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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武安侯陈旭垣脸色顿时铁青,杨夫人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要收拾曾氏,自然没料到周宝璐突然对陈七发难,一时也慌了,便道:“哪有这样的话,我怎么就半点儿不知道呢?你七姨母往日里也是对你多有疼爱,想来不会这样说的,是璐儿你听岔了吧?”
又回头对静和大长公主笑道:“璐姐儿小孩子家,说不准听到不知哪个混账奴才的一两句话,就信了真,许是有了误会罢了,我们家七姐儿一贯是拿璐姐儿当自己女孩儿那样疼爱的,不是我说,就是自己女孩儿只怕还要靠后,必不会说这样的话。”
静和大长公主只是笑,并不接这话。
周宝璐顿时就哭了出来:“就是七姨母说的,七姨母说我是没人养的,公主府养不起了,到亲戚家来打秋丰,说我吃的用的都是外祖母私房贴出来的,说外祖母房里的丫头都比我高贵些!还说……还说公主府早就不行了,就是一个空架子,我就算是公主的孙女,也只配说个什么人家……那些话我也不懂,我……我害怕,不敢听了,就跑了……”
周宝璐说到后来,哽咽难言,曾氏忙搂了她在怀里,轻轻的拍一拍,又柔声细语的说道:“七妹想岔了,璐姐儿在咱们家的用度,别说没有夫人贴私房的事儿,就是公中也没有出账的,都是从世子爷的外书房走的帐,七妹不信,我这就传管家进来回七妹就是。”
在静和大长公主跟前,曾氏这听起来是辩白的话简直就是火上加油,一句话不替陈七遮掩,反倒是句句坐实,静和大长公主笑,杨氏这一系对上世子一系,简直没有还手之力。
陈七一脸苍白,忙站起来说:“我哪有说这样的话,这本来也不与我相干的,父亲明鉴,璐姐儿是我亲外甥女,我怎么会这样子说……”
公主冷笑道:“亲外甥女?原本璐姐儿这话我是不信的,小姑娘家,一时听岔了不够明白也是有的,只这说人家的话,璐姐儿怎么编的出来?她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配不配的?真是由不得我不信,说起来,我还要请教亲家夫人并七姑太太,前儿侯夫人与七姑太太上门来看璐儿她娘,又给璐儿说人家,便是七姑太太家三伯的儿子,这是何意?我原不懂,他三伯也并不是侯夫人养的,我们家璐儿好歹也是我的嫡长孙女,是怎么想起来说这样的人家的?如今听了璐儿的话,我倒是明白了,原来七姑太太早就觉得咱们家是个空架子,咱们家的小姐身份低了,只配得你们东望侯家的庶子房里的儿子?且七姑太太不懂事也罢了,侯夫人也不懂?还绕过我,只与我家儿媳妇说话,难道她就不是我的儿媳妇,就要一味偏帮娘家,拿我们家的孙女儿给七姑太太回夫家卖好不成?”
这话越说越重,说道后来,几乎发起怒来:“这就是东望侯夫人教出来的好媳妇!来人,拿我的名帖,请东望侯夫人过府来,就说我有事请教!”





鹂语记 37陈七的哭诉
一国之大长公主雷霆之怒,便是武安侯也坐不住了,立时站了起来,一撩衣摆,跪下请罪:“殿下息怒,微臣治家不严,还请公主责罚。”
武安侯一跪,谁敢不跪?杨夫人、陈四、陈七连曾氏都在身后跪了下来。
武安侯陈旭垣脸色奇差无比,显然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家的夫人和女儿跑到公主府上去丢了人,这一次,静和大长公主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这话他却是无从辩驳,去给人说亲事,若是略差一点儿,无非是‘高攀’两个字,可这样子的情形,那还真是活打了脸,且照着静和大长公主的说法,她们上门并不曾大大方方的禀报公主,而是私下里悄悄儿的跟陈氏说,这简直就是算计了,还叫静和大长公主当面听到。
静和大长公主没有当面掌嘴,真是给脸面!
