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此毒之烈,不在于要命,而在于它要命的过程。
牵机夏获鸟心中默默念着,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但可惜只是一刹那的想起来,那感觉无法确定。
紧接着便听见那人偶冷笑一声道:你服下一粒,若能生还,我便教你本事。不多,一粒即可。
狗子悄悄地蹭到林苏青脚下,用鼻子碰了碰他的裤腿,小声地问他道:这玩意儿很厉害吗?怎的和前边那个阵法一个名字?那阵法是叫这个名字吧?
林苏青皱着眉头没有应答它,在他曾经的世界里,牵机有着另一个名字,叫作马钱子碱,除了用来制毒,它曾经还被用作兴奋剂作用于中枢神经,但是那些用法全都是微乎其微的用量。
毕竟这是一种单单是近距离看着它,都会中毒的毒物,闻着气味也会中毒,并且仅仅只是触碰就会致死。
一粒之后,你若是健全的活着,我决不食言。那人偶似笑非笑,抬手放出一只竹片编织的小鸟,令它将手中的那串牵机叼去。
半半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在后头瞅了好半天,不知何时她居然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林苏青身侧,她紧张地咬着食指的指甲尖,想伸手从小鸟口中接过,胆战心惊地试探了几次,正好下定决心一把去接时,猛地被回过神来林苏青擒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他问她。尽管事发紧急而且事关重大,但未曾忘记对她要温声细语。
半半的手腕被他擒在半空,瘦瘦小小的身架子紧紧地缩着,头垂得几乎紧贴在了胸口,整个儿同林苏青的腰腹差不多高。
她一声不吭,不缩回手也不作回答,既愧疚且又羞涩。她的耳根子红透了,小脸儿也涨得通红,连那指尖都仿佛要滴出血了。
林苏青背着落阳的斜晖,蹙着眉头紧盯着她,片刻才松开了她的手,语气虽然温和,但听得出十分严厉:去后面站着。
这时候那人偶嘿然一笑,道:那小猴子是想替你嘞。
林苏青侧转身去回以那人偶浅浅一笑,将半半整个儿都遮挡在了身后,夏获鸟连忙上前去将半半牵回来,便只剩下狗子与林苏青与那高人对峙着。
那人偶又道:方刚开窍的畜牲而已,不懂规矩便不存在坏了规矩,我不会同她计较,你们不必这般紧张。
前辈说笑了。林苏青语气之中早已不复先前的从容。
怎么样?你可想好了?若你想学秘术,就得先过了这一关,往后一切好说。那人偶的笑容因它那并不精美的面孔而显得尤其狰狞可怖,小子,不是我故意要于你为难,切切实实是这门秘术的必需条件,你若过不了这一关,便如何也学不会这一门秘术。
那人偶似真人似的拢了拢袖子,煞有闲情逸致的问道:如何?可考虑出个结果了?8)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绝处逢生,险中求胜
万道霞光披洒在亭亭如盖的林荫之上,将翠绿笼上了橙红一层纱。晚归的鸦雀毫不嫌疲惫与舌燥,一遍又一遍地绕着栖息的巢笼阵阵哀嚎,将深山幽林叫得愈发的寂寥。
朝飞暮卷,日落风生,一切都静悄悄地在变化,仿佛都将要归去,仿佛都将要停息,仿佛都正在有意地回避。
红日西坠,百鸟归林,虽然不比清晨初升时候那般灿烂得令人心怡,却也令人忍不住感叹有另一种别样的优美。
因为晚霞余晖的洒照,万物都镀上了橙金色的光芒,显得格外的娇艳。只可惜许多花草伴随着夕阳西下渐渐地枯萎了去,与那娇艳之中衬出垂老与凄苦,叫人瞧入眼便发生出忧愁来,也随之感觉到阵阵失落与惆怅。
林苏青随意垂在身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将空拳攥了攥紧,试图以此将心中的那股空洞洞的感觉也一并挤出去。因为正是这空落落的感觉使他感觉到不小的紧张,亦随之感受到压力与迷茫。但是他清醒的知晓,这些种种净是他绝对不能有的情绪。
