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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合出来的香,闺中密友常会相互赠送,周宝璐就分了七八份,每份都用个小小的描金红梅白地瓷瓶装着,打发丫鬟给几位交好的小姐送去。
然后又找出来个鎏金八宝莲花的黑漆木盒,装了一盒香,笑眯眯的搁在窗台上。
那也是个好朋友呢!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小樱跑进来:“小姐,舅老爷府上的老夫人来了,还有七姨太太,这会儿刚进夫人的房里。”
周宝璐可烦那老夫人了,别人家虽说也事多,多少还没撕破脸,她们家早就名扬帝都了,谁还不知道呢?她们一贯就看不上陈氏,这怎么不年不节的居然上门来了?
定是有点什么!
周宝璐很不放心陈氏,下了炕来穿了鞋子便要赶着去正房给她娘撑腰,小樱说:“小姐这样就去?先换件衣裳吧。”
周宝璐道:“换什么换,那些人还值得我换衣服呢?咱们快些去,别让她们把我娘给吃了。”
小樱扑哧一声笑,换来周宝璐一个白眼,忙敛了笑,跟着周宝璐去了上房。
上房里坐着武安侯夫人杨氏和她的亲生闺女,陈家七姑太太,嫁进东望侯府长房,也是家大业大的一家人。
陈氏原是最要礼数脸面的人,就算明知道杨夫人和她那一系人都和自己的亲兄弟、武安侯世子陈熙华不对付,她也忍不住常要劝陈熙华,为着体面名声,为着一家子的脸面,忍忍气,搁开手才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外头一说,都是陈家,谁赢谁输都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这些,杨夫人是深知的,陈熙华一系别的人都不大买她的账,不过是面子上敷衍两句,只有陈氏好拿捏,是以有点什么事,就常来寻陈氏,回回那话里的意思,好歹陈氏是家里的大姑太太,兄弟妹妹们原该她多照看照看,有事了,也要她说话才是,便是父母跟前,自然也指望长子长女分忧的。
当然,若是有好处的事,就轮不到陈氏了。
陈氏正在与顾姨娘打点做给周继林的针线,见继母和妹妹上门来了,便迎进来坐了,吩咐丫鬟:“打发人去回公主,我娘家母亲和妹妹来了,公主若是有空,我便陪着过去给公主请安。”
杨夫人听了便道:“不用这样兴师动众了,我们不过是一时闲了,白过来瞧瞧你,也坐不了多久,惊动了公主,反是不好。”
陈氏本来是没什么主意的人,正要点头,一旁站着的顾姨娘对她笑道:“老夫人好容易来一回,这样客气,夫人越发要礼数周到才是,自己一家子自然随便,可公主是最讲究礼数的,若是后头才知道老夫人来了,竟没见见,只怕要不喜欢。”
说着就吩咐那丫鬟:“赶紧去,站着做什么。”
陈七就皱眉道:“大姐姐这里怎么一回事,咱们说话,一个姨娘也来插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半点儿规矩都不懂,就该打嘴巴,还不快出去!”
顾姨娘脾气好,一声儿不吭,只是笑,站在炕前动也不动,陈七疾言厉色的说了这几句,统共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似的,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陈氏原本就菩萨似的,自然也不开口,陈七还真是没办法。
杨夫人给陈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再在这个事儿上纠缠了,回头公主宣召,就不方便说话了,杨夫人便道:“璐姐儿呢?没在家?”
陈七就笑道:“看起来不在吧,要在,听说娘跟我来了,怎么着也要来请安不是,大姐姐,不是我说,璐姐儿也真是野惯了,大姐姐竟也管不住?”
对这样突然的问话,陈氏有点茫然,杨夫人接着说:“唉,璐姐儿这样大了,这样下去可如何得了,我统共这些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就璐姐儿最叫人操心,虽说孩子淘气是有的,可到底是哥儿多,姑娘家这样的少见啊,可真叫人操心!”
