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林如渊
老者沉思片刻,侧身朝宝座之上的那位身着玄金的那位尊者恭敬道:尊上当真要执以此计?怕不是最佳时机啊
那位玄金尊者握紧了宝座的扶手,惩忿窒欲道:如今已是最佳时机!
莫非等到他伤势大好不成?!伏跪在地那位玄袍者忽然抬起头来,露出苍白如纸的下半脸,与一身玄袍,以及那浓红似血的薄唇,形成了鲜明对比。
连着袍子的宽大的帽檐遮盖着他的上半张脸,辨不清他的目光与神情,声音一如既往地阴瘆。
离鸦,不可操之过急。老者转回身对大殿之下伏跪的那位如是说道。
那位被唤作离鸦的玄袍者将上身往起探了探,是以半低的高度,抬头面冲那位老者,不再是伏跪。
他撕扯着嗓音,说道:属下百余年前献上此计,并经尊上多番指点。时隔百余年,属下才奉命着手铺展,不知何处操切了,还请阁老明示。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今时不同往日
话里的用词虽然恭敬,却有些硝烟在悄然弥散。
那位阁老的帽檐所投射下来的阴影,将他干瘪的面庞隐得很是神秘,原本就垂坠的嘴角,此时看起来似乎更为垂坠,虽然看不见全貌,但神情似乎更为严肃了。
当初筹谋之时,何曾料过丹穴山那位会如此紧要一名异世来的凡小子?老者正颜厉色道。
看来阁老有更好的计策?离鸦按捺不住心中的轻蔑,右边的嘴角抽了一抽,如此细微却仍是被立于宝座旁边的那位老者尽收眼底。
那个异世来的小子,恐怕会坏了原先的安排。老者正色直言道,老朽以为,与其将陷阱设给那二太子,倒不如
启禀尊上,有捷报!忽然进来一名身着粗布黑衣的侍卫,双手摊开呈出,掌心之中躺着一枚小的不必半截小指长的细竹筒。
那名侍卫特地将刻着独特印记的一面朝上,那位尊者登时怔住,目光炯炯,尽是惊喜。竟不禁眉开眼笑,霎时欣喜若狂:好!好!好!大暂三声绝好,那位尊者一甩衣袍步下大殿,一把捡起那侍卫掌心中的竹筒,连忙拆开,从中取出一封细纸条。
此时,跪下地上的离鸦,暗暗地低下头,嘴角浮上一抹耐人寻味难以琢磨的笑意。
考成了?!
见着尊者如此欣慰,那位始终垂坠的嘴角的老者,此时也满是欣喜。
长弓!
尊者声如洪钟一语,那位老者脚下岿然不动,只是捧手抬起与肩膀同高,俯首而道:老朽即刻安排。
且慢。那位尊者乍然抬手,示意阻了那位名为长弓的老者的行动。
请尊上吩咐。
长弓,你为三十六阁之阁首,本尊想听一听你这位老阁主有何见解。那位尊者随手将那封细纸条随手一扔,刚一离手,刹那便化作灰飞,直接散尽与空中。
谢尊长赏识,老朽不敢当。老者连忙将腰身伏地,捧手的礼数行得更大,起身后,从容地步下高阶,到了大殿之下,又冲那位着玄金甲的尊者长揖一礼。
待礼数周到后,他才继续道:老朽始终以为,以那丹穴山二太子之性情,不见得一定会中计。所以,原先的计策稍显激进。
离鸦听着嘴角又抽了抽,这是愤怒,忍不住的愤怒。
以老朽之拙见,不妨将陷阱设与那异世小子,兴许那二太子老者故意顿了一顿,缓缓而道,会自投罗网。
可有把握?尊者十分信任那位老者,几乎不做否决,是直接问他底线。
十拿九稳。老者揖礼而道。
离鸦强忍鄙夷之色,与呼之欲出的怒气,嘶哑嗓子比先前更哑了几分,道:可是属下听说,那异世小子不大简单。不知阁老是否有所耳闻?
