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小鱼儿美滋滋歪头的一笑,“平杵平杵咱俩。哼,对付你这种大智若愚的人啊,只有小伎俩好使。”说着,小鱼儿要上爬犁,吉德说等等,“俺给你把狼皮褥子铺铺你再上。”小鱼儿看破了吉德的小伎俩,对吉德一笑,“你想以其道还治其身的小伎俩来骗我?嘿嘿,你趁铺皮子时,一屁股坐上,赶马就跑,撂下我,还你个聪明,嗯,美吧?”
吉德服了,这小鱼儿的头可不好剃,太睿智了。
乌拉草 第226章
寒风凛凛,大雪飘飘,窗户纸印着厚厚的窗花,灰灰的屋子,铁铸的火盆散发着热潮,大丫儿和小樱桃坐在热炕头上,脚上捂着个小花的棉被,打麻绳纳底子。
“我在镇上碰见牛二哥,说德哥要和小鱼儿结婚了。”小樱桃扯掰地说:“日子都定好了,是阴历的腊月初九。”
“啊他俩也该结了,抻拉太长了。”大丫儿平静的说:“这百灵和她同学去了趟儿北平,住住旅馆,吃吃洋餐,俩人一被窝一躺,就算那么回事了。不说,老三和艳灵也是这天吗?”
“说是吗。”小樱桃拿锥子篦篦头,攮下给二牛做的鞋底儿,拔出锥子,认进针,拔针出,嗤哧拽着麻绳,“亲哥俩赶一块堆儿结婚,还真新鲜哈?那多忙活人哪!”小樱桃脑子不想到哪旮旯招乐子的了,嗤嗤一个人笑着说:“这要张冠李戴接错了,哈哈可就好玩了!盖头揭开倒好,这要不掀盖头就搂进被窝,哐哐几下子,妈呀可招大乐子了!”小樱桃又一顿个个儿的乐,“大伯子睡了兄弟媳妇,小叔子睡了小嫂,大调个儿,苞米面团蒸成了窝头,那可非叫人笑掉大牙不可?”
“瞅你邪溜玩意儿,想哪去了?”大丫儿随手拿起炕沿边上的扫炕笤帚疙瘩,照小樱桃盘着的大腿上打了一下,“糟践人你还想咋糟践,太埋汰!”
“可不有那样儿的咋的呀?老公公起夜钻错被窝,钻进儿媳妇被窝了。”小樱桃嘿嗤地说:“咱圩子东头老赵家,那大通炕,老公公和儿媳妇睡一铺炕,老赵头儿酒喝多了,起来上外头灶房灌了一肚子凉水,冻得哈哈的,黑瞎瞎的。他老赵婆子紧挨儿媳妇豆花睡,老赵头儿回屋后,一摸黑儿,哪瞅去,一头就钻进儿媳妇豆花被窝了。那豆花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是老公公,就搂上驮在身上。那老赵头儿也是有一阵没干那事儿了,俩人一时情急,就忙跌上了。完了,老赵头儿一摸搜,发现这咂子咋膀膀的大,他那老赵婆子都塌腔了。这,坏了!忙爬回老赵婆子被窝。这也就过去了。可锅盖哪有不掀的呢?老赵头儿子一觉醒来,缓够乏了,来劲了,就想干那事儿,一钻豆花被窝,豆花完事儿后睡得正香,‘你不刚那啥了吗,咋还没完了呢?’老赵头儿子纳闷的就说,‘谁那啥了,你做梦呢?’豆花就说,‘谁做梦了,你摸摸?’老赵头儿子一摸,可不咋的,‘这是谁呀?’豆花说,‘谁,问我,不是你还有谁?’老赵头儿子说,‘我真没那啥?’豆花也愣了,‘不是你,我又没挪窝,这炕上还有谁……’小俩口一下傻了,‘爹!’”
