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小哥仨围坐在炕桌旁,正酣畅淋漓地就着炖鲤鱼吃着二米饭,三个妙龄天仙突如其来的飒然降临,搞得狼吞虎咽的小哥仨莫明其妙的纳闷?他们才还如蹴(cu)鞠(古时踢球)的,这会儿像谁使了定穴术木雕似的一动不动,赤条条的裸露着手足无措的傻眼窘态,如堕入好道术的东汉张楷五里雾中。
三个显露东北地域淳厚淳美风情的姑娘,如花似玉,春华秋实。衣着朴素无华,花袄素裤,花鞋淡巾,不佩戴金银,不描眉不施粉,天然的净面白嫩微晕,口润鼻俏,秀目灵光,两根油油黑的大辫子自然的搭在背后落在隆胸前。眼前这三位姑娘,**裸的张显赫赫的青春气息,春意盎然的播洒着春梦,两眼闪烁的羞涩戳穿荡漾的爱慕。
吉德搿(ge)足劲儿从幻境中挣脱,踔(chuo)厉风发的下了炕,谦谦君子的谦让三姊妹,“啊三位妹子,屋里请,炕上坐。”吉增眼亮的蹦下炕,哈腰张手,结结巴巴的捏拿说:“这、这刚吃。你、你们没吃吧,一、一、一起来,热乎着呢。俺不会说啥,嘴鹑衣百结的烂笨,大醇小疵,请妹子们不要见笑。佽(ci)助!佽助!”
“不客气,三位哥哥。我叫水花,是前院儿的。我们仨都吃过了,是六嫂子叫来伺候三位哥哥的。”水花大着胆儿,笑嘻嘻地回答说。
“水花?这名起的不错,跟人似的水灵灵的。来,水花,给三哥哥盛碗二米饭。”吉盛装大的,摆儿摆地坐在炕里头说。
水花乐颠颠地走过来,回身招呼身后两姊妹,“冰花、雪花,来给那两个哥哥盛饭!”吉增谂态的,又哂笑的,拿眼睛瞪瞪吉盛,拿手似阻挡水花她们,“妹子们,老三跟妹子们开玩笑呢,俺们哪能叫妹子们伺候呢?这不大伯子拽兄弟媳妇大襟,扯大发了吗?哪有赶脚的叫人伺候的道理,太那啥这?”水花向后仰下身子躲着吉增,冲吉增笑笑,拿胳臂肘似摚的吓跑了吉增拦过来的手,接过吉盛递过来的碗,扭腰对冰花、雪花丢个“快点儿”的眼色,就到外屋揭锅盖,把放在锅杈上的洋瓷盆子端进屋里,放在北炕上,盛了饭,端碗递给吉盛,吟风弄月的说:“三哥哥,瞅你人不大嘛!你们仨当中你是老根儿,也算叫娘娇生惯养的,喜欢张嘴叫人疼。你别说,叫我猜猜?别看你长得高高的,脸又太白嫩,也就十六岁吧!”吉盛逗闷子的摇头,“不对!”水花拿炽热的大眼疑问。吉盛也眼儿盯眼儿的点下下颏。水花打破砂锅璺卼(kui)不甘被冷落的扯扯冰花的袖子,瞟下吉德,蔫嘎低低地说:“别闹了冰花?这大哥一声不吭,像只蹲仓鼠的眯着,就知抿嘴的笑,挺沉稳的,你倒搭个话呀?”水花瞅了,说:“雪花捅捅咕咕个啥呀?叫大哥他们快吃饭。咱们管说话瞎闹了,饭都快凉了。六嫂子知道了,会怪罪咱们的?”雪花一脸赪(cheng) 色,借着梯子,插镫上房,嗔叨叨地说:“水花姐,都你惹的。哪来那些废话呀,一句一句的?小米水饭,捞干的。瞅这大哥,一声不吱,哑巴心里装瓜子,早有数了!六嫂子好心,叫咱们接触一下,熟悉熟悉。对上撇子,就处处,那就看有没有鸳鸯谱了。瞅我说的,太实在了。土篮子提溜水——露底啦!”雪花吐下舌,脸又红上加红。又偷眼瞅瞅水花和冰花,对吉德说:“你快吃大哥!我属兔,你准属鼠。我奶说,‘母生子,都隔两个年头’。子鼠卯兔,猴子上树,竹子开花,节节高!这两属相,最媾和了!”吉德笑笑:“这噶达姑娘,敞亮!一竿子插到底,就是自个儿找婆家!小村野户,少了多少紧箍咒,不用媒婆不用批八字,最牛的圣人见了,也得裤兜儿里找嘴呀?这隔锅台上炕,隔镜子穿衣裳,你们这不是把六嫂子给甩了吗?哈哈,这叫和尚、老道,殊途同归,都是一个道道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个个儿找媳妇,个个儿找婆家。好事儿,好事儿呀!俺铭感五中。老二、老三,咱们再住一宿,明儿再走。咱们别冷了六嫂子的热心肠,得懂得领情、感恩!再说,三位妹子这么坦诚坦言,咱也别叫三位妹子闪了面子,掉了下巴。一家女,百家求,能处得来,那也是咱吉家的幸事儿。俺说啊,淤泥出芙蓉,白雪开腊梅。清水见鱼游,情浓人自留。雪花妹子,你人长的雪亮,不多言又不多语的,很有内秀啊,俺很得意。不过,咱俩只能当兄妹,不可当相好的。家有嫂子了,俺不好再娶你当二房吧?你愿意,俺还怕委屈你呢?俺这两个弟弟,你们仨是平手,砧子打物件,就看谁锤子硬了?哈哈,俺说的实话。雪花,你咋想?”
