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华子
大熊拿屁股倒褪着拱起棉门帘子,端一大泥瓦盆烀香獐子骨架乐呵呵的进了屋,“看实惠不,登登一大盆。”说着,走到南炕边把泥瓦盆墩在炕桌上,“刚出锅,我就先捞了一大盆,够造的了。还有几个菜,老板娘撅屁股炒呢,逮一会儿。妈的,也没个人手,谁伺候谁呀,啥都得个个儿动手。你们俩先闻味,不许嘴馋,我去拿酒去,等着啊!”傻哥咪嗤地骂道:“这小子平常才懒鬼呢,这都是叫你大德子使招整的。也是啊,爷们就属黑驴圣的,几天不那啥就皮紧。一想要那啥了,人就像多长了几条腿几只爪子似的,来劲!”吉德说:“人吗,少不了七情六欲。有的人,能控制。有的人,就放羊。傻哥,难到你吃完狍子肉就不想吃猪肉了吗?”傻哥卷着旱烟说:“那个呀,谁不想啊?只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你那傻嫂多厉害呀?”吉德哈哈地说:“瞅不出来,傻乎乎的,还有个小心眼儿,你就说你怕老婆得了?要没有傻嫂厉害点儿管着你,你要闷起来谁也挡不住你,比谁都瘆!”傻哥嘿嘿地说:“你傻嫂也这么说过我。有老毛子血统吗,野性点儿。”
“老烧子来了!”大熊撩开棉门帘子,让过绷酒坛子的牛二,“我刚搁地窖里绷出酒坛子,正好叫牛二赶上,吃了劳金。”牛二把酒坛子放在炕桌旁的炕上,“我天生挨累的命,不赶上也得赶上。再说了,我也不能叫大熊哥挨这个累呀,那多显小弟没眼里见呀?”
“访听的咋样儿了,牛二?”吉德着急的把牛二叫到个个儿身旁,“俺跟傻哥闲唠,心里还惦记呢,快点儿说说?”
“都叫傻哥说着了。”牛二坐在吉德身旁学说:“今年从香獐子发情开始,就前前后后有很多贩子来这旮子,火楞的挨家挨户收买。可有一样整秃噜了,价钱。一个毛香,才三块大洋,杀的价太狼了?这一开头,还真有的人家卖了。后来一个老客嘴馋,上暗门子的炕,也是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说秃噜嘴了,说出了市面出手价。这也没啥,可这老客不识好歹,玩完人家,也杀价。讲好了,睡一觉两块大洋,可这老客临了,丢下一块大洋就想猱杠子。人家干啥的,就指向这养活呢,那能干了,叫来人就把这老客一顿胖揍,惹来了一场纠葛。暗门子就把收买麝香压价的事儿抖落出来了,这还不炸锅?后来,再有贩子来,也还那个价,高也高不哪去,也就没人搭理了。”
“那贩子说市面是啥价呀,才惹猎户不卖了?”吉德追问。
“啥价?”牛二拿大拇指和食指一比划,“八块。”
“啊,事情弄明白了,行情有了。”吉德走下地,寻思着说:“那咱就有谱了。嗯,抬一抬,加一块大洋,咱九块。”
“犯得着吗这个?”牛二急头甩脸地说:“做买卖,也不能撑大屁眼子呀?这旮子谁都知道八块大洋,够一说了。那是捣腾的市面价钱,咱压一压,也说得过去,咱不能不赚点儿,那咱还折腾啥呀这大老远的?”
“牛二,你别急眼哪?”吉德手搭在牛二肩上说:“你看啊,贩子三块收,市面八块卖,这差头有五块,赚的太多了,猎户才不买账?咱呢,就按市面价提一块,谁心里都有数,这是亏本啊?可咱垄断了货源,那市价还有不涨的?还有,咱们兑换的杂货,随行就市,这不就出来了吗?这不显山不漏水的,猎户们还不买账呀?”
“无商不奸,蒙人你?”牛二耿直地说:“这不是你的品行呀?”
