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往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长宇宙
得,看这架势,八成父女俩谈的不错。
临走前,趁着许怀勐去厨房忙活找东西的功夫,霍皙逮住机会跟照顾他的勤务阿姨说:“阿姨,天热了,过几天您把他入春的薄衣服找出来换上吧,麻烦您了。”
吃过饭许怀勐送霍皙出去,父女俩沿着湖心长廊一起往外走,期间他又斟酌看了这个女儿一番,说年纪,二十五六,老大不小的,长相不错,随霍梦狄,偏偏眉间那抹飒爽英气和自己有几分像,可惜来了北京他没给照顾好,学业学业没念完,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最后还弄得了这样的地步。
如今,人在身边,低眉顺眼的,和之前倒也没什么不同,偏偏原来那股子生气没了。人一旦没了精神,没了魂儿,那可就空了。
许怀勐暗自琢磨这样不行,心里却已经默默为这个闺女打算起来。首先,得给她把工作安顿了,其次,就是给她找个知心的,靠得住的人。
许怀勐走路的时候很慢,有时候需要缓几步喘气,霍皙在许怀勐身边几次想扶他,到了最后关头又犹豫了,几次下来,便走到了胡仲车前。
许怀勐看穿霍皙的心思,站在长廊上,跟她摆摆手:“跟你胡叔回去吧,得空了,就来看看我。”
霍皙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跟许怀勐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
“您要是病好了……还回来吗?”霍皙局促,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和许怀勐说话,她眼睛望向别处:“我是说,您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对吗?病好了,就回家。”
这地方虽有山有水,可毕竟不是家。霍皙一直觉得,有个亲人,有个念想的地方,才能叫家。
许怀勐明白,她这是拐着弯认他这个父亲,关心自己的病呢!
许怀勐激动,赶紧应了两声:“回,病好了就回。”
霍皙点点头,跟许怀勐说:“我走了。”
胡仲带着霍皙沿着小路渐渐走远了,留下许怀勐一个人站在长廊上,心里感慨万千。
……
沈斯亮的车进去,胡仲的车拐出来,两辆车打了个照面,谁也没停下。
路过时,胡仲的司机心惊踩了下刹车,从后视镜看了眼那奥迪,心想嗬!到底是二处的人,这车开的,叫一个冲!
局里有位老领导犯了哮喘,前一阵子在这边休养,沈斯亮受指示,今天来给他送一份急件。
好巧不巧的,老领导跟许怀勐住着的小楼挨着,他送了文件出来,正好跟往回走的许怀勐打了个照面。
沈斯亮微笑跟他打了声招呼,带着小辈的谦逊:“许叔。”
“哎。”跟沈斯亮有段时间没见了,虽然两家因为小航的事情关系很僵,但是人家孩子尊重你主动问了好,许怀勐也很有长辈的样子,和蔼问道:“今天怎么上这边来了?”
“过来给赵局送份急件。”
“哦。”许怀勐点点头,“老赵的哮喘可是老毛病了,前两天我去看他,这病且养着。”
“这段时间一直忙,没空来看您,听人说您过完年又在协和做了次手术,恢复的怎么样?”
许怀勐一笑,背着手蛮有架子:“没什么大事儿,难为你挂在心上。”
沈斯亮虚扶了许怀勐一把:“我送您回去。”
许怀勐倒是也没谦让,顺着沈斯亮往回走,显然是有话和他说,斯亮这小子聪明,许怀勐也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刚才霍皙过来看我,才走,跟你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沈斯亮说:“在门口,看见了。”
许怀勐心里一震。
这俩孩子,真一模一样,倒是都不跟他撒谎!
看见就是看见了,不隐瞒,也不耍那些花花肠子,许怀勐扶着他的手,无奈叹气:“斯亮啊,我也不瞒你,霍皙这几年在外头没少受罪,许叔心里对她有愧。”
沈斯亮听着,没接话。
许怀勐接着道:“过去的事儿咱们不提了,我现在病着,你也知道大宇那孩子,虽然是她哥,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关系不亲,指望不上,霍皙脾气又拧,有时候在外头吃了亏也不说,为难你们在外头多帮我照顾着点。”
这才把话说到正题。
沈斯亮明白许怀勐的意思,他怕他们沈家放不下小航当年的事儿,怕自己闺女吃亏,这是在他这儿跟他要个保证呢!
