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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不过此时大公主的意思很有趣,三公主有错,没有罚就算了,但不能没有管教,交给大公主管教,其实就是一种处罚了。
这个角度倒是很有点意思,圣上嘴角浮起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来,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既是长姐,教导妹妹们也是应该的,你二妹妹原也是交由庆嫔照管,如今索性一并交予你吧,你三妹妹身边的教养嬷嬷们也换了,你另外挑人罢了。”
目的达成,虽然多了个二公主,不过二妹妹生母早逝,性子向来安静,除了爱哭一点儿,倒也并不讨人厌,那也无妨,而且有二妹妹比着,反倒更好说话。
圣上摸了摸大公主的头:“福儿长大了,知道替我分忧了!”
第二日,圣上便下旨,赏大公主金银并首饰等,再赏大公主戒尺一把,可管教妹妹们。
大公主拿着戒尺,乐的都笑出了声,特地打发人出宫告诉周宝璐,周宝璐听来人回道:“大公主说了,周小姐出的这个法子极好,圣上赞大公主纯孝诚敬,疼爱妹妹们,为皇家公主的表率。”
这还差不多,周宝璐颇觉得出了一口气。
小白猫轻盈的跳上桌子,趴到周宝璐的对面儿,周宝璐伸出手来,猫儿娇气的把爪子轻轻一搭,圆眼睛露出求抚摸的样子来。
后宫的波浪在光天化日之下看起来,常常并不起眼,就是庆嫔那一场闹剧,虽然在场的人很多,大家都看到了来龙去脉,却也没有人敢拿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说的。
越是层级高的事情,越是能叫人三缄其口,归于平淡,庆嫔所谋,正因为大家都明白涉及储位,越发就没有人敢议论。
于前朝的影响,除了江南梁氏上表请罪之外,竟也没有溅起什么水花。
但这个夏天,注定要叫整个帝都沸腾,后宫刚刚安宁,朝廷便接连下旨,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一水儿赐婚。
而这一次赐婚,极为古怪。
出身江南氏族,现为淮州学政吴晋华嫡长女吴氏赐为皇长子侧妃。
已故一等护国将军独女,泰昌县主田氏为皇二子正妃、昌国公府第四女顾氏赐为皇二子侧妃。
昭和郡主与平国公世子,礼部侍郎王淳岳嫡次女王氏为皇三子正妃,一等卫国将军庶长女郭氏为皇三子侧妃。
并于宫外为皇二子,皇三子督建皇子府,
共五人要嫁进皇家,可引起的议论和思虑却是不一而足。
皇长子不赐正妃,不赐皇子府,反倒是两个弟弟先赐正妃,并于宫外开府,若说初一当日皇长子替皇上向众大臣敬酒只是初见端倪,但此时圣心之所向,已经再无疑虑。
皇上有意立皇长子为储,那么皇长子正妃就是太子妃,今后的皇后,将母仪天下,除了身份要足够之外,想来性子气度这些,也需得考量。
所以圣上慎重,暂不赐婚也想得通了。
众人议论纷纷,看皇二子的正妃,虽是县主,却是父亲早亡,而且当年因救驾而亡,没有留下子嗣,是以圣上才封了他的独女为县主,看起来虽然尊贵,可是田将军当年是累军功而升,身后并无世族支撑,甚至还不如侧妃顾氏,而顾氏一系,虽然也是国公,却已经为圣上所厌弃,看来,二皇子圣心已失。
而三皇子正妃王氏,出自帝都著名大族,又是郡主之女,身后有外家吴王府,王家也是势大财雄,子孙出息,就连侧妃郭氏,其父在军中也是掌一方军权。
是以三皇子的前程明显比二皇子看好。
当然,皇长子虽然只赐了一个侧妃,吴氏为江南世族嫡女,又是林阁老的嫡亲外孙女,身份比之二皇子、三皇子的侧妃就更高了一层。
皇子赐婚的余波未歇,朝廷再下诏旨,为三位公主赐婚。
因大公主已经及笄,而二公主三公主也即将及笄,朝廷便下令督建公主府,择吉日下降。
皇上哐哐哐的仿若批发一般给第一批长大的六个子女订下了亲事,抛出足够全国议论一年的话题,便不再理睬,言帝都暑热,带着大统领,往盛水行宫避暑去了。
大公主得意洋洋的对周宝璐炫耀:“……就是脸长的不算耀眼,但身材好,又高又壮,比我哥高半个头,这么多勋贵子弟做侍卫,就他最得人意,话不多,跟我说话还有点儿腼腆,脸红的跟姑娘似的快,别提多新鲜了。”
周宝璐听的直摇头。
整个帝国,也就皇上的闺女能挑男人,不过也就大公主一个人,能挑的这么光明正大。其实,俗语虽说皇帝的闺女不愁嫁,可真论起来,还不如郡主县主呢。
虽说本朝没有驸马不出仕的规矩,可公主尊贵,是为君,自己有公主府,驸马是臣,一旦成亲,就要抛了父母住进公主府去伺候,别人家娶儿媳妇是儿媳妇伺候婆婆,可儿子娶了公主,谁敢望着公主伺候呢?当婆婆的见了媳妇还要先请安,是以要是儿子出息,谁家也不想尚主。
而且本朝公主又足够彪悍,谁不清楚?