“啥叫蒙人,营商本来就是跟着行情走,水涨船高,水落船潜。善意的蒙人,在商言商,不坑人!”吉德解释说:“咱不婉转点儿,这生意能做吗?俺想,这次易货,赚不赚先不想它,关键是俺看到了商机,也看到这旮子山民急需日常用品,家家都缺。麝香是他们唯一的财路,抵制贩子压价,卖不出,就断了财路,搁啥买咱日用品呀?这不仅堵死了咱的来钱道,也堵死了山民对日用品的渴求,俺琢磨算一下,贩子说的八块,里面还有水分,不指八块,弄好了,还高。就弄个平杵,咱换得了信任,往后的买卖也就好做了。”
“拿鱼食,逗嘘鱼呀?”牛二嗤溜一声,“这还差不多。”
“观音佩饰璎珞(luo),盈盈一水,平和心呗!”吉德释然的拍拍牛二,“经商也在积德,讲商德,不能两眼只盯着钱眼儿。经商,也同伺弄墒情也,得靠养。这麝香生意有得做,咱还怕没人卖了吗?”
掌柜的和宽胸驼个背大支楞腿的老板娘一溜的端来了饭菜,立时把炕桌面摆个溜严不透缝儿,“小黄县,你看这些饭菜咋样儿,还看得下眼儿吧?”吉德看一眼饭菜,一笑说:“俺看你也没少费心,中不中,孩子都生了,抱来了,将就认了吧?哈哈……”掌柜的紧绷的脸,像松开裤腰带的裤子秃噜一堆成了褶,“瞅你蛤蟆大喘气,吓我一跳?能将就就行,我跟你婶子就算没白忙活?”吉德使个眼色,“俺那镖师饭菜送过去没呀?”掌柜的嬉笑地说先可他们送过去了,又诡秘的凑到吉德耳根子小声说:“饭菜钱,人家单算了?”吉德皱眉的问:“你收了?”掌柜的面有难色,一摊手,“不收不行啊?他们说,土篮子装土豆,跟萝卜没关系,尽的是托嘱。人情领了,钱得收。不收,拿个枪子儿回去?你说这不要人命吗你说,鳖犊子了我,我哪敢不收啊?本来这四个人就神神叨叨的,人是好人,就是不合群,我哪敢惹呀?”吉德哂笑的对掌柜的说:“心到佛知。大凡脱俗高人都这样儿,性格怪癖,随他们去吧!”
掌柜的颠颠呵呵的刚走,吉德几个刚伸筷儿,土狗子跟土拨鼠也冷哈哈地推开房门进了屋。土狗子一瞄,竟任儿赌气说:“大哥,这大冷的天,空着两层肚皮,你把俺哥俩支出去了,你们倒先造上了,不够意思吧?”牛二下地帮土狗子脱着破羊皮大氅,“这不刚上桌吗,还没动筷呢,横着瞎挑啥理呀?”土拨鼠甩掉光板羊皮祆,蹬炕沿上了炕里,“我哥多暂不那样,横擓斜拉的,好话到他嘴里也变粪了?牛二,别管他。撸头玩意儿,好赖不知?”土狗子上了炕,紧挨着土拨鼠坐下,把土拨鼠挤的一咧斜,“哪哪都有你,胳膊肘也不知往哪拐,败家玩意儿?”
