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第六十七章 我命由我
忽然有些明白了,先前主上所说的——所谓命数,不过是一些选择。到底是何意义。
无论是取舍,无论是善恶,真的都只是选择罢了。并且都只是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起因时是非善恶各有各的选择,于是选择之后便各有各的结果。
其实,人从出生起就在不停地面临着选择,当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便会换来什么样的人生,之后也才会收到什么的评价。
他蓦然想起了自己先前做出的决心,决心成为好人不做祸患是对的,可是他先前的出发点是错了。
他先前是为了给那些说他是祸患的人或神仙做证明,证明是他们错了。
可事实呢?所谓他是祸患之论,不过是那些人或神仙的贸然评价。他这个当事者什么都还没有做呢,显然,那些评价是毫无意义的。
既然毫无意义,那么他又何须去在意呢?所以,决心的顺序反了。
就比如,即便他今后超脱了五行,不再是凡人,可是旁人依然可以说他是祸患,到时候他究竟该如何去证明呢?
要如何说他,要如何看待他,那都是别人的态度别人的事情。他如何去左右别人呢?
主上,我明白了两件事。林苏青思路清晰,想明白后,神色也是格外坚定。
第一件事,我明白了善与恶,其实不像黑与白那样,区分得很极致。其实许多时候是善还是恶,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正确的判断。因此有许多时候,不能仅凭自己所认知的单一的一面去做选择去做决定。
在过去的印象里,善良与凶恶总是呈对比,然而实际上,所谓善良也不过是因为有凶恶在衬托。
譬如,平王为了自己与太子都能够安身能够自保,所以他一直劝说着太子要铲除颍王,那么,平王是善人还是恶人?
而颍王身陷囹圄,且进退维谷,他为了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选择了弑杀兄弟的下下之策。自古忠义两难全,那么,颍王是善人还是恶人?
在说他这个太子,之所以不杀颍王,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能够以不杀人的方式解决夺嫡之争,他没有下杀心,但是颍王却下了杀心,那么,他便是善人?颍王便是恶人了吗?
的确无法极致的分辨清楚。
林苏青继续说道:追根溯源,一个人,到底是善人还是恶人;一件事,到底是为善还是作恶。是非善恶,究其因果,其实都只是自己的选择罢了。是自己的事情,旁人无法尽数理解,所以,又何须去在意旁人的评价呢。
是非善恶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选择,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所谓善人,还是恶人;所谓圣贤,还是祸患。那都只是当做出选择之后,改变了人生轨迹之后,所带来的外来评价罢了。外人是永远无法理解你的选择的。
所以,我明白了,就算我要证明我不是祸患,也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这也便是我明白的其二。
人生,是自己的人生,是自己决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是由自己做主在先,绝不是由旁人的评价牵着鼻子走,使自己处于被动的去证明。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林苏青紧握拳头,心意决然,道:主上,我还是要修行,我想来日飞升成仙,也想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归去故里,但我不再是为了给任何人证明而为,也不再是为了任何事而为。
有一阵鸟雀的争鸣声,在林中跌宕的响起,穿过郁郁葱葱直奔云霄,令这草木葱茏的林子闹出了勃勃生机,令林外湛蓝的晴空,显得更加纯粹。
二太子一手持折扇横在腰前,一手负在身后,声音磁沉的问他:若依然有人说你是祸患呢。
林苏青扬起脸,迎着愈发刺眼的阳光道:那些旁人的眼光,旁人的评价,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去,爱如何说便如何说去。
他看着光晕里朦胧得有些发暗的二太子,神色坚决道:我只做我自己,是非善恶我自己心里清楚便是!
二太子又问道:修行呢?
为我自己而修行,但也不仅仅是为了影响我自己。
大约是有风推着云彩飘来,将金乌遮去了大半光芒,此时,阳光忽然变得柔和,不再是先前那样刺眼。
点点光辉,筛过枝繁叶茂,斑驳的洒下来,林苏青终于看清了眼前逆光而立的二太子,他背后的光芒很温和,他的目光也如那和煦的阳光般,很温和。
林苏青凝望着二太子说道:待我通过努力,使自身变得强大,往后我也仍然发自真心的以善意度己及人,将这份善意传达。这是我选择要做的人,也是我选择要拥有的人生。
想通过变强,使自己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去行证明之事,而是坦坦荡荡的随着自己的心意做出自己的选择,做自认为正确之事。除此之外,任世间如何评价他,那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现在众口所指的祸患,不过是他们随口一言给他带去的外在压力,他无法去要求所有人认为他不是,因为他也无从解释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么做!做出来!
