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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兰会长满意的直捣蒜,不住嘴的说好。二掌柜这话儿,也是说给蒙在鼓里的梦种殷明喜听的。殷明喜到这会儿心可就格登一下子,还真有个老太太?二掌柜这是咋啦,借助他山,真的自个儿偷偷摸摸背着俺干出那苟且之事,打老鱼鹰的招牌,瞒天过海,怕事情败露,叫兰会长给他摚灾?不能啊,二掌柜干的啥事儿,都在俺的眼里呢。再不就是真有个为难遭灾的啥啥的老太太,二掌柜想拔刀相助,拿兰会长的冤大头。兰会长正求人心切,吃个哑巴亏也逮吃,二掌柜顺水推舟送个空人情,净任儿醢他兰会长一下子,不醢白不醢,这个可醢实成了。那么大王八就是有,能打上来也逮时日。多暂打上来,一在天,二在人,二掌柜要是弄鬼装妖的耍戏兰会长,兰会长你这老太太你就养着吧!嗬嗬,二掌柜呀二掌柜,说你鬼点子多,你是谁的驴套儿都拴哪!兰会长虽然和咱们离心离德,貌和心不和,但也是求签荫子的大事儿,没有错,咋好乘机耍闹儿戏呢?殷明喜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瞅了瞅带搭不稀理的只顾抽纸烟的二掌柜。二掌柜因来庙堂,没敢带又辣又呛人的旱烟袋,怕文静小姐闻了烦恶。
“二哥,大哥的事儿,你要往心里搁,逮走心。大哥也老大不小了,要个老疙瘩,老来子,多惬意的乐呵事儿呀!大哥求到咱头上了,咱说出的话,就是钉,再难,头拱地也逮办。过些日子咱请请老鱼鹰,俺做东,你张罗,把德儿也叫上。老鱼鹰那把岁数了,不易呀?再说十六斤的王八实在少见,有是有,实在难碰。二掌柜不说了吗,谁也不愿打那玩意儿,神龟,犯说道?老鱼鹰反正那么大岁数了,积德行善的事儿,还有德儿的面子罩着,说和说和,老鱼鹰兴许能干。不过,大哥你说的日子,打着打不着可两说着。愿许了,就逮不折不扣的还,留下尾巴犯硌应?大哥,俺替二哥把丑话说在头里,打着你也别喜,命里咱大哥该着;打不着你也别恼,这都是天意。打着打不着,咱都尽咱哥儿们的一份诚心诚意的情意。只要松花江水不干,咱就一直打下去,把这愿逮还上。欠谁的,也不好欠在天之灵气?” 殷明喜说到这儿,兰会长直念佛,二掌柜直竖大拇哥。殷明喜是非分明,甜枣给完了,巴掌就上来了,“大哥,俺最近听了些儿你的闲话,对你的名声很不好?俺是不信,搁在心里老不是滋味?俺听说,你这两年赚了不少不义之财,是得多子多孙,好传宗接代呀,要不驾鹤西去也不瞑目啊?你依靠小日本的势力,低价盘了不少家快要‘倒架子’的买卖,摆出救苦救难慈心善目的样子,转手倒卖给小日本,满洲国的官员把你当财神爷捧着,小日本更是大加赞赏,又赏你个协和会会长头衔。你福顺泰的佳明房产株式会社建的大市场,又盖大舞台,又开花业巷、赌场、烟馆、酒楼、理发馆、照相馆,旅馆住宅,‘造福一方’,那是善举吗?你买通官府,********,楞是把鱼皮达子葛氏家族撂荒的土地,花两大子儿弄到手……”
“别说了?胡说八道,道听途说。明喜,刚才的话大哥愿听,冷不丁冒出这些混仗帐话,咋像跟大哥堵气似的。咱哥儿们有啥邪火,有啥话不会好好说,犯得着赌气攮丧的,多伤和气呀?你俺这些年好好的,又没有利害冲突,自打满洲国建立,你咋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除了不见面,见面就撸撸个猪肚脸子,嘴撅撅的能挂个油瓶,像谁该你二百吊似的。是。这两年俺是唯利试图,跟日本人走动的多些。商人嘛,离开官府你能作啥?这谁谁当政的事儿,俺不管,也不想管?老三你别别扔扔的也是多此一举,经好你的商得了,老和日本人拧个劲儿噶哈?德儿也是的,跟着你跑,真是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来会盗洞。小六子咋样,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不也拍拍屁股,猱杆子了吗?