想到这里,陈旭垣对着杨夫人便道:“你做了什么!还不快与公主赔罪,求公主恕了你。”
陈旭垣又道:“公主息怒,我看也不必请东望侯夫人了,这是咱们家自己的事,与东望侯府干系不大,也就是小女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公主责罚就是。”
家丑不可外扬之事,自是贵胄圈每一家都信奉的,静和大长公主也不过是要做出声势来,陈旭垣并不算蠢,知道静和大长公主既然那一日没有请了东望侯夫人来给个交代,今天的兴师问罪也不是真的要请东望侯夫人来,只不过是要自己给个交代罢了。
且陈旭垣或许不知道,但静和大长公主是心知肚明的,她既然与世子陈熙华结盟,就不能到外面去下陈熙华的面子,在这府里,陈熙华与杨夫人不对付,可在外,依然是一体的,事关侯府颜面,静和大长公主是特意来卖好的。
此时见陈旭垣这样说,果然就坡下驴,道:“璐儿,把你外祖父扶起来。”
周宝璐哭着没动,还是曾氏轻轻站起来,过去扶了陈旭垣。
静和大长公主又道:“既如此,我就给侯爷一个面子罢了。侯爷的家规我是不知道的,就依着我的规矩吧,既是胡言乱语,那本该掌嘴的,只是有侯爷求情,我也不好不给脸面,就请侯夫人到外头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吧。”
陈旭垣心中一震,却是闭着嘴不置一词。
杨夫人一脸涨的通红,可又不敢不听,还不得不当着众小辈的面,走到公主身前去,静和大长公主端坐在上,一动不动,身边的女官拿了垫子放在地上。
杨夫人忍不住又回头看武安侯,见他依然铁青着一张脸,看都不肯看她,知道是没法子了,只得忍着羞愧,跪下来,给静和大长公主磕了三个头,声如蚊蚋:“谢公主开恩。”
静和大长公主多年的跋扈此时净显无疑,端坐着受了她的头,才终于哼了一声:“起来吧。”
杨夫人这才让丫鬟扶着站起来,脸上只是发烧,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她婆母已经过世,在这府里就是老封君了,何曾丢过这样的颜面,且又是当着曾氏并周宝璐等人,心中越发觉得叫这些人看了笑话,说不出的尴尬难受来。
公主府的女官已经走了过来:“侯夫人,请吧。”
就把杨夫人给请出去跪着去了。
陈七见没人理她,此时也硬着头皮上前赔罪,静和大长公主却吩咐丫鬟拦住,只道:“你的头我就不敢受了,你今后只管少上咱们家门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才是丝毫不给脸面。
那陈七顿时就愣住了,她也是侯府嫡出小姐出身,哪里受过这样大的折辱,又本来心中就痛苦不堪,立时身形摇摇欲坠,几乎没倒下去。
陈旭垣心中叹气,本朝公主本就彪悍,别说有理了要这样子给你没脸,就是没理的,要给你没脸那也就能给没脸,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这一位虽说皇上心中并不怎么待见,可到底是皇上唯一的嫡亲姑母,她要给个小辈没脸,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且陈七做了蠢事在先,被长辈发作,还真是谁都不敢说静和大长公主不对。
陈旭垣只得补救:“你外甥女受了委屈,七姐儿也该给你外甥女赔个不是。”
陈七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旭垣。
那可是她的小辈,这通天下,凭有什么事,哪有长辈向小辈赔不是的道理?这比公主训斥更难接受的多。
陈四自然也越发不敢说话,曾氏只搂着周宝璐哄着,垂着眼,看也不看这边,她只是奇怪,这明明只是做个样子,为什么璐儿却哭的停不下来?
似乎开了头,就收不住一般,哭的真心实意,哭的满心惶然。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陈七去给周宝璐赔罪,陈七绝望的一一看去,父亲狠心护短,母亲懦弱不敢抗争,亲姐姐低着头不敢说话,嫂嫂则早已得罪的狠了,根本不是一路人。
而静和大长公主一脸威严,高高在上。
陈七咬着嘴唇,眼圈通红,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给周宝璐赔罪,只跺一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追出去:“五少奶奶……五少奶奶……”
陈旭垣在心中长叹一声,知道这个女儿前途堪忧,只得对静和大长公主道:“臣教养无方,还请公主恕罪。”
陈四见势不妙,走了过来道:“七妹年轻不懂事,我替她给璐儿赔个不是吧。”
说着就要下礼,静和大长公主却示意女官拦住了:“这事与你无干,若是姐姐就要替妹妹赔罪,那岂不是先轮着璐儿她娘?璐儿可受不起。”
这就是铁了心要叫陈七今后难过了。
陈四心中明白,却无丝毫办法,小妹从小被母亲娇宠,看不懂形势,下不了脸面,刚才要是一咬牙真给周宝璐赔个不是,公主府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当这件事算了。
只可惜送到手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
静和大长公主看了陈四一眼,脸上的冰霜稍逝,道:“已经出嫁的女儿,本就不同些,侯爷也不必担忧,想来东望侯夫人是有法子教她规矩的。”
陈旭垣心中一震,这话实在是话中有话,叫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这个时候,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媳妇的优势就显出来了。
曾氏道:“公主殿下说的是,七妹自有东望侯夫人教导,父亲已经教训过了,也就罢了。”
轻轻巧巧一个台阶,又把武安侯府从公主的怒火中撇开,把公主的怒气都推到东望侯府一边去,连陈旭垣也不由的松口气。
然后曾氏又担忧的说:“我瞧着璐儿受了大委屈,哭的这样儿,我且带她去她屋里歇一歇,洗个脸吧。”
这话却是真的,周宝璐直到现还埋在她的怀里无声的哭泣,少女单薄的肩胛偶尔抽动,似乎受尽了这个世上所有的委屈似的。
静和大长公主也有些不解,璐儿此时样子也装完了,怎么还在哭?