吉德看土狗子哥俩闹哄够了,举起酒碗说:“在座的兄弟,都有恩于俺,危难时救过俺的命。如果没有在座的好兄弟,就没有俺的今天。大恩不言谢,俺先干为敬。”说完,干了。
众哥们唔嚎的叮咣碰了碗碴子,都仰了脖儿,干了。
一碗酒下了肚,话头就多了。
唠来唠去,又唠到了正题。
土狗子邪瞪眼儿地说:“这旮子的人,焐着麝香不卖,都怨一个叫映山红的败家娘们,破鞋跟烂袜子搅在一起了,那还有好?也不愿那败家娘们,那熊爷们完事了,你得该咋的是咋的,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人家娘们也不易,谁都当新鲜,也够人家戗。那驴豁玩意儿,弄完了,少给人家娘们一块大洋。那你倒嘴严点儿,一高兴,瞎胡嗙粪,泄了底儿,叫映山红那娘们给当众抖落了。那爷们生意还咋做,还白挨了一顿胖揍,剔登得下边来的商贩,灰土驴子似的,灰溜溜碰一鼻子灰,这麝香就耽误卖了。我稍听啊,这只是个假象,表面的汗毛。这出苦肉计呀,另有猫腻这里头?”吉德警觉地瞪圆小眼睛,和牛二对视一下,没打搅土狗子,听土狗子接着白话。“啥猫腻呢?麝香这玩意儿呀可是好东西。咱们老祖宗拿它当药材,可洋毛子呢,拿它当香料,抹脸搽屁股的。那破爷们,听说是哈尔滨义和大药房的一个外柜,叫良莠,专门跑外收购药材。”吉德梗下脖儿,思量:义和大药房的。是不是打冒支的,狗头顶花,就是新郎官了?“他不是东西在哪呢,吃里爬外?这麝香就那些玩意儿,一年都有数的。做了药材,就做不了香料,两下争的血呼拉的。洋毛子呢,就把良莠收买了。良莠这小子呢,忒不是东西了,他吃两头。先搅局,收购压价,等把麝香市面搞乱了,他在操局。按低的价,他回头提提价收购,再按市面价拿到义和大药房,挣了一大块。然后,再把多余的,低于黑市价捣腾给洋毛子。洋毛子一看比黑市价便宜多了,跟国外黑市比,更赚大发了。除对良莠树大拇指外,还分利给良莠。这小子损不损,两头赚。他和映山红是老相好,早有一腿了,作扣!搅得山民不卖,市面上又饥渴的不行,这价就上去了。这就快了,眼瞅着快到年根儿底儿裉结上了,哪家不需要钱办置年货呀,大人小孩儿都等穿新衣裳呢,他再二踢脚返回来,裤腰往上拽一拽,价钱提高一点儿,哪家有尿还憋着啊,憋得起了吗,还不乖乖的顺了道?”
土拨鼠拿疑惑的眼神盯盯土狗子,不解的问:“哥,你搁哪淘丧的呀,我咋没听说?”土狗子徕瞎地说:“你咋不知道呢,旁人说的时候你想啥了?多大点儿,就这耳朵进那耳朵出了?往后,出去打听事儿,别心像长草似的,搁心好好遛遛?”说后,土狗子忙问吉德这‘海叶子’咋样儿?吉德还沒说出子午卯酉呢,土拨鼠扒拉下土狗子不干了,“哎我说哥,我多暂听三落四了,咱俩压根儿就没在一起?一出这房门,还没出大门呢,你不叫咱们各走各的了吗?德哥,我哥这是喝多了,瞎掰瞎话呢?别听他的,像真事儿似的。”牛二也帮着土拨鼠说话,“我也看见你俩分头走的,咋回来凑到一起了呢?”土狗子脸木夯夯地说:“是啊!院里分头,我就撵上土拨鼠的。”土拨鼠忙说:“你啥前儿撵的我?你不叫我在圩子里的小铺等的你吗?这该咋的就是咋的,蒙人干啥玩意儿,扒那瞎话呢?”土狗子心里有鬼,不敢伸腰惹乎土拨鼠,只是有点儿恼羞成怒,拿狠呔呔的眼神直剜愣土拨鼠,“这破孩子,喝点儿酒,脑袋瓜子也不好使了呢,进水了还是叫阎王殿门魇了?真是的,我不跟你小孩伢子一般见识,该咋说就咋说呗,撒那谎干啥玩意儿呢,这有啥呀?”