陈氏是真没反应过来,顾姨娘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微微皱起柳眉,就给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一溜烟的去找周宝璐了。
这边陈七立时又接口道:“是啊,娘就是爱操心,儿子女儿操完了心,这又想着孙子孙女们了,一想到璐姐儿这样的性子,急的好常睡不着,就怕这越发大了,姑娘的名声越发不好,今后要怎么挑姑爷,在我跟前念叨了好几回呢。”
陈氏是表达过这点担忧的,杨夫人和陈七都清楚,此时一唱一和只管说,就要把这个话说实在了,挑起陈氏的担忧来。
陈氏一时插不上话,但她却想起来周宝璐对她念叨过的话:娘你细想想,安哥儿刚出世的时候,外祖母要抱了安哥儿去养,说的什么话,哪句话不是说的只望着安哥儿好,结果呢,安哥儿差点儿没了命。她又口口声声说委屈了闺女,结果呢,四姨母和七姨母的嫁妆和你比一比,是什么样儿?娘你记着,只要她念着要好的,都是想要人家不好,她说着委屈了的,其实都是好的,你只管反过来听就是了。
这个话周宝璐大约在她耳边念了有二十回,接回了顾姨娘后,又念了十回,这十回,顾姨娘也在一边帮腔:“小姐说的对,还是小姐读过书的,看事透彻!”
所谓三人成虎,加上接回顾姨娘得的种种好处,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的,越发是个有力的佐证,陈氏心里慢慢的就有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听杨夫人和陈七口口声声的担忧,她就不知不觉反过来听了:我们家小璐果然是个好的!
只不过陈氏从来缺乏行动力,开口也比人慢,杨夫人和陈七一句递一句的说话,陈氏就算想表明态度也来不及说,只是呆呆的听着。
杨夫人说:“璐姐儿挑姑爷只怕难了!”
陈氏想:想来是不难的。
陈七说:“高门大户是不用想了,不如挑个家中略差些儿的,婆婆宽厚的,就是媳妇规矩差些,也不好挑剔媳妇了。”
陈氏想:嗯,我们家小璐得嫁好一点。
杨夫人说:“璐姐儿模样儿也寻常,要嫁个高门子弟只怕人家也看不上。”
陈氏:我家璐儿长的好。
话题就在两个人一唱一和,一个人呆呆的想着的状况下逐渐深入了起来。
周宝璐还没有走到上房门口,顾姨娘打发的那个丫就在路上碰着了周宝璐,也不敢耽搁,就一路走一路把杨夫人和陈七来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周宝璐是知道的,这些人对舅舅舅母从来都是从头到尾都看不上的,自己更是如此,陈七当着自
己的面儿就说过寄人篱下的话,周宝璐都当听不懂,横竖不吃用她的,与她什么相干?
周宝璐走到门口,只听到杨夫人和陈七的声音,并没有陈氏的答话,她心中一动,就停住了脚,在门口听着。
就算她娘还那样,她至少能找安哥儿要只老虎不是?
屋里说了也有一炷香时分了,杨夫人和陈七都觉得差不多到了火候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陈七就开口道:“咱们忧心了这些日子,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娘不管去哪里都打听着哪里有合适的人家,也总叫我留心,如今就选着了一家好的,我们家三伯的小儿子,今年十五了,模样儿长的俊,又知道上进,几个哥哥都已经娶了媳妇了,我三嫂是个宽厚的,又疼小儿子,自然就疼小儿媳妇,待璐姐儿嫁过去,三嫂有上头几个妯娌服侍,哪里还用的着璐姐儿呢?璐姐儿就现成的做少奶奶,什么都不用做,岂不是好?且嫁给我侄儿,今后又有我照拂,亲姨母做婶娘,哪里能叫璐姐儿吃一点儿亏呢?”
陈氏因在帝都的日子少,并不太清楚各家门户,便问:“七妹你们家三伯家?分家了吗?你三伯是你婆婆养的不是?七妹别笑话,我身子不好,平日里少走动,都不大清楚。”
杨夫人就说:“虽说不是侯夫人养的,但也是从小儿养在侯夫人跟前的,跟侯夫人养的也是一样的,且这样着,她三嫂子自然就越发不好挑剔璐姐儿,你是知道的,婆婆出身差些,自然好伺候些,就像你们家,要伺候公主自然是不容易的吧?”