雪花听了一惊,打心眼里不敢相信,但也无奈。吉德明事理的说清了,不骗人,也算个正人君子。都怨个个儿心气儿高,眼又慧,搭眼就相中了最帅气的吉德。我这是比水花、冰花傻,还是窝瓜花攀高枝儿?虽是这样儿,这也无法掩盖她内心对吉德的爱慕、倾心。转而又一喜,顺汤下面,开水下饺子,就说:“大哥,真认兄妹呀?”吉德点点头。雪花欢喜地说:“我家这辈子也没个哥没个弟的。几个姐姐都出门子了,就剩我一个老黄瓜妞了。有个像你这样的哥哥,我爸、妈,跟我奶,也不知高兴成啥样儿呢?今晚黑儿的饭,大哥咱家吃去!嘿嘿,我回家告诉爸妈去。”说完,扔下水花和冰花,咯咯的跑出屋子,跟进屋的六嫂子撞个满怀。六嫂子嗔笑骂道:“这疯丫头,撞着喜神了咋的?哎雪花,哪去?”雪花头不回地说:“家去!”六嫂子走进屋,对众人笑道:“这雪花咋啦,一阵风的,八成不是有了眉目?”水花迎着六嫂子说:“雪花认干亲啦!没瞅乐颠馅儿的样儿?”六嫂子看小哥仨扒拉饭,问:“水花,认啥干亲,门户不相啦,净瞎扯?”冰花笑瞅吉德说:“六嫂子,你心焖着火了,也不打听清了,这个大哥,家里有做饭的啦!雪花啥人,闷葫芦,净卖惊魂药!人家大哥就那么一说,她就捋竿儿爬,非认这个大哥的干亲?”说完,水花拽过六嫂子贴耳朵说:“雪花这鬼丫头,心里舍不下,认了哥,那啥不更随便了吗,啊?放长线呢!”六嫂子瞅着水花,“去你的。净扯那没姥姥的事儿?人家雪花,咱眼瞅着长大的,可不是那种人,你别扯了?她家没个男丁,不搭撇子,认个干亲,有啥不好,我这乐不得的呢?没撮成亲事儿,嘎个干亲,也是喜事儿一件呀?”六嫂子回身说:“瞅这顿饭吃的,离离拉拉的。我叫这仨丫头伺候吃饭,她们准是烂舌头,嘚嘚的耽搁了你们吃时了?”吉盛拍拍肚子说:“六嫂子,可不咋的?瞅见她们仨,你这炖大鲤鱼,都不香了?”六嫂子纳闷地问:“咋的啦这鱼?我一大早到江沿囤子捞的,活活的,鲜鲜的,这不会吧?”吉盛说:“秀色可餐嘛!”吉增说:“六嫂子,老三逗你呢?”六嫂子拾掇碗筷,笑骂的,“这小死鬼,俏眉滑皮的,才壳物呢,吓我一大跳?她们姐妹有那么好吗,相看上哪个了老三?天上无云不成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六嫂子我替你撮合。”吉盛说:“女大一,不愁吃喝。龙盘兔,越过越富。还有哪个?”水花一听,脸一红,遥哪找笤帚疙瘩,就要上炕揍吉盛,“我叫你学我,贫嘴婆!”冰花拉拉水花,说:“这就打情骂俏了,快了点儿吧?咱东北姑娘泼辣是出了名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等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咋收拾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呀?”水花说:“六嫂子,你听听,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小蹄子就猴儿急上了?你快保保媒吧,要不冰花非得跟二哥私奔了?”六嫂子抹眼吉增,笑笑说:“我才不管呢,你们都跟着跑了,我还巴不得拿礼包相送呢?省得你们整天价老嘎巴我,吵吵要找婆家。这线我牵上了,扯不扯得起,我就等喝喜酒了!”说着,端着碗筷走进外屋,接着说:“水花呀,别管傻疯了,管能成不成的,也熟悉了,那就是兄弟姐妹了。你俩把他小哥仨刮破的穿漏的,缝缝连连。该洗该涮的,那屋锅里焐着热水,都洗了。这仨孩子就像离窝的雀儿,凋零燕儿似的。