大太阳底下,沈斯亮依旧扶着许怀勐,他先是沉默几秒,而后跟他浅笑着保证:“一定。”
许怀勐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许叔可拿这话当真了?”
他们沈家孩子说出来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沈斯亮极短的点了下头:“您放心。”
“回去……给你爸带个好儿,说我出去了,一定亲自上门去看他。”许怀勐表情郑重,又凝视了沈斯亮一会儿,才挣开他,独自背着手走了。
要说沈家跟许家,原本是关系虽不见得有多亲厚,但是在当年那个明争暗斗的局势里,两家一直是帮衬着的,要不,当初许怀勐也不会同意两个孩子的事儿不是?
临近中午,老领导要做雾化治疗,沈斯亮等着拿他批示,就在里头转悠了一会儿,他站在湖边,往嘴里送了根烟,正要点火,才发现打火机没在兜里。
左右摸了摸,他低头一笑。
那天晚上,他把打火机给她,再没要回来。
那打火机他用了很多年,还是小航上了大学以后,用自己一场比赛的奖金给他买的。他很爱惜。
沈斯亮把烟放回去,两只手插在裤兜,倒真静心欣赏起这里的景儿来了,京山后头这疗养院是新建的,布局绿化都做的很好,一切仿照着南方园林的风格,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蛮有味道。
看着看着,沈斯亮渐渐敛住了笑。
难怪他觉着这儿眼熟,当初,自己第一眼看见霍皙的时候,就在这么个地方。
南北往事 第十四章
2007年,盛夏,时值八月,南方天气是一如既往的闷热潮湿。
彼时沈斯亮刚从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毕业,正值留校读研或者归京工作的选择当口,他和他爹老沈起了分歧,于是老沈一个电话把人从南京急召到了自己当时正在考察的苏州。
那天苏州下了细细密密的小雨,空气很湿,沈钟岐的秘书打伞将沈斯亮接进来。
两人一路沿着疗养院侧门往里走,罗宏民与他熟稔道:“你也别气,他是真着急了,怕你自作主张递了申请表,要不不会直接让人给你从南京接回来。”
沈斯亮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急,可不是急吗,他从南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火车,还是硬座!
罗宏民笑的更深,一副沉稳派头:“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在学校里不知道,南京这几年形式不好,龙盘虎踞,斗的惨呐。”
沈斯亮淡淡的:“不就是萧普宋升了半格吗,还能翻上天?”
他那位最得意,最宝贝的小儿子,南京城里的活祖宗,还不是让自己和劳显他们收拾的规规矩矩?
听听,这话多狂。
“不止。”罗宏民谨慎,声音也低了很多:“萧家野心大,别看现在升的快,早晚是要掉下来的,劳家彭家看不顺眼,肯定也要动手拉一把,你跟他们不一样,少蹚这趟浑水,以后要是真想念书,挂职在读也是一样的。”
沈斯亮没再说话,罗宏民是沈钟岐身边的老人儿了,他的意思很大一部分可以代表他。
两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行至一处全玻璃的白色建筑前,罗宏民将他带到长廊里,收了伞。
“你先等等,里头有人汇报文件,等他们出来了再进去。”
沈斯亮一人儿站在长廊底下,兴味索然地望着眼前这一片景色。
沈钟岐住的这个地方,在著名景点金鸡湖的后身,专门接待国内外政要下榻的地方,跟北京的钓鱼/台差不多,很有苏州园林特色,沈斯亮这回是第一次来江南,以前虽在南京,但那地方在南北交界,气候人情与这都不大一样,细细看去,倒还是这儿更有情调,更有景致。
这院子方圆几里不见什么人,山水庭阁,错落有致,声音潺潺,一大片垂柳被雨淋的停僮葱翠,碧潭中央,还有几只黑天鹅。
沈斯亮弯腰趴在长廊的栏杆上,盯着那几只黑天鹅看了一会儿,一转头,就看见了霍皙。