好好,这事儿上咱哥儿们不谈,也谈不拢?你走你的独木桥,俺走俺的阳关道。俺不是说你,你那犟驴脾气也该改一改,不时兴了。绷一棵树吊死,图稀个啥呀?你像俺,谁愿说啥都行,只要对买卖有利,鞠个躬,哈个腰,算啥呀?咱还不是咱,缺斤少俩掉块肉了吗?官府的人也是人,谁没有人心哪?投桃报李,相得益彰吗。你说俺那大市场,投了十七万哪!俺有那些闲钱吗,还不是用了一部分低息抵押长期贷款。这年头有人撑大头愿意贷,俺何乐而不为呢,不用白不用?那市场你别看偏远一点儿,那利可大了,可以说财源滚滚。俺今儿个除带小三儿许个愿以外,也捎带想和你共襄盛举,共享富贵,在东兴市和黑龙镇县城包括你的铺子和你外甥的德增盛,再加上俺的福顺泰,咱们共同联手,成立个产销一条龙,能和公利源、银座街,你这噶达的日本街抗衡的股份株式会社。兴商利市,王者乘时啊!。”
兰会长终于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解开了殷明喜的猜疑。殷明喜单刀直入,点出兰会长被日本人唆使,想吃掉殷氏皮货商号和德增盛商号的妄想,坚决的回绝地说:
“你呀异想天开,惺惺相息,又是哪个日本高人给你出的高招?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俺不敢苟同。木腐虫生,你虎而冠者,燕雀处堂,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还是好自为之吧!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不为五斗米折腰?”
兰会长晃着油光的脑瓜儿,捋了下油溜溜的八字胡,又望了望凝视的观音,苦笑的深一层的开化殷明喜说:
“唉,俺就知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老三,小鼠耗子眼儿,你老丈人不认你这女婿就对了,牖(you)中窥日,没有远见灼识。日本人咋啦,咱做的是生意,咱赚的是钱。钱又不分你是满系人他是日系人吧?谁挣归谁。你说俺自打挂上株式会社招牌,只这营业税这一项,一年少交多少钱,够你那铺子忙活一年的。再说这个专卖那个专卖,把像德增盛这种零售业代批发的商号,从源头都卡得登登死。德增盛的烧锅咋样,还不是鸡飞蛋打!就那火磨和油坊也朝不保夕,发电设备官府一收购,再加上面粉油料一专卖,不死也扒层皮,早晚得让日本人吞并喽!老山炮烧锅,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咱们要成立个股份制的株式会社,巴不得日本人参股呢,啥他娘的这个那个的都解啦!你说你,何乐而不为呢?德儿虽然虎生而文炳,但还是个青牤子,年轻,不懂事儿,气盛。你呢,这里的厉害关系还看不明白?孩子吗,听你的。你带个头儿,他不就随着了嘛!俺这是为你好,谁让咱是哥儿们了呢。”
“哥儿们?俺是看在以往你替俺探父伺母的情份上,才认你这哥儿们的。就冲你现在说的话办的事儿,俺高攀不上?你不说俺不想提了,过去就过去了,你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儿办了糊涂事儿,俺就咽了这口气,怪就怪时运不济吧!你明知德儿和俺是那层关系,你明知老山炮烧锅有德增盛股份,你耗子舔猫爪不顾命,对俺德儿下黑手啊?德儿哪得罪你啦,一口一个兰大爷叫着,你、你这事儿办的地道吗?这是老天开眼,抗日的放火团一把火把烧锅炸啦,这要落在松木二郎手里,好说不好听啊!这要再烧出用于日本人战事的酒精,不为虎作伥吗?别人还以为俺德儿,巴结小日本把老山炮的祖业给卖了呢,那得挨多少人骂,吐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德儿淹死,嚼舌头根子都能把德儿魂儿嚼成大粪,不能入祖坟。你素口骂人,玩人丧德,你说你缺多大的德作多大的损吧?你还他娘的积德行善呢,为了小日本,自个儿哥儿们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你还是俺敬重过的人吗?” 殷明喜切齿的说,驳得兰会长体无完肤。