陈七也说:“咱们家在帝都也是数得着的人家,大姐姐想来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辱没了璐姐儿。”
陈氏顿时摇起手来:“是你们家亲三伯?是你们那房的吧?七姑爷的哥子?你这样一说我就知道了,这可不成,你们家那摊子我知道,一家子都没进项,连嫡子都没谋到好差使,何况你三伯还是姨娘养的,自然更没有了,那么大一家子,几十口人,都指望着媳妇的嫁妆填补,七妹你嫁妆厚实,又有母亲贴补,填得起来,我们家璐儿是不成的!且就是不论这个,这门第也太低了,怎么配得上我们璐儿。”
陈七顿时脸都青了,可陈氏完全看不出来,只是絮絮的又说:“你三伯还是庶子哩,这可差了一大截了,别说是你婆婆教养的,就是你祖婆婆教养的,也还是庶子嘛!我记得七妹夫可是你婆婆亲生亲养的,正经嫡子,才娶了七妹,论起来,七妹虽然是咱们家嫡女,可母亲到底是填房,总差了些儿,认真比一下,七妹还比不上我们家璐儿哩,她爹爹是公主亲生的,我和她爹也是结发夫妻,怎么说也是原配……”
连杨夫人的脸都青了。
周宝璐站在门口没进来,听的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老实人说起老实话,打脸真的特别疼啊。





鹂语记 33哭
周宝璐知道她们肯定不安好心,只是一时还没猜想到她们到底是有什么打算,是以听她们说的热闹,就只在门口听着。
居然是在跟她说人家?周宝璐郁闷,她这过了年才往十三岁靠,正经还没到十三岁生辰呢,这也真够急的,而且还给她说个这样子的?
东望侯家庶子的小儿子?
也亏她们说的出口来。
东望侯家如今也就一个空爵位,最出息的儿子也就是陈七的姑爷,如今是监察御史里正,听说是个懂事稳重的,前程也看好,可是,也仅仅还只是看好而已。
这样子的人家,给庶子的儿子来说公主府嫡长孙女,也是世子的嫡长女,这得有多看不起公主府,也有多看不起镇国公呢?
周宝璐听着是一点儿也不急的,她娘应不应其实无所谓,这是不管是公主还是舅舅都不会答应,不过周宝璐在门口听到她娘这样说,也是差点儿笑出声来。
她娘的这种守规矩、这种老实,落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身上,比八面玲珑的人说出来的话更叫人难堪。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呀!
武安侯夫人杨氏一系与武安侯世子的仇怨由来已久,而其中最根本的,就是武安侯这个爵位的传承。
武安侯世子陈熙华与陈氏是同胞姐弟,母亲是武安侯的原配夫人,只是福薄些,生下陈熙华不久就急病没了,两年后,武安侯陈旭垣又娶了寿宁侯二房的嫡长女杨氏做填房。
寿宁侯家几代也没个出息子弟,已经从国公府降爵为侯府,下一代只怕还得往下降,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长房都如此,其他就更差些,跟武安侯府没得比。
杨氏嫁入武安侯府,就做了掌家侯夫人,十年下来,生了两子两女,眼睛就自然而然的盯上了武安侯这个爵位。
虽然陈熙华早已经封了世子,但也架不住杨夫人总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有机会,是以,陈熙华的第一个儿子来的最是艰难,周宝璐是听舅母说起过的,她那时候刚怀孕,就被杨夫人立规矩,要她从早到晚站着伺候她,吃饭的时候就不说了,连吃一碗杏仁露都要曾氏亲手做,直说曾氏做的才合胃口,只是做了来,吃了一口,嫌太甜,立时叫重做,重做的吃一口,嫌太淡,一共做了五碗,都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到后来倒当众哭诉起来,说曾氏怨望,不是真心孝顺,故意做的不好吃。
满帝都都知道,武安侯夫人一心指望陈熙华没有儿子,才能把爵位传承给她自己的儿子。
只是曾氏却不是陈氏那等软弱的人,她自然有她的法子,安安稳稳的生了陈熙华的前两个儿子,杨夫人再不称心,也没有办法。
于是又想在还没长成的小孩子身上着手,非要把陈熙华的嫡长子陈颐安抱去自己教养,结果还没满月的安哥儿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一片乌青,曾氏心疼的浑身乱战,哭着要抱了儿子回娘家去。
武安侯勃然大怒,当众给了杨夫人一耳光。
种种恩怨从杨夫人生子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再也无解了。
这些事情,周宝璐一直是知道的,陈氏当然更知道,只是她是性子软弱,规矩又学的迂的人,总是孝道要紧,从不肯失礼。
这会儿她絮絮的说着,只当这是一家人,倒是不恼,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我家璐儿年龄也还小,再挑两年也使得,母亲和七妹多替她留心,虽说哥儿出息是要紧的,但家里也不能太差了,她爹爹是世子呢,今后是要承爵的,门第太差可不好看,别说是七妹她三伯那样的,就是和七妹的姑爷差不多,我也还舍不得,你们那一家子,就指望着娶有嫁妆的媳妇填馅,其实是个空架子,也就是当年七妹的嫁妆多,他们家才赶着来求……”
这话听起来仿若家常,可听在杨夫人和陈七的耳朵里,简直比陈九说话还剜心,陈七便怒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吧,扯这些做什么,什么世子承爵的,又是嫁妆门第,指着谁呢?”
