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那是什么意思?
狗子又气又急,踩了踩前爪爪,道:唉无非就是个吹牛的场合,阿谀奉承却又互看不顺眼,当面热情的捧对方臭脚,心里头却在指爹骂娘。
当然也有不少表面功夫做不好,当面就指桑骂槐的。它抬起后腿正要搔一搔脖颈子后面的痒痒,忽的想起道,哦,各院的掌院先生也要去的。故意瞄向林苏青。
嗯。没料想林苏青一口应下了它,并说道,夕夜,你好好比试,我们大千宴时再见。
你是说你最近不与我见面?夕夜拧着眉头,将不服气明摆在脸上。
是的,你专心去争惊凌榜,我暂时还有别的事情。林苏青的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的缓缓的点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俨然不当说。
既是如此,夕夜便吞下了正欲问出口的问题,而是另外问道:你不帮我吗?
不帮。林苏青严肃且认真道,夕夜,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但凡我帮你一点,哪怕只是提醒你该出左脚还是右脚,这个提醒都会令你一辈子都抬头挺胸的接受你在惊凌榜上的排名。
不会的,不可能,我怎么会。夕夜不以为然,满不在乎。
现在不懂没关系。林苏青笑笑。
窗外已经白亮,又是通夜未眠,林苏青侧首眺向窗外,一片净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
岁月如流,日月如梭。从那日起,他便时常感觉此间的一天犹如过往的一年,并不是觉得时间过得慢,而是觉得自己成熟得太快,快得他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虽然偶尔也能似以前那样说笑玩闹,卖弄些聪明耍一耍赖皮,可心境却全然不同。
以前是觉得——这样,是我的聪明,我正在聪明的应对。
现在是觉得——这样,是,我要故意这样做,哪怕是故意假扮愚蠢是这样便能更完好的应对。
果然并非是年龄大了就是成熟,真正的成熟与心境的成长有关,关乎学识关乎阅历关乎智慧关乎方方面面的不断完善。
远空乍然一声锣响,将天地都震了三震。
夕夜当即被那声响吸引去窗边,撑着窗台探头张望。
林苏青起身也向窗边走去:今日的比试似乎要开始了。
我这就去!夕夜摩拳擦掌,扭头就要走。
等等——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防患
林苏青叫住夕夜,随即从腰间挂着的一只大锦囊里,掏出一只约莫半截大拇指大小的木葫芦,递给夕夜道:这个你随身带着。
这是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否?夕夜接在手里端详着,木葫芦瓶口的木塞子被一方小布块包着,晃了晃里头没有声响。
里头是连及草的粉末。林苏青话音尚未落下,夕夜嘣地一声拔开了塞子,凑到鼻孔前使劲儿一闻,粉尘被吸入,刺激得鼻子一抽,鼻孔瞪得奇大,眼睛也睁不开。
啊呀!他闭紧嘴巴用鼻子猛地出气,想将方才不慎吸入的那些飞扬的粉尘都出出来。
你呀,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林苏青没好气道,万一有毒呢?几番无奈,也几番庆幸给的不是有毒的东西。
一边一边猛力的出气,一边皱着鼻子皱着眼睛,问道:那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连及草的粉末,止血用。林苏青不疾不徐道,如有外伤,撒上一些便可迅速收敛止血,消肿生肌。
哦哦。夕夜紧眯着眼睛好容易缓过来,咳了两声道,可是一般对手碰不着我。能碰到我的,那八成不是皮外伤了
若是内伤咳血吐血,你就直接吞服。
你这是盼着我受重伤呀?
这叫防患于未然。
那有没有可以加强我体力或者灵力的药?比如什么大力金刚丸什么的?
没有,只有一口见阎王丹你要吗?
好了。林苏青拍拍夕夜的肩膀:快去吧,趁早还能去饭堂吃顿饱的,祝你一切顺利。
那你呢?
我惜命着呢,不必你分心,去你的吧。林苏青轻轻推了推夕夜的后背心,示意他赶快出发去。
哦哦,那倒也是,那我去啦。夕夜将葫芦嘴儿塞得紧实,放进怀里揣得妥当,临行前在路过翼翼时,蓦然扭头对翼翼说道:我不知你更听三清墟尊者的话一些,还是更听天瑞院掌院先生一些,如果是后者,那你务必跟紧小青青,可有不少要杀他的呢。
说完他顺势冲林苏青龇牙一笑:我走啦!等我的好信儿!便大步蹦了出去。
这小子,心里头门儿清。林苏青摇摇头笑道,感慨于夕夜的聪颖,连这样的事都能猜到,猜到便罢了,估摸要不是他要离开,怕是不会说出来吧,还是很能憋事儿啊。
大概是近墨者黑吧。狗子摆了林苏青一眼,与你相比不是九牛一毛?