“大哥,鸱鸮笑凤凰,你这事儿作的是太过分了,你这不是往咱老弟心上捅刀子吗?你知道不,为这件事儿,德儿大病一场,遭老罪了,至今还没全好,你又惦系上德增盛的油坊和火磨了。这不是得寸进尺,把人往死里整吗,难道你的心让狗吃了?数典忘祖,你和嘎伙的闹翻那会儿,老三是咋帮你的。宁可自个儿铺子关门,倒出钱来,帮你把福顺泰支撑起来,你咋好了伤疤忘了疼,忍心下此毒手?” 二掌柜跳起来数落兰会长。
“俺没那么黑,老山炮烧锅的事儿与俺无干?那是邓猴子打俺的冒支,设套诓骗老山炮的” 兰会长心说作茧自缚,嘴上狡狯的辩解。
“班班有考,你还想抵赖?”殷明喜不刹口的说。
“你咋知是邓猴子打你的冒支呢?” 二掌柜抓住兰会长的语失追问。
“唉唉,咄咄怪事,俺确实不知实情。俺和邓猴子,在唐县长东兴市的家里喝酒,邓猴子提过话,说松木二郎想把老山炮烧锅弄到手,俺就当邓猴子那么一说,也没往心里去。俺看报纸才知道老山炮烧锅卖给松木二郎后让放火团给炸了,这时俺才想起邓猴子跟俺说的话。呼吁无门,不可穷之辩?咱们同盘而食,同明相照,你们不信俺可三曹对案,要不俺对观音菩萨起个毒誓行不行?” 兰会长说出原委,很是怨屈。
“口是心非,起毒誓有啥用,还不是响屁没味?影子跟人走,还是人跟影子走,只一步之遥。天再高,能压住太阳?狗见骨头亲呐!” 殷明喜不信的说。
“见仁见智,会水落石出的。俺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吧!” 兰会长说。
“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二掌柜看话不投机,谈下去也没有啥意思了,作鸟兽散算了。突想起念过的古书中的一句话,问垂头丧气的兰会长。





乌拉草 第501章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兰会长私塾没白念,明白二掌柜的意思,原话对答如流。
兰会长、殷明喜和二掌柜站起走出禅房,拐到大殿,见吉德正和大丫儿跪在佛龛的蒲团上窃窃低语,然后吉德递给大丫儿一个纸条,大丫儿接过纸条掖在脑后包网包着的疙瘩鬏头发里,殿门“咣”的被推开,随着一股寒风冲进一伙人。
“啊你个瞎妈妈的,真花呀吉大少,有没开奓的真姑子不玩儿玩上假姑子了?” 金鸡脖儿提溜个王八盒子闯进来,愣了愣神,悔恨自己个儿没记住山田秘密监视吉德不要惊动的训令,站在吉德和大丫儿身后骑虎难下,既然暴露就将错就错,牛哄哄的说:“我说呢,这大冷天往这跑噶哈呢,搞破鞋搞到姑子庵里来了啊?有碍风化,亵渎神灵。弟兄们,别扯那没用的,那啥玩意儿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拿下,穿裆的玩意儿!”
吉德得知邓猴子在追查老山炮烧酒的秘方,左想右想,还是得把秘方转移出去,转移到哪噶达犯了难,想来想去,还是叫大丫儿速速把秘方转交给老鱼鹰藏匿起来,待消停消停有机会再交给老山炮家人。没成想让特务队金鸡脖儿盯上了,这一点完全出乎吉德的预料。吉德一起身儿拔出考尔特手枪,对准金鸡脖儿。金鸡脖儿嗬啊,“哎哟妈呀还有家伙呢。佐佐木参事官赏的哈?”同时吉德也瞅见了兰会长,还有大舅和二掌柜,吉德灵机一动,撇下金鸡脖儿,快步跑向兰会长说:
“兰大爷!兰大爷,俺听俺大舅妈说你老来了,特意来请你到家喝酒。小姨娘呢,没一起来?俺看你和大舅、二叔在禅房里唠的挺热乎,就拈香拜佛保佑你老多多发财,健康长寿!说是要去给你拜年的,年前病了一场,没好利索就耽搁了。你老来了,省了俺去了,这里侄儿先给你拜个晚年,到家再给你老磕头。” 吉德说完,向殷明喜和二掌柜挤挤眼儿。他俩刚刚还替吉德捏两把汗,不知吉德又捅出啥事儿风声水起,招惹上这群狗。见吉德随机应变跟兰会长套近乎,就知道这是吉德玩的鬼推磨。