“这抓屎的事儿,你咋知道的,掂腰了你?”小樱桃所说的乐子,不是伦常道德的沦丧,而是那苟且偷情的欲念,也是思想老没和牛二在一起而发的****,嘴上放放嗲,解解心里的刺挠,“干那掏灰的事儿了,老赵头儿多颜面扫地呀?那豆花跟那老赵头儿子还……”小樱桃一撇嘴,抢话说:“我咋知道的,高粱秆子夹的杖子,哪有不透风的?大丫儿你还说呢,你水呱呱的是没破身,带个姑娘身啥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可乌糜(苞米秆子上长菌类,一包团儿,黑色,可打酱吃)着呢?你说我吧,时候一长,就想吃外头那一口,吃不到嘴,抓心挠肝的,想的都是牛……”
“牛啥?”大丫儿拿眼睛一揪小樱桃,‘牛角啊!’红下脸,“瞅你个套包子嘴,没收管?还外头那口,谁呀?”小樱桃诡秘地一笑,“你知道,我不说?”大丫儿一翻眼皮,划魂地说:“你点谁呢,别烂了你的嘴巴?小樱桃,我可还是个姑娘家啊,你別邪魔外道的太放肆了?”小樱桃剜剜的瞟瞭着睡在炕头脚下的小德,“你是个女儿身,没偷过嘴,哪知那一口的滋味啊?不过,在外人眼里,你带个孩子,就说不清了?这小德吧,谁冷眼看都像……啊女人的直觉,我脑子还不如老鸹聪明吗”
“眨巴啥,你别立眼儿的拿那夹咕的瞅我?都像谁,别损了你那好看的小嘴巴喽?”大丫儿停下打麻绳的拨浪锤,瞪着秀眸瞅着小樱桃,“那二牛像谁,你能说得清吗?”
“你说二牛啊,我说得清谁信哪?”小樱桃温馨的一笑,“哼,这孩子落到谁家炕上,就是谁的。爹个妈的,人呢,都说父子亲情浓于水,爹移情别恋,你玩我也玩,看谁玩死谁?多少爹不知儿子是亲骨肉,爹是不是亲的那得看妈的。没有一个妈的儿子不是亲骨肉,妈永远是亲的。儿子呢,永远是妈的。爹呢,可两说着,这谁玩了谁呢?人哪,只有拉屎尿尿是独立的,还有啥一个人能行?妈的,王八就是王八,公王八管揍,母王八扒沙管下蛋,个个儿找个个儿的乐子,丢下子女不管不问,也就无从认子归宗了?王八子女一代又一代,习惯了,也不觉可怜了。就你想认,上哪认爹妈去,这就是情理之中了。所以王八哭,无父无母,无子无女呢?这二牛啊,是我夹咕生的,这爹呢,就有假爹,也有真爹,那都叫他亲妈蒙在鼓里了。真爹不知,假爹倒成了顶名的真爹了,这就是说的王八。谁叫老天不公,硬剥离了绿叶,一朵鲜花成了光杆儿的插在牛粪上,谁臭谁带着。大丫儿,我们人哪,都不如螳螂那玩意儿尿性!你看螳螂啊,小螳螂就没爹,也就没了王八当的。双方相中了,一呱哒完,那公螳螂为了儿子为了老婆,可有献身劲了,那母螳螂虽说狠叨点儿,为了那唯一的爱,狠心的吃掉公螳螂,专心生养螳螂宝宝了。我不用说旁人,就我……嗨不说了,真后悔,那会儿咋不一同跳荷塘呢,省得这会儿,整天价牵肠挂肚的贼拉拉的想呢?鳄鱼恶不恶,鳄鱼崽子遇到了危险,还含子于口中呢?黑瞎子都瞅憨厚,可毒性,产仔后一有风吹草动,它不会采取舍身保护幼子的母爱,而是义无反顾的一口吞下亲子,它可不愿看到个个儿亲生崽子叫旁的野兽吞食,撕心裂肺的悲怆个个儿?这种自私,是传统遗传本能还是心肠狠?有那一天水瓢漏了,谁想对我二牛下手,我做不了鳄鱼也要做个黑瞎子!”