当然,尚主也有尚主的好处,公主要是在圣上跟前有脸面,比如当年的静和大长公主,如今的平宁长公主,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是不用说了,就是没什么要紧的公主,在家里的爵位之外,给底下的嫡子再挣一个爵位,那也是有成例的。
周宝璐想了想:“你愿意?”
大公主奇道:“我为什么不愿意?”
周宝璐是知道她私底下官司的,见屋里没有丫鬟伺候,就她们两个拉家常,才低声道:“你不是喜欢南安侯世子么?”
大公主拍一下手,有点惆怅起来:“哎,喜欢有啥用,我爹不许,我哥不许,舅舅舅母都摇头,我还能怎么样?再说了,我哥说的也对,他就脸好看,我想想,就算不是我的,那脸也没藏着不让我看见,再说了,这次我哥划了圈子,让我自己挑,也算够意思,哎,你还别说,这会子把驸马和南安侯世子摆在一块儿叫我挑,我还得左右为难呢。”
这到底是在挑什么啊……周宝璐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理解大公主的想法。





鹂语记 72夫人外交
七十二
萧弘澄说话就没有那么客气:“她那脑袋从小儿就和别人长的都不同,鬼知道她在挑什么呢?横竖现在挑好了,要紧的是别出妖蛾子,顺顺当当的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烫手山芋了。”
周宝璐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我倒觉得,大公主是个明白性子,其实像她那样儿,不管怎么着都能自己找出乐子来,这也是本事,换个人,早说不得自怨自艾,一说就是一串儿泪珠子,难道就好了?”
如今也就周宝璐说话,萧弘澄最听得进去,此时听说,就点头:“说得也是,宫里的妹妹们,也就福儿跟小二境遇最相同,但到底小二还比福儿强,纯安皇贵妃去的时候,小二也有九岁了,哪像福儿,连亲娘的脸都记不住,从小儿跟着小二一起,由纯安皇贵妃照料,后来纯安皇贵妃薨了,又一块儿交给庆嫔,只不明白,一样养着,怎么小二养的娇气成那样,风吹吹都能哭一场,福儿倒养成了个霸王性子。”
周宝璐说:“这样才好,自个儿掌的住,你也少操多少心。”
说得也是!萧弘澄回想这个话,他这妹子虽然不着调,却的确靠谱!嘴里却说:“今后不知道还得给她操多少心。”
周宝璐话锋一转:“且别说她,倒是你,我还没恭喜你呢。”
萧弘澄先是一愣,随即脸就拉那么长,气势汹汹的就逼问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以前说的话你忘了,这会子这么说,捅我心呢?”
周宝璐原是随口一个话头子,没想到萧弘澄就发作起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嘴里也不服输:“我就恭喜你一句,有什么大错儿了?拉脸子做什么,有话说话,就是说到你痛处捅着你心了,也犯不着凶成这样了,还说对我好,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凶我了,等人抬进门,还不定怎么样呢!”
这刁话真是气的萧弘澄脸都歪了,平日里他一张冷面孔就足够用了,话也不用多说,嘴头子实在不怎么样,这个时候又气的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宝璐平日里也是个随和性子,却不知道怎么着,对着他偏犟着脸也不肯服软,萧弘澄嘴里‘你……你……’,也没你出个话来,气的一额头的汗,最后也说不出什么来,跺跺脚,转身就走了。
周宝璐眼圈都红了,见萧弘澄拂袖走了,心里也是后悔,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怎么就说成那个意思了,这会儿正是盛夏,外头太阳那么毒,他气的火堵在心里,可怎么好。
往外头一张望,萧弘澄正大步跨出她的院子门,两步就不见了踪影。
这……这,周宝璐心中又急又气又舍不得,跺跺脚也追了出去,刚追到院子门口,就猛的见萧弘澄要跨进门来,幸而两人都收住了脚,才没撞到。
两人一碰面儿,都走的这么急吼吼的,这两个人的心思也就都清楚了,周宝璐脸刷的红了:“你,你不是走了吗?”