“啊、啊,呵呵,不晚。侄儿拜年要磕头,不认大爷跟钱熟啊!” 兰会长亲热的拉过吉德的手,放在手里拍拍,撑得绷绷的油光胖脸,勉强堆起两道褶皱,嘴甜心苦又特别显得体贴关切。吉德说:“侄儿哪敢佛面上刮金哪!” 兰会长说:“大爷倾囊相赠!” 吉德说:“那小姨娘还不揪你耳朵?” 兰会长说:“她呀,早吵吵要到你家见你的那几个漂亮媳妇呢。俺才还和你大舅唠起你呢,身子好了些了?这大可不必,坑坑坎坎、磕磕绊绊过百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个烧锅算啥,谁没有走窄的时候?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咱德儿傅粉何郎,必有大的作为。” 吉德显得失势的样子,又像似双关语,唉声的说:“龙游浅水招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侷促如辕下驹,还有啥作为呀?” 兰会长说:“有大爷呢。待会儿到家细唠。” 吉德说:“侄儿岂不是要傍人门户?” 兰会长说:“不要旁若无人!” 吉德说:“侄儿岂敢?大丫儿,过来!” 大丫儿挣甩开一个特务的按押,骂了声“狗”,就走到吉德面前先和兰会长有礼教的点下头问吉德,“啥事儿施主?” 吉德深情的大声说:“俺请兰大爷到家吃饭,家没鱼了,你骑俺的马,到江沿儿屯鱼鹰爷爷那哈糗条大鲤子,刹生鱼吃。马就拴在庙院里。” 大丫儿会意的点点头,“嗯”了声,说我和文静师太说一声就去。吉德叮嘱多穿点儿衣裳,快去快回。兰会长看吉德对大丫儿这么体贴,觉出吉德招娘们喜欢的来头了,笑笑问:“德儿,大丫儿不是你的人了吗,那些人噶哈还那样对待她呀?他们不是保护你的马弁(biàn)吧,看那架势也不像啊?”
“啊,那是便衣队的金鸡脖儿,谁知抽哪赶儿疯啊?说是抓奸。金队长你过来。这是东兴市商会的兰会长,龟河太君的红人,金省长的坐上宾。你跟他说吧?” 吉德看兰会长摆上仙风道骨的架子问金鸡脖儿这伙人,吉德转念一想,何不张大旗作虎皮,拿花猫吓唬瞎耗子,先解虎尾春冰的燃眉之急。
“啊,兰会长,听说过,如雷贯耳!兰会长大驾光临,我特来护驾!” 金鸡脖儿看吉德招呼他,马上跑上前向兰会长献媚。吉德心说:嘿!这坏小子,脑子来的到快,这就舔上屁股了。
金鸡脖儿最近发现吉德老往莲花庵跑,就引起了金鸡脖儿的怀疑,昼夜搁人看守吉德的行踪。金鸡脖儿听狗腿子报信儿说吉德又去了莲花庵,就带上人跟来。一看院墙内还拴着一挂马篷车,更让金鸡脖儿犯揣疑了,这才冒昧的破门而入,看到吉德和大丫儿跪在佛龛前,傻眼暴露了。金鸡脖儿早听说吉德和大丫儿有一腿,只有捉奸好收场,掩盖暗中监视吉德的诡计。金鸡脖儿更没料到,半路又冒出来个兰会长,这谁敢惹呀?
“嗬!俺?护驾?你不是抓奸吗?抓啥奸,你看俺像奸细吗?监视到俺的头上了,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佛家圣地,是你们这些夹枪带棒人来的地儿吗?你们记住,以后不许再来骚扰神圣和来上香的香客,俺要发现了,看俺不禀告皇军收拾你的。还不快滚,等赏嘴巴子呀?” 兰会长心里有了数,这是吉德又遭惹上瞎蜢了,就想拢络讨好吉德,端起倚势欺人的派头送吉德个人情,说大话训斥了金鸡脖儿。
“是是兰会长,小的这就滚!” 金鸡脖儿早就听说过兰会长手脚通天的本事,加之殷明喜冤家对头这个屎橛子,对吉德又没抓住啥确凿有力把柄,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遭了狗屁嗤,哪还敢声张?碰了一脸灰,自个儿自认今儿个出门撞上黑煞星了,哈哈的后缩到殿门口,一挥手,“狐狸没打着,他个瞎妈妈的还惹一腚臊。撤!”特务们乖乖的退缩出大殿门,慢慢悄悄的合上殿门。
“哈哈……虎皮羊囊的东西!德儿,看见没有,人腰板要硬实啊,娘们得意小鬼也怕呀?你是不有啥把柄落在这帮小子手里了,要不他们敢在你面前这么嚣张,你能受这气?”