吉德沉着脸,审视着土狗子跟土拨鼠。从土狗子老和他错眼神、土拨鼠又盯盯瞅他中看出,在哥俩是否在一起问题上,土狗子肯定说了假话,撒了谎。那土狗子为啥要撒谎呢,这其中必有原故,先搁一搁。但土狗子说的事情很有原委,不像扒瞎。就扒瞎,他也扒不那么圆全,有名有姓的,根儿是根儿,蔓儿是蔓儿的。那这消息他又搁哪旮子淘换的,谁跟他说的呢?不管是谗言下舌,还是出于某种目的,这消息都太重要了。
傻哥跟大熊俩人非常珍惜哥们凑在一起的乐趣,对生意上的事儿不感兴趣,对土狗子跟土拨鼠哥俩为点儿屁大小事儿乱呛咕很是烦感,忙乐呵呵地书归正传,举碗劝酒,“狗仗狗仗的呛咕啥呀,一胞两胎爬出来的,在不在一起,多大事儿呀?来,咱哥们几个好不容易碰到一起,谁也不许嘎嗒牙,一醉方休!”吉德也觉得冷落了傻哥跟大熊,太过意不去了,眼瞅着大熊时时闪烁着潜伏燃爆的欲壑,忙附和地说,“乐呵乐呵,谁不灌醉了,就是蹲着撒尿的太监,干!”
这下哥们几个啥也不想了,拿喝酒看交情,玩开了性子,放开了量,喝得是天昏地暗,从后晌儿一直喝到下黑儿,喝得是一塌糊涂。
“大、大德子,你、你咋不吭、吭声,你、你,骗人?”大熊仰在炕上,头枕土狗子大腿上,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还念念不忘的磨着沫子,“玩不了,你、你小黄县,都兔子胆儿、胆儿?”
“胆儿、啥胆儿呀,娘们、娘们就是爷们的胆儿。”土狗子斜倚栽在脚底炕的墙上,哈哞嗤眼的牛倒嚼的吗嗒嘴儿,“大、大熊,你、你傻呀?叫俺、俺那啥哥那啥,那不扯、扯老太太疙瘩鬏吗?” 土狗子一片大腿,把大熊脑袋当大倭瓜儿夹在裆里,大熊呜噜秃噜的,“夹、夹错了!”牛顶角的,大熊顶劈开土狗子钳子般的大腿,“你她妈的,拿、拿大腿糊、糊弄人,我、我不给钱?”土狗子嘿嘿地傻瓜儿地笑,“我、我没拿钱,仙草我、我这有一板儿花市布,够你、你裁剪几身儿好、好看衣裳了……”
土狗子的梦呓醺然,叫还处在弥留中似迷糊非迷糊境域的吉德听出味来,咪咪的谜,啊在这呢,…….仙草……仙草……谁呀?
乌拉草 第135章
吉德对刚才神秘人的告诫,阙(que)疑逡(qun)巡,小觑了哥们的香滋辣味的偏好。回想起土狗子酒醉梦呓说的花市布的话,忙叫牛二拎马灯走到拉布匹的几个爬犁前,仔细巡查装布匹的麻袋嘴儿,看是否有被动过的痕迹。查了一圈,没有看出有啥疑样儿。突然,牛二摸触到一个爬犁靠上面的一个麻袋口是虚掩着的,“大哥,大哥,这个袋子口开了?”牛二压嗓子轻声叫过吉德,吉德咧开袋子口,拿手一摸,布匹间有个空隙,就马灯灯光一数,少了一匹花市布。吉德心里似明白了啥,又似糊涂不敢往那上想:‘鼠窃狗偷?’‘家贼?’嗯,‘鼠’脸儿,名‘狗’,这不点的是土狗子吗?土狗子!吉德心惊的“砰砰”,面不动声色的把麻袋扎好。鱼烂而亡,内腐为忌呀!忙对牛二说:“还没弄清咋回事儿之前,先不要张扬,以免打草惊蛇?”牛二对吉德说:“咱不在时,隐绰的那个神秘人在暗中帮咱们监视这些货物。才我出来察看马倌给马添草料了没,一就手看了看这些货物,就见一个神秘人对我佯作不见的在院墙根儿里转游。他们准知道谁干的?”吉德一只手拄在货物上,拍拍牛二说:“咱个个儿的事儿,別牵扯太多人了,又不是啥好事儿?俺会搞清楚的。”牛二蹙眉,两人慢步走回马棚,还划魂的思索,“这狗也不咬,人也不叫的,能是谁呢?生人的话,这狗……难道狗吃了贿赂?熟人,这可就吃不准了,能是谁呢,这些人不会呀?”吉德见马倌坐在马棚里屋铺着蘧(qu)篨(麦秸秆席)的炕沿儿上,忙掏出香烟,嘴对牛二耳朵说话,别瞎琢磨了,你也琢磨不透?“大叔,抽一根儿,老巴夺!这马呀,多加一些细料,账俺会跟掌柜算的。”马倌捋把连毛胡子,接过香烟嘘唏啦唧个豁牙子说:“小掌柜的,多大事儿呀?没事儿,我掂兑。”
“噌噌!”