“小樱桃,你这扯老婆子大布衫子的抡了一大圈儿,摁在二牛身上,这么说,二牛的身世还真有说道?”大丫儿听得同病相怜,“你姑娘前就不是姑娘了,谁的呀?”
“我这姑娘身子是干净纯洁的,没有乱来过。我看不上的人,想揉搓我的黄花身子,白瞎了,我恶心!”小樱桃痛心疾首地说:“一个女子破瓜,那得是识瓜的人,我头也不回的给了我心目中的亲瓜蛋!嗨,老天也可怜一对苦命人,点种就结了果,多可心的事儿呀?”
“谁的?”
“你包公审瓜呀?”
“谁的?”
“你能说,我就能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不得了,还逼我?”
“锅杈、锅帘子也好,还是盖上锅盖好。”
“你个鬼妹子,我过来人,早看出来了。女人那玩意儿要没挨爷们身子,鼻尖儿就没裂缝儿,你那挺秀的鼻尖儿,那缝儿都能看出来了,还扯啥呀?男的也一样,没跑马的,鼻尖儿没缝。你不信,摸摸我的。”小樱桃把脸凑近大丫儿,“摸呀!”大丫儿信以为真,怯忪的伸手摸摸一摁,“还真开个缝啊!我……”小樱桃说:“你个个儿摸不好使,旁人摸才行。”说着,小樱桃手就摸上大丫儿鼻尖儿,“哎哎还真开了嗌!你……”大丫儿打开小樱桃的手,“去你的,骗人?”小樱桃咯咯的拿胳膊肘摚掩着嘴,“就我诓骗人,你心里没鬼,脸红啥呀,不打自招?”大丫儿把拨浪锤往炕上一跩,笑着扑上去按倒小樱桃,“你小白骨精,就能勾搭人!我叫你拎个狐狸尾巴欺瞒人,云凤我嫂子,我替你出出这口无状的恶气!”
“咯咯……那你小鬼作妖,谁惩治你呀?人都上炕了,我说说还不行啊?”
“我哪有鬼?就有鬼,也是你闹的。我叫你胡沁?”
“好好!你那鬼不闹,人闹心?大丫儿你再不抓紧,德哥的炕上可装满了娘们,你就炕洞里听声吧?”
“就装满了,也没你的位,你操哪门子闲心?”
俩个好姐妹,倩女幽魂,都有牵挂心上人那郁闷忡忡的通病,嬉笑怒骂的背后,都透着委屈的苦涩,乐极生悲,俩人搂抱在一起,都失声的哭泣起来。
“妈!妈!”
二牛绷个五、六斤重的大冻鲤子跑进屋,趔趔够够的往炕沿上放,一放一出溜,最后砸在地上,险些砸着穿小靰鞡的脚趾上。
“这二牛才赶乱呢,见牛二不下怀,老叫不是背就是抱着的。”老鱼鹰拿冰穿子和一个大操箩子跟进屋,放在窗下地上,“你俩这咋啦,抹糊的一脸魂画的?离初九大德子结婚没几天了,大丫儿你还不扎咕扎咕,弄身儿新衣服,咋的也得去呀?一毛驴车的大鲤子,我这就得送过去,明月楼那老板娘还等着呢。这冻得缸缸的,缓还得缓一阵子。啊大丫儿,你哥牛二说,叫你跟你云凤嫂子说一声,打不开点儿,他装完鱼,跟爬犁帮进山了。冬至去不了,上东省哈埠办年货去了。这边婚礼,就留下小乐和二娃了。老二增子也从三姓回来了,美娃也跟一起回来的,大丫儿你得挪挪柽了?”