萧弘澄伸手扶住她的肩,把她往芭蕉树下的阴凉的地方带,叹口气:“好歹我也是个男人,媳妇无理取闹,真要就这么丢下了,气性也太小了。”
周宝璐不好意思的嘟嘴:“谁无理取闹了!”
倒忘了反驳那句媳妇。
萧弘澄耳朵最尖,自然听的一清二楚,简直如咬了一口冰镇西瓜似的舒爽,哪里还有半点儿气性:“那你刚才那算是什么,撒娇?”
周宝璐气的很:“不许胡说!”
不过萧弘澄半路转回来,周宝璐的确是欢喜的,也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把自己放在心坎儿上的,周宝璐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无理取闹,就不由的脸红红的说:“我不该说你那个……我也就随口说一句,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谁知道你就炸起来……”
萧弘澄也赔不是:“我是太急了点,就觉得你说这个,故意不信我来着……上一回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明明早就说好了的。”
周宝璐说:“我哪有不信你……你自己心虚,哼!好吧,我们说好了,那我今后不说了,我……我相信你。”
萧弘澄这才很严肃的点头:“这才对!今后不许胡说了,太戳人心窝子!”
周宝璐理亏,只得乖乖点头,又说:“那你也不许动不动就这么走了,有话你要说出来,你这么就走了,叫人……叫人……”
萧弘澄也保证:“好,我今后再不留你一个。”
一时又说好了,两人笑着回屋里喝茶吃葡萄,简直如同这个季节的天气一般,骤雨来势汹汹,却下不了片刻。
萧弘澄慢慢的说起正事来:“我昨儿接到廷寄,二弟要回帝都了,他先去盛水行宫给父皇请安,然后就回帝都来,预备着成亲了。”
周宝璐拿着葡萄慢慢的剥着,听他说话:“我一直疑心庆嫔娘娘这一次的举动,有先兆落在父皇眼里,父皇才指了边境贸易这件事,把二弟调出去,按理说,二弟以前办的差使,都无非是些文章清流之事,并没有领过实差,并不懂得这经济之事,且这一次开放边境贸易的启动,有些仓促,领衔儿的也都不算能吏,户部尚书只在帝都坐镇,看起来就不像准备好了似的,如今也没有什么眉目,也不知道是二弟没办好差使,还是本来就是先做个试探。我前日和人商议过的,西域那边朔琕部和叙力部多年缠斗未休,才刚有了要罢手的痕迹,小范围依然激战,并不是开放边境贸易的好时机,所以我偏向父皇这是把二弟派出去,一来探索一下边境贸易这件大事,而来也是叫他避开来。你且看如今这个时候,父皇就把二弟招了回来,刚巧避过这件事,实在是巧。”
周宝璐把晶莹的葡萄递给他,并不插话。
萧弘澄说:“二弟一向志大,若是在京城,说不准真会插手,牵连进这件事去,就是他没在,他府里也有两个人受了牵扯,父皇是为人父的,不管如何,想要保全全部儿女的心定然是有的,我想,到底是我兄弟,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吧。你觉得呢?”
周宝璐也明白这种心情,她也是做长姐的人,就算再看不上王姨娘,也希望那两个弟弟好,此时点头:“也是应该的,只是需得小心些。”
萧弘澄说:“有些话,我直接跟二弟说,只怕效果不大好,他防着我日子长了,话都往反了想,只怕越发就走的远了,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碰见泰昌县主,和她说说话儿。”
这是个什么意思?周宝璐瞪着萧弘澄:“我跟她说话?我跟她说什么啊,尤其是,我拿什么跟人家说呀?”
人家泰昌县主是有朝廷赐婚的二皇子未婚妻,特别的名正言顺,可她周宝璐算什么?她能跟人说上什么话?
萧弘澄特别自然的说:“你迟早得是我媳妇,这些事当然得你去办了。”
可现在还不是呀!
周宝璐简直没法跟他讲理了,想了想:“你叫大公主说去呗。”
“不成!”萧弘澄立刻否决了:“她那么不着调,这种要紧事说不清楚,还不知道要叫她说成什么样子呢,只怕拐去拐来,反而弄坏了事,还是只有你去才好。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只有你去办我才能放心。你横竖也是那个事情里头的人,不算师出无名,把那一日的事儿说个清楚,要紧的不是事情本身,主要是咱们这个意思。”
周宝璐为难极了:“说什么我明白,主要是我凭什么呀,我拿什么脸跟人说这个呀,人家泰昌县主问一句,你跟大殿下什么关系呀,叫我怎么张口?”