一个头裹猱头皮帽子的高个小爷们,敲开了一家独门独院,东北满人传统对面屋对面炕的三间草房门,“大姐姐,搅你好觉了。”
“搅觉儿,你做大春梦了吧?”
一个咧着花缎棉袄大襟的蓬松头发的半打娘们推开房门,劈腿撂胯的靠在门框上,不高兴地呲咧斑疹似的大红嘴唇说:“小爷,这一大清早的,就打食儿,瘾头忒大了呀?小爷,你是打一炮就走呢还是焐被窝子呀?一炮一块。焐被窝子嘛,无尽无休了,是灯黑还是天亮,两块,十块都是它了,这看小爷的了?”来人跺跺脚上沾的雪说:“仙草,干拉呢?”仙草这小娘们拧扭一下不算细溜儿的腰肢,嗤溜一笑,翻翻迷人的眼皮儿,扬扬眉梢儿,“你一大清早的吃错药了,干拉上我这干啥,扯狗犊子啊?不玩就上一边拉去,扯啥扯呀,逗嘘老娘啊?”来人稀溜一下,迈腿拉着仙草拽着进房门拿脚掌跟儿踹上门,“大姐姐,干拉都不懂啊?没过码,脱裤子就上炕!”仙草依赖的把软软的身子倚靠在来人身上,“你倒性急,净来干的。”来人搂着把仙草扶坐在炕沿儿上,“打尖的事儿,干噎才有味道。”仙草随身一手搂住来人脖颈儿,一手褪着裤子,“来吧,干打擂!”来人推开仙草的搂抱,脸对脸的对着仙草的瞳孔,“你傻呀,还没还价呢?”两人脸对脸的嗅着彼此的鼻息,交融的较量。
老烟台牌挂钟,“哒、哒、哒”有节奏地敲打两个人的心跳,“嗵!嗵!嗵!”
“你不是来找乐子来的。”仙草被来人的意志力逼得退缩了,毅然推开来人,“我跟你耗不起,啥事儿,快说!”
