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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七和香
反正周宝璐也并不需要说服她,她只需要通过她来表达萧弘澄的善意而已。
虽说不算是目的完全达到,但至少意思已经表达了清楚,萧弘澄那日虽然没有明说,但周宝璐心中其实清楚,萧弘澄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靠这样一场谈话就把事情解决掉,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姿势,一个表态,至于到底二皇子一派听到多少,相信多少,萧弘澄并不那么在意。
甚至准确来说,这一场谈话只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就足够了。
周宝璐便笑着邀她们一起到后头花园坐着,这位泰昌县主却说:“既然大公主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必去后面了,这就告辞。”
也真是太狷介了。
周宝璐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她去门口。
泰昌县主家境普通,坐的是喜鹊登梅的小轿子,此时已经停了在二门的院子里,一个三十许的媳妇在门口等着伺候她上轿,也是规规矩矩的掀了轿帘:“小姐请上轿。”
泰昌县主刚刚迈了一条腿,周宝璐突然一手拉住她的手腕,笑道:“哎我这记性,我竟然忘了,我刚打发了人装了些点心请泰昌姐姐带给伯母尝尝呢。”
她心里着急,手里也重,泰昌县主没有防备,居然被她拉的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登时心里就不高兴了:“你……”
两人连退三步,此时已经退到了樱桃身后,周宝璐立刻变脸:“把这几人拿下!”
二门上本来就有不少小厮伺候,此时虽然不懂怎么回事,但大小姐突然发作,众人还是很本能的逼了上去,泰昌县主那几个抬轿子的婆子并媳妇惊叫:“小姐……小姐……我们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泰昌县主不妨突然生出这样奇怪的变故来,愣了一下,便大怒:“周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我扣下来吗?”
周宝璐神色都不动,只打发丫鬟:“你们先扶住县主。”
四个丫鬟一拥而上,泰昌县主到底是小姑娘,就算平日里也有操持家务,也别想挣扎得开。
周宝璐喝道:“全给我拿下,快!”
那几个婆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那个妈妈甚至看得出是有几下拳脚的,可到底不敌二门上的众多男人,除了小厮还有侍卫,加上樱桃的出手,没费什么劲就全部被捆的结结实实了。
泰昌县主被几个丫鬟拦着,只得冷笑道:“周小姐好大的本事,不过扣下我来能有什么用,白费心机了。”
周宝璐并不立即理会,示意樱桃搜身,樱桃俯下身,在那个媳妇子身上搜索了一番,然后突然上手,在她脸上慢慢摸索,然后变戏法一般,把她的脸皮给撕了下来。
众皆骇然,一时都没人说话,脸皮撕下来之后,露出一张有四五分相像的年轻女子的脸。
泰昌县主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脸都吓白了,连周宝璐虽然知道不对劲,也没料到居然可以把脸皮撕下来,也是吓了一跳。
泰昌县主都结巴了一下:“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装成徐妈妈的样子。”
她虽刻板,却并不蠢,当然知道这些人花这样的力气,伪装成跟轿妈妈,绝对不是为了把她平安无事的送回家的。
这些人显然是要悄无声息的把她抬走,至于被抬走的后果……泰昌县主后背发凉,瞬间汗湿透衣,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自己流落在外一夜,那也就名声尽失,纵然安全到家,只怕也只有上吊的份了。
周宝璐显然是那一刻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靠的近,怕被她们暴起劫持,所以才托词要送东西,迅速把她往后拉,可是,自己家的妈妈,自己都没有发现有问题,周宝璐是怎么发现的?
泰昌县主余悸未消,简直觉得身边处处都是陷阱似的,周宝璐怎么会发现她们家妈妈不对的?难道这是周宝璐安排的局,特意救下自己,用以获取信任、好感和人情?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人都难免疑神疑鬼,泰昌县主自然也不能例外。
周宝璐察言观色何等厉害,见泰昌县主疑惑到自己头上,便轻声解释道:“这个人在你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的,刚才请你上轿,声音有一点不同。”
泰昌县主疑惑:“我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来。”
周宝璐笑道:“她有意模仿先前那位妈妈的声音,是挺像的,不过我自幼对声音的区别最为敏感,有一点不同也是很明显的。”
不过她看得出来,泰昌县主只是勉强相信,并不是深信。
管她呢,本来也不是要求着她什么。周宝璐只是说:“这人假扮泰昌姐姐家的妈妈,用心定然险恶,泰昌姐姐要好生审一审才是。”
泰昌县主讶异的说:“既然已经确认是换了人,那么她为什么要假扮,徐妈妈现在在哪里?这些自然是须的审的,只是现今应该是把她送到顺天府衙门里去审吧?怎么会是我审?”