还说大公主不着调,他这鬼主意出的,难道就着调了?
萧弘澄又习惯性的骂一句,他爹怎么就还不肯给他赐婚,搞的现在这样为难,又想了半日,才勉强想出个主意来:“那你带福儿一块儿吧,叫福儿张嘴,你说要紧的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周宝璐没办法,只得很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周宝璐回头想了两日,正巧静和大长公主府里几株珍稀菊花开了,她索性办个赏花会,也下帖子请些相好的姐妹来逛逛。
到底自己是主人,跟泰昌县主说话也算名正言顺吧。
人请的不多,除了泰昌县主,另外小范围的请了几位,并不是那种交际意味浓厚的赏花会,无非就是来往密切,最相熟相好的姐妹请了七八个,然后自己家两位姑母的女儿,再就是大公主带着二公主来了。
周宝璐见了笑道:“大公主是爱乱跑的,肯赏脸我倒是不意外,没想到二公主也这么赏脸,显然我是沾了大公主的光呢!”
二公主温柔的一笑:“大姐肯带我出来,和姐妹们说说笑笑,我才是欢喜的呢。”
周宝璐又笑问:“三公主呢?”
大公主显然是等着她问这个,顿时就得意的笑了:“在屋里抄女诫呢,走不开。”
亏得周宝璐掌的住没当场笑出声来,还走不开呢……瞧大公主这得意劲儿,三公主肯定没讨到好去。
大公主瞧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我可没把她怎么样,也就刚来的时候,砸了一屋子东西,又不服管教,我才动了一回戒尺,平日里我温柔着呢,不信你问二妹妹。”
二公主笑道:“三妹妹规矩上是略欠缺些,大姐姐管教她也是为她好。”
大公主笑的诡异的很,笑了半天才说:“前儿她拿滚烫的茶泼管教嬷嬷,我罚她抄了一百遍规矩,待抄齐了,我就跟父皇回了个话儿,特地打发人拿去送给庆嫔娘娘瞧,说是我罚三福抄的,如今抄齐了,来给庆嫔娘娘瞧瞧,看看三福有了长进,庆嫔娘娘在静心殿也放心不是?”
这招真狠!
大公主果然和大殿下不一样,大约大公主是真有那种话本子上说的侠义之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定要追杀到天涯海角。
萧弘澄对二弟尚存善意,大公主对三公主就怎么狠怎么来了,倒真有点快意恩仇的感觉。
周宝璐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说什么,正好见泰昌县主的轿子到了二门上了。




鹂语记 73泰昌县主
七十三
泰昌县主今年十五了,比起二皇子只小一点月份,她长了一张很方正的脸,肤色微黑,衣着行头都很普通,但眉毛很黑,眼睛很亮,一眼看过来,颇有点叫人无所遁形的感觉。
周宝璐直觉这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人,肯定不好糊弄,所以她很本能的选择了开诚布公。
泰昌县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因没有家族可依,不过是一个空衔儿,所以她其实很少出来走动,而且父亲因救驾而早逝,母亲身为寡母,恪守礼法,虽获封一品诰命,但也很有分寸的不大出来。
周宝璐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从泰昌县主母女这种情形,可以想见她们母女应该是较为自省,务实,又不乏骄傲的人,朝廷虽然优待她们母女,但实际上她们的身份家底都并不般配,是以并不愿意过分出头,叫人小看,而且虽然丈夫死的忠烈,但总是未亡人身份,是以自持。
周宝璐觉得这样的人特别难打交道,因为她们的性格中都会有固执,不肯转圜的一面,十分伤脑筋。
当然,泰昌县主收到周宝璐下的帖子,也吃了一惊,虽然她被赐婚为皇子妃,今后想来会为郡王妃、王妃等,但并没有想到,顶级豪门的橄榄枝来的这样早。
两人互相打量过一番,周宝璐先笑道:“泰昌姐姐来了,刚巧两位公主也刚到,还没进去呢,倒正好说说话儿。”
周宝璐一心要讨人喜欢的时候确实能叫人喜欢的不像话,就是泰昌县主这样性子较为自持,略微刻板的人都觉得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十分讨喜,笑的开心,嘴巴也甜,尤其是化解泰昌县主不大认得人的短板的时候,十分长袖善舞,没有人会觉得尴尬。