不被那些外在的压力打倒,坚持自己的本心,做出来!
我如今弱小,就算竭尽全力,也会因为自身的能力受限的因故,所行之事也只能是绵薄之力。如若今后我变得强大,那我便能有更多的选择,便能做更多更大的事。待那时,我不需要刻意去证明什么,我只要做好自己,别人看在眼里心里也自然会明白。
他目光如炬道:我身为凡人不是祸患,有能力了也仍然不是祸患!
光影里的二太子神色不动,但林苏青依然目光坚毅的望着,不论二太子能否看见他坚定的态度,和诚挚的心意,他自己表达出来就足够了。
他对二太子发自肺腑的感悟着,而这时候的狗子,却是伏在一侧的青石板上,枕着他那套偃月服正睡得酣香。
竹林中幽幽的清风,穿林过叶,飒飒而来。
撩起几片微薄的绿叶,和竹叶一起,于风中缱绻。
与清新,与沉默,与斑驳的光点,洒在这片安详与静谧之中。
他只是这样坚毅的等着,无论二太子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他已将心中所悟尽数交付。既然已经想得通透,便也无须再谄媚去求。
还需一日,你好自为之。
二太子一把清冽的声音蓦地响起,将风阻断,叶子们轻轻地翩跹着飘落,落在原本铺满了枯叶的浅草地上。万千枯黄中的几点新绿,显得格外盎然。
林苏青原本平静的心陡然一颤,不等他及时反应,二太子说完了这句话,便拂袖扬长而去了。
还需一日好自为之这是答应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惊心动魄之感。乍然的不明所以的,觉得心惊肉跳!
可是就在他激动与欣喜正亢奋不已时,一瞬间的又陡然生出了一种患得患失之情,怕是万一自己理解有误
他连忙扶着岸边往边上走了走,试图去叫醒正趴在他的偃月服上酣睡的狗子。
狗子,狗子!狗
汪!闭嘴,不许这样称呼本大人!狗子皱着鼻子吼道,接着它趴着伸直了四肢,像是在伸着懒腰,嗷呜呜的打着困顿的哈欠。
那追风?生怕狗子也不准这样叫,他赶忙又补充道,你先前准过的!
第六十八章 此命非命(上)
狗子抬了抬眼皮,懒散道:何事惊扰本大人休憩啊?
接着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后爪尖朝上,两只前爪蜷缩在胸前,像个婴孩般躺着。眼皮颤了又颤,十分嫌弃阳光刺眼,于是它顺手捡了两片枯黄的树叶子遮盖在眼前。
林苏青一见,它这是翻个身继续睡的架势,连忙泼了一把水过去,喊道:诶诶诶你别睡啊,追风大人你可千万别睡,我有急事问你呢!
可是狗子毫无反应,怕是又睡过去了。
实在是着急,于是林苏青趴在池边,竭力地伸手去试图将狗子拽醒,隔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偏偏不好够到,他点起脚尖往前伸,感觉胳膊都拉长了,好不容易才碰到狗子,却只能碰着它的毛。
于是他揪住了一小搓狗毛,一点点的拽着狗子,想将它挪近点。
谁知狗子毫无征兆的猛地跳起来,一抔土刨在林苏青脸上,呵斥道:汪!你为什么要扯我衣裳!
林苏青就着池水抹了一把脸,道:我没想扯你衣裳,你那不是狗毛吗?
狗子汪的一声,驳斥道:那我揪你腿毛你乐意不乐意?!汪!
腿腿腿毛?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边世界的一切,大多要拜托狗子做照应,林苏青赶忙道,那我道歉。你是神君,你说什么都对,衣裳,对,那就是衣裳。
狗子轻哼了一声,侧扬着毛绒绒的小下巴,睨着他,询问:看在你态度端正的份上,哼说吧,打扰本大人休息所谓何事呀?
看来他的表现狗子还算满意。
有要事,天大的要事。林苏青双臂交叠在池水岸边,郑重其事道,方才,我向主上阐明了我的所感所悟,然后主上一直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回复我,而且只说了一句话,我有些忐忑不定。
主上说了什么话?狗子打着哈欠,前爪着地伏低,撅起毛绒绒蓬松松的屁股,前低后高的拉伸着脊背,伸着拦腰。
主上说‘还需一日,你好自为之。’林苏青将二太子所说的话向狗子学了一遍,赶紧追问道,主上是什么意思?我拿不准,他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狗子轻抬眼皮瞥着他:这么显然你都看不懂?唉你这脑子,到底是浆糊做的。
是是是,不仅是浆糊做的,还和了稀泥。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狗子是神君,狗子说什么都对。接着问道:就是说主上同意了?