陈氏愕然,不知道为什么陈七突然发作起来,只是她性子一直好,想的也不多,就顺着陈七的话解释:“哪有什么指着谁的,七妹说什么呢,不是你说要把璐儿说给你们家三伯的儿子么?我才说说你们家的,不然我干嘛说呢?”
意思是,我这是在认真的分析你提出来的事呢。
陈七就哼了一声,杨夫人也不满的说:“她是给她们家三伯的儿子说,你只管她三伯就行了,说别的做什么。和别的人有什么相干,你七妹一片好心,替你留心璐儿的事,你反倒说她,真是眼里越发没人了!”
陈氏顿时就委屈了:“她三伯不是还没分家吗?当然是一家子的事,怎么能只说她三伯?就好像前儿母亲给凡哥儿说媳妇,不也是说凡哥儿的武安侯的嫡长孙么,门第定要挑好的,并没有只说五弟如何。这会子自然也不能说她三伯那一房,这还有东望侯一家子呢!”
顿时噎的杨夫人半死,若是换一个人这样说话,杨夫人定然要怀疑她定然是故意嘲讽,可是她是知道陈氏这个人的,一向软弱老实,从来就说不出夹枪带棒的话来。
可是,越是知道,越是被噎的厉害。
杨夫人还在考虑怎么办的时候,陈氏已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既是母亲和七妹来说,我自是要好生想想的,我就璐儿这一个指望,哪里能不经心呢?要真是眼里没人,我哪里还用得着想那么多?我说的那些,也没有一句话是假的啊,母亲倒说我,我句句话都在说这件事,又有哪句话是说七妹不是呢?不管跟谁说这件事,也没有哪句话不能告诉别人,如今还又是我的不是了……我眼里还没人,这么多年来……”
顿时开始遥想当年,嘤嘤嘤的哭个没完。
周宝璐咬着牙忍笑,心想,杨夫人大概在心里叹气,就没法和她商量事!
里头哭的没完没了,这里周宝璐正笑呢,见静和大长公主居然亲自来了,周宝璐忙笑着下台阶去扶:“老祖宗怎么亲自来了,过一会儿我娘陪着外祖母和姨母去给老祖宗请安才是。”
静和大长公主轻轻摸摸她的头,动作很柔和,嘴里却嗔道:“没点规矩。”
她是老远就看见周宝璐在门口偷听了。
偏周宝璐还一贯的光明正大,笑道:“老祖宗是来迟了一步,您不知道,听着可有意思了。”
真拿这孩子没办法。
静和大长公主这才吩咐丫鬟通报,也不管里头的反应,让周宝璐扶着走进去。
杨夫人、陈七、陈氏都站起来给静和大长公主请安,陈氏哭的眼睛红红的,半点掩饰不住,不过她似乎也没打算掩饰,周宝璐忙走过去扶着她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陈氏见了周宝璐,想到给她说的那个人家,虽然完全没有成的可能,还是觉得自己闺女可怜,怎么就有人来说这样的人家,顿时搂着她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周宝璐一脸莫名其妙,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氏不管场合,不管是些什么人,只是哭,一边哭还一边念念有词:“可怜我的女儿没有兄弟扶持啊……命苦啊……就这么一根独苗啊……我要是能给你生个弟弟就好了……都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啊……”
哭的杨夫人并陈七都一脸尴尬。
静和大长公主并不作声,只坐在大圈椅上,顾姨娘忙倒了茶来奉上,又规矩的退到一边站着,静和大长公主喝着茶,听着陈氏搂着周宝璐哭。
杨夫人和陈七尴尬的坐立不安,手脚都没地方放,几次三番要说话,又找不着说什么,也找不着好时机,陈七年轻些,脸皮薄一点,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似的。
偏陈氏极其能哭,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念,只是不停,周宝璐是知道的,谁触到了她娘这根名为‘没生出儿子’的神经,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事的。
杨夫人终于灵机一动,对周宝璐说:“看你娘哭成这样,你也不劝劝!”
周宝璐当然不是陈氏那样好相与的,看着杨夫人:“好好的,我娘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外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呢?”
杨夫人便含糊的说:“你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略有点不欢喜就哭起来,我们不过说些家常话罢了,你就来打听,哪有点大姑娘的样子!大人说话,小孩子也是能听的?”
