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邓猴子对来应征的人,亲自一一过筛子,祖宗三代询问得六门到底,臭溜够,赶挑姑爷寻媳妇,就差没算卦批八字了。
这天,看了告示,陆陆续续地来了十多个人。邓猴子与杉木和山田挑了六个人。有两个高句丽人,会说几句日本话,山田试了试,很满意。还有两个是琉球人,杉木没打锛儿的就留下了。有两个一个叫汪海一个区寒的,邓猴子相中了。汪海看上二十**岁的样子。人高马大的,倒也一表人材。这人最叫邓猴子看上的是有一手好枪法,跟山田比试两下子,不差上下,也是百步穿杨的高手。山田怀疑汪海是跟前哪个绺子的胡子,想打进护场队作‘插签’的。晃着头发问。汪海一点儿不打怵,如实说:“我是牤牛山人,父母早亡,一个打小讨饭吃百家。后来王二麻子起绺子,我就上山当了胡子。后来起了歹心,祸祸了‘红票’,违反了山规,挨了二十板子,叫大当家的撵下了山。这也是大当家的仁慈,念我多次为山寨立过功,才法外开恩,免了‘挂蜡(冻死)’,保住了性命。我无处落脚,就干些蟊贼勾当,流浪到此地。后听镇上人说,这噶达招看家护院人手,碰碰运气,就来了。你们要留呢,咱们是缘分。不留呢,我就走人。胡子我是不想干,太憋人。一个大老爷,谁晚上硬挺啊?和尚也是能忍,大太监李连英还弄个小媳妇蹭苞米茬茬呢是不?”邓猴子呵呵的,就看好汪海这枪法。用人之计,哪找这现成的人材去呀?至于胡子嘛,随是一家片面之言,人家敢于成认说出来,说明这人倒是挺光明磊落的实成人。调教好了,当个排长啥的还是够块料,也是一个臂膀。嗯,委以大任,不能太草率了。这得像熬大骨头汤用文火慢慢的熬,熬到骨酥见到骨头渣子,再委任也不迟。
“山田君,汪海如是说,没避讳,用人之计,咱们就留下吧!”
“邓桑,你是总办,你说了算。”
“汪海,你留下了。吃喝不用管,一个月两块大洋零花。你先协助山田教官训练。好好干,没你亏吃?不过,咱护场队不比道上,也有清规戒律,讲义气也得服从,要效忠。你那点儿老头鱼嗜好呢,河豚有毒又诱惑,镇上有都是姐儿,花钱就逛,憋不死你?”
“呵呵,憋不着,我干了。”
“瞅你那点儿揍性!”邓猴子笑骂着汪海,又问:“区寒,你也说说,啥情况?”
“俺有啥情况,就这一堆一块,你、你不瞅见了吗?”区寒苶嘎地显得有些口吃地说:“俺二十五,关里山东枣庄的。家是啥啥人都没有了。那年得瘟疫,嘎嘣嘎嘣都死绝了。俺十五岁下煤窑推轱辘马子,十六挖煤背过大筐。后来、后来扒火车,蹲了两年大牢。那罪遭的啊没发说了,就像到阴曹地府似的,死过多少回了。再后来,逃荒。一路打零工,要饭才来这噶达。镇上布告前呼了很多人,俺就随大溜儿跟来了,讨口吃食。你瞅俺瘦筋疙拉的,会的本事,穿房越脊,爬树上高,飞檐走壁,扒火车时练的。人称,飞人!啥情况,就这情况?”
“那两丈多高的大杨树,你能爬?”
“算个屁事,老子爬一个你看看?”
区寒噔噔行跑如飞,“噌”两脚搭上树干,两手一搂,“噌噌”眨眼之间就钻到树枝里不见了。“噌”燕子离巢,展开双臂,人已站在一丈多远的草房房脊上。又一个空翻,人落在地上。单腿跪地一抱拳,“献丑了!”杉木惊呆眼地愣了。山田惊诧得嘴张的掉了下巴挂钩。邓猴子更是看花了眼。
奇才,收了。
汪海何许人也。牤牛山王二麻子绺子上的一个小掌包,是吉德叫冬至通过红杏,找王二麻子帮忙,打的暗线。
区寒又何许人也。曲老三绺子上收的杂耍“练家”,作了卧底。
护场队的人,很快就招齐,训练了。
邓猴子向杉木、山田讨情,他那俩宝贝儿子也进了护场队。
“哈哈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邓猴子两损儿子也凑秧子弄护场队挎洋枪了。”殷明喜从古董架祖母绿的托盘上,拿下头天刚从一个走街玉器匠手里买来的,辽代和田子料雕的护佛神也叫大鹏展翅鸟的迦喽罗,把玩着对吉德说:“看来这个护场队来头不小啊!杉木出钱,山田弄枪,邓猴子当总管。邓猴子这个倭奴,还是个戴绿帽子的主。啥护场队,狗屁!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糊弄谁呀,扯鬼!”