她便道:“也好,璐儿向来与世子夫人亲近,你多劝着些儿,璐儿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曾氏便揽着周宝璐的肩,带着她往外走,一边低声的劝慰着。
这一边静和大长公主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武安侯无论如何不敢受礼,静和大长公主才终于松口把部分东西带了回去。
待静和大长公主一走,陈旭垣终于摔了一个茶碗,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小七怎么这么不懂事!说亲说个低些的也不是多要紧,人家无非说她为着自己侄儿,偏要做的这么鬼鬼祟祟的,叫公主听到,明摆着就成了算计了!”
陈四先打发人:“快多派些人手去找找七姑太太,正受了大委屈,只怕想不开呢。”
回过头来,陈四也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娘和七妹在商量这件事,若是知道,是必要拦着的。只是爹爹也要体谅娘和七妹,当初七妹的亲事,娘就是不愿意的,说东望侯府家中摊子大,一直没分家,七妹嫁过去三四层婆婆,日子不好过。只是爹爹喜欢七妹夫,非要把七妹嫁给他,如今我看着七妹也心酸,这过个年,连新衣服也没做一件,头上的首饰还是当初出嫁的时候打的,连新金也没有一样,在那府里,一天数十件大小事,都指着她拿银子,婆母一说就是没银子,叫她裁度着办,就这样,还没得过好。娘这也是心疼七妹,大约想着若是璐姐儿嫁过去,七妹能有个臂膀,总要好些,且这亲姨母做婶娘,璐姐儿也容易立足,是两好的事儿,就没想那么多了罢。”
陈四嘴里虽这样说,心中却是明透的很,陈七看上的,就是璐姐儿的嫁妆银子,只要嫁进她们那房,不由的她不拿出银子来填补,这样子,陈七才能松口气。
这话当然不能说给陈旭垣知道,只一径往他心软的地方说。
陈七是杨夫人的老生女儿,从小就是掌上明珠般捧着长大的,就是陈旭垣也另眼相看,想到她在家里的娇养,如今的处境,陈旭垣也是心中不忍,一腔的滔滔怒火也就熄了许多,一脸颓然:“可如今她这样子得罪公主,在外头走动起来,就越发没脸面了……”
陈四便道:“既如此,爹爹不如跟七姑爷说一说,这会去临州上任,叫七妹跟着去,也就免得在帝都走动了,待在外头过个几年再回来,公主天大的怒火也就都消了,也就无碍了。”
陈旭垣皱眉道:“七姑爷去临州,自然是该你七妹跟着去的,何用我去说?”
陈四道:“爹爹不知道,先前七妹回来,进门就开始哭,说她婆婆……”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头杨夫人一声嚎哭:“我苦命的儿啊!”
原来陈七已经找了回来,正扑在院子里跪着的杨夫人身上,两母女哭成了一团。
陈四就扶着陈旭垣走出来,一边说:“七妹当心哭坏身子,我瞧着你这是受了大委屈,有什么只管说出来,咱们没法子,爹爹总会替咱们做主的。”
这就是要陈七把委屈哭给陈旭垣听,叫他也听听,受委屈的并不只是大姐姐一个,陈七也受了委屈,当爹的还好意思怎么着她么?