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蜷着腿,正在捧着一本书看。
她很瘦,穿着白色上衣和浅色长裤,披散着头发,那本书放在膝盖上,最重要的是,她光着脚。
自古人云观女色,先察骨相,再品三分,一分颈,二分足,三分腰。
阅人,他沈斯亮本就是个中高手。
那一截玉颈,细腻纤长,匀净温柔。
那一双裸足,脚踝纤盈,莹润洁白。
沈斯亮忽然就来了兴致。
她看的那本书,是全英版的《百年孤独》。
在这儿,能看见个女孩已经是蛮稀奇,而且这女孩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周身气质快要与这雨势融为一体,淡淡的,清冷的,又旁若无人。这就很难让人猜出她的身份了。
她手边放了碟樱桃,上头拂着绿叶,个个红润饱满,她看书间隙会拿起一个,含到唇间,迟迟才咬下去。
大抵是察觉到那道一直落在这边的目光,在又一次翻页时霍皙终于抬起头,和沈斯亮对视。
他眼神平静,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甚至是带着隐含笑意的,霍皙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刻。
沈斯亮站在长廊下,外头是无声细雨,他颀长挺拔,身姿像一棵树。
之前从南京来的匆忙,他还穿着军装,浅绿色的军衬,领口往下扣子解开两颗,喉结分明,锁骨撩人,袖口往上卷两圈,露出半截结实小臂,往下是深绿的军裤,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明明是一身勾人气息,可撞上她的眼睛,又是不自知,那一脸无波无澜,神色不惊。
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她是误闯进来的那一个。
霍皙和他静静对视了几秒,然后再度低下头去看书,只留给他一个乌黑柔软的发顶。
沈斯亮呵笑,脑子一热,想冒雨去那亭子里和她说话,脚步一旋,还没迈出去,身后有人叫他。
罗宏民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他:“斯亮,进来吧。”
想法作罢,他转身进去,像是立刻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临时起意,从不在心上。
关于父子俩在屋里谈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一个小时以后,罗宏民再进去的时候,沈钟岐神色平和,跟他道:
“下午没什么事儿,你让司机跟着他出去转转。”
罗宏民去看沈斯亮,他坐在沙发里,没有异议,显然是默许了,罗宏民一笑:“好,我去准备。”
沈斯亮跟着站起来,出去,罗宏民八卦问他:“怎么样?”
沈斯亮手插着裤兜,就悠悠说了两个字:“二处。”
罗宏民了然,叹气安慰他:“你和小航总得有一个是顺着他心意的,你顶上去,小航就少遭罪了。”
他当然知道,要不是为了小航。别说沈钟岐了,依着沈斯亮的秉性,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答应。
谁都知道,他沈斯亮志不在北京,更不在总/参,他厌烦办公大楼里的人情世故,厌烦那些数不清的文件电话,相比一个儒将,他更愿意做个武官。本想着在南京读完研究生,直接申请去兰州,去甘肃,那地方一望无际,广阔无垠,步战车,坦克,火炮,战友情真,漫天硝烟,才是个归宿。
可到底还是妥协了。
像罗宏民说的,他顶上去了,小航就能少遭罪。他的性子比自己还无拘无束。
出了那幢白色小楼,沈斯亮无意往身后那长廊看了一眼,早就没人了。他问罗宏民:“这院里还住着别人?”
“你问谁?”
沈斯亮一努下巴:“唔,刚那亭子里坐了个姑娘。”
罗宏民迅速就反应过来:“哦,许怀勐的女儿。”
沈斯亮没想到,也吃了一惊:“外头的?”