“大舅,俺看呐,咱那商团管增人拿烧火棍恐怕不行,得该换枪换炮了。”吉德饯言说:“人吧,也该整治整治了。抽大烟的抽大烟,逛瓦子的逛瓦子,风一吹都能倒喽!依俺的意思,改编商团,现有三十岁以上的团丁给些安家费全部清理辞退。重新定个章程,商团改巡察队,由商会会长一人执掌,防止政出多门,疏于管理。统一号令,统一着装,精锐强干,商会巡察队六十人,视情况增减。这样才能和邓猴子的护场队相匹敌。事不益迟,要抓紧办。俺看叫彪九当把总,楞头青当队长,草爬子当队副。”
“就按你说的办。”殷明喜沉思半晌,最后下了决心,坚决地说:“我再找彪九和老转轴子几个会董商量商量,最后敲定。买枪的事儿,你出面,再找找那老毛子涅尔金斯基,看有没有辙?”
“三弟呀,还馇咕啥,就按大少爷说的,重新组建商会巡察队,就听命于你会长的,谁也别插手?”二掌柜拍着手说:“瞅咱这商团都啥样子了,养了一群废物不说,哪个会董都能指派团丁干这干那的。就老转轴子,把团丁当成他家的下人了,端屎端尿的。当初你改组商团,才好了几天?就按大德子说的办。这商会巡察队,可得抓紧喽!这睡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身边又多了一只狼,这回俺看得打狼了?那邓猴子啥玩意儿,杉木这么干,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个叫山田的,俺瞅着就不是啥好东西?俺有意接触他几次,啥侨商啊,净说些外行话,啥******商人哪?俺瞧着这山田,会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啥护场队,不会也是小日本下的啥底钩吧?这可就恐怖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当人家菜板子上的羔羊,得早抵防啊?要不到时候冷手抓热馒头,手忙脚乱,那就抓瞎了?黑龙镇商家,可要遭大殃啦!就邓猴子得势了,一个人就够咱弹弄的,能轻饶咱们?积怨太深了。就邓猴子他入大狱的事儿,就记在咱们身上了。他现在不说,装在心里,那就是结了大疙瘩。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刀出鞘儿箭上弦,蓄势而发,杀而后快!咱们想微笑,人家呲着牙等着呢?咱们宁可筷子抹大酱干撸,也不能叫他们欺负住?大少爷说的,俺举双手带上两脚丫子赞成。商家哪个秃噜舌儿,俺去搧他嘴巴子?其实,那次几个团丁哗变,携枪逃跑,就该痛下决心改组了。”
黑龙镇商团改组成巡察队后,人精马良,鸟枪换炮,队纪大大改观。
码头西,杉木贮木场里山田按正统兵法展开了训练,一天枪声不断,嗨嗨的喊杀声不绝于耳。彪九也较劲的在江码头东拉开场子,不分刮风下雨,按上山打围的招数训练,爬卧滚打,借用地形训练各种枪法。队员们的素质和枪法提高很快,不说百步穿杨吧,也能打个**不离十。彪九请来商家掌柜观摩,掌柜们各个大加赞赏,都竖起了大拇指。彪九又别出新彩,拉上人马,到东下坎儿大草甸子围猎,打不老少鹿狍兽禽,在商团里支上大锅,炖了几锅肉,请殷明喜等掌柜搓了一顿,感谢对商会巡察队的支持。马六子带于小以检查卫生为名,也来凑热闹,卡酒喝。彪九半开玩笑的表示,只要不欠饷银,准保商家门店不遭匪抢运货不遭匪劫。