林苏青闻言回眸瞥道:那也该是近朱者赤。
呃先生翼翼试图从林苏青与狗子的斗嘴之间寻找出能插话的时机,终于叫她捉住了间隙,遂赶忙问道,敢问您方才趁着那位少年被连及草的粉末迷了眼睛的时候,往他身上撒的是什么?
哦,被你看见了。林苏青侧转身眯着眼睛看向翼翼,眼力不错呀。
不敢。翼翼当即低头。
林苏青观察着翼翼的神色,说道:小韶子,一种乔木的果实,也叫‘野荔枝’。口味十分像糖炒栗子。不过他的目光沉一沉,俗世通常称呼它为‘疯人果’。
疯人果?!翼翼吃惊,愕然抬头,旋即又低下去,自知接下来的问话将有不尊,我见先生先生与那名少年感情甚好,不知先生为何要在他去争夺惊凌榜时对他下下药。
林苏青粲然一笑:哈哈~你误会了。
那翼翼迟疑的微微抬起头,看向林苏青求解。
我与天修院郭敏的那场比试,翼翼你可看过?林苏青斜勾着嘴角饶有意味的说着,天修院入学排名第十一位的郭敏,突然狂躁兴奋语言增多四处乱打当时的情形可还记得?
难道
林苏青扬起眉毛点点头:嗯,正是。
不是幻术?
幻术也有,但并非主要手段。林苏青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笑意愈发的诡谲。
难怪难怪当时天武院的掌院孔戮先生,是直接吩咐的送往橘井仙翁处医治翼翼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恍然大悟,俄尔又生起疑惑,可先生您方才对那名少年也撒了
那是撒给别人嗅的。林苏青付之一笑,一边解释一边慢条斯理地踱回案桌前,他方才嗅的也不是连及草,是为了阻去他对小韶子的嗅觉。
翼翼豁然开朗,不禁笑道:先生不是不帮吗?
我没有帮啊。林苏青重新打开青玉盒子,取出定瑞幼角的同时漫不经心道,我这分明是给他下毒,在加害他。
翼翼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应道:是是是,是在害他。
翼翼,你去把天瑞院掌院先生的袍子取来。
翼翼的笑容诧然一顿:先生这是?
芝麻官上任也得穿上官袍不是?
我这就去。翼翼憋着笑意,抱拳退下,先生稍等片刻。
不急,你午后再送来,晨间我想先稍作休息。
是,先生。翼翼礼数周全,抱拳后退三步后,才转身背对离去。
狗子伸长了脖子眺着翼翼离开后,问林苏青道:你作何诓她你是用毒物对付的郭敏?
为了让她时刻提防我。林苏青把玩着手中的定瑞的幼角,有条不紊道,翼翼的忠诚只对天瑞院,而并非对我。现在她是因为我有天瑞院掌院先生的传承之宝而臣服于我,那么,谁又能确定,哪天三清墟的尊者们编个幌子告诉她,我的存在有害于天瑞院,试问届时她是听那些尊者的安排来对付我呢?还是听我的安排对付三清墟呢?
哦。狗子睨了他一眼,原来如此幻术可因自身强大的毅力而能及时自控,而毒物施得神不知鬼不觉,中了非解药不可解
不过,对于翼翼的性格其实狗子很清楚,届时究竟会如何,它也能料到,但它没有接林苏青的话。只是轻飘飘的甩了个眼尾瞅着他。
而后,林苏青从袖口里抽出那支毫笔,拔下夕夜的毫毛,重新召出姑获鸟。只见一缕薄烟升腾,很快便凝聚出一个影子来。
本大人要出去溜达溜达,省得杵在这儿碍你们的眼。狗子起身抖了抖毛便一溜小跑奔出了这层楼阁。
落下林苏青面红耳赤呆若木鸡。他原本没想到那些旁杂,召她出来也只是为了继续盘问,那成想被狗子这样一提
公子哥又召我何事?可是已经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一点一滴都是线索
薄烟散去,显出姑获鸟身姿,她说话时背对着林苏青,只侧了侧眸子,问完便完全背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收整着衣裳
这一次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再披着那副与林苏青娘亲一模一样的皮囊,而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现身。不仅如此,她出现后的首要动作也不再如先前那样故作媚态搔首弄姿,而是在一跳出来时就连忙拢紧衣襟,背过去调整腰带,好控住袍子不会随着动作而轻易散开。
她转回身来时,一眼看见了林苏青手中正把玩的定瑞的幼角,连忙扮作可怜兮兮的模样,扑在案桌跟前,抬袖假装抽噎,装模作样道:公子这是得了新的便要抛弃我这个旧的了么用完了便要弃我如糟粕了么唉,也是,旧的哪里有新的好,可怜我没有移星换斗的手段,便只能被公子你用完就甩弃
林苏青没好气地撇着嘴角,将定瑞的幼角架在食指和中指与大拇指的指腹之间,示意给姑获鸟看:你认得?