罗宏民是沈钟岐的秘书,最忌讳谈他人私事,以免让人抓到把柄给沈钟岐造成麻烦,对沈斯亮也是浅言几句,点到为止。
“母亲没了,得了抑郁症,许安排每天来这边做心理治疗,有几天了。”
难怪瞧着那么静,倒是个有病的,可惜了。
沈斯亮点点头,低头笑的蛮讽刺。
许怀勐和沈钟岐一直关系不错,奈何他那个儿子和沈斯亮这帮孩子不对付,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打,后来长大都搬出去了,在外头碰上也没少给对方下绊子。
就许家儿子那操行,这小姑娘想认祖归宗?且着呢。
下午罗宏民带沈斯亮去了留园,安排好又急匆匆回去了,只带了司机在外头等他。
江南江南,山水温软之地,哪哪的景色都差不多,沈斯亮在这留园里路恰杭过可亭,观西楼探花房,没多一会儿就腻了,连张照片也懒得拍一张。
他从西门走出来,让司机找个有特色的地方俩人去吃饭,一大早从南京折腾过来,还真饿了。
司机正琢磨着去哪儿,沈斯亮眼神一亮,转身就进了街对面的面馆儿。
他又看见她了。
说来也是巧,霍皙被许怀勐自作主张停了学业以后,每天都去那金鸡湖后头做心理治疗,许怀勐心疼她,下午准她去医院看看年迈的姥爷。反正也是要走了的,能多陪陪就多陪陪罢。
从医院出来,她一人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饿了,正好走到这附近,便找了家面馆进去吃。
这南方的面和北方不大一样,分什么冷做热做,是加鸭腿还是加煎蛋,沈斯亮听不懂老板娘说的又快又短的方言,刚要没了耐心,站在他前头的少女轻轻转过身来,朝他清晰说道。
“她问你要热面还是冷面,放不放葱花,有没有忌口。”
那一嘴清脆流利的普通话,毫不拖泥带水!他原以为,她该是个地方气息浓厚的丫头。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背着小小的双肩包,一个人找了角落坐着等,像从来都没见过他似的。
沈斯亮瞧着她背影一乐,跟老板娘说道,她要什么我要什么。
这家面馆儿还挺火,四方桌上到处都坐满了人,沈斯亮晃晃悠悠坐在女孩对面,跟她商量:“拼个桌?”
女孩看着他,不说话,那眼神儿看的沈斯亮讪讪的,不是戒备,是压根就没拿他当回事儿,也没听他说什么。
一碗清汤寡水的汤面,细细的,沈斯亮挑起来看看,一筷子也没动,反之,他却看着她把那一小碗面吃完了。
期间他跟她没话找话:“你叫什么?”
她不搭理他。
“多大了?”
她还是不说话。
沈斯亮觉着自己碰了个钉子,有点没意思,终于闷头开始吃饭。
没吃两口,女孩放下筷子,定定盯着他,眼珠转了转。
沈斯亮从碗里抬起头:“看我干什么?”
她怀里抱着双肩包,包敞着,脸一下就红了。
沈斯亮乐了:“没带钱啊?”
女孩更局促,脸跟烧着了似的。
她对钱没什么概念,之前都是姥爷给塞零花,母亲走了以后自己一直在许怀勐那边,吃喝都有人负责,如今姥爷住院,无暇顾及,她今天出门用了点车费,一摸兜,这才发现连碗面钱都不够了。
那个年代的学生还不流行用手机,她连个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沈斯亮本来想等她求自己,可这姑娘是个闷葫芦,脸越来越红,就是张不开嘴跟他说话,一个人坐在那儿,他看着都难受。最后,沈斯亮一摆头:“你走吧。”
她迟疑不动,抿着嘴,小心翼翼:“怎么还你钱?”
他大口吃面,不再看她:“算我请你。”
她背着包站起来,临走的时候被他叫住:“哎,你到底叫什么啊?”
“霍皙。”说完,她回了回头,还弯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你。”
沈斯亮看了一眼对面她吃完的空碗,跟老板娘招手,痛快喊道:“结账!”
……
晚上回了疗养院,躺在房间,也不知怎么,沈斯亮就是静不下心来。
白天那一眼不惊艳,但是深刻。深刻到一闭上眼,全是那道身影。
沈斯亮睡不着,起来去沈钟岐的房间。他敲门进去:“爸,您睡了吗?”
沈钟岐正在桌前看报纸,见沈斯亮进来有些惊讶:“有事儿?”
沈斯亮去茶水间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沈钟岐手边:“也没什么事儿,过来跟您闲聊两句。”
这可难得。
沈斯亮一向寡言,这个儿子年幼丧母,心思很沉,虽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但二十几年来父子俩交心的时候甚少,沈钟岐待他也是一半严厉一半宽和,很多事情不敢多问。
见他肯主动过来,沈钟岐放下手中的报纸,宽厚笑笑:“行啊,咱爷俩聊天的时候可少,难得你有心情。”
沈斯亮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里,两只手撑在扶手上,倒真像话家常似的:“中午我在亭子里见着一女孩儿,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
“我听罗宏民说,是许家的孩子?”