姜尚文团长带警卫连到黑龙县境内的双龙河、烂泥沟、石头河子、驼腰子、孟家岗等金矿打击抢匪顺路回家省亲,吉德戳咕小鱼儿出面,管她二哥给巡察队讨要两挺碎嘴子。姜尚文这天拽上郝忠队长,带着两挺从队伍上抽调下来的碎嘴子,乐呵呵地也来了。吉德一见面,就开这位二大舅子的玩笑,“二哥,你这真是雪中送炭呐!是不是你那宝贝妹子又给你掉小脸子了,还是刮鼻子了,这么痛快?”姜尚文笑嘻嘻的摸摸带个小疤的高鼻梁子,又指点吉德,“你呀,戳咕小鱼儿割我的肉啊?这丫崽子打小就顽皮的好玩,四岁那年,她说我鼻梁太高了,要给我修理修理。我就逗她,那就给二哥修理修理吧!嗬,好家伙,拿锥子真当针(真)了,拿了个小刀,上来就唬里唬嗤地拉了一刀。我当时妈呀叫一声,一摸都出血了。我妈忙跑过来搽上点儿粉,止住了血。这不落下个永久的小刀疤。你说,这丫崽子皮子不皮子,她站一旁还拍两小手大笑呢。我气的吓唬她。她还犟嘴说,不愿她。是我叫她修理的。哈哈……”吉德乐得大笑着说:“二哥,你还得谢谢小鱼儿,她要不手下留情,把你鼻子拉掉了,你现在就只剩下两漏眼儿,那可成了怪物了?”姜尚文无不感慨地说:“这就是兄妹情吧!我这妹子可是娇生惯养,长的又好,聪明伶俐又调皮又懂事儿。我爹我妈老来得女,乐得整天合不拢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要夸他老姑娘几句,他还拿钱赏人家几吊呢。小鱼儿,那可真是我家掌上明珠啊!妹夫,你是我妹子慧眼独具,独独相中你的,你可得识珠明惠呀!”吉德逗着说:“豆包也是干粮,桔梗也当人参,有你这挎匣子的舅哥老夫子,不管子贡、颜回,俺敢不拿豆腐当黏糕吃啊?”姜尚文笑着推下吉德,“你个小黄县,皮拉嘎唧!”
吉德又陪姜尚文在巡察队各处转了一圈,姜尚文说:“我听说邓猴子那个打着护场队的招牌,也整得有声有色。听说请的是日本商人山田当教官,采用日本训练士官的方式训练那些兵丁。这日本人插手这里头,这就耐人寻味了。我瞅着,这不是啥好事儿?就那山田身份,都叫人怀疑是不是商人,你们得防着点儿。这日本在鸭绿江边境一带集结了上师团的兵力,关东军又在东北四处安插眼线,居心叵测啊!大帅纵容日本人,悔之晚矣,反被狼掏了?少帅呢,明知个个儿肚子里埋藏着呲牙咧嘴的虎狼,还是架不住蒋介石的忽悠,叫光头抻拉着脖子押到关里的战车上去骨肉残杀。这东北军虽在奉天北大营、东山咀子东大营有些个,吉林城、宽城子还有些,也有十五六万,可兵力分散,小日本划根火柴,火就燎泡后院着火,很危险啊!我这个团这回调防,在哈尔滨外围双城堡一带布防,冲的就是中东路。我估摸,就少帅那脾性,国恨家仇,这跟小日本早晚有一拼。这个护场队,如果要有蓄谋不轨,你不用怕,叫郝忠端了它?”吉德说:“嗯哪!邓猴子那护场队,我已安插了内线,打进了护场队,一有风吹草动,咱这巡察队也不是吃素的。再说,还有曲老三绺子呢。曲老三对邓猴子在他嘴里塞大盐粒子,老就觉得又咸又硌牙了。”姜尚文抿下嘴说:“嗬,看不出来,你个吉老大还真有两下子,邓猴子肚子里安孙猴子,那铁扇公主还不闹肚子,牛魔王还不白瞪眼儿呀?呵呵,我说我妹子咋看上你了呢?”