当停悬在他面前的那只木材所制成的飞鸟,扇动了第八十一次翅膀,在场的所有都看出了林苏青心中的决定。
众目注视之下,林苏青紧抿的唇角轻轻牵动,他又吞咽了一次干涩的喉头,然后稳重的伸手去从飞鸟的口中把那一串牵机接了下来。
这时那人偶微微侧首望着苍茫的暮云,若有弦外之意道:日暮途穷啊。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从林苏青接过那一串牵机开始,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切已经无可回头。
那人偶斜睨了林苏青一眼,又道:多的是安稳的路子你不走。
狗子忧心忡忡地盯着那串牵机与林苏青,而夏获鸟忍不住劝道:你若有意要隐,除了昆仑山的那位神尊,定然谁也不可能找得见你,安安稳稳的日子不是没有。
夏获鸟顿了一顿,人偶忽然瞟过来道:我看你不是想简单保命而已吧。容我猜一猜——你是妖界与神域的孩子,未曾听闻谁提起过祈帝膝下有子,那你便是独一个。而丹穴山帝君镇守天涯海角不得归,帝后沉寂无觅处不复苏;而子夜元君与子隐圣君,呵呵,先后陨了那么你
抬手指向林苏青,故作神秘道:又是独一个。
说着他开怀大笑,更是几度拍手叫绝,而后讳莫如深道:依我看呐,想找出你小子踪迹的,且多着呢!哈哈哈哈哈~
林苏青肃着脸,皱眉道:前辈说得是。居安而不思危,凶至而不知惧,便如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待夕矣。
人偶摆摆手,不屑一顾:少跟我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你惨与不惨那是你的事情,干我屁事。还是那句话,一个规矩——你入一粒牵机,能成功活下来我就教,不能活就由你的尸首喂养这深山里的飞禽走兽。管你是什么出身,在这里,谁都只有一个身份。
起先还凉爽的习习晚风,忽然变得异常燥热,卷着尘沙撞到了脚踝甚至感觉非常滚烫。
狗子愈发不安起来,它怎么会不担心,万一林苏青挺不住这毒物,万一但是它一句劝阻的话也没有,半个字也没有。
它只是紧紧地盯着林苏青,紧紧地盯着林苏青手上的剧毒之物牵机,然后不动声色的在心中发狠。倘若林苏青真的没能挺过,它追风做什么也要拆了这里,做什么也要把那什么破高人踏得粉碎。就算它一个打不过,那就叫来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只要能拆了这破地方,只要能弄死那破高人,斩草除根的狠绝事情它追风还干得少了吗。
而半半,她一直一直都提着心吊着胆,若不是一直被夏获鸟紧紧地拉着手腕,她恐怕早已经忍不住要上去夺走牵机。不过她方才全都听明白了,她了解她不能去坏了规矩,最怕的便是自己帮不上忙还反倒拖累了林苏青。
因此,就算心中紧紧攒着,高高的悬着,担惊受怕连呼吸都变得难为,她也依然努力地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瘦瘦小小的身板儿不禁止不住地颤抖。
林苏青。夏获鸟忧心不已,你并非走投无路,委实没有必要冒牵机之险。
是呀~那人偶也佯作担心,而后道貌岸然的笑道,你并非走投无路,可是~当前还有比这条路更好的路可供你走吗?不妨说与我听一听,也好叫我也开一开眼界。
他在激你。夏获鸟疾言厉色,你要冷静!
林苏青眉头紧锁,思忖了良久,蓦然缓缓转身对夏获鸟敬重地点一点头,随后转回向那人偶,展眉淡然一笑道:晚生自来,最怕的是死,最不怕的也是死;最想求的是活,最不想求的,也是活。
那你当是无畏无惧啊。
前辈真乃知音。一语话罢,林苏青素手摘下一枚牵机小果便要作势服下。
等一下!狗子乍然一吼,打断了他,而后以正常的音量提醒林苏青,你先别忙着吃。
随即便见它冲那人偶凶道:久闻你性情古怪,尤其善变得很,如何能保证林苏青通过牵机成功活下来之后,你就一定会兑现承诺教他秘术?