“兰大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大爷不也摊上过吗?你那大烟馆火爆的让同行眼红,不也有人在日本人面前下蛆吗?说你私贩大烟。你能咋样,花钱免灾呗!俺对付蛆的绝招……”吉德拿兰会长的短处搪塞兰会长,又逗嘘兰会长。
“囹圄如市。人在矮檐下,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德儿,你说的是啥法子?” 兰会长当真的问吉德,吉德干脆的说:
“不勒!”
“哈哈,一个模子。明喜,没差样儿啊哈哈……” 兰会长是又气又乐。
“瞅你乐的,脸都放光!啊呀呀,我说的吗,大侄子在这儿呀?你大爷一见你,就啥愁事儿都没了。” 三姨太和文静师太走过来,三姨太乐哈哈的不住嘴,吉德亲切地叫声小姨娘,三姨太哎一声,夸开了吉德,“哟,妈呀!叫小姨娘瞅瞅,三十好几长成喽,多帅呀!简直杆儿就是潘安宋玉再世。我说女孩子一见你就挪不动步了呢,就我这般般大的小姨娘,瞅了都动了春心?哦,德儿这孩子,我以前瞅着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像谁呢?见了文静师太,我咋瞅咋越像两个人儿?老头子,你看德儿那眉眼儿,多像明喜老弟呀?那鼻那嘴那脸庞多像文……”
“俗话说,外甥狗,狗外甥,婆家的种娘家的埯,老娘老舅姥姥生,三辈不离姥家根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外甥长的像舅舅,八辈儿都吃肉,这有啥奇怪的,大哥你说是吧?” 二掌柜听三姨太说看出点儿破绽,怕引出麻烦,忙岔开话头,还拽上兰会长解围。兰会长当然得搪一搪,这个隐情不能挑明在不知内情的吉德和三姨太身上,“俺才还乐呢,德儿不仅长的像明喜,那体性更像他大舅,一模刻出来似的。小三儿,俺看你精神头不错啊,念经就是好。你愿许完了,还愿的事儿,俺也交给二掌柜和明喜办了。你还得拜托文静师太多念念佛,保佑咱早生贵子啊!哈哈,老来子!”
“嗯呐呗!” 三姨太嬉笑的附合兰会长。
殷明喜和文静听了三姨太说的话,吓的脸都绿了。二掌柜这一叉剪断了三姨太的话头,兰会长这一帮衬这一褶,三姨太也就被蒙过去了。吉德对自个儿的身世已无所谓了,挑明也好,掖着也好,早已心知肚明。老辈人不愿说,有老辈不愿说的道理,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这事儿能瞒多久,早晚要大白于天下的。
“是吗,还愿的事儿都掂缀啦!老头子,这下就看你的了?” 三姨太眉眼儿飞扬,贱贱的对兰会长说。
“哈哈!”众人一看三姨太的浪态,忍俊不止。
“各位施主,师太问在这儿用斋吗?” 小尼姑明惠问。
“不啦,文静师太。这些人多少日子没在一起聚了,都是老酒鬼,嘴上说话又没遮拦,他们平常在一起老绊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我呢还想串串门子,看看老姊妹,还有那帮晚辈儿,喳喳的我这压岁钱儿还能省喽!我最想看看大侄儿那两个招人稀罕的侄媳妇了,太俊了,嫉妒死我了。” 三姨太骨子里本来就自来熟,又和文静师太混了大半天,就跟老熟人一样捞着文静师太的手,说了算的样子,呱呱哒哒的。兰会长说:“俺和德儿还有话说,文静师太就不掏挠你了,这就够麻烦了。” 文静师太叩掌,莫然地说:“阿弥陀佛,施主顺便。”吉德瞅眼殷明喜,显出晚辈的热情,张罗的说:“兰大爷,咱不说好了吗到俺那去嘛,俺都叫大丫儿糗鱼去了?大舅,二叔咱们走,俺陪几位长辈好好喝喝,好多日子俺没这么高兴了。大爷和小姨娘这一来,带来多大喜庆啊?走喽!师太谢谢您,您老保重,过两天俺再来看您。”