“这一花筐的话,心不够你老操的了?”大丫儿下了炕,拢拢头发,“我想跟你一起去,这家扔给谁呀?这大冷天的,小德咋折腾,初九那天去不就行了?”
“这时候你不淤作我知道,可不淤作你也得装装脸呀?你不愿显勤儿,那也得分个时候,干妹子嘛,该多露露脸儿?”老鱼鹰装上烟蹲在地上吧嗒,“这不咋的啦,俩儿子一堆儿,一个结婚一个娶小,爹妈也不来,可够宽心的?”
“鱼鹰爷爷,你别错怪了大丫儿?大丫儿多阳光开朗啊,哪会那么小家子气?”小樱桃给二牛摘下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捧大丫儿臭脚地说:“才我俩还说了呢,这拾叨拾叨就过去。你老爷子白捡的干孙子,咋那么上心呢?”
“你这小媳妇蛋子,说话也不长牙,过过脑子?”老鱼鹰往地上磕着烟袋锅子,不高兴地损哧小樱桃,“就大德子不是我干孙子,冲他对咱渔家的卖命劲,我也得这么说?这大德子有那么大铺子,在咱这旮子数一数二的了,那他咋还不嫌费事不辞辛苦的,为咱渔家钻大山上老林呢?这会儿,他不是当初为了闹点儿小钱儿,这是帮咱渔家呢。上万条的大鲤子,那是咱渔家供桌上的猪头,锅里蒸的饽饽,孩子身上的新祅,你小看了?”
“老爷子,别嘟囔了,咱这就跟你走。”大丫儿朝小樱桃做个鬼脸,“小德也醒了,惺惺会儿,别着凉了。”
“嘿嘿,就这毛驴脾气,打着不走牵着还倒退,早这样,我还费这些废话?”老鱼鹰诡笑的从墙上摘下尿憋子,酎了两口老烧子,“云凤那儿,大丫儿你不识两字吗,拿火盆里的炭木写个条子,我叫老黑狗跑一趟牛家圩子,告诉一声,牛二走了。哎哎不行,云凤跟我一样睁眼瞎。你这样,画个牛,牛头上再画两个大大的角,云凤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牛二。再画上,牛坐爬犁上,爬犁上画些鱼,挥个鞭子,这就是告诉云凤,牛二坐爬犁走了。哪去了?你再画上大山老林子,云凤看了,就明白了。”
大丫儿说好,找一出一张老莎抄纸,照老鱼鹰的吩咐,画了一幅跟字一样会说话的原始的漫画,老鱼鹰接在手里,哈哈地说:“这谁看了都明白咋回事儿了。”说着,就出门叫老黑狗,去了牛家圩子。
大丫儿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小樱桃跟老鱼鹰坐毛驴车去了黑龙镇。
乌拉草 第227章
“吉家办喜事儿啦!”