跟前没个娘,一个能照顾的女子也没有,怪叫人可怜见的。”吉德倚门说:“六嫂子,这姑娘家,咋好麻烦呀?俺们在营口学生意三年,也惯了,啥都能弄弄,好赖说话了?”六嫂子刷锅刷碗地说:“这两丫头也不是外人,都是屯亲,叫她们弄去吧?”吉德说:“那俺们就不客气了,以实为实了?老二、老三,等啥呀,趁天好,还不帮水花、冰花拿盆弄水去?”吉盛向吉德作着鬼脸儿,刚过了门坎儿说:“大哥,你这回可找到劳工了!装大了,劳顿上弟媳了?”吉德一把扯过想过去的吉盛,一板一眼的说:“你不可稀达马哈的,拿出真心来,得往好了处。你看你二哥,可是有心冰花了?”吉盛褶绺子说:“他呀,从那天见了三夫人,他就疯啦?俺还小,搁不下杜……啊啊,肚子撑着了,俺得上茅楼,啊,待会儿……”
由于雪花胶柱鼓瑟,非认吉德这门亲,小哥仨在雪花家喝了认亲酒,天就黑透了。
一轮十五不圆十六圆满盆月,明明亮亮的悬在天空上,洒下一片皎洁的寒光。微微寒风擦净月夜,飘浮的丝丝白云,千变万化的像嫦娥舒展的薄纱飘带,飘渺不定。
带着酒气的六个大小子、大丫头,疯疯张张打个灯笼,直奔松花江江边儿。
乌拉草 第63章 (21)
江水翻着银浪细波,粼粼东去。一道月光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寒。
往日松软的沙滩,结上了一层硬壳儿。一脚下去,脆噌松软,给人一种外酥里嫩的感觉。浅浅沙洼里的积水,冰冻得能禁住人的踩踏蹦高儿。江滩水边儿,镶上了一大溜闪光的带冰凌花边的薄薄冰茬儿,碎浪柔波你推我搡的,一浪一浪地细细地刷新着冰茬儿,像镀一层白银似的,加固延伸着冰面,挑战汹涌澎湃的江水,蚕食着放荡不羁桀骜不驯滔滔江水,一步步捆绑滚滚蛟龙,使之涅槃成坚固严实的冰塑巨龙,大江南北变通疏。
十几条或者二十几条大小帆船、渔船、小划子,停靠在封了一层冰的甩腕子的船坞里。雪花拎个灯笼,跳上了她家的渔船,往船下四周照照,遗憾的哭咧咧地说:“真叫我爸说着啦,冰封住了船,这可咋整啊?送不了德哥他们,那冰茬儿道咋走啊?不行咱把船周围的冰刨开,捞到江里大流去。”冰花说:“回来呢?这一杀冷,江面说跑冰排就跑冰排了。人好说,那船呢,扔在三姓不管了?”水花为难地说:“那倒是。船是你爸的命根子,扔在三姓,说死了他也不会干的。要行,他早答应了,不会推三徕四的,还是不行?再说了,咱哪家没有船,也不就你一家,要能去,谁还落下你呀?干瓤的事儿,顺其自然吧!”吉盛说:“雪花,你别犯难了?你那心,俺懂!俺们就是走星照命的命。不走,这脚板子的血泡就憋屈。”
吉增拉拉冰花的手,走出船坞,踏着月光,懒散的漫着步。开始谁也没说话,默默地酝酿着那难以出口的话语。明天就要走了,天各一方。不期邂逅,一见钟情。短短的几个时辰,积聚火山般的激情,在两个骚动少男少女心中迸发。可这残酷的一别,不知哪年哪月再媾(gou)首。****,那更不用谈了。
冰花的心是酸的。这就是一个少女的初恋吗?跟躺在炕上想的不一样。那是朦朦胧胧的,播洒着阳光,弥散着甜美气息的境意。现实呢,来的偶然,去的渺茫。这叫一个未经风雨又情窦初开的少女脆弱得难以承受,来去匆匆的碰撞、撕裂,多少带有莫名的盲动。这种对一个就要离去、还不太了解透彻陌生的男孩子,沁着酸溜溜的情感就是爱吗?爱是啥,那得有情来呵护的。冰花有爱了,那情是啥呢?对就要离去的这个人,心里流淌着酸楚楚离别的滋味就是情吗?冰花说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反正冰花的心是酸的,像似酸透了的酸菜心儿!