她都叫周宝璐给弄糊涂了。
十分板直不会转圜,这是周宝璐油然而生的又一个印象,她沉吟了一下,才拉着泰昌县主走的更远些,轻声道:“虽然这件事其实也涉及到了我,但究其本源,或许也是因着我给泰昌姐姐下了帖子,而这原本是出于大殿下大公主的善意,所以,我不插手这件事,把人都交给泰昌姐姐。只是我喜欢姐姐的品格儿,才冒昧劝一句,姐姐要送哪里审,定要三思才好。”
周宝璐的话云遮雾罩,叫泰昌县主简直摸不着头脑,她是家庭极为简单的人,在家中与寡母同着同样守寡的祖母,一位叔父也是父亲的同母亲兄弟,常年在外,婶娘掌家。
因祖母品行高洁,家中倒是真没什么事情,就这么平平顺顺,安安稳稳的长了这么大。
她根本就还没有具备窥斑见豹的素质,更诓论像周宝璐这种,敲了头顶脚都会响的人才,顿时就傻眼了。





鹂语记 74微服
七十四
皇二子萧弘远的行程还没有到盛水行宫,已经收到消息,事件失败。他本来骑了一日马,这刚刚歇下来,就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烦躁的厉害,手里一碗滚烫的茶砰的砸到来人身上:“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那人姓梁,叫梁林,是江南梁氏养出来的人,为人精明强干,否则也轮不到他进京伺候二皇子和庆嫔。
梁林伺候二皇子已经多年,早知道他的脾气,二皇子饱读诗书,看起来温文尔雅,可其实那都是强制压抑出来,给万岁爷看的,二皇子实际上脾气暴躁,略有一点儿不如意就打骂乃至打杀下人,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梁林挨了一茶杯,也不敢拂去茶叶,就地跪下,磕头道:“回殿下的话,属下也没找到此事到底是怎么识破的,泰昌县主的轿子进了静和大长公主府,就被迎进去说话了,轿娘和跟轿的管事娘子都在二门旁边的院子里喝茶,本来人多,也没人刻意注意,我们的人打晕轿娘和管事娘子都进行的很顺利,没有意外,直接把人从角门运了出来,也丝毫没有人发现不对,后来泰昌县主提前要走,静和大长公主府的孙大小姐送到门口,泰昌县主自己也什么也没有发觉,正要上轿的时候,周小姐竟然立刻就识破了她们的伪装,叫人把她们五人抓了起来,因还在公主府里,门口就有侍卫,五个人没一个跑掉的。就是属下再三审经办此事的小组,也实在找不出任何破绽来,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怎么识破的。”
萧弘远道:“这样简单,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都会搞砸,简直是白养了你们!”
他觉得他的计划也很简单,泰昌县主被他的人伪装抬走,下药迷昏,在外头藏一夜,第二日把她连同她府里的轿娘,妈妈一起放到京城郊外,这几人都被打晕迷晕,完全没有看到谁下的手,实在是查也没法查。
而泰昌县主莫名其妙在外一夜,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父皇也丢不起这个脸叫他还娶那个女人,他又因此事,难免被人暗中取笑,定然委屈,求父皇下旨赐他他想要的那家小姐,父皇为着补偿他,或许就会应呢?
就算父皇不应,这件事自己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因着泰昌县主已经被赐婚,全国皆知,自己无非被人暗中取笑绿帽子活王八之类,做出点伤心痛苦的样子,再大度的纳泰昌县主为侧妃,还能落个做人周全的好名声来,父皇再赐婚,还能找到比泰昌县主更差些儿的不成?
反正查谁也不会查他,若是机会好,还能伺机搅混了水,给萧弘澄栽些过去。
可是没有想到,这样都会把这件事办出差错来!
不过梁林这个人他也清楚,办事精明能干,大事上能周全,小事也慎密,又有忠心,他敢在自己跟前说查不出破绽来,那就真的是查不出破绽来。
真是运气太差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萧弘远问:“那几个人收拾了没有?”