吉德张罗款待兰会长的宴席,表面上喜气洋洋的一大家子,上上下下摆了四桌。孩儿爪儿的们凑到一块堆儿,兴高采烈的瞎作浑闹,一派喜庆。大人们心里却硌硌秧秧的,显出匏瓜蔓和倭瓜蔓儿拧不到一块儿去的尴尬样子。尤其是兰会长锲而不舍的向吉德兜售株式会社的事儿,叫殷明喜很是恼火,酒没喝完,说是累了,就独自一人先退回家了。殷张氏也没客气,数落兰会长在老山炮烧锅这件事儿上的不是。兰会长有口难辩,心里不舒服多喝了几口闷酒,有了醉意,破口大骂邓猴子不是人害了他,把他推上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说是要找邓猴子算账。三姨太耍尖卖郐的和小鱼儿一帮侄媳侄女们,打趣骂俏的说笑,倒是鱼儿得水,其乐融融。
傍黑儿,邓猴子不知在哪淘换着的信儿,和老婆大傻瓜觍觍的来看望兰会长和三姨太。在前院的小洋楼客房里,三姨太正伺候兰会长抽着大烟,对邓猴子的造访,兰会长心里正窝着对邓猴子的火,嘟囔‘夜猫进宅无事不来’,面上显出很木然,嗯了一下,说声你来了,就自顾个儿的闭眼抽大烟,把邓猴子两口子撂在椅子上。
三姨太瞅兰会长带搭不稀理的样子,对邓猴子是见过多次的,也就不惜外了。对长得像传说中的丑妇嫫母一样的大傻瓜,就有些过意不去,又是倒茶又是削苹果的说:“老嫂子,我那口子就是那样儿,大烟儿比他亲老子都亲?” 大傻瓜接过三姨太递过来的苹果妖道的撅撅嘴,唧啦抓啦的说开了,“妹子你说这个,我倒想好好搬哧搬哧。还不都那样个儿,五脊六兽的,见了烟儿比他爹都亲,没旁人了?会长蹲笆篱子那会儿,我也抽了几天,可没抽起,就不抽了,不也那么的了?人哪到哪时说哪时话,都是钱撑的。没钱我看你抽啥,恨不能卖大腿吧?我这大腿也不值钱,给人家都不愿意要,嫌乎太粗,你去抽大烟筒去吧?妹子你,啊,头一次见面不好这么说,可我又憋不住,你长的真水灵,戴尽,多招人稀罕!这上哪噶达说理去,哪旮子就逮说哪旮子的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会长原先那三儿,也没和会长打八刀(离婚),就让穿山甲刘三虎淘换去那个,跟会长那些年也没开个裆儿,到人家刘三虎手里,捅咕出好几个大小子,这都是命啊!瞅瞅,越扯越远了?那个三儿,狐狸精似的,那小模样儿跟你长的差不离,没你那么浪气儿妖艳,端端庄庄的,甜妞似的,可有大家闺秀的派头了,说啥嗑儿啥的拿腔拿调的,那声音嘤嘤的比雀儿唱的都好听,就是和会长那啥时嗯嗯叽叽的怪音儿怪调的膈应人,叫咱心烦,跟揣犊子似的直返酸水,翻胃倒牙!三姨太,你说这人哪,都是老天爷事先给搭配好的。你瞅你家兰会长圆箍囵墩的,躺那噶达赶上一口大肥猪了。瞅你长的哈花似的。兰会长准拿你当回事儿,香饽饽的捧着。你说咱俩口子,会长猴儿头瓦相的单细,咱呢大肉块子,上下一般粗,下黑睡下了不知哪头是哪头?这些咱不说了,会长心花,把我当窝头儿扔在墙旮旯那擓儿,发霉长毛。嗨,我是像猪八戒投胎到猪圈里,投胎投错了,没长你那好模样儿啊!我亏得生了两个好儿子,才有了指向。一个在治安团当营长,一个在特务队。要不然,会长还不骑到我脖颈上续个小啊,整个像你这样儿的小妖精进家,还有我的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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