正说着话,王锦绣的轿子也到了,周宝璐还没说话,大公主先大大咧咧的开了个玩笑:“哎哟,三弟妹来了。”
顿时闹了王锦绣一个大红脸,她们是闹惯了的,差点儿就追着大公主打了。
泰昌县主这才知道这是御赐三皇子妃,王家嫡女。
周宝璐拉着王锦绣笑道:“正巧你来了,小柔正念你呢,你快陪二公主进去坐坐。”
王锦绣这样子的人何等精乖,一看就知道周宝璐有勾当,便笑道:“倒是难得拜见二公主,咱们进去坐,我听说小璐家里养了几十盆墨菊,品种都不一样,难得她舍得请我们来。还有她们家小厨房专给公主做点心的那个厨子,是圣上赐的,一手淮扬点心,比本地的馆子还好呢,小璐说今儿特地借了他来伺候,咱们试试去。”
二公主依然温柔的笑着,随王锦绣进去了。
周宝璐却请泰昌县主和大公主去自己房里坐了,这一次的会面,泰昌县主一辈子都没忘记过,在说话的时候,她从头到尾都以为这是周宝璐为大公主和自己牵线,可是回家之后,她细细的品味,才陡然惊觉,大公主只是说话,真正主导这一次谈话的,是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而这场谈话之后,才真正叫她对周宝璐刮目相看。
大公主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周宝璐也选择了开诚布公,进入主题很快,也就很见诚意,所以泰昌县主从接到帖子以来就不知不觉张开的警戒慢慢的放了下来,她知道,大公主跟她说这些话,是因为自己很快会成为二皇子妃。
她也很直接的说了一句:“夫为妻纲,就算是今后,我也不过打理内宅,服侍上下,外头的大事,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
寡母对她教导极为严格,身为女子的规矩礼法,贞节贤淑,从小到大,一言一行,早已深刻的刻进了骨头一般,当然,还有骄傲和尊严。
周宝璐听她们说话,突然笑道:“听泰昌姐姐的话,我倒想起我们家有位顾姨娘。”
拿姨娘比她?泰昌县主勃然变色,正要出言相斥,周宝璐已经接着说:“顾姨娘进府,做人行事最为妥帖周全,又知书识礼,女诫可以倒背如流,着实不像个姨娘,我十分好奇,见她言语行事十分可敬,也就着意问过两次,原来她的父亲当年卷入海边儿上勾结海盗案,被红字勾决,连同家中十五岁以上男丁,均斩首,家资抄没,流落在外。顾姨娘母亲也是出了名儿的贤德,侍父母孝顺,待夫君恭敬,对子女慈爱,待侍妾也公允,并秉承女诫教诲,对夫君在外的事从无过问,
我听了顾姨娘的话,倒是疑惑,所谓妻贤夫祸少,这到底算得贤德还是不贤德呢?”
泰昌县主怔了半晌,突然问道:“这位顾姨娘如今如何?”
周宝璐笑道:“如今还不错,获夫主宠爱,现今已经有孕在身,在后院待产。也能照拂幼弟一二。”
再不错也从一个官家小姐沦为姨娘了,这还算是在沦落中出路比较好的了……
泰昌县主缓缓说:“贤德之论不过出自本心,有顾姨娘家中的不幸,却也有林阁老夫人这样的贤德,我在家听母亲教导,自然守女孩儿的贞静,便是今后,婚姻之事由圣上做主,我自然也是夫君为天,夫君在外的事,本来不是我们女流之辈该过问的。牝鸡司晨,如何使得。”
大公主最怕听这种话,还没听完,已经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来,周宝璐见她要说话,知道肯定不妥,赶紧拦住笑道:“泰昌姐姐说的是正理,这种事本来就无需过问,我听大公主的意思倒也不是外面的事,不过是家里头兄弟的事情罢了,你说对不对?”
小璐太会拐弯了!大公主简直要给她鼓掌,泰昌县主说:“大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庆嫔娘娘那一日的举动,我也知道情形,大殿下不怪罪,想来自然是看在二殿下的面上,只是,自家兄弟,有话只管说清楚也就罢了,与我并不相干呐。”
这是一个正直而刻板的人,说话也是清清楚楚一点儿余地也不留,丁是丁卯是卯,周宝璐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虽然难打交道……因为你没办法说服她,但却是一个能分得清好坏的人,刻板的人有刻板的好处,圆滑的人也有圆滑的好处,只看你怎么与她结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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