老者神色不变,嘴角依旧是垂坠的弧度:老朽孤陋寡闻。既然大元帅早有消息,不如一便道出,咱们也好为尊上出谋划策。语气之中居然带着一丝丝笑意,居然还假装着一点点尴尬。
若不是有帽檐的遮掩,离鸦此时紧皱的眉头,便是谁也能看出他的愤怒。
那位尊者看了一眼长弓老者,又以余光瞥了一眼离鸦,看来,在他闭关的期间,这两只老狐狸隐瞒了许多事情。
隐秘诡谲的暗处,纵使同享日月光辉,然而却不一定是在朗朗乾坤之下。
那是另外一个地方,是远离天界,即连千里眼与顺风耳也看不见的地方。
有独特的结界,有无法轻易冲破的防御。就连讯息,也只能是有进无出。
除非有谁特地带出去。
暗处那般风起云涌,而正处于所谓明处的林苏青,已经在断崖边孤身立了许久,眼见着辽阔无边的碧空逐渐变得昏暗,眼见着白云低垂染上了红霞。又眼见着,那低矮几欲倾泻而下的红,大片大片的晕染开来。从而最早变红的那片天,则慢慢地深沉成灰色,并迅速地追上了后来的染出的晚霞。
转眼已是霞光消褪,日衔山脊。
秋季的傍晚生凉,心不知是因为放得过份平静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犹如早已入了冬夜,凉得有些刺痛。
天要黑了,再不走就危险了,我也不见得打得过。狗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听着支支吾吾的,林苏青登即转身看去,狗子正皱着眉头撅着嘴,一见他转过来,它旋即撇过脸,不睁眼瞧他。
唔我本大人是领了主上的吩咐,得护你性命,是不想被主上怪罪,你可不要多想了。狗子乜视着林苏青,少自以为是。
狗子鼓着一张小脸,别着脑袋似乎还是很气。
沉默,林苏青的沉默令狗子忍不住以眼底余光悄悄多了两眼,可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禁转过脸去,正眼瞧着瞧他。
狗子,我秋风飒飒而过,树影婆娑,唰唰作响。
片刻,响声戛然停止,乍起乍落,竟将这昏沉的傍晚衬得格外安静。方才因风而纷乱起遮住视线的碎发此时也停歇了。
林苏青抿了抿唇,重新开口道:其实我很难过,也很痛苦。
他没有表情,声音也很轻淡,听着却十足沉重,有一种落寞藏在话里,连狗子也不由得被触得有些伤怀。但它只是蹙了蹙眉眼,随即便以甩头为掩饰,而后就恢复了正色。
有什么用,谁也不会同情于你。狗子摆出一副轻蔑的态度,一边走近一边不以为然,不论你是要继续痛苦,还是要努力打出个漂亮的翻身战。总之,现在得赶紧下山去。这里可不是个安生地带。
因为什么?方才还忧伤的心情,顿时绷紧。
狗子朝着那条死寂似的绿河努了努嘴示意林苏青道:喏,这条河是与妖界的分界线。你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些小家伙,便是妖界的族民。
喜欢得不得了林苏青自己都讶异,他及时对那些小熊猫喜欢得不得了。
咱们这儿的分界与你那边世界的分界可不相同,咱们这儿的各界族民是可以互相过界的。只是为非作歹嘛,是要遵守当地的律法,否则该杀杀该剐剐。
狗子说着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再不离开,万一被强行拖过界线,然后给你随便安置个罪名杀你,也不是不行的。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喝风?
方才涌上来的千百种情绪随着狗子的话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语,还有些尴尬:那那我们走吧。
狗子抬眼斜了他一眼,扭头便领头以原路往山下返去,其实它也挺尴尬。毕竟,先说不管的是它,先说早死早超生的是它,先扭头就走的也是它然而主动回来要护林苏青安全的还是它。怎能不尴尬,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爪爪——叫你管不住嘴乱说话。
默契得谁也没有再提先前之事。
走着走着,林苏青忽然看见了一些可食用的鲜菇,想起先前还与狗子说明日要去那片林子里寻些野味及食材。如今得知,那些小熊猫来自于妖界,那么,也就是它们归去的方向即是妖界?
那每日敲门的又是谁?狗子肯定不会回答他。
白泽神尊将白玉璧赠我了。林苏青打破与狗子之间的静谧说道,但没有拿走主上给我的坠子。
狗子径直走着,没有理会。
我并非有意要说那些话。他又说道。
狗子依然沉默地走着,没有理会他。直到走了片刻,它忽然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林苏青郑重而道:你是个聪明人,但并非如白泽神尊那般尽晓一切。别的我也不多提醒你,你只管记得,往后无论任何谁来接近你,你都应当提防三分。
狗子说话时,目光锃亮,从未见它如此郑重其事过,也从未见它如此肃穆庄严过。
嗯。林苏青点头答应,旁的说多无益,也不再多说。
另外,你不要以为白泽神尊安的什么好心。他是白泽一脉的异类,没少经受过是非口舌,只是与你不同,那些嚼他舌根的只敢在背地里议论,可是他身为白泽有什么他不知道?
狗子扭过身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颇有微辞道,特别是与丹穴山婚约一事生出了变故总之,那位的性情复杂着呢,指不定也在将你当作热闹看待。
林苏青听着狗子的建议,有些疑问,不解道:他为何不要坠子了?