姜尚文和郝忠喝了杯酒,吉德送走后,带着几分酒气在街上闲逛上了。走到毛三小馆子前时,他瞅见七巧猫倚在门框上向他招手。吉德左右瞅瞅,急走几步,就随七巧猫进屋坐下。七巧猫说:“我已在这儿等你半天了。你那二舅哥走了吗?”吉德个个儿倒了杯酒喝了下去,抹了下嘴巴子,向邻桌瞅瞅,说:“走了。回姜家圩子了。这下子巡察队可是抖起来了,如虎添翼。”七巧猫咧开怀,拿大褂襟擦了擦胸上的汗渍,又给吉德斟上酒,两人碰下眼神,干了。七巧猫凑近吉德说:“大当家的叫我告诉你,护场队有咱‘插签’的。”吉德掏出老炮台,递给七巧猫一根儿,两人抽着,吉德问:“邓猴子没看出来?”七巧猫说:“看出来?邓猴子眼仁算穿稀了,还叫他当了小队长了。”吉德说:“是吗。这回邓猴子不是眼睛穿稀了,是咱们在他眼珠子上削了钉子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咱的眼睛喽!”七巧猫说:“还有呢,曲大当家的也没落空。你是不也叫邓猴子坐绞锥了?”吉德不置可否地一笑,“玩玩!见笑了。”七巧猫说:“你鸡蛋包狗毛,装啥狗蛋!我不问,你还纸包火啊?”吉德说:“哪有啊!俺是怕梅花鹿犄角被割茸,你还不笑话我呀?人家不大姑娘偷汉子,头一回嘛!”七巧猫狡诈地说:“你能来这一手,咸菜疙瘩那点儿事儿,邓猴子不会儿也在你们那巡察队里安上眼哨子啊?”吉德摇头摆手地说:“不会。你放心吧!俺大舅早防邓猴子插一手了?咱巡察队招的那些人,都是有铺保有村公所保双簧锁的铁保,知根儿又知蔓的知底儿。俺大舅拿二两棉花都纺了又纺,连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是谁,都一清二楚。都是地少人多穷人家人,不会出差的。姑苏面馆的燠灶面,揉透透的,没结疤,顺滑着呢。”七巧猫说:“我怕咱们狼屁后插狈橛子,人家邓猴子再在咱屁后刷糨子,那可叫操蛋了呢?驯鹿吃苔藓,那我就放心了。哎老弟,还有件事儿。金螳螂找过邓猴子,可不知他们谈些啥。我估摸着,穿山甲怕因为三姨太凤儿的事儿,和邓猴子结怨,想把凤儿的事儿说开喽,拉拢邓猴子。就昨儿,邓猴子拿一万块的银票到福泰恒钱庄兑的现洋,又存在了福泰恒。这金螳螂前脚走,邓猴子就来了这么大数目的钱,不是干戈化玉帛是啥?这邓猴子收了穿山甲的钱,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打一万的牌,邓猴子和了。”吉德说:“邓猴子多老鬼呀!这是麻秆儿打狼,两头害怕的事儿。邓猴子怕凤儿戳咕刘三虎,再报杀父母的前仇。既然刘三虎派金螳螂上门致歉,又拿一万块大礼作为服慰,邓猴子不站在小兔胆儿上吃馅饼了吗?刘三虎呢,可能念原先跟邓猴子处的比较哥们,抢劫霸占了人家邓猴子的小老婆,朋友妻不可欺嘛,怕江湖上骂刘三虎不仁不义。另一个看邓猴子借尸还魂又成了气候,有用得着的地方,不愿结梁子,在王大当家和曲大当家夹缝里安个钉子,也不失长远之计考虑?”七巧猫说:“老弟这一馇咕,就合上牙了。邓猴子这个楔子还没咋醢,不知往哪歪歪,先以蛤蟆欻蚊子以静观动,放在那儿。王大当家的想把刘三虎安插在偏脸子咱这噶达的这颗钉子拔喽,免得跟邓猴子串通一气,联手算计咱们?”吉德说:“还有这事儿?那好,有啥事儿咱再勾通。俺先走一步,你个个儿慢慢咂巴吧!”吉德说着,随手扔两块大洋在桌子上。七巧猫也没谦让,朝吉德笑了笑。
拜寿堂设在殷府中堂大屋里。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崔武仿广西百寿岩的百寿图,为贺寿书写的苍劲有力的大大的寿字,高悬于大堂之上。下方几案上摆着太太殷张氏用两袋雪花白面亲手蒸的八刃锅大小的大寿桃,栩栩如生。巳时巳正,鼓乐齐鸣,鞭炮响起,老寿星殷明喜和殷张氏穿着红寿衣服,端坐在寿字前的椅上,吉德跪在前头,率众兄弟妯娌姐妹翁婿向殷明喜拜五十大寿,“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又齐刷刷磕了三个响头。
乌拉草 第361章
殷明喜兴高采烈地捋着八字胡儿,瞅瞅笑逐颜开的殷张氏,呵呵地说:“好了!都起来吧!”吉德和众人站立起来,分立于两侧。心儿男儿老大,率孙字辈的小兄弟小姐妹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也给殷明喜拜寿,“祝舅爷、姥爷、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年年发大财,岁岁抱金砖!”随后就听见“哐哐”的头磕地声。殷明喜乐得脸都开了花,忙起身离坐扶起心儿,又哈哈地招手说:“都起夹来吧!”殷明喜抹着心儿的头,扭头冲殷张氏笑说:“这帮孩子呀,多好啊!”又转脸儿瞅下吉德,“俺殷明喜骨肉血脉,不怕祖宗牌位撂荒了。来来孩子们,都到舅奶、姥娘这拿喜寿钱儿吧!”孩子们一窝风地呼向了殷张氏,蹦高高地嚷嚷着“有红包喽!”闹哄哄一阵子,孩子们手拿红包喜乐地互相嘻嘻着。
“亲窝的献寿礼!”
