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第二百四十章 天瑞院紫霄阁2
入了紫霄阁,第一层,即底层,设着许多以大树根为原料裁制的长桌,每张长桌两边都置放着穿着绣套的草垛。
第二层,则是一间宽敞的独立的书房,只在一侧设着软榻与案桌。
第三层与四层都是天瑞院的功法典籍,你们留在第二层等候,林苏青,你随我来。翼翼点了林苏青,林苏青应声正要前去。
为什么只能他去?夕夜发起了牢骚。
那你也来吧。翼翼眼尾睨了他一眼,一边上楼一边故意朗声对林苏青道:林苏青,你随我去到第五层,虽然第五层布有定瑞的结界,但你无须担心结界令你化成一滩血水有去无回。毕竟你有定瑞的许可,因此必然能全身而退。
夕夜刚扶着扶手踏上第一个台阶,第二个台阶还没落脚,顿时就是一僵,他愤然转身,负气道:不去就不去,谁稀得去似的。
哟呵?看来有进步。狗子将罗汉塌上的软垫子拖到地上,走上去一屁股坐下,乜了夕夜一眼,打着哈欠道,倒是明白了冲动是莽夫的搭理。
夕夜蔑着狗子道:没学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呵,这话我听过。狗子吧唧吧唧嘴,懒散道,上回林苏青认怂时也是这样说的。
哇!这是什么!夕夜忽然凌空一抓,像是一把捉住了什么!他小心谨慎的透过虎口之间的缝隙往里瞧去,哇!生得也太奇怪了吧!你快看这是什么!夕夜握着手里的东西向狗子递去。
就在他即将走近时,狗子瞟了他一眼:呵,真是蠢得惊世骇俗。它将脸埋入大腿底下,懒得搭理,我当年玩这个伎俩的时候,你娘还在当姑娘呢。
林苏青与翼翼走到楼梯拐角时,往下看了一眼狗子与夕夜,有些担忧地问向翼翼:就这样把他们俩留在二楼,会不会不好?
翼翼不解道:哪里不好?天瑞院不讲那些客套礼节。
不是林苏青委实担心,我怕他俩一会儿打起来,将二楼拆了
拆了便拆了,无非是一张茶桌一张木榻,捉了追风神君找丹穴山二太子来赔就是了,还能换一套更好的。
林苏青诧然,想不到看起来严肃严谨的翼翼,竟然如此豁达敞亮,不禁令他怀疑是不是故意要留狗子与夕夜单独相处,好让他们越看越相厌,立马打上一架。
上到了第五层楼,这里与底下的四层皆部相同,这里有条窄得仅能通过一人的走道,通往一间屋子。
当林苏青跟着翼翼走到门前时,翼翼忽然转身让林苏青止步:你不能进去。
结界吗?
不是。翼翼凛若冰霜道,里面珍藏着初任掌院先生的物品,你不能进。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在楼道口等你。语罢,林苏青转身折去楼梯口处,面向楼梯垂手恭立,妥当时,劳请翼翼姑姑提醒我一声。
翼翼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凡人的背影,感慨于他细腻而敏锐的洞察力,遽然猛地刹那地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是平静而沉稳的性情,是那坚毅而不锋锐的气派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令她心跳顿时慌乱,竟是越看越熟悉!
翼翼姑姑,你去吧,在你吩咐我转身之前。我不会转身。林苏青说道。
翼翼愣住了,她连忙回过神来,收敛着发慌发紧的心绪,那你稍等片刻。转身时,不禁多看了两眼,实在熟悉。
于此同时,她亦是越发的感觉,定瑞对于林苏青判断一定也是她认识的谁。
当翼翼揣着满心的不解地解开门上的封印,便径直穿门走进了屋子
那道所谓的门实则只是一道幻象,她所解开的封印才是真正的阻隔外界的门。因此,看起来翼翼是穿门而入,而门原封不动的关着,但其实她的确是开了门,进了房间,而门在她后脚一入,便自行关上了。
林苏青也的确信守承诺的没有回头,他静静地看着面前旋转向下的楼梯。翼翼所看见的所以为的沉稳与坚毅,倒不是因为他知晓了那房间的重要性,而是他认为既然不能进,便不要给翼翼添麻烦,毕竟他初来乍到,倘若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也不该是现在这一时半会儿该急切的。
因此,此时此刻,他心中最放不下来的是留在二楼的狗子与夕夜,担心他们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那二楼只设着一张茶桌和一张木榻几,不用猜也知道,那里应当是先生阅书的地方。若是将那里打坏了,必然是对初任掌院先生的不恭敬。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翼翼很快就回来了。
是。林苏青应着转过身来,只见翼翼手中捧着什么,用赤炎色嵌金锦边挂金丝流苏的缎绒布头盖着。
翼翼双手捧递出去,侃然正色道:你自行打开吧。
可以吗?林苏青向她确认的问道。
获得翼翼庄重的点头,他这才完全定下心来,他伸手去将那上面盖着的缎绒布头揭开了一角,露出一方青玉制成的盒子,透着内敛的微光,散发着冰冷却无寒意的凉气。
触到盒子时,那盒子便立刻升温,仿佛在一瞬间变得与他手上的温度一致,仿佛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他正要用拇指拨动盒子上的锁扣,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他乍然想到了一件事。
翼翼见林苏青开盒子的动作停下,正肃然的凝视着盒子,偶见他眉头微微动了一动,料想他是在猜测盒子之中盛放着何物,于是道:定瑞所赠。
我知道。林苏青注视着那方盒子,并不打开,而是抬眸看向翼翼,我先前就在想,我一定是定瑞的旧识,定瑞一定认得我。现下,我更确定了。它一定认得我。
翼翼遽然怔了怔,连忙收了游走的思绪,正色道:所以呢?