它气势汹汹,然而人偶丝毫不给它面子,无足轻重道:爱信不信,不信作罢。
好了。林苏青出言制止住即将爆发的的狗子,始终如初温和,既然是我自己选择了这一条路,究竟是否是绝路,也须得我自己探一探才能知晓。莫要因为我而为难前辈。
人偶斜了狗子一眼:亏你是位战神,你学学这小子,多会说话?这是你人偶头一次与除了林苏青以外的人说话。
被如此嘲讽,若不是林苏青一个眼神过来,狗子早就冲上去薅那人偶几爪子了,可气啊,这时候它怎么能上去添乱?便只好忍下了这口恶气。心中愤然,等着事后老子一块儿把账给你算得明明白白!
前辈,晚生即刻便服下一粒牵机,绝无作假,望请您瞧仔细了。林苏青点了个醒,在那人偶看向他来时,他摘下一粒橙黄色的小果实,毫不犹豫地服了下去。他服得干脆利落,揪着的却是别人的心绪。
最顽皮的地枇杷此时忽然扭过脸看着夏获鸟拉着半半,看着她所拉住的半半的手腕处被掐得苍白,看着半半的整个手腕前部的整个手,都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堵得发紫。
狗子的小爪爪用力地抠着地面,只见那橙黄的果子不过方刚入喉,林苏青的脸色即刻就透着青黑,他眉头紧蹙,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猛地就是一口浓血呕出,它连忙变大身躯去承住摇摇欲坠林苏青,可是哪里撑得住,林苏青顺着它的身体就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夏获鸟紧忙上前来检查林苏青的情况,她翻看他的瞳孔,已经不见瞳仁,又探他经脉,暴动得厉害。
谁也不能救。人偶冷声喝道。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见林苏青浑身肤色发黑发紫,他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喉咙,疯也似的拽着自己的衣襟,他难以呼吸,失去神志的以为是衣襟阻碍了自己,他发疯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他发疯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整个儿脖子都梗直了,肩膀以上僵硬如石壁,而全身却是控制不住的抽搐。
夏获鸟见状,当即要将匕首的柄横入林苏青的嘴里,防止他咬了自己的舌头。猛地听见那人偶无情道:谁若碰他丝毫,就算他挺过来了,也不作数。
半半当场被吓哭了,一头埋在夏获鸟的臂弯里泣了起来,夏获鸟与狗子又气又恨,心中亦是胆战心惊,各自为林苏青默默祈祷。
而躺在地上抽搐不已的林苏青,与泥沙滚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的换了下来,不再痉挛抽动,可是他全身蜷缩着,僵硬得像是一把弓。
林苏青,你振作一点!狗子急得眼睛通红,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振作一点!
林苏青好似听见了狗子的声音,他好似想作回答,可是唇角刚一牵动,即刻又剧烈地抽搐起来,面目狰狞可怖比那入魔的恶鬼还要恐怖诡异十分。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苏青的痉挛再次渐渐缓了下来,可是他的头与脚越靠越近,更是首足相连,整个儿的蜷在了一起,全身看起来僵硬无比。
牵机之毒,就算是毒发身亡了,尸体也依然会抽搐。那人偶斜来一眼,好似叹道,唉,不听劝呀偏要自以为是,这世间呐,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运气。唉,活着不好吗。
狗子怒目横瞪,咬牙切齿道:不妨先把话撂给你,若林苏青真的死在了这里,你的命也不长了!你也休要痴心妄想还能轮回转世,我告诉你,你这条命!绝在这里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久违了
狗子盱衡厉色的威胁,那高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来自人偶模样的满不在乎仿似在嘲笑他们的愤怒,进而愈发的愤怒。狗子怒火中烧,已经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它的爪子深深的抓入了土中,鼻头上因愤怒而皱起的纹路犹如纵横的沟壑,难以平复。
追风夏获鸟递过去一个关怀的眼神,狗子明白她的意思,它又怎么会不清楚眼下应该怎样做,只是爪子不由得抠得更紧更狠了。
狗子不胜其怒,瞋目切齿地瞪了那高人好一会儿,继而被更胜一筹的担忧牵挂住了心,它神情凝重的坐在林苏青的身边,看着他首足相连,身体弓成牵机之形,全身僵硬无比。莫名的也看出了气来,恨不得踹上一脚,怪责他一番为何如此不争气。
你们瞧瞧,俨然一副死相了。那人偶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一声冷笑道,你们知道吗?有一种死法,不会被阴司的勾魂使发现,便不会来谁收魂。
那人偶瞥来眼尾的余光,狗子怒不可遏的向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它当然知晓他在说什么,他说的是自裁而亡。
因自裁而亡的死者,三魂需自行归去地府经受阴司的审判。若因寻不到去路等各种原因没有及时归去地府,便在世间一直无根无芽的漂泊,直至时限一满即直接散灭。或是通过修行成为鬼,随即名字便会自行从生死簿上划去,出现在另一册录上是阴司的千百规矩之中的一种。
那人偶轻视而道:世间一日亡故数目不计其数,除非哪个性命牵扯入什么重要事件,阴司必须进行调验反之,无论死一个,还是死一百个,与一片因枯萎而垂落的破叶子有何差别?