吉盛作为殷家上门的掌门女婿,和艳灵仨孩子献的寿礼是金童玉女,取儿孙满堂福多寿多之意。
百灵和“老郑”献的寿礼是一套古本《三国演义》;
好灵抱着孩子和钱少爷献的寿礼是玉镶金的蟾蜍招财进宝;
蔼灵和爱灵各自献的寿礼是抄写唐李白诗的楷书墨宝。
“外甥献寿礼!”
吉德和春芽、柳月娥、小鱼儿一帮孩子献的寿礼,是一对呈现祥瑞的镇宅之宝和田玉麒麟,“祝大舅吉福吉寿!”
吉增领着美娃,手捧两大红鎏金宝盒,噗咚一跪,打开宝盒,高调门地喊道:“大舅,二外甥增儿的贺寿礼是两个鹿鞭一对老虎前膝盖骨。祝词,虎骨驱寒除风湿,站立不倒不老松。鹿鞭壮阳腰杆直,驰骋跃马不老鞭。”说着,抓起鹿鞭瞪瞪眼的举手一扬,作跃马势。
众人哗然,哈哈一片哄堂大笑。
“哈哈这二楞小子,甩上词了?”殷明喜高兴的仰脸儿大笑,离坐起身,亲扶吉增起来,亲手接过盒子,低头看看盒里的东西,拍拍吉增肩膀,眼擎泪花,“实成!还是俺二外甥搁心惦念大舅啊,俺没白疼!俺早年收皮子老上山下草甸子的,落下了风湿,一刮风下雨浑身酸疼的不舒服。寿礼不在多厚重,也就儿女的一份心思,应个景。这二小子还想着俺的毛病,就这份心,有心哪!千里送鹅毛,礼薄情意深!瓜籽子不饱,暖人心哪!”殷明喜一席感叹的话语,叫众人感动得有些沉寂。殷明喜说着,拿起鹿鞭,学着吉增的样子,“跃马扬鞭任俺驰骋!”殷明喜突发的叫人掉眼珠儿的滑稽举动样子,破天荒了,叫众人喑哑失色的捧腹大笑。
“大舅,我爹得照顾两个铺子,抽不开身,叫我代为给你贺寿。”美娃款款地说着献上一个礼盒,“这双毡里儿皮靴,是我爹一针一线花两天亲手做的。”
“好!”殷明喜接过来说:“谢谢亲家公了。”
“亲朋家里人献礼了!”
大梅和二梅抬过一个小方桌,上面用大盘子托放着五个倭瓜大小的寿桃,跟真桃子差不了一二。大梅和二梅双双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后土狗子等几个哥也有小寿礼献上,磕了头。家里佣人、伙计学徒都拜了寿。
二掌柜正要宣布外宾拜寿时,小德双膝跪下,叫声舅爷,然后双手举起两个编有寿字的连心结,“这是俺妈妈和文静师太的寿礼,叫俺代献!祝寿星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青不老松,长寿共日月!”这一贺寿,殷明喜热泪蕴蓄于眶,感动地接到手,颤颤的控制的不抖。殷明喜扶起小德,在小脸儿上左右这个亲呀!小德看殷明喜怪怪的眼泡里汪汪的,囔囔,“舅爷,哭不是好孩子!”殷明喜说:“舅爷这是高兴啊!”殷张氏没往文静师太那头歪想,以为殷明喜看小德想起不愿进门的大丫儿了,受感染的搂过小德放在大腿上,夸着说:“这小丫头,准有出息,多懂事儿。这小嘴甜的,像含了蜂蜜似的,可会吧吧了。”芽芽从春芽身边走过来,对小德说:“妹子下来。多大了还叫舅奶抱?”小德下来后,又贴殷张氏耳根儿说:“舅奶,妈妈叫俺带个话。叫你好好照顾舅爷,让你也要保重身体。师太也让小德捎个话,叫你有空到庵里坐坐。”殷张氏点点头,稀罕地捋下小德额头上的刘海,笑着说:“乖!跟芽芽姐玩去吧!”芽芽扯了小德问:“诎诎啥呢?有话不会当面大声说,捅捅咕咕的。下啥舌,俺最烦咬别人耳根子了?”小德拽着芽芽,要对芽芽诎诎话,芽芽说:“瞅瞅,你又来了,啥毛病呢?”小德不好意思地吐下舌头,红着小脸蛋儿,瞅瞅芽芽笑了。
“外宾贺寿了!”