那枚洁白如雪凝成的小角与被他磨得成笔杆的姑获鸟的腿骨有些相像,不过定瑞的幼角更白更光洁。
我哪里知道你新得了哪个小妖精的骨头。姑获鸟故意嗔怪他。
林苏青告诉她:这是龙马的幼角。
龙马?!姑获鸟怛然失色,当即后退避得远远地,避开之后,她遂又怅然无比道,这下可好了,你新得了这么厉害的宝贝,不知道会是谁捡到我了。
我没说要换掉你。林苏青随手在桌面上画下一把小锉刀,手指行过之处,有微微泛白却又透明得宛如水雾似的灵辉随之间一路亮过,最后一笔落成,行过之处暗去的地方,登时与最后一笔呼应,皆是一闪,旋即手指画过的地方,便躺着一把小锉刀。
姑获鸟细心将林苏青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看见他拾起小锉刀开始着手打磨手中的定瑞的幼角,接话问道:那还留着我不成?颇有自知之明道,我哪里比得上龙马的角。
比得上。林苏青抬也没抬她一眼说道,而他认真打磨幼角的神色,叫姑获鸟看着觉得说的话也是发自真心认真的。
只不过她自己很没信心:我怎么不知道我哪里比得过。
单论实力的话,你的确比不过。林苏青磨锉着幼角,不时的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一看表面的光滑度,照一照角上原有的极细腻的纹路。
但从长远角度看,做法器,你比这枚角更好一些,假如你够勤奋的话。
嗯?姑获鸟没有听明白他的用意。
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不会换掉你就是了。林苏青一边磨锉,一边就着原先遮盖青玉盒子的红色缎绒布擦拭幼角上磨下的粉尘,你继续讲夏获鸟的事。
夏获鸟?什么事?姑获鸟愣了愣,我先前不是都已经全都说清楚了吗?
你只说了你的皮相取自何处。林苏青冷冷地抬了她一眼道,我要你说的,是你所复刻的那张脸的本尊,现在何处?
哦你问她呀。姑获鸟将腰带上所挂着的丝绦打圈儿的甩着,随意且散漫道,被丹穴山的子隐圣君抓走了。
说着还很是得意:也是承蒙老天关照,竟叫我瞧见了传说中的子隐圣君。不过比起那夏获鸟来,我的运气还是逊色了几分,抓的是她,不是我。唉倘若是她有这福分被子隐圣君抓走,哪怕丢了小命也绝对值当啊!
然而在她眉飞色舞的时候,林苏青的脸色却顿然苍白子隐圣君抓走了与他的娘亲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夏获鸟
先不论那夏获鸟是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的好妖,就是恶妖,也不至于如他这般的身份亲自去捉拿夏获鸟吗
林苏青敛容问道:后来呢?
她被抓走了,我就复刻了她的模样呗。姑获鸟晃着手里的丝绦,不敢直视林苏青,只敢扬着眉毛整双眼睛看着地上,鼓着腮帮子道,后来我就顶着她的容貌四处四处看看别人家的小孩子呗。
说罢了她悄悄瞅着林苏青,一见他放下锉刀和定瑞的幼角,而去拾起她的那一小节腿,她赶忙扑上去按住林苏青的手,耷拉着眉眼苦求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么,继续问嘛
没了。
林苏青越是要抽手,姑获鸟便越是摁得紧:你快问嘛,你快问,再问几个,我全都告诉你。
林苏青使劲儿的抽出手,刚一脱开手,姑获鸟一把又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将他的手摁在桌上,然后她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上头。
衣领本来就宽大,饶是她以腰带扎住收得紧紧的,可是她猛地这样一扑,入眼的尽是一片粉白,林苏青的眼神刚落去,清秀的脸刷地红透了半边。
你无非是想在外面多逗留逗留,我同意你就是了,你快松手。
真的?姑获鸟大喜,旋即又怕他食言,我不信你的话,男人都是大骗子!拉钩!接着她就去掰出林苏青的小指,将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紧接着又掰开他的大拇指,彼此的大拇指相抵互挨。
拉着勾晃着,嘴上不停念叨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几时要准你一百年了。林苏青连忙抽出手,顶多允许你自由几个时辰。
姑获鸟蔑了蔑他,讽道,瞧你挺聪慧,怎的一个童谣如此较真
不是我较真,是你太狡猾。林苏青不以为然地抬了她一眼。
姑获鸟又道:那不过是个童谣图个韵脚罢了。
但那也是约定。林苏青将定瑞的幼角揣入右边的袖口内,一边监察是否稳妥,一边对姑获鸟解道,上吊的‘吊’,是一吊铜串子的‘吊’,便是取了一吊钱的定金的意思,来比喻一件事情就此定下了,不能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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