张灯结彩,喇叭声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声笑语,嘎嘎寒冷的天气叫响着人们的牙齿,冽冽的寒风吹裂着人们的瑟瑟发抖的嘴唇,鼻子除喘气又兼做个活计滴拉抻着粘稠的鼻水,寒阳在人们冻得通红的脸上炫耀着喜庆的紫色,吉宅门口大街(gai)上,卖呆儿的,凑热闹的,像鱼咬讯似的,乌秧乌秧的挤满了半拉街。
大冬天,天再嘎嘎的,黑龙镇人不耐寂寞,从不愿错过豆大的热闹,哪有热闹,听见或听说了,就是蹲茅楼屎拉半截儿,也得夹着屎撅子提拉裤子,火急燎腚的,踮喝着,生怕错过凑热闹的机会,总是喜爱往一起凑,起个哄,耍个狗坨子,发个狗秧子,有洒泼淋漓尽致的嗜好。天成地就的个性,豪爽豁朗,洒脱不羁,放荡诙谐,土里土气,虎拉巴熥,歪媸邪拉,还有那点儿传承练就的污言秽语,“妈拉巴子”的口头禅,从大帅到平头百姓,时时挂在嘴边上,像捡个土拉喀儿和捡个草棍儿那么方便,都不用现回家糗去那个都。见怪不怪,一口同声都会那个“嗯哪”。
今儿腊月初九,“嗯哪” 可不咋的,不谁大婚,瞅把这黑龙镇闹扯的呀,都翻了天啦?“妈拉巴子的,”吉老大说小,还三房,尿性不?这爷们要强势,菩提树下,还愁三妻四妾,那都上赶着,还得挑挑捡捡不是?吉老大娶的谁家女,咱说了能吓死你永不脱生!谁家,大财主姜板牙家的千金小姐呗!哎呀妈呀那好不仍的姑娘,伤风败俗,楞是冲破千年封建枷锁,拖着包办婚姻的大脚链子,抱着自主婚姻的幻影,投入自由恋爱的殿堂,也没逃出做小的命运,惨不呢?喜忧参半,有得有失。就小鱼儿整这出,那可够一说?那可是在一片酸云醋雾中自奋蹄儿,踢得流言蜚语满天飞啊?掌上明珠一枝花,仙女下凡赛天鸭,都说板牙眼眼瞎,姑娘自行找婆家。这就是娇惯的,侵害父权,搁咱哪非劈拉她败家玩意儿?你劈,姜板牙跟你急,非活吞了你不可?这就是姜板牙的奸活之处,姑娘找个好姑爷比啥都那个,做小咋的,那就看你姑娘的了。吉老大他那吃一个奶的老弟弟吉盛,也同一天后门朝上,发婚。不就和那殷家二小姐,一个念洋学堂的新女性,包办咋的,自由咋的,不也没逃出封建婚姻的魔咒,姑舅亲上嘎亲吗,这不稀奇,咱这旮子就好整这表亲的事儿。奇的是,整个“倒插门,”还不过门,不改姓,在吉府洞房花烛夜,稀事儿不稀事儿,应景啊咋的?
要说吉家这哥俩,一橛子整的,老是与众不同,非整出邪忽拉一溜串响屁。
这可是继德增盛商号开张大典后,又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喜庆的热闹日子,就不吃不喝不生养,错啥也不能错过个旷世奇闻的新鲜婚礼。再一个最勾人的是大财主姜板牙的花容月貌的千金小鱼儿,嫁给了吉老大做小,这咋也说不去的叫人馋掉大下巴扳掉大牙?这吉老大多大的魅力呀,把一个万人目睹的天仙娶回家还是做小,这叫全镇大姑娘小媳妇可是馋馋的,早翘首以待了,是嫉妒还是羡慕,谁都搁在心里埋得深深的,谁又不说只眼里透着无奈的猎杀。小鱼儿可是家喻户晓大伙儿熟知的大美人,过年扭大秧歌时打头的,那美丢,那浪劲儿,叫多少少爷公子哥和大老爷们,看一眼搁心里,吃过年饺子都不香,一年睡不好觉,就等下年大秧歌再看一眼小鱼儿,好寄托过了下一年。这能错过吗,你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颠扑不破的沿袭了百年、千年的真理。在人群中,从人的服饰、颜色、形态、气质,一目了然。这就自然而然的,一疙一块儿的,扎堆儿扯群。长袍马褂有点儿身份的人,低声悦色,显着虚伪的很礼貌的,你咬下我的耳朵,我还你个亲耳朵的微笑,耳语着。唧咕的啥,外人看了,当了干嘎吧嘴儿的哑巴人;粗布褴褛的人群,嘁嘁喳喳叽咕着唾沫星子,你吐我一口,我唧咕你一嘴儿,高一声,低一声,扯嗓子的可耳朵灌;熟头巴脑的,老没见了,大老远就在人群里抻长脖子踮着脚地喊骂,挤挤地够在一堆儿,你推我一下,我撸你个脖溜子的,打闹在一起;半打儿跑腿子或骚性点儿的大老爷们,老斜眼的不时按按碓满鼻涕的齉哧鼻子,老喜欢往爱扯老婆舌的大姑娘小媳妇扎堆儿的身边儿凑乎,图个眼获和挨身的隔靴挠痒痒的酥麻感受;平常眉来眼去早有那贼心没贼胆的,碍着王八那绿豆眼的碍手碍脚的,趁着人乱眼杂的混乱劲儿,兔子长了豹子胆,拿眼神勾勾的往一起凑,凑着挨上了,哭笑不得的相视一笑,撞撞的,手不老实的在底下彼此摸摸馊馊的,一会儿一个飞眼,一会儿皱个眉的,挤眉弄眼,勾勾搭搭的过把烧心的隐;好徕的平常就打情骂俏的男女们,肆无忌惮的,东一榔头,西一耙子的,砍着大山徕着大膘,打哈哈骂诨的相互埋汰,逗乐取笑。
“你瞅这天啊,嘎嘎的,这俩小媳妇,准不善茬子,厉害!”