梁林道:“殿下放心,泰昌县主把人直接交了顺天府,我已经派人进了大牢,当时就全部暴毙了,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看来这顺天府尹邢太平还是靠得住的。另有静和大长公主府角门上那个婆子的孙子在我们手里,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属下虑到她当日自己没有当值,只是引开了门口的婆子一刻钟,应该不会被怀疑,静和大长公主府门禁森严,要安插人太难,所以暂无动作。”
萧弘远想了想,也觉得周全,点头道:“这样也罢了,现在要紧的是撇清我们的人就罢了,这位泰昌县主居然肯把人往顺天府送,这是蠢呢还是聪明呢?我倒一时看不明白了。”
这个话梁林就不敢接了,萧弘远道:“罢了,你起来吧,还回帝都去,帝都万一有点什么事,还得你坐镇提调呢,我明日午饭前就能到行宫,给父皇他老人家请安之后,也就回帝都去了。”
“是!”
只是萧弘远没想到,去了盛水行宫,并没有见到圣上,只有大太监常明出来宣了圣上口谕,打发萧弘远先回帝都去,萧弘远跪地请了圣安,常公公答了一句圣躬安,便笑着给萧弘远见礼道:“二爷只管先回帝都去,圣上这两日并不在行宫,与沈统领微服出去了。”
萧弘远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先前不叫他进殿请安,倒真是把他吓出了白毛汗,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什么,突然不见他。
他从袖子里摸了银票赏常明,常明推辞道:“奴婢的差事,怎么敢拿二爷的赏,二爷这是打奴婢的脸呢。”
萧弘远把银票甩给他:“跟我还客气这些个,常总管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我母亲原也吩咐过我,不可怠慢,常总管只管放心拿着,我还有事要打听呢。”
常总管听他话里话外都是疑自己因着庆嫔降位分而高低眼,哪里还敢怠慢,别说这是个成年皇子,要收拾自己也不算难,就是庆嫔娘娘,如今看着失了宠,可有这个儿子在外头,难说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起复。立即呵腰赔笑道:“二爷这么说,奴婢哪里经得起,在二爷跟前,奴婢就是个草节儿,哪里值得一提呢。二爷要打听什么奴才也明白,只是万岁爷的事,哪里是奴才有本事过问的呢,万岁爷要出去,都是沈大统领一手就办了,半点儿不经我们里头,连东西都没带的。不过二爷只管放心,这来往行宫请安的也多了,不说别的,就是这山东总督,因着万岁爷在这个地面儿上,每三天都要过来请安的,这一回万岁爷出去,也是一句话也没吩咐他,更别提其他人了,统共留了一句话,就是给二爷的,瞧这样儿,万岁爷还是惦记着您呢!”
这老奴才还真是伶俐,萧弘远就满意了,带着人回帝都去,横竖回去总能见的。
不过,父皇这么些年了,还是喜欢微服啊!
萧弘远自然是万万没有想到,微服的皇帝居然会出现在静和大长公主府的后头花园里。
周宝璐蹲在那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正在慢慢的给一株香雪球换盆,她听到消息,泰昌县主还是把人都送去了顺天府审讯,顺天府收了人,转过头还没过夜就给弄死了,一个活口也没剩,周宝璐想事情的时候就爱弄弄花儿,抱抱小动物,或者逗小鱼儿,她此时在想,泰昌县主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背后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会执意把那些人送去顺天府尹呢?
这个时候,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周宝璐抬头望去,来人逆着光,看不清眉目,但依然可以分辨出是个男人。
周宝璐大惊,顿时起身一看,原本等在旁边小径边上的小樱和朱棠没看见,竟连樱桃也毫无踪影。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静和大长公主府,照公主府规制,是有五百亲兵护院的,怎么会有人无声无息的进了后花园,还无声无息的把丫鬟们,尤其是有功夫的樱桃也弄走了。
虽然周宝璐不觉得自己能接下这么有本事的仇家,可心里还是害怕的,自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小姑娘,突然在自己家的花园里面对一个无声无息诡秘出现的男人,周宝璐没有放声尖叫已经算是非常镇定的了。
她并没有妄图逃走,反倒问:“你是谁?”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普通,气度却十分大方雍容,他看看周宝璐手里的小铲子,微微一笑:“你自己养花儿呢?”