吉增的心是甜的。像吃了鲜桃。他对爱呀情啊,不懂!他懂得一个男人,就要娶妻荫子,传宗接代。从打见着冰花,他对冰花可人的像模像样的长相及泼辣直爽的秉性,打心里喜欢。他情窦早开了,个个儿不知道或回避而已。他暗暗叮过好看的女子,那只是好奇。打从在大熊家见过那一幕和三夫人后,他就不仅局限在好奇了。占有欲,刺激着他膨胀的荷尔蒙,对好看的女子,他都要拿眼睛扒光她们的外皮,挖掘三夫人的裸光。他不是野蛮人,但喜欢主动的野性。对忸怩的做作,他都不屑一顾。那叫他无拘无束的心态感觉别扭,讨厌还膈应。冰花性格使然,主动推波助澜的怂恿,对他苶呆滞钝的性感,触发得热血沸腾的灵光。他不能再贮藏被动,封闭压抑,拒绝渴望,排斥吸引,鲜桃淌汁儿的诱惑,叫他遏制不住冲动,一浪一浪的涌动,他心臊脸燥了。明儿,明儿,明儿到手的鲜桃将逝去,不知哪个季节再摘得。他看去壮实鲁莽,却有商人的头脑,又善于扑捉蛛丝马迹,不失时机。
冰花匀称的身腰,叫寒冷的江风吹拂得紧凑的聚拢,渐渐靠向暖炉一样跳动的身躯。吉增嗅到了梦一般的信号,也嗅到了女子天生的气味。他不再需要勇气,顺风顺水的抱住冰花,紧紧的,稳稳的,而又急促的,出至一个纯爷们的第一次拥抱一颗闪烁圣洁光芒的心。他心在燃烧,嗓子在冒火,嘴在干渴,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心魂梦萦(ying),恰到寸节。润滑的唇,火辣辣地驱散了干渴。水清夜幕,羞红了月亮,留下一对少男少女人生的第一个情深唇香的热吻。俩个人心都红了。这个吻,准确的说,首先是异性相吸的吻。其次才是预示爱的吻。再者,留给遥远的恋恋爱情或伴随痛苦记忆中的吻。不同心境,不同感受,一个似酸美的唇,一个似甜美的唇,两个赋予另类特殊用途的唇,第一次尝到人间最美的酸甜。
明明的月光,习习的江风,哗哗的涛声,悠悠的树影,嗖嗖的热吻,留给这对刚刚扒开心扉的男女将是什么呢?……
浔浔江水,能辨清哪是波哪是浪?觅觅慕恋,能分清哪是酸哪是甜?