周宝璐抿嘴一笑,果然不打听了,只是劝着她娘说:“娘,有什么不高兴只管哭,把不高兴的事都哭出来了,就好了。”
把杨夫人气了个仰倒,果然是自己那个奸猾的儿媳妇养出来的闺女,瞧这惫懒性子,真叫人讨厌!
静和大长公主终于喝完半盅茶,瞟了一眼周宝璐,却是并不说她什么,把茶盅往桌子上一放,问道:“亲家太太说了什么叫璐儿她娘不喜欢的家常话了?璐儿听不得,那我听得还是听不得?”
这个时候,杨夫人母女都已经手足无措了。




鹂语记 34我的小鹿
周宝璐见静和大长公主发话了,这才低声劝着她娘哭小声些。
杨夫人忙笑道:“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只是一些家常罢了。”
静和大长公主笑道:“原来我也听不得。倒还真是要紧话呢!真是叫侯夫人费心。”
她转头看一看,见顾姨娘恭敬的站在炕前,便道:“顾姨娘是一直在你夫人跟前伺候的?那你跟我说说,亲家太太说了什么话,叫你们夫人哭的这样儿。”
陈七急了,忙道:“公主明鉴,并没有说什么,再说了,这哪有叫姨娘回事的规矩呢?”
静和大长公主正眼都不看她:“咱们家的规矩,不是你说了算的。”
顾姨娘自然也不理会陈七,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说:“奴婢先前就在屋里伺候我们夫人,夫人正在吩咐一些琐事,亲家老夫人和姨太太就来看我们夫人了。”
她说话伶俐,口角也剪断,有条不紊的就把杨夫人和陈七先前一递一句说话,到后来又说人家的话说的清清楚楚,也并不添油加醋,却也没有丝毫避讳。
说到一半的时候,杨夫人赔笑道:“璐姐儿还在这里,有些话只怕不好叫姑娘家听了。不如改日再说。”
静和大长公主并不理会,只是听,顾姨娘没得静和大长公主的吩咐,也不肯停,杨夫人只得讪讪的住了口。
静和大长公主听得从头到尾只是冷笑,并不置一词,待说完了才说:“璐姐儿有什么听不得的,这可是她的事!”
周宝璐果然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是陈氏听到又提到这件事,悲从中来,搂着周宝璐又哭:“我苦命的儿啊!”
静和大长公主拿这哭声当背景,点头道:“原来是给我们璐姐儿说人家,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虽说孩子的亲事是由父母做主,只好歹咱们做祖父祖母的也要知道,不然,咱们连亲孙女的姑爷都不知道是谁,岂不是笑话?”
杨夫人和陈七只是赔笑。
静和大长公主又道:“这原是喜事啊,林哥儿媳妇哭什么呢?”
顾姨娘也不用人指挥,便笑回道:“我们夫人听了七姨太太的说,就说七姨太太家的三伯老爷是庶子,这三伯老爷的少爷只怕与我们家大姑娘不般配,夫人又说,七姨太太家里是个空架子,吃不起饭了,得用媳妇的嫁妆填补,夫人还说,七姨太太嫁妆厚实,亲家老夫人也愿意贴补,才敢嫁到那边儿,咱们家大姑娘只怕填补不起。夫人后来说,我们老爷是公主亲生,夫人又是老爷的原配,咱们家大姑娘跟七姨太太不一样。七姨太太和亲家老夫人就恼了,说我们夫人眼里没人,夫人受了委屈,并不知道怎么得罪的亲家老夫人并七姨太太,才哭起来的。”
静和大长公主点点头,慢慢的说:“请教亲家太太,林哥儿媳妇哪句话说错了,又哪句话眼里没人了?要亲家太太上门来教女?”
杨夫人虽然与静和大长公主是正经姻亲,本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可论起品级来,就是两码事了,本朝公主本就彪悍,恼起来就是打一顿也无非就有人私下议论没风度,可没地方说理去,杨夫人在陈氏跟前能抖起来,在静和大长公主跟前就矮了一截,一时嗫嚅不敢开言。
静和大长公主冷笑道:“咱们家如今是差了,也怪不得亲家夫人、姨太太看不上,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咱们家只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东望侯家了,我公主府的嫡长孙女,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女,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你东望侯府的庶子房里的少爷!”
如果不是这件事,静和大长公主还真懒得过来,可是这个事实在太打脸了,东望侯把她当了什么?就算她公主府圣眷不如当年,她也还是当今嫡亲的姑母,跋扈了一辈子,如今被人这样子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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