来人哈哈大笑的在地当间转了一大圈儿,“大姐姐,真是千锤百炼的好眼力!”回手帮仙草提好褪半截的裤子,扽扽花缎棉袄大襟两角,扶端正了,一抱拳,一鞠躬,“大姐姐,小弟这厢赔不是了。”仙草叫来人的和尚劲儿道士招数,整得是二糜子米熬粥,闹糊涂了,“你咋回事儿这是呀?干不起拉倒,白干我也认了,扯这个干啥玩意儿呀,净整没用的。倒是干,还是不干,整个痛快的。吃我豆腐的人多了,也不再乎你一个小家伙?我这人早破了,烂了,你用不着拿正经儿玩意儿对待我,求婚似的,我也不嫁,受不了我?”来人拿手虚按按仙草肩头,“大姐姐,你误会了。小弟实在不是来稀罕你的,实实在在有一事儿相烦。”仙草放下人人可夫的心态,妩媚一笑,“你不干那事儿还有啥事儿呀,我就会那一手活,別的啥也不行?你说说看,找我这不正经儿人,还有啥正经儿事儿?这可是,真的,日头西边出,死烟囱也冒烟了?”来人谦虚谦慎地说:“大姐姐,我打听个人。”仙草问:“谁,啥样儿人?”来人说:“长驴脸儿,鼠眉眼,人猝猝的。”仙草一转眼珠子爽朗地说:“你说他呀,昨儿帮晌儿来过。没钱,穷叫花子!不知搁哪旮旯弄来一板花市布,生拉硬拽的非要跟我扯那事儿。小门小户的,平常也遇不着啥人,没多少人来,只要不空手,扯就扯呗!泔水桶,挑啥冰清玉洁的呀?咯咯,说来都老招笑了。那小爷嫩生生的瓜瓜蛋儿,没拉过瓤,纯爷们!一上来,瞎头瞎脑的,鸡架门都不知冲哪边儿开?我教书先生似的,人之初,性没开,你不教,他不会,这才龙马驹唔噌儿的上了套儿。那小爷人粗拉,兵燹(xioo)硝烟的,造得我现在还像散架子似的。”来人问:“你都跟他说啥了?”仙草哞哞嘴说:“说啥了,没说啥呀?啊,想起来了,他问我,麝香的事儿。我看他一个毛头小子,小孩伢子,怪心疼的。这要按烟花柳巷行道上来说,他也算得上我给他‘梳拢’的。我一个大老娘们,寸节贪上这么一个生瓜蛋子,女人也有惜玉怜香的心怀,不关你们爷们有?我就把我所知的全告诉了他,叫他别上歹人的当。”来人问:“你知他干啥的吗?”仙草说:“来这旮旯能干啥,都是冲这旮子麝香来的,打的都是麝香的主意。你,难道不是吗?”来人语塞地说:“俺、俺,濯(zhuo)骨一莲子,淤泥澄清水,不求一叶绿,偶尔为之篷。”仙草拿俊气的双眼展示鱼尾纹的剜剪来人,“你挤弯弄角的,不直性?别看那鼠头鼠眼的小爷长的不咋的,比你帅气,心眼实磨心似的,说实话。”来人问:“映山红跟那个叫良莠的真那么铁吗?”仙草一拧嘴,“那傻娘们唬玩意儿,叫良莠给糊弄了!良莠玩的啥把戏,唬了別人唬不了我?他那是拿拉屎的玩意儿当嘴,说没舌头的话。压死价,又通过映山红扯谎抖落出高价,堵住他人的财路,他一个人想独独的欺行霸市。你知道咱这山旮旯,四面不透风,谁不上当啊?这就一窝跟风的谁也不卖了,当宝儿了。你等着,到年根儿,良莠那损犊子准还来?秤盘子上加两大红枣儿,都得屁眼子乐开了花。”来人说:“大姐姐,你跟映山红不对付啊,争风吃醋?”仙草“嗯”一声,眼角儿呈出悒(yi)悒不乐衰萎的蟠虺(hui)纹,“都吃这碗饭的,说不上争风吃醋,吃得过来吗?我是恨那个良莠,他不是人!在我跟映山红俩人当间儿乱出出。出出人也就算了,咱干这玩意儿的。他不仅出出人,还******出出人以外的事儿?两头撅,两边挑,两处搁浪,膈阂我俩儿,从中任意摆布我跟映山红,叫我俩心中生嫉,掐起来他才乐屁颠儿,我俩也就谁也离不开他了。我这人艮揪,可不傻,拿他开涮。