末了他如泣草芥般蔑着他们道:至于你们?是劳请我送你们一程?还是你们自便呢?
夏获鸟克制着心中的愤火,愠怒道,好大的胆子!堂堂战神陨在这处,你安敢自信丝毫不被发现?
呵呵,山人自有妙计,你们也无须操这份闲心。
夏获鸟看似平静,话中却字字带刺:瞒天过海乃是大过,你谨防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说着时察觉自己的情绪之中的暴躁没能抑制,借着叹口恶气的时刻令自己缓了下来。
狗子挑着眉头吊着眼梢蔑视他道:寻常不过三弊五缺,你怕是罪恶滔天,才至于半点残躯也留不住了。它眼尾的目光刻意地上下扫那高人,才变成如今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吧。
然而那高人付之一笑满不在乎,反而控着人偶傀儡讥笑起他们来:哈哈~你们~可真是有闲心呐~
人偶眉眼含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林苏青,那因牵机之毒所致的惨状令他十分满意,他当成一副杰作似的细细的品赏,笑意时时挂在嘴角。
狗子怒气霎时冲了上来,作势要上去将那人偶卸个稀烂,刚一动,四条腿儿登时被四只小熊猫抱住,它们各自紧抱着它一条腿,蜷成一个团,试图以自身的重量去坠住它的脚步,而地枇杷那个小个子,眼瞅着没有多余的腿子可抱,它急得绕着过狗子团团转,猛地一眼瞧中了狗子的尾巴,一个猛子扎上去一把抱住,整个小脸儿都埋在狗子蓬松松的毛发之中。
仅凭几个小家伙怎能桎得住狗子,不过好在经它们一打岔,狗子顿时平复了不少,它幡然清醒,也连连在心中劝说着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而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期间,疏忽了中毒后的林苏青身上所有的变化,只有一个人看得最为清楚。尽管她害怕极了,她害怕看见林苏青受伤,甚至因为害怕,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林苏青。可是惨不忍睹,担忧不已的心与放不下的牵挂促使她总是忍不住要去看一看。却在某一眼着过去时,她惊愣住了,她仔细的瞧着那一丁点的变化,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口鼻,想拽一拽夏获鸟的衣袖让她帮忙看一看那忽然发生的一丁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体却滞住了不听她的使唤。
她只能这样看着,想躲也躲不开。
她亲眼看见了林苏青的眉心蓦地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说是亮说时光,但是并不扎眼,若非恰恰是那一眼看见,根本就不会为人察觉。
他的额间仿佛暗藏着什么纹理,那忽然出现的金光以极快的速度顺着那纹理流过,快得不及眨眼,连眼神都来不及捕捉,一闪而过并且不再出现第二次。
她感觉那一闪而过的金光不是因为毒物所致,那应该是林苏青原本就有的东西。而且她不止这一样感觉,她直觉那不是林苏青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而是有什么即将出现,可到底是什么她不清楚。单只是有这样一种难以思索清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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