都要缴纳赋税,除特别的免税额外,所有超过的部分都要缴纳赋税。”
赵含章道:“在将来,我还会设定最高额,以及免税的最高人数,或许会显得严苛,但我希望如后汉,像现在这样的乱世能够再晚一点出现。”
赵铭抿了抿嘴道:“但大汉能存续多年,也是因为文臣武将们护卫,若你吝惜功名,他们又哪来的动力为你效命呢?”
赵含章道:“赏赐有很多种,荣誉也可以有很多形式,我可以大量的赏赐他们金银财宝,也可以给他们高官厚位,只是减少了免税额度而已。”
她也不避讳,不客气的道:“铭伯父,挖国家墙角,我们赵氏没少干,您细算一算,若赵氏按规缴纳赋税,每年汝南郡能多出多少赋税来?”
赵铭面无表情的道:“别忘了,你家是首一个,族里大半的田地都挂在你家名下,避税也是通过你家,而自你做了西平县县令后,族里每年缴纳的赋税可是一年比一年多。”
赵含章就轻轻一拍桌子道:“正是呀,您看,连我祖父这样清正的人都抵不过族人的请求,将他们的田地纳于名下躲避朝廷赋税,若不制定严明的法规,总有一日,我们打下的地盘也会和大汉一样很快走向末路。”
实际上,从汉后,再没有哪一个政权能像汉一样超过四百年,每一个朝代的最后都是亡于越来越腐朽的政治,大量的土地兼并,愈加沉重的赋税。
当然,她计划不到这么遥远的事,她能想到的是,从三国开始,一直到隋建立,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前后存在了三十余个大小政权,每一个政权都有人称王称帝,但都不长久。
平均下来,一个政权存在的年限不到十年。
就连现在被大晋忌惮的刘渊政权,也不过存在二十五年而已,从他称帝到王朝灭亡,仅仅二十五年。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不顾念百姓,一味的扩张、争斗和奢靡享乐。
为了扩大地盘,他们可以极限压榨百姓,仅为了打天下而打天下,而后多少个政权都是因此而亡。
一直到后周建立。
柴荣和前面那些癫狂的当权者都不一样,他立的志向不是称王称帝,而是结束乱世。
他虽征战,却不会一味压榨百姓,而是轻徭薄赋,整顿军纪,打击腐败……
隋朝能建立,是因为后周为隋文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乱世能平,柴荣有一大半的功劳。
赵含章自然可以和刘聪他们一样不顾百姓死活四处征战,打下一片又一片地盘,但打下来以后呢?
以战养战吗?
可所有的战区都曾是大汉的疆土,相当于都是在拿平民的命去填,她不愿做这样的事,所以敌不动她不动,只要有时间她就沉浸在基础建设和农业工业的生产上,以及,制度的制定上。
她既然想平定天下,结束乱世,那她就要考虑到以后,将百姓放在第一位。
当然,后面的乱世她知道,傅庭涵知道,但赵铭等人不知道。
所以她不能以此为理由说服他们,所以她直接问赵铭三人,“西边的吐蕃不提,现在天下大势也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北边刘渊的汉国,我们的晋国,还有东北方向的鲜卑,铭伯父,汲先生,明先生觉得他们能存在多长时间?”
赵铭握紧了手中的酒杯,觉得侄女终于不再掩藏,这是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野心显露出来了。
汲渊和明预早就做好和赵含章一起捅破天的准备,因此没吭声,先看向赵铭。
赵铭抿了抿嘴,还是道:“鲜卑不足为惧,其骑兵虽厉害,但地盘不足,且其不擅攻城,也不擅守城,还不擅耕作,鲜卑人也少,就算一时势大,也坚持不了多久,只需稍加挑拨便可攻破。”
汲渊和明预也点头。
汲渊沉吟道:“汉国的确是大敌,但这是站在大晋的角度看,但他就算能灭了晋国,其也难长久。”
他道:“刘渊想要汉治,奈何他手下那群人蠢笨,不听号令,各部族势大,各自为政,他多年有多倚重那些部族,如今便被束缚多少,尾大不掉,他想要改已经不可能。”
“现在他活着,还能勉强维持平衡,一旦他故去,石勒首先便不受控。”
赵含章也点头,露出笑容道:“刘聪残暴,又心胸狭窄,匈奴人既看不起汉人,也看不起羯胡,石勒又是奴隶出身,刘渊手下的大将对他多鄙夷,现在石勒可以当看不见,一旦刘渊不在,他的子孙一定控制不住他,汉国分崩离析不过是时日问题。”
明预心中一动,道:“晋更是名存实亡,而不论是晋还是汉国,百姓都不归心,女郎是想要以民心取胜?”
魏晋干饭人 第704章 做戏
不错!
赵含章就是想要以民心取胜。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社会主义价值观长大的赵含章还能走盘剥广大人民以满足私欲的路线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她是个好人!
嗯,没错,她就是个好人。
所以对未来,她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蓝图。
赵铭三人听着她对将来的设想,其实就相当于,打下整天天下后,她要怎么当这个皇帝,她要建设一个怎样的国家。
仔细一点各大势力,各有各的缺点,他们这边可以看得到的缺点只有两个,一,赵含章是女郎;二,他们穷。
第一个缺点,在汲渊他们看来,已经不足以称为缺点了,当今天下,能够与她为敌的人,谁还敢因为她是女子便小瞧了她?
而有志平乱的人,谁还会因她是女子便放弃选择她?
唯一的缺点就是穷了。
可如果目光放长远一些,如赵含章所言,看到往后几十年,现在受穷是很值得的。
明预看了赵含章一眼,既然主公愿意受穷,勤俭度日,作为正直又有大志向的幕僚,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这一场烧烤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外面敲了三更的梆子,他们才散去。
傅庭涵困得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其他四人却还很兴奋。
等走出敞轩,初冬的寒风一吹,傅庭涵勉强睁开了眼睛。
赵铭扭头和赵含章道:「明日便可让人看到我了,速战速决。」
赵含章应下,等他离开,立即扭头叫了一声在墙根下打瞌睡的听荷和傅安,「明天你们早点起来,带人把家里的杯盏、瓷器,凡是方便砸的东西全都换成便宜货。」
听荷:「啊?」
傅安已经应下:「是。」
听荷就扭头看他,只见他眼睛还半闭着,就知道他是光应声不入脑。
赵含章已经道:「要是便宜的瓷器不够,那就暂时换成瓦的。」
傅庭涵被寒风吹着精神了些,小声道:「会不会太寒碜了,铭伯父砸了会更不开心吧?」
明预惊讶的看向他,「傅公子竟然一直听着吗,我还以为您睡着了。」
傅庭涵道:「没有睡着,只是很困倦而已。」
虽然他没参与谈话,但他们说的话,他还是都听到并且记住了。
赵含章道:「就是让人听个响,谁还把碎片给他们看不成?」
汲渊却觉得她太小气了,道:「女郎,我们就是穷,也得穷的有志气,听荷,明日将赵郡守和女郎能接触到的瓷器换成次一等的就行。」
汲渊和她传授经验,「您不必都砸瓷器,还可以砸案桌,发成声响让前头的人听见就行,案桌就是刮了也能继续用,不容易坏。」
赵含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让听荷照汲渊说的办,然后大家各回各屋睡觉了。
这都已经是「明天」了。
赵淞和赵瑚一无所知,一觉醒来,兄弟俩人去花厅里喝茶,顺便和赵铭说说话,一入手便觉得不对。
赵淞还没反应,赵瑚先皱起眉头来,他低头看手中的茶杯,打量片刻后道:「花厅的茶盏怎么换了?这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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