怎么说,也是爹娘把陈七嫁到东望侯家去的。
陈七听了,越发的悲从中来,哭道:“相公被调了差使,回家来好几日饭都吃不下,只关在书房里唉声叹气,连我去劝他,也不肯开门。没过两日,婆母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说相公要去临州上任,那边地方不好,不能把孩子们带去,便跟我说,叫我留在帝都,照管孩子,伺候公婆,这也罢了,回了头,婆婆又满府里挑了两个有颜色的丫头,这就开了脸,叫服侍我相公去临州,还说那边日子不好过,不能叫人家白跟一场,立时就摆了酒,抬了姨娘,如今已经在我们院子里住下了……”
陈七哭的哽咽难言:“这……这两日,相公连我的房也不进,有事只打发丫鬟跟我说,叫我快些收拾行李,就要带着姨娘去临州了……”
哭声凄惶,是真的肝肠寸断。




鹂语记 38挑拨
陈旭垣这才知道陈七为什么回来哭,此时也是一怔,以陈七如今在夫家的处境来看,从陈七的婆母到姑爷,简直就是认为薛世元被调任,是陈七惹出来的祸。
怪道先前陈四要提出来叫武安侯亲自去与薛世元说话,为陈七争一争,只是,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夫君要外任,媳妇留下来照顾婆母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帝都多的是人家有这样的先例。武安侯府就算再疼女儿,也说不上话。
只是这样的人家,多少要给媳妇留脸面,媳妇留下来伺候婆母,本来就是辛劳了,是以男人上任了,只不过带原本的姨娘过去,就算给丫鬟,也没有立刻开脸抬姨娘的,就是做通房丫鬟先混着,真要有了子女,再抬姨娘才名正言顺。
陈七这样子,明显是东望侯府有隐情。
陈旭垣还在思忖,杨夫人已经抱着陈七在哭苦命的儿啊。一头哭,一头又对武安侯说:“侯爷就算护着那个小丫头,也不该这样对婉儿,我已经给公主赔罪了,又何必要她给那个小丫头赔罪!我说句不好听的,怎么说婉儿也是她嫡亲的姨母,她就受了礼,也不怕折了寿?”
陈旭垣气的发抖,怒道:“那个丫头!那个丫头是我的外孙女儿,亏她还是璐儿的姨母,这说的什么亲事?这是说亲还是卖外甥女?这样子的主意你们也想得出!当公主是死人哪,那到底也是今上嫡亲的姑母,她要是铁了心收拾你们,这有理有据的摆出来,今上也得给她出气。如今公主说不定还是看着璐儿的面子上,只到咱们家来说话,你还嫌不足够?”
杨夫人被骂的噎了一下,可心里到底不服气,只是道:“这些年我瞧着这公主府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若是皇上真当她是嫡亲的姑母看,他们家两个儿子能就那一点儿差使?瞧他们家老姑娘嫁的人家,也不见得高贵到哪里去,这会子到我们家来摆谱了,侯爷也未免太……”
话还没说完,陈旭垣已经怒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公主就算得罪皇上再深,那脸面也不是咱们家能下的,那是宗室的体面!你就要引得朝廷下旨申饬,才知道厉害么?你不说反省你与老七做的这样蠢事,还有脸说嘴?且你也知道要避着公主,去与梅儿商议,就不知道梅儿的为难处,梅儿已经无出,再得罪婆母,能有什么好处?你……你!”
不贤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到底也是二十年夫妻,又有两子两女的体面,陈旭垣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陈四忙上前扶了陈旭垣,轻声劝道:“娘这事做的原是失了考虑,那东望侯家的庶子房里的儿子,要配公主府嫡长孙女,实在也是差的远了些儿,就算大姐姐肯了,公主也是必然不肯的,实在不该去说这个。不过事已至此,娘也是为着七妹,爹爹就不要再生气了。”
杨夫人一脸哀怨的看向陈旭垣:“当初侯爷一心要把婉儿嫁给薛世元,说他有出息,婉儿今后也能封萌个诰命,可如今怎么着……”
说着就大哭起来:“婉儿也是你的亲闺女,你就不能疼疼她?你瞧瞧婉儿嫁过去才几年,要不是她这样艰难,我会想着把璐姐儿嫁过去帮她?你看错了人就不管她了,我这亲娘怎么能不管!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哭的呼天抢地,陈旭垣气的脸色铁青。
杨夫人还在大哭:“我苦命的儿啊!”