翼翼姑姑,你可认得我?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尴尬
翼翼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苏青,问他:你想我如何回答?
真相如何林苏青收回手向翼翼捧手而道:还请翼翼姑姑如实相告。
要我回答你也可以。但是,你要首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翼翼捧着手中的青玉盒子,与他道。
姑姑请问。林苏青刚是礼节的回答,脑子里骤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桥,猛地想起了姑获鸟来
竟是在这样严肃的时分,猛地想起那姑获鸟故作的谄媚神情与妖娆姿态来嘶林苏青不禁于暗地里抽了一口凉气,叹道,这占人便宜的名字。
翼翼的目光顿时凌厉如刀:我要问你的是,你与丹穴山二太子子隐圣君是何关系。
原来是要问这个,他没有什么无可告人的秘密,遂直言不讳道:在我走投无路时,子隐圣君救我于危难之中。他是我的救命恩公,亦是引我的入门先生,同时,子隐圣君还是我的主上。
恩公?先生?翼翼一头雾水,迷惑不解,主上?
是的。林苏青眯着一双笑眼,从容道。非要定一层关系的话,子隐圣君之于我,我们是主仆关系。
可天下皆知,子隐圣君从不与谁亲近,统共只留有追风神君一位随身,并不收其他仆从。
我正是其二。
林苏青处处拘着礼数,说话方式看起来似乎十分恭敬,十分周全,然而实际上却是坦率直白,毫无顾忌。像一把软剑,看似柔软,实则锋利无比。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关系?翼翼要问的重心并不在这些身份上。
仅此而已。
没有了?
见翼翼眼神透着讶异,林苏青反问道:应该有什么?
翼翼愕了一瞬间,察觉林苏青趁机套她的话,随即反问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如实相告了。林苏青说话时故意垂下眸子看了一眼翼翼手中的青玉盒子,复尔抬眸凝着她,到翼翼姑姑回答我了。
此处过道狭窄,仅能供一人通过,加之灯火暗淡,便将窄小的过道显得更为促狭逼仄。翼翼站着,身两侧方留有一些余地,然林苏青站着,便将整个过道遮挡了个严实。甚至,他不动声色地向翼翼更近了两步,将原本就昏黄的灯光全然挡在了身后。
眼前陡然一暗,翼翼一愣,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林苏青比她高去整个胸膛以上,此时逼近,她的视线仅仅与林苏青的胸口齐平,不禁抬起头看上去。
翼翼姑姑,你可记得我是谁。林苏青跨出半步向翼翼身侧的与过道墙壁的缝隙去,翼翼要避开他,此时下意识地一退,不料想正好中了他的圈套
翼翼一退,便是将过道让出了一半来,而林苏青偏是又上前一步,逼得她已经整个后背都靠在了过道的墙壁上,不得不与林苏青在狭窄的过道中面对面而立。
他们中间仅仅隔着一方青玉盒子,她莫名觉得局促,正打算往边上移一移,以错开位置,不至于与林苏青正面相对。
怎料林苏青一把拦住,将手掌轻轻地摁在墙壁上。翼翼的眸子刚是往里侧一看,林苏青另一手也摁在了墙壁上,两边都叫她再无处可躲。
想起来我是谁了吗?林苏青问道。
翼翼虽说是十几万年的神仙了,可是她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林苏青的鼻息近在咫尺,扑得她顿时面红耳赤。
心跳突然漏一拍,令后来的跳动乱了节奏变得慌乱。
她怔了一怔,猛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以及林苏青的学子身份,甩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给了林苏青一耳光,旋即捏手成诀,同时后退一步闪开,刹那出诀推手,当场将林苏青推到了楼梯口。
林苏青一个没站稳,登时背朝楼下跌去,噔噔噔噔一溜儿不住地往下滚去
伴随着惨叫咚地一声,滚在了正滚打一团的夕夜与狗子的边上。
这时候体形变大的狗子,身形大约与夕夜同长,它正一脚踩在夕夜的嘴上,被夕夜一口咬住了爪爪,而它的另一只脚则恰好踩在夕夜的手腕上,令夕夜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们被身旁咚地一声巨响惊得皆是一浑身以震,霎时不约而同偏过头看去,一看是林苏青仰面摔了下来,并正仰面朝天的在地上扭来扭曲的与疼痛抗衡,痛得是龇牙咧嘴。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俩皆是一脸震愕地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看,接着又看了看林苏青,而后又看向了楼梯,一片茫然间,只见翼翼满脸通红的抱着一方青玉盒子慢慢吞吞地走下来。
场面顿时陷入了无解的尴尬,这阵仗谁都毫无准备,顿时只有僵住。
狗子与夕夜几乎又同一时间偏回脸来,正视着彼此,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凶狠相对,而是互相用眼神交流。
夕夜:可以笑吗?