县上、镇上大小官吏,县太爷唐县长、党部张专员也送来贺礼;保卫团、保卫附团、驻军、警察局署也没落空。皮行、杂货行、粮行、烧行、钱行、布行、首饰行、果蜡行、铁行、木行、锡器行、表糊行、水产行、花行、染行等各家商铺掌柜的,无一有漏。福春堂、福生和等二十几家中医诊所、药铺和兴华医院、东亚医院、普济医院等西医的医药行抱团来贺寿。各村屯村长有交情的也来巴结。土狗子几个哥们爹妈兄弟姐妹陪着老鱼鹰老公母俩也来沾喜气。钱百万偕夫人、姜板牙偕香香也来贺寿。姜板牙凑近殷明喜皮嘎地说:“我给你送来十袋刚磨的精面,当寿礼,也省得你再老天天喝苞米面糊糊。一个大掌柜的,又是大会长,多寒碜啊!”殷明喜也悄声扯皮子地说:“喝苞米面糊糊,那是俺的口福,哎!你想喝还喝不了呢?你呀牙太大,像个闸门似的。”姜板牙一稀溜,“你呀,净拿我开涮!我拿精面当贺礼,就是想打点儿糨子,糊住你的嘴,省得你老扒哧我?”两人这一诎诎,馇咕得是哈哈大笑。
吉德等众人分别陪客人到明月楼吃寿宴,这出门得插空。贺寿的人把殷府呼个水泄不通,人满为患。黄家大院门前的车马堵了半条街,卖呆儿的插在车马缝间,溜开了砖缝,壮豆包壮的满登登的。小孩子爬满车板儿、车篷,车辕都站满了。
东兴镇商会兰会长带着三姨太大老远赶来,一进院就嚷嚷:“小寿星呢,在大哥面前摆上谱了?”殷明喜听报,忙和殷张氏迎出,拱手抱拳一躬,“大师哥风尘赴赴赶来,三弟不敢当啊!让三小嫂来不就行了嘛,咋的大师哥不放心呐?”三姨太睨视一下殷明喜,“瞅三弟你说的,小嫂比母,你大哥还怕你和尚似的啊?”兰会长啈嘻嘻地说:“俺三弟那点儿出息,俺还不知道是不三弟妹啊!”殷张氏拉着三姨太的手,对兰会长笑说:“大哥取笑俺呢?”兰会长呵呵进屋,家里人只剩下吉盛一人接着,让座坐下,“老二呢,咋不来见大哥呀?”殷明喜忙说:“二哥和吉德一帮都到明月楼招呼客人去了。三小嫂,你最爱看戏了,待宴席后,叫殷张氏陪你和二嫂去振桦大戏园子看戏。哈尔滨来的名角,白玫瑰。大德子在哈尔滨捣腾山货时认识的。人长的比三姨太略艳一筹,你看时得看住俺大师哥点儿,别钻进眼珠子里抠不出来?”三姨太瞟下兰会长,“那我到要看看去。不行啊,我给你大哥拉搁拉搁,作个小末咂四姨太。咯咯……”殷张氏瞅三姨太说:“你就拉哧!瞅把大哥都说乐了。”三姨太说:“我说他心坎儿去了。”殷明喜说:“白玫瑰在这义演募捐,俺看了一场孔雀东南飞,演的真够劲儿。”三姨太逗着殷明喜,“你都活心了?那小嫂我可得先着你,难得你花心一次。”然后拿京腔京调唱问:“三弟妹,你可愿意?”殷张氏大红脸地南腔北调逗唱着回答,“全凭嫂嫂做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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