我哪儿知道。狗子斜了林苏青一眼,蹦上了巨大的树根,又跳下去,继续往前走。
对了,你的易髓经修到几层了?狗子显然也是没话在找话,显然它有着与林苏青异样的心情。
大约第四层。林苏青紧了两步,离它近了些,以后的,打算通过白玉璧去到昆仑山的典藏楼后,继续修,修完易髓经再学其他。
唔,好主意。狗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意识通过白玉璧去到昆仑山的典藏楼,那样非常有助于修习。寻常三年五载方能习得的本事,在那里却只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何况林苏青的身份特殊,他修习起来原本就比寻常快出许多。
说不定还能让他赶上今年的招考。
那你几时开始?
今晚。
狗子耸了耸眉头,好似有些失望,顿了顿道了一个字:哦。
怎么了?林苏青不解地问道。
没事。
若是站得高一些,恰好高出这些参天古木一点点,便可以看见——在浓郁的林荫底下,一只白头赤身的小犬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走在前面。在它身后距着三五步,跟着一位身着银白华服的青年人,脚步从容。
若是稍微离得近一些,还能看见那年轻人脸上,有不同于那只小犬的神色,他很坚定,尤其目光,很是坚毅。
天色不知不觉里黑了下来,才刚入夜,远处便有了悚然的狼啸,一声,又一声,惊得四处的小动物慌忙奔窜归去。
但,林苏青不怕。
最近的章节字数都比较多,算是对之前的补偿吧。明天出差,飞三十个小时。为了不断更,作者君今晚不打算睡了,吃饭,收拾行李,然后码字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往无前
回到小木屋时,戌时已过,已是浓夜近二更。抬眼望去,月满如盘,照行千里。果然,偏是那林荫之中最为幽暗,如此月色,竟半点光亮也未见到。
这一路沿途走下来,使用了将近十支火把,他顺路将尚未烧尽的第十支插在距离小木屋五丈之远的青石板路旁边,唯剩下这半支了。
当他还在捡着边上的石块用以固定火把,并以避免火星落到草面引发火情之时,狗子在小木屋门口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便打着哈欠抹黑进了小木屋休息。
或许是不当战神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悠闲,稍微一空下来,它便感觉瞌睡连天,懒得时时都在犯困。
林苏青一边瞧着狗子进屋,手里一边忙着垒石块堆。当一切终于全都妥当后,他察觉,原先躲藏在丛林里的窥视着他的那些绿莹莹的眸子,在悄然地退离,不多时,便一双也未留下。
他知道是何缘由。虽然火把是他折来的寻常的杉树木,可是这火,来自于狗子,因此它携带带着狗子的法力。
便正是如此,所以即使火把只剩下了不宽不长的一截,即使火焰因为载体的消耗已经相当的微小,可仍然是谁也不敢冒犯,甚至是见之即退。
林苏青看得明白,这便是这边世界的规则吧。
譬如威慑力,有或是没有,其实无关乎其他,威慑力只纯粹的与自身的实力有关罢了。否则火势再大又如何。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无论是因为哪一件事,这个夜晚都值得被铭记。
林苏青如是想着,便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背着摇曳的火光返回了木屋。
他没有借着暗淡的光亮去寻找狗子的身影,他轻轻地关上里门,将火光也关在了门外,也将一切都关在里外面。而后,他正对着门退了三步,随即掀起衣袍席地盘坐下来。
特地盘的是五心朝天,并特地注意了要右腿在外,左腿在内。为的是于接下来的结印诀相悖。
他掏出袖口里揣着的白玉璧,将它置于跟前大约三指宽的距离,随后以双手掐了一个太极阴阳八卦诀。
这个打坐的姿势与手诀,皆是从易髓经里学来的。
区别于先前,起初的几层经法讲求的是顺其自然,所以如何自然便如何为之,所以他都是随意自在地坐,手也是随意自在地闲搭在膝头。
不过,对于后来的经文,他清楚地记得书中特别有单章提示,提示的便是在修炼下文时须得掐诀,并且讲求坐姿与手印的结构。
他林苏青是堂堂男儿,便是以左手为阳,所以是以左手的虎口环抱右手的四指。从而,盘腿便须得是右腿在外,与手的方向相反。
同时两只手的大拇指指端,须各自轻触另一只手的手心凹陷处使得交错的拇指构成太极的双眼,而其余四指则恰为八卦。
以此负阴抱阳,便于掌中构成了太极阴阳八卦图。
这对修炼必然是有极大的辅助之意的,因为以此方式,便可于打坐之时,使自身自然地贯通体内的阴阳之气,并且会在体内形成一个封闭的气场。
由此,便是以自身入太极八卦。
心会自然而然地静下来,先前于第一层与第二层所学的经法无需刻意的去使用,也会自然而然地得以体现。那么对于接下来的经文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其实所有的经法在修习之前,都要首先做到心静。必须先洗心涤虑,对境忘境,使外想不入,使内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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