“你说啥厉害,是嘴呀,还是装攮子那玩意儿?”
“瞅你邪忽的,人厉害!嘿嘿,两头!”
“哈哈还是呀?一头撩嘘,那头不老实,逮吧?”
“你也就解解嘴瘾吧,那好玩意儿你能捞着咋的?”
“你能啊?”
“咱……”
“嘿嘿……”
东西大街十字塔街口传来了迎亲的鼓乐,人们从吉宅大门口,争先恐后潮水一般,呼啦糊过去,又簇拥扎咕成花轿的马车,徐徐到了吉宅大门。
吉德往身后一甩殷氏皮货行殷记牌子罩红缎子面的貂皮大氅大襟,一跨穿着三姓周氏皮鞋行周记牌子锃亮的高靿马靴下马,挽起水獭帽子帽耳,正正胸前彩带,上前撩起花轿车门帘,一团火红碟盘状的物件抛出花轿车门儿,吉德一手接住,啊是手炉。小乐上前从车里端出火盆儿,放在门口红地毯铁笼架上。两个身穿东北军军官服装押花轿车的大舅哥姜尚武和姜尚文,没带娘家大嫂,只带一队卫兵,从花轿车后面下马,双双军列队的嘎嘎上前,扶出姜家宝贝老妹子小鱼儿。
全场唏嘘一片咋舌声,土包子们开过狗尾巴花的、拉拉蛄盗过的、黄鼠狼啃过的、狼掏过的、猫舔过的、瞎驴踹过的,都犯自个儿少长了三只眼的毛病,看得眼眶子发酸眼珠子冒火,鼻子不喘气,嘴巴张哈着忘了寒风炸牙疼,我的妈呀,哪见过呀这个……
“这三房,比明媒正娶的大房都邪乎!你瞅这抖馊的,不就一个小老婆吗?”
“大傻你少说啊?你倒大房,邓猴子娶那时候,你这么抖神了,匹嗤?”
“大倭瓜你也不用说我,刘大麻子娶你的时候,不就一抬破轿子吗,得瑟啥呀?”
“咱俩都是大房,今个儿这暂不吃香了?你瞅小鱼儿这丫崽子的陪嫁吧,那几大马车呀,装的都是樟木箱、牛皮箱的。这姜板牙老东西,对这老丫头,算是豁出去喽?”
“这算啥呀,千里嗅下的聘礼,咱见着了,那才叫大鼻涕鼓泡,掌大脸了?”
“这暂没见媒婆子呢,没媒呀?”
“说你大傻,你还真大傻啊?这野丫头,个个儿抱俩雪花白大馒头直往吉老大被窝里钻哪,拿那老烧火棍赶都赶不走,哪拿的媒人哪?”