狗子:大约不能
夕夜:可以动吗?
狗子:假装不在比较好吧。
夕夜偏过脸去看了一眼,又偏回来:发生了什么?
林苏青反手扶着后腰,撑着木制地板艰难的站起身来,痛得五官紧皱,看来摔得不轻。
他自觉羞愧地看了一眼为了给他留足面子,假装自己是塑像的狗子与夕夜,又抬眸看了一眼满面愠怒扭头看向一边的翼翼
自说自话道:一天没进食了,饿得腿肚子打颤,一个没站稳,没想到直接摔下来了唉,丢人了丢人了,还好都是自己人,不至于被笑话。
噗!夕夜努力憋住笑意,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没成想情绪高度紧张,一个不小心嘣出了一个屁。
噗紧接着又是一个,听着声响原本该是一个响亮的屁,可他刻意收着,却又委实收不住,愣是放得绵长不绝
大家先是一愣,狗子一惊,鼻子习惯性的快速动着嗅了嗅,冲着夕夜的就是一阵干呕,吓得夕夜脸都绿了,幸得狗子立马变回了小模小样,从夕夜嘴里抽出爪子连忙跳开去,对着墙角一通反胃干呕,急吼吼地抬着爪子使劲儿地扒拉鼻子,受不了这个刺激。
叫翼翼看得忍俊不禁,然而她方才被林苏青那般戏谑,此时不得不端住严肃,遂嘴角刚忍不住一咧,连忙又收了起来,笑意强行涌出,堆在她的嘴角。
尽管夕夜的屁来得及时,化解了他的尴尬,他本该致谢,可实在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咳!见夕夜羞得面红耳赤,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求助于他,他连忙干咳一声,打断一度尴尬的氛围。他以虚拳掩唇,又正色的咳了两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转身对翼翼道:翼翼姑姑,定瑞要送我什么来着?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装作四处望风景,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血色勾玉
翼翼横了一眼正朝自己走来的林苏青,她向前去但并非是冲着林苏青,而是忽然折转。去往案桌那边,将青玉盒子连带半揭开的缎绒一并放在案桌上。
按往常,夕夜一定是首当其冲要凑到边上去看个清清楚楚,不过因为方才出了糗,此时他难得的安静。
而狗子始终觉得自己的鼻子因为那过分的刺激受了内伤,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儿的拼命仰起头,眼睛用力往下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就能看见自己鼻孔内部,然而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看到一点点鼻头。
大家各自的心情便犹如此时空气中弥漫的怪异空气,复杂而深长。
林苏青将掩在青玉盒子上的缎布轻轻推下去,抚了盒身,感受那触手冰凉的玉石渐渐贴合上自己掌心的温度,然后他才小心谨慎的将扣锁掰开,温柔缓慢地解开了盖子。
这是林苏青看着那盛放在金黄色锦绸上的一支白色的尖尖锥形的物什,不到食指的长短,像是象牙,却因为它通体笔直没有弧度,又不似象牙。
啊呀莫非是定瑞的幼角?夕夜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从林苏青背后冒出个头来好奇地望着,怎么没有螺旋呢好生光溜,似支长牙。
你懂个粑粑,龙马独角上的螺旋是随着岁数来的,每一万年生出一圈。狗子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作势也要瞧上一眼。
哇,我记得定瑞的独角上有好多那是夕夜双手搭在桌沿上,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回忆着有关定瑞的场景,想从记忆中搜寻出关于定瑞额上的独角最为清晰的时刻,想数个清楚。
你不用琢磨了,打本大人生下来,那定瑞就已经在世上千千万万年了。狗子走过去,一爪子摁在夕夜的后脑勺上,将他的脸摁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借力往桌上一蹦,跳了上去。
它套着青玉盒子转了转,而后坐下,意味深长道:这要是做成笔杆子,那可太威武了
狗子的话音还没利落,林苏青登时感觉袖口内的毫笔似乎震了一震,他的脑子顿时就联想到姑获鸟咬着袖角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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