吉盛扯着水花养护不错的手,没有粗糙,没有褶皱,光滑如水。“水花姐,俺不适合做你的被子,倒适合做你的跟脚星,当个弟弟。”俩人心情舒畅地走在一踩表皮儿就暴裂的沙滩上。“哎呀妈呀老三,你那嘴咋就那么缺德呢,太厌恶了!嘴上就不会积点儿德呀?啥被子被子的呀,被子不是盖的吗?你简直杆儿的明说,那不就是你不想压在我的身上吗,多难听?大老爷们跟大老娘们那点儿事儿,我懂!没见过。你也不傻,都会隐讳。就直说了,我也不挑。跟那些嘎牙鲇鱼老爷们在一起干活,啥旮旯古气的话没有啊?嫌埋汰,你就塞起耳朵不听。那话就像针眼儿的风,真儿真的往你耳朵里钻。你咋想的,别以为剃秃子就是出家人了,你的心我懂,不在这儿。像你这脚丫子的岁数,一旦被女人秃噜过,那心就难收回来,老装着一个人。你是个老根儿,娘娇惯的,那么招人稀罕,戴劲!又会耍贱儿,装小弄嫩的,最能叫天生就有母性的女人,像稀罕孩子一样的心软,舍不得。咱围子虽依山傍水,就太小了。生的姑娘多,小子少,又都沾点儿亲,划拉不着婆家的姑娘多了。那帮爷们吃鱼吃的,肠子里挂油,长的浑身的膘,瘪瘪的不下小子种,还歪三拉四的赖娘们地不打粮。我就不懂了,你种谷子能打出高粱啊?没有那锄头,你铲的哪份地呀?怨啥呀,怨天怨地的,还是你那打人家巴什不争气!我家五个丫头片子,爸一天阴个脸,沉个头,老是不高兴,拿疙瘩话找我妈的茬儿。我是老大,在家当男孩子使。反正我也当掼了姐姐。对小我的大小子情有独钟,不喜欢比我大的。雪花在家是老尜儿,跟你似的。她就喜欢大点儿的,可依赖了,总叫人护着她。我看你俩有点儿相像,有依赖性。”
水花甩开吉盛的手,高嗓门喊:“冰花,你再哪儿?回家啦!”“呜呜,听见啦!”冰花在附近江坎子下的灌木丛旁答道。“呜呜啥呀,啥玩意儿堵住嘴了?”水花寻声觅道的找冰花,“在哪啊,藏得这么紧?”“藏啥藏呀?二哥瞅见一团黄缨缨的,不知啥玩意儿,嗤溜的就钻进灌木里了。”冰花拿袖头抹着嘴,衣服嫳(pie)屑的跑了过来,瞎蒙地冲水花说,“扒哧半天,没找着,白费吃奶的劲了。”吉增装着扑拉手上的沙子,“嗤溜就不见了。俺找洞吧,也没扒拉着,黑瞎的。”水花瞥瞥地说:“黄皮子?我看狐狸精吧!你俩别一脸的冰清玉洁的。瞅你俩出双入对鬼鬼祟祟的样儿,鲇鱼嗤边儿,干啥好事儿了,从实招来?”冰花奓开手说:“就这啊水花姐!”雪花跟吉德也赶上来。雪花拿灯笼照照冰花,“嘴唇咋红了一圈,叫风嗤的,还是吃死孩子啦?”水花不客气的绷个脸,拿手格唧开冰花,“你说不说?说不说?”吉增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还直敲边鼓,“你招!你说!” 冰花咯咯的挣巴,拿眼睄下吉增,百味杂冻,心说:你坏!嘴说:“反正我没亲嘴!”水花听了咯咯的还是不饶,“你还嘴硬你?你个偷腥的小花猫!”大伙儿对冰花的喜鹊描眉,乌鸦漂白,更是咯咯的笑作一团。
刮了一夜的寒风,吹得窗户缝儿叫子样的响,鼓得窗户纸“呼哒呼哒”的喘吁。这一宿,吉增打着响响的鼾声,睡得很香;吉盛伴随吉增的鼾声,脑子里变换着杜鹃、水花的影像,慢慢地进入梦香;吉德在思索一路走来的人和事中,安然入睡。醒来时,门缝儿已钻进烙葱花鸡蛋饼的诱人香味,和姑娘们嘁里咕喳的说笑声。
吃过饭,小哥仨怀里揣上热乎乎还散发香气的葱花鸡蛋饼,和六嫂子、两个女孩子道别。六嫂子恋恋不舍的领着两个女孩儿送到村头。水花、冰花和雪花接茬儿送到江沿儿道口,默默掉着眼泪,依依不舍。小哥仨掩泪走了几步,回身相别。
冰花甩着泪,急步追过来,紧紧抱住吉增的脖子,捶打着后背。男女一个念想,**,说啥话都是多余的。啥都比不上两颗心,咚咚跳动的相互撞击更有情味。这对天地偶遇,清清亮亮,炉火纯青,纯不能再纯的情窦初开的真爱,闪电一过,又有谁知铁树哪会儿花再开?昙花再好,太暂短了。天涯海角,一方守望,一方流星去。陌生而又汹涌澎湃默默的无语,苍白的冲动,无声的细雨没有承诺,无畏的依托勇敢的企盼,粉尘烟雾风过后,撕破情丝缕缕断,憧憬一片白茫茫,只有抱恨终身芒刺在背。