一时又想起陈七如今的处境来,越发的心如刀割,哭的哀切起来。
陈旭垣长叹一声,只觉头疼。
他原是家中嫡长子,父母恩爱,亲弟妹就有三个,家中姨娘、庶弟都老实安分,难以撼动他的地位,父亲又精明厉害,母亲掌家一片安宁,陈旭垣顺利获封世子,又顺利承爵,一切都简单顺利,哪像如今的武安侯府这个样儿。
早几年,夫人杨氏与世子还算表面和睦,到得后来,世子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中间又有杨氏急迫的甚至是不怎么掩饰的想要谋夺世子位的种种事故,常常已经是连表面的和睦都不大做得到了,陈旭垣居中调停,并无寸功,只觉得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越来越难以控制。
现在杨夫人就是摆明了说因为陈七嫁的不好,是武安侯挑姑爷没挑好,委屈了陈七,所以要拿大姑奶奶的女儿去弥补。
陈旭垣竟然也无可奈何。
陈四在一边劝着杨夫人和陈七,又劝着武安侯陈旭垣:“娘只是哀伤过度,口不择言,心中并不是那样想的,娘疼璐姐儿,跟疼我的女儿是一样的,不过是因着七妹那侄儿的确出息,心中喜欢,才跟大姐姐说的,就忘了考虑身份低些,其实论起来,也是侯府的孙子,哪里就是一无是处呢?”
这其实就是给台阶下了,陈旭垣心中虽然知道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可如今公主也走了,大女儿又没在跟前,曾氏也带着周宝璐出去了,他只要不想家里闹的沸反盈天,自然也就顺着这台阶下台来。
在陈旭垣看来,有时候一个家,总得有人肯让着其他人,肯吃点亏,家庭的和睦才能维持的下去,若是都不肯让人,就难了。
陈旭垣才说:“罢了罢了,这种心思你们今后少动!也太不像样了,小七的事,回头我叫她姑爷来说话,问问怎么回事。”
陈四便道:“若是要问七妹夫,爹爹不如先请大哥哥查一查,这事有些不平常,看起来像是有人做了手脚。”
陈七顿时抬起头来,哭的眼睛肿肿的,一脸恨不得要撕了谁的样子:“怎么回事?”
陈四说:“如今大哥在吏部任左侍郎,这调任的事哪有不经过吏部的呢?这事是哪里发来的,谁的意思,大哥没有看不到的。怎么咱们家就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呢?”
杨夫人立刻道:“莹儿说的很是,这也不是普通升迁,婉儿她姑爷也不算什么小吏了,这样的事,老大有个看不见的?咱们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侯爷,别是老大下的手吧?”
陈四这话一说,杨夫人便似乎得了什么提醒,立刻跳了起来。
陈旭垣皱眉道:“胡说什么!临泉不是这样的人!”
临泉是陈熙华的字。
杨夫人道:“这可难说,我原是没想到,这会子回头一想,他可是吏部左侍郎,任是大小官员调动,他有个不知道的?何况这样的大事,若不是他下的手,他会不回家来说一声?咱们若是早知道,也能想些法子,哪至于现在这样?”
“侯爷。”杨夫人道:“我早说了老大一家子都看不上我,根本没当我是他的母亲,如何?就不过是婉儿好心,给他外甥女儿说个人家,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谁也没强拉着她的手嫁,老大就下这样的狠手害婉儿她姑爷!这可如何得了……亲妹妹他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啊!他怎么不索性把我吃了!侯爷,你要给我们婉儿做主啊……”
陈七呆呆的听着,只是哭。
陈四也道:“七妹这也是委屈狠了,不叫她哭一哭,只怕存在心里,且爹爹偏心大哥哥、大姐姐也要有个限度,七妹虽是女孩儿,也是爹爹的亲女儿,爹爹不为她做主,她又能靠谁呢?”
陈旭垣心中也不由的疑惑起来,杨夫人与陈四说的都有理,这不算小事,按理说,陈熙华在那个位子是能得到消息的,为什么就没有一点风声?
家里的情形他是心中有数的,这些年里,两方都不肯让人,针锋相对,连脸面都不顾了!放眼帝都,有哪一家有这样的事?又有哪一家这样的不顾体面?
唉,世子也是不懂事,这样大的人了,又是家中的长子,只要多孝顺继母,多疼妹妹,凡事忍让些,也不至于这样子。
且这未来的侯爷,这点子气度都没有!真叫人失望。
陈七本来一直哭,此时似乎才渐渐的听明白了,哭道:“既是大哥做的,那我去求大哥去,我去给大哥磕头,去给大嫂磕头,去给那个小丫头磕头……这么恨我就杀了我好了,为什么要动我们家的人,我去给他们磕头,我这就去……”
陈七双目赤红,一脸恨的几乎要吃人的样子,因为哭闹了一场,头发也蓬乱起来,金钗摇摇欲坠,看起来颇有点疯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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