“哼,你不懂了吧,这叫时兴?我那俩玩意儿说,叫、叫……”
“叫、叫,叫你个大叫驴吧?”
“瞅你这匹嘴这不容话,匹嗤匹嗤的?啊,自由恋、恋,太牙碜,咱说不出口?”
“恋爱!”
“哎呀妈呀,你真拉嗤,啥都敢徕?”
“哇,一朵白云,雪纱飘飘,七仙女下凡尘!”
“哼,丧气?”
小鱼儿打扮得奇巧儿,一身素雅,楚楚动人。时髦的凤卷尾刘海,盘辫高挽头上,金钗荡荡,一朵红花点缀耳畔,翡翠耳环晃晃,粉白桃红的脸庞,俊丽透着漂亮,柳眉大眼的含笑挂在红唇上,白丝丝婚纱斗篷罩下,锦缎锦绣白凤凰的素白貂裘旗袍,外罩浅粉底儿绣白玫瑰锦缎白兔毛坎肩,一双白锦缎绣粉花的挤脸儿毡鞋。
“这咋还穿一身缟素呢,多不吉利?”
“啥不吉利,你懂这屁几个花呀,洋派呗!”
“你不懂,漂白呢?淑女,品德好。”
“啊,怕人嚼舌头呀?谁好不秧的黄花大姑娘,嫁给人家做小呀是不?”
“别瞎匹嗤?人家小鱼儿念的是私塾,一个八本老先生教的,可是正经人,没那些破鞋乱袜子扯大襟的事儿?你别看小鱼儿不懂‘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的新派玩意儿,敢疯疯张张的自个儿找婆家,除吉老大不嫁,这叫一见钟情,知道不?”
“呵呵,一见钟情,致性也。求利致富,求偶致性,都是人兼而有之的本能。男人觊(ji)觎(yu)女人,多数图的是美色可人,属求偶致性。也有个别男人觊觎女人家的财产富庶,撷(xie)取己利,这就属求利致富了。女人觊觎男人,多数图的是享受荣华富贵,求利致富。也有个别女人觊觎男人的俊雅帅气,不图腰缠万贯,就清贫如洗也厮守一辈子,这就是求偶致性。小鱼儿一见吉德就钟情于他,这就是求偶致性的典范。这后来小鱼儿才知吉德是个才貌双全的爷们,那更叫小鱼儿倾心又倾意,漫步人生路,哪肯管那做小不做小了,求偶致性又致富,不天作之合吗?”
“不是我酸皮拉臭的损你啊,你蟾蜍不蟾蜍、蛤蟆不蛤蟆、哈什蚂不哈什蚂的,甩这一大圈儿的籽,拿小鱼儿说事儿,不就想替吉老大沽名钓誉吗,他好呗!”
“汉高祖刘邦,平民出身,吕后那么娟丽,看好刘邦啥啦?”
“吕后好谋事儿,攻于心计,看好刘邦有韬略,不会久居人篱下,定能扭转乾坤,求才致权,一统天下。”
“这吉老大,你是说小鱼儿也有吕后之心呗?”
“这扯的,可比吗?”
“你俩穷教书匠,别作酸夹醋的了,不就眼馋吗?男人逐色,女人逐欲,不是本能吗?”
“哎哎别拿屁嗤匹的耽误工夫了,快看快看!”
小鱼儿哈腰探出倩影,一扬白手绢帕,一手里托着心爱的鸿雁传书的那只头上缀有灰蓝花纹点和灰蓝花纹尾的鸽子,抿抿着小嘴儿,两个大舅哥瞅着妹子一笑,像小时晚儿玩儿娶新娘游戏似的,四只手,手握手腕的搭个轿子坐位,小鱼儿抿嘴似有撒娇的,一手扶扶着哥哥的肩头,跨步的一坐,好温馨,“呜哇堂!呜哇堂!”两哥哥逗趣的,嘴上哼唱的,把小鱼儿抬花轿的抬向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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