雪花兄妹情结,一厢恋的紧随其后,不加掩饰地投进干哥哥情人似的吉德的怀里,揉着泪水,撒着干妹妹的娇儿,说着真情实意的话,“大哥不走嘛!”吉德好似闻到春芽身上的味道哄着雪花,“不哭啊好妹子,哥还会回来的。”
水花向吉盛招招手,两人走到一起,拉着手,嘿嘿地笑,随之呼呼的拥抱在一起落泪。水花说:“黄苞米穗子,该(杆)死的你?趴棵大头菜,你没心哪?姐会想你的老弟。倒空来看看姐。姐给你炖大鲤子吃。”吉盛抽达达地说:“俺会的。姐!”水花怨怼的推开吉盛说:“刚拔出的大萝卜,脆噌!你土豆搬家,滚球子吧?走吧,你要忘了姐,姐找你去,该死的!”说完,眼里含着汪汪的泪水,扭头就颠颠的走开了。吉盛扯嗓子喊:“姐,俺会想你的!”喊完,一阵头晕目眩,泫然泪下。
小哥仨走很远了,冰花、雪花还立在猛烈的寒风中挥手。水花颤动的背影,炫人眼睛的凝固的立在江沿边儿。
你爱了吗?你不懂爱!女儿国里唐僧吓光了头,戒疤闪着佛光,唐僧我爱不了了,因为我是和尚。糊涂缠绵着的爱,兄弟姐妹丝丝情,思念穿成一串念珠牵挂着。没海誓,没山盟,只有血拉拉心跳碰撞出的火花,苦苦望着明月,与嫦娥婵娟着孤独寂寞,贼拉拉的想嗷!
一曲心中的歌,大山在回荡着青春苍凉的忧伤,大江在诉说着青春花好的企盼,……
这段儿女情长的眷念、怨恨,演变成了朴实无华的男女情意旷日持久的美好友谊。
人的记忆,就是情感的痕迹。小哥仨各自怀揣着不同的男女感情的收获,又跋涉上路。路遇劫后余生的难民,饥寒交迫,食不裹腹。他们哥仨忍饥挨饿,慷慨解囊,舍食相助,凸显他们哥仨仁人慈心的朴实品质。
道还那么泥泞,只不过叫寒冷包裹上一层硬硬外壳儿罢了。炕得干儿干儿的棉鞋,很快就成了水鞋。吉增刚刚补好的鞋尖,又拐哧得大脚趾探头探脑的露在外面了。吉盛的脚泡刚干瘪,又泡开皮,泡在鞋里的泥水里,钻心的疼。他转移疼痛地问:“二哥,你到底亲没亲冰花呀?俺们大伙儿都那么认为的,你亲了!”吉增低头眼盯着泥唧唧的大脚趾,说遮掩也遮掩,说不遮掩也不遮掩,“你小孩伢子,懂啥呀,瞎起哄?苞米穗儿搬家,掰了!”吉德告诫地说:“黄瓜没刺儿,黄啦?老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得把拿好?冰花冷面相,啥事儿可是叫真儿的。你不能耍戏人家啊?俺看冰花那一前一后,人的脸会撒谎的吗?”吉增心里羞臊的没有勇气。在哥们面前咋好露骨的说出口,还是含蓄点儿好,八字就那么一撇,离八字还远呢,差那一捺。不说也省得老三抓住话把,拿他开心。他嘴硬的说:“油和泥,能沾手吗?”吉盛嗤下牙说:“这脚上磨的泡,破了更疼!那心要划个口子,不仅是疼了,那血可是拉拉的,直儿直儿的疼!”吉增瞅瞅吉盛说:“你啥意思啊?阴不阴,阳不阳,阴阳怪气的。”吉德说:“老三也是好心,无非怕你伤害了冰花的心。”
乌拉草 第64章 (22)
吉增回头望望甩在脑后的平道,又瞅瞅眼前的大山,拿拐棍指着说:“这又要爬山了,攒点儿劲吧!别逮个屁,老嚼?俺喜欢冰花是实情,还不知道冰花咋想呢?就逃开你们眼皮待那么一会儿,啥也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俺说啥?柳条匠,编?”
说着话,进了大山里。总算见着人了。前边儿有几个背着褡裢的脚客,坐在路边儿的石头上歇脚,鬼鬼叨叨的交头接耳。小哥仨警觉地交换下眼色,紧张的靠拢在一起。吉增把掖在抿腰裤腰的王八匣子拽出来,掖在怀里。吉盛仗着吉增有枪,紧跟吉增身后。吉德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哼着从营口学来的二人转《丢戒子》小曲,“金戒子呀啊……”朝那几个人走去。一派的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俺走俺的独木桥,你别惹俺,俺也不招你,互不相干的样子。可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