狗子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皮毛,懒洋洋道:当然是答应了。唉,主上居然会答应你这蠢蛋,也不知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功德。
答应了?!林苏青欣喜若狂,果然是答应了!
你可别兴奋得太早。狗子立马泼他冷水道,你一介布衣凡人,又并非自幼修行,要想学有所成,恐怕得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林苏青讶异,怎么个另辟蹊径法?
唔既然是主上答应了教你修行,那便是主上去想对策。反正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别的方法。
狗子溜达到一棵树下,就地一蹦七尺高,咬断了一根连挂着两颗果子的细枝,叼着走过来,与林苏青分了一个。
它一屁股坐下啃着果子道:既然主上答应了,你就安心泡着吧。
哦林苏青啃了一口,清甜无比,山泉水附近的果子,口味果然别致。
对啦。狗子忽然询问,主上可有告诉你,关于虚幻之境中设下的那些人物,他们原本的命运?
原本的命运?林苏青啃果子的嘴当场僵住,难道是有改变?他惊愕不已,你是说原本为他们设定的命运有所改变?命运当真可以改变?
狗子十分诧异:难道你不知情吗?
我应该知道吗?林苏青也是讶然,我不知道啊。
你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通过了?狗子连连发问,把林苏青都给问懵了。
见他的确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狗子一爪子拍在自己脸上,扶额道,主上究竟在打算什么,居然同意了你这样蠢的人。
林苏青一捧水泼过去,兀自得意道:你才蠢呢,主上不是说,若有所悟,便会同意我吗?自然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打动了主上,这叫天赋!
天赋个粑粑。狗子登时将啃剩的果核朝林苏青的脑袋砸去,没成想果核被他脑门儿弹了回来,险些砸到它身上,它赶忙朝边上躲了躲。
继而道:你以为本大人睡着了就不曾听见你说了什么吗?本大人的耳朵可是什么也瞒不住的!
林苏青摸着脑门儿上砸下的果汁儿和狗子的口水,嫌弃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倒好,扔我一头口水。
让你去感悟的,你一件都没感悟着,还自诩天赋嘞。狗子脑瓜子一扭,鄙夷着他,不过也是,能蠢成这样,的确也是一种天赋,毕竟一般人做不到。
林苏青作势假装又要泼狗子一捧水,狗子连忙往后蹦了蹦,顺势捡起一块石头就朝他砸去。
林苏青见状,当即蹲下去,躲到了水底,等石头砸进水里之后,他才冒出头来。
失悔,早知道说不过它,他就不该去挑这个话茬。
细想半天,他仍想不起来,究竟疏忽了哪处细节,竟然丝毫没有体会到。见狗子打着哈欠又要就地趴下打瞌睡,他连忙招呼道:诶诶诶别睡啊,别睡!你先告诉我呀!
狗子打着哈欠,慵懒道:你先前不是说过什么命定的什么改不了什么的嘛。
林苏青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我是这样说过我说的不对吗?
先前回来时,狗子告诉他,一切都只是虚构的。二太子在虚幻之境中对他所虚构的设定,套用的都是他原先世界的历史事件。
可是,分明太子已经改变了,在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处理和应对方式时,结局却未曾改变。甚至,虚构与现实几无分别。仍然是‘颍王’做了皇帝,仍然是‘太子’悲惨收尾。
狗子坐下来舔着爪爪,刮了刮耳背,漫不经心道:并不是你没有去改变,其实你是改变了命数的。而且,在你原先的世界的历史长河中的那个‘颍王’,也改变了天定的命数。
都改变了?结局不都是那样吗?怎么改变了?狗子莫不是在诓他蠢?临时编瞎话?
林苏青满脑子疑问,听见狗子道:只不过,你们所做的改变,恰好造成了相同的结局罢了。
呃等等,你详细说,我有点懵。绕来拐去的,这关系线忒复杂了些。
第六十九章 此命非命(下)
这都明白不了?狗子乜视着他道,说白了就是你那个‘颍王’改变了他自己,从而改变了命运。而你在虚幻之境中附身为太子,即相当于‘太子’改变了自己。虽然你们俩所改变的对象不同,但却凑巧地引导成了相同的结果罢了。
嗯林苏青在脑子里理了理,好像有些听懂了,我大概听明白了一些吧
狗子嫌弃得鼻子都皱上额头了:就你这样的蠢货还想修仙?你怎么不直接上天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就问,我这叫勤奋好学,虚心请教~林苏青与狗子很是熟识的打着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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