周宝璐再镇定也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两步,跪下行礼:“臣女叩请皇上圣安。”
皇上亲手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朕也是微服而来的。”随即他笑道:“这世上果然有对声音如此敏锐之人,我今日才见识到。”
周宝璐不敢御前失仪,难免拘谨,只是依然忍不住微微转头看皇上发布防,密林深处有没有暗卫看不出来,唯一看得到的只有五步开外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同样面目普通,但渊停岳峙,一派大家风范。
但是,皇上您微服不是应该私巡贪官污吏吗?为什么会私巡到我们家来逛花园?周宝璐简直难以理解,还易容考我……
您一把年纪了,又是万民之主,至于像萧弘澄那样吗?
周宝璐虽然不说话,但大眼睛里明晃晃的觉得皇上您太无聊了,微服到人家花园里来欺负小姑娘您好意思吗?
这大眼睛太会说话,皇上嘴角微微勾起,似乎觉得很有趣,周宝璐再腹诽,样子也恭恭敬敬的请皇上去正厅坐,并通知公主并驸马等。
皇帝说:“不必了,朕微服回京,不要惊动公主了,倒是在外瞧见你们家这花园子不错,顺脚进来逛逛而已。”
您哄小孩子呢……我们家花园再好比得了您的御花园和避暑行宫吗?周宝璐垂头不语,皇帝说:“我也听说了你对声音极为敏锐,没想到果真如此。”
皇帝话锋一转:“我倒也算是久闻你的大名了!”
周宝璐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睛,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也不由的在心中赞叹一声:此女果然灵气非凡。




鹂语记 75十年
七十五
久闻大名是个什么回事,周宝璐心里嘀咕,却又只能道:“臣女不敢。”
皇帝在一边的石头桌子边坐下来,还招手叫她也过来坐,虽然脸上没笑容,可是考虑到这是皇帝,也算是特别和蔼可亲了。
周宝璐当然不敢坐,皇帝说:“朕是微服,你也不用当朕是皇帝,只管坐也就罢了,我听说你跟朕的儿子女儿都处的好,你便当我是世伯也就罢了。”
周宝璐依然说着不敢,但却是坐了下来,皇帝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个丫头表面恭敬,性子却是个活泛的,怪道他家混账儿子早就看对眼了。
虽然在密折里已经看出这个小丫头鬼灵精怪,虽然是个姑娘,受礼法规矩约束的多,但骨子里那种不守规矩,或者说只守对自己有利的有好处的规矩这一点儿也是很明显了,可如今一接触,倒是越发觉得有趣起来。
周宝璐还赧然的小声说:“皇上不愿泄露行踪,臣女便连茶也奉不上了,实在太怠慢皇上了。叫人怎么好意思呢……”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祖母有上好的桂花银毫,皇上真的不尝一尝吗?”
这样真诚的毛茸茸的大眼睛,皇帝想,我那个儿子抵挡不住简直是一定的啊!
皇帝敲了敲桌子,周宝璐觉得人影一闪,旁边那个中年人手里多了一个盒子,恭敬的走过来放在桌子上,皇帝顺口说:“展行,你也坐下吧。”
那个中年人神色不动的顺势就坐了下来,毫不忸怩,周宝璐好奇的打量他,大感佩服,在皇帝跟前,这么自然不拘束,真是个人才!
盒子里是一盒红红的果子,鸡蛋大小,圆滚滚的,样子挺可爱,皇帝笑道:“茶就不喝了,我请你吃果子。”
哎哟,皇上怪随和的嘛。
周宝璐道了谢,拿了一个奉给皇上,又随手递一个给中年人,然后自己咬了一口:“没吃过呢,这是什么果子,怪甜的,要是再脆点儿就更好了。”
中年人拿着果子不吃,只垂着眼,这小姑娘递东西的姿势随意而熟稔,就好像认识多年的人似的,这点儿轻松叫人舒服,而这点儿自来熟的本事,简直比大公主还强呢!
皇帝语气轻松的说:“这是从四川贡来的果子,确实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只是样子还好,尝个新吧。”
那个中年人就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皇帝也正看着他。
周宝璐却实诚的顺着这话说:“确实不见得比荔枝好吃,就连葡萄也不如啊,不过夏天快要过完了,葡萄也快没了,幸好还有桃子!前年我得了两个石榴,也不知道是哪里产的,可好吃了,比往日里吃的大个,汁水也多,我一直念想到今年来着……”
这姑娘歪话题的本事可不一般!