趁他跟映山红扯那王八犊子糊弄人的当口,我叫我一帮相好的,把良莠一顿胖耪,削个半死。映山红眼瞅着干瞪眼儿,我是替她出气,她也只有哑子吃黄连了。良莠那损犊子,更是自个儿绷尿壶,没尿也得装着有,怕来尿没有地场尿了?不还得回来吗,啥大亏也得撑着。活泛人玩糊涂鬼,总有明白鬼跟着。你看,那小爷前脚刚抹泥,你这小爷就带四股钗来挑瓤角圪攮了?我想问小爷,是那小爷拿来的花市布有啥猫腻?要那样儿,你拿回去,我都怪对不起那个小爷的。老纯啦,叫我给埋汰了。”来人问:“大姐姐,俺想拿些大伙用的、穿的、日常用的,串换麝香,你看能行不?”仙草冷凝的看下来人,“你也是干这一行的,没看出来?我看你小嘎儿褛呱的,也不是啥坏人,再看在那小爷缘分上,就多个嘴。成是成,那看你给麝香作啥价钱了?还有,那日杂货跟穿的啥的打不打人了?这节骨眼儿,正是大家伙琢磨咋抓年的时候,你就用良莠的招,戥(deng)子抬两星,鲶鱼大张嘴,准上钩!”来人问:“咋个价钱大家伙认可呢?就拿你来说吧,爷们准孝敬你一些麝香存着,你打算多少价钱出手呢?”仙草擓下地,朝来人前凑凑,盯住来人的一双明睿的小眼睛,看不见有狡黠的欺诈,一眼的诚心诚意,就拿行当的撩逗技法在来人的脸上轻轻拧一下,轻薄的挑眼神儿扬眼梢弄狐媚地说:“你是我啥人哪,我凭啥告诉你个生头货呀?”来人顺势捋搂住仙草的腰,以其人之趣还以其人之妙,一副的嬉皮笑脸,贴心人地说:“大姐姐,你说俺是你啥人呀?”仙草抿紧嘴,淫而不邪地说:“小老弟!”来人哈哈地把两块大洋顺到仙草的手里,“这就好。这赎金,俺替俺那小哥们赎回那匹他送给你的花市布,请大姐姐成全。”仙草一蒙,急拉拉地问:“这、这、这,咋回事儿呀?”来人忙解说,“这对大姐姐不恭。花家历来揩油不施舍,俺那小哥们愣头青不懂规矩,螃蟹横走道,多有得罪,还请大姐姐释义,保俺小哥们一个名节。”仙草吃惊地说:“那匹花市布还是来路不明呗?”来人说:“不是来路不明,是做人理不顺。啥该拿,啥不该拿,这得顺理,顺理成章吗?俺那小哥们,脑瓜直,不拐弯,为探实麝香的价钱,拜在大姐姐石榴裙下,弄个虚实。他弄巧成拙,为义而不仁了?”仙草把两块大洋摁回来人手中,回身从炕梢的炕琴里拽出那匹花市布,递给来人手里,“走吧,你别难为那位小爷?孽根是我造下的,不怨他?”来人接过花市布,把两块大洋掖回仙草手里,“桥归桥,路归路,一码是一码。这大洋你收下,指啥呀,就当俺小老弟孝敬大姐姐的,还有啥说?”
仙草推门把来人送出了房门口,一股邪风来回“咣当”咧咧呱呱的门扇子,仙草拿手支住,对来人说:“在咱这旮子坐地,麝香要卖,大估景也就五、六块大洋吧!像你说的串换,那得看你串换的啥货了?紧缺的,大家伙稀罕的,那麝香价钱就溜便宜了。我不懂生意,你个个儿咂摸吧!哎,小老弟,我求你一件事儿呗!欻空,叫那小爷再来一趟吧!”来人把花市布掖在皮大氅里,嘻嘻哈哈地说:“母猪啃嫩瓜,好吃不撂筷了你?大姐姐你耐好性子,养足了身子骨,别叫鼠头嗑空了壳儿,不禁风啊!”仙草向耳根儿后抿下掉到额头前刘海上的长头发,“呃,你小家伙也不是个啥好玩意儿,比那鼠窜的更壳恶!”来人哈哈地向仙草挥挥手,“回吧大姐姐,外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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