沈钟岐哦了一声,叹气道:“是老许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他摘了花镜:“那孩子一直养在南边,孩子她妈妈早年是他身边的一个随行翻译,后来调走了也没什么动静,还是最近这段时间传来消息说人死了,老许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沈斯亮问:“亲生的?”
“老许那么谨慎的人,不是亲生的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风险过来接呦。”
像他们这种家庭,这个身份,忽如其来在外冒出个女儿,自然有人提前做了验证的。
沈斯亮说:“下午我去留园,在外头吃饭,小丫头也在,一个人蛮可怜。”
沈钟岐惋惜道:“母亲没了,听说还得了忧郁症,我在这园子里见过两回,挺好的姑娘,就是不大爱说话。”
沈斯亮略沉吟:“那打算接到北京去?”
“不知道喽。”
沈斯亮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沈钟岐喝了水,服了日常的保健药,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就是过来问我这个?”
他审视着这个儿子,眼神意味深长。
沈斯亮嗨了一声,不太在意:“这不是跟您闲聊吗,我随便问问。”
沈钟岐不再接话,看了看儿子身上的衣裳。沈斯亮这届毕业生赶上了部队07年的大换装,陆军常服统一换成了松枝绿,衬衫也很漂亮。穿在他身上,蛮精神。
沈钟岐绽开和蔼的笑:“小航过几天也回来了,你们哥俩这回都在我身边,我挺高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慈祥微笑,能看出来心情不错。
小航大名叫沈斯航,沈斯亮的亲弟弟,比斯亮小六岁,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是高龄产妇,留下这个孩子就去世了,都说长兄如父,沈钟岐这么多年也从未再娶,可以说沈斯亮待这个弟弟,比谁都要上心,哥俩感情也一直不错。
小航聪明,上学比同龄孩子早一年,高中念的是英国寄宿学校,这回学期满了说想家想的厉害,于是沈钟岐做主就让人把这个小儿子接了回来。
“回来不许带着他跟小诚那帮孩子瞎胡闹,让他安安心心考个好学校。”
沈斯亮应下。沈钟岐又道:“今天白天我跟你说的事你上上心,也认真准备准备,回京了就去参加考试,这个位置很难得,跟三部那边也有不少工作往来,情报不好干,务必谨慎。”
“成。”沈斯亮随手将床头的记事内页叠成个飞机,朝他爹扔过去,咧嘴一笑。“您休息吧,我回去了。”
南北往事 第十五章
后来,霍皙被许怀勐接回了北京,就安置在自己之前住过的总后大院里。
一个当爹的,给闺女在外头置办一套她自己的房子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为什么让她住在这儿,许怀勐有他自己的考虑和安排。
第一,院里和霍皙同龄的孩子多,心地也都不坏,她初来乍到,性子偏偏又是那样,没什么朋友,住在这儿,能认识些人,也好打成一片,时间久了,自然就形成了自己的朋友圈子。
第二就是,许怀勐忌惮着自己那个无法无天又没下限的儿子,许善宇。他心里一直对自己在外头有个女儿的事情耿耿于怀,何况亲妈又没了,难免不把恨加之在霍皙身上,他怕哪天这孩子脑子一热,趁自己不留神欺负了霍皙。
那时候院里热闹,远没有现在这么冷清,谁家出了什么事儿人传人马上就都能知道,霍皙搬来第一天,就在这不大不小的地方炸开了。
那时候这里女孩子少,来了个漂亮姑娘自是引起一番轰动的,陶蓓蓓欣喜拉着霍皙的手,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姐姐,你多大了?在不在上学?”
“姐姐,你从哪儿来呀?”
“姐姐,我叫陶蓓蓓,是老陶的女儿,我上高一。”
“姐姐,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
陶蓓蓓蹲在许怀勐给霍皙安排的老房子里,愁眉苦脸的望着她。那时候陶蓓蓓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她心性单纯,见霍皙不理自己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觉着奇怪。
就蹲在地上那么瞅着霍皙,眼神直勾勾的。
难不成,是个哑巴?
陶蓓蓓凑上去,不说话,开始用手比划,这时候,一直坐在梳妆台前的霍皙忽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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