随口一句话,她就能扯到天涯海角去,便是养了萧大福这样的女儿的皇帝也有些哭笑不得,吃个果子,她能把爱吃的果子都数一遍……
皇帝手里把玩着这红果子,有点费力的把话题往回拉:“今年贡石榴的时候,我送你一箱如何?”
周宝璐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皇上,那感情好!您可别忘了,我可爱吃石榴了,一次能吃一个这么大的!”
她手比一个围度,还问:“什么时候贡石榴啊?”
皇帝显然不能叫一个小姑娘给比下去不是,顺着话题往下扯:“还不知道呢,往年里大概就是七月开始吧,不过今年帝都不比往年平顺啊,发生的事挺多的,倒也说不准了。”
皇上这么闲找人聊八卦?这可是我的长项啊!
周宝璐忠君爱国的立刻就附和上了:“是啊,您在宫里也知道?真的可邪门了,不过我听人说啊,这是星动的缘故,十年里头总有一年就要不平顺,我觉得这话靠谱,我就觉得我今年可倒霉了,别的不说,前儿我往宫里坐坐,别人都好好的,就我丢那么大人,害我半个月不好意思出门儿,这个事您可能知道,就不用我说了!那您说气人不气人,我惹着谁了啊!还有还有,那日我请个客,不过几个跟我这么大的小姑娘聚一块儿看看花,喝喝茶,吃几个果子,碍着什么了吗?就有几个刺客混进来,也不知道想干嘛,可吓死我了,幸而被抓住了,没伤着人,也吓的我好几晚上睡不着,眼睛都往下抠搂了。”
她想了想,觉得说服力不够,又加了一句:“今儿才算好些了!”
那个中年人微微低着头,周宝璐看不到他眼中泛起的笑意,皇帝却是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会是个什么神情,这个小姑娘,真是活泛又精灵,给她一个话缝子,立刻不动声色的告起状来,她这个态度这个模样,看着是随意聊聊天,唠唠叨叨没个完,可字字句句都在告状,跟老子告儿子的状,告媳妇的状,还一副‘我其实已经自认倒霉’了的模样儿。
想想她的父母,她的祖父母,这样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呢?
皇帝眼睛里的笑意倾泻而出,照亮了那样平凡的容貌,周宝璐顿时想起当初的黄公子,果然是亲父子呢,就是易容也长的真像。
皇帝说:“不用怕,那几个刺客我已经吩咐人处置了。”
这样一针见血,倒叫周宝璐‘嘎’的没话说了,看着皇帝,大眼睛里无尽的疑惑:您打发人弄死的?不是二殿下?那您不审审?还是您早就知道这里头的猫腻了?
周宝璐这样一想,顿时兴奋起来:“真的?那几个是怎么回事?那天我吓的半死,也顾不上问话,泰昌县主见我吓的那样,就做主把人送去顺天府里,我也还没问究竟怎么了呢,那几个策划了这么半日,是不是想要大笔金银啊?”
那一日的情形,皇帝是一清二楚的,在场的人到底怎么应变,做主的是谁,最终都落在了他御桌上的密折里,两个儿媳妇的性情天渊之别,可是都叫他满意。
而这个时候,周宝璐的反应更叫他满意,他说了是自己命人处置了刺客,周宝璐显然就明白了自己不欲追究到二皇子身上的信号,所以立刻拐弯,往劫财上做文章了。
聪慧伶俐已经是难得的了,而还这么会装傻,立刻就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是人才啊!
皇帝连声音里也已经带上了隐隐的笑意,问话却无比的犀利:“那要是并不是十年里有一年这样,而是这往后的十年都这么倒霉,你怎么办?”
周宝璐听懂了他的意思,居然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嘴里叫苦:“真要十年这么久?”
皇帝轻轻点头。
周宝璐叹口气:“那也没办法啊,我好歹还聪明些!”
她大言不惭的夸自个儿:“就算命不好,要倒霉十年,我总能比别的人多点儿法子,只要不是偏心眼儿到身子外头,我总能保全自个儿,要是换个木头脑袋的,不会拐弯的是这个命,十年里只怕至少得换仨!”
周宝璐竖起三根还有点婴儿肥,所以显得肉肉的手指,一点儿也不谦逊,现在可不是谦逊的时候,她心里明镜似的,皇上的慎重,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现在轮到她的保卫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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