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夫妻俩这里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话着,心思都不知飞去了什么地方,晌饭也没好生吃,眼看天色渐晚,他们正要往上房去,便听见外面有丫头颤抖着禀报说谭将军过来了,要找池铭说话。
夫妻俩这一惊非同小可,兰湘月就算对谭袁好奇,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宜出面,只好暂避到里屋,究竟谭袁和池铭两个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好在没有多长时间,谭袁便离开了,她这才连忙寻到池铭询问究竟。
“真没想到,原来袁老先生竟是谭将军的养父。”池铭叹了口气,面色却好像是染了几十斤的苦瓜汁,抓着兰湘月的袖子道:“这是怎么说的?谭将军军务繁忙,袁老先生不肯跟他走,他竟然就把这事儿交给咱们了,说务必要看住老先生,若有差池,就拿我池家是问。”
“不管怎样,躲过了眼前这灾难就好。”兰湘月听说是这个条件,便先松了口气,笑道:“老先生既然为了救老爷,连不肯动用的关系都动了,可见是把你们放在心上的,到时候只要和他说明白,想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为难。”
“这倒是没错,但问题是,谭将军不仅仅提出了这一个条件。他还说,他养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教的学生桃李满天下,没道理我这个关门弟子却挣不上功名,因此让我十天内就去府学,你说,这不是要人命吗?他怎么不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倒还省事些。”
兰湘月也愣住了,心想我去啊,这真是神发展,鼎鼎大名的镇北将军竟然连池铭去府学深造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上了?不过令她好奇的是:“既然袁老先生桃李满天下,那让他老人家教你不就得了?干什么还要逼着你去府学?”
话音落,只见池铭整个人也是囧囧有神,好半晌才咬牙道:“虽然他没直说,不过我能猜出他的意思,他是怕袁老先生教我这个顽劣不堪的学生,费心神熬心血,所以干脆一脚把我踢去府学,让老先生在我家悠闲度日,反正欠他那么大的人情,怎么报答老先生都不为过的。”
兰湘月汗了一下,暗道别说,就像池铭这种对八股深恶痛绝的货,袁老先生教起来是够费劲的。正想着,就听红袖在门外道:“爷,奶奶,老爷太太派人来催着你们过去呢,说是要设宴招待谭将军。”
“还招待什么啊?人家军务繁忙,早走了。”池铭悻悻说了一句,却听门外红袖笑道:“谭将军就算走了,爷和奶奶也该去庆祝老爷和大爷遇难成祥啊,何况二爷也回来了。”
“哦?二哥回来了吗?”池铭笑道:“他应该也是心急如焚昼夜赶路的,竟还没比得上谭将军来得快,可见那位大将军对老先生这个养父的感情很深,奇怪,既然如此,为什么袁老先生不肯和他们往来呢?”
这也正是兰湘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只可惜却没有人能为她解惑,更何况,比起一家人绝处逢生,这点八卦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于是夫妻两个换了衣裳,急忙忙往上房而去,路上又遇到萧怜月,池铭只因为生怕过了病气给这爱妾,所以这些日子都不肯见她,这会儿见了,自然是喜出望外,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一直跟在夫妻两个身后的林嬷嬷不禁皱了皱眉头,暗自叹气道:我们这位爷,真不知该怎么说他好,分明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偏偏有时候却因为这份至情至性,竟就变成了最无情无义的,你当着奶奶的面儿,便和萧姨娘这样亲热,哪怕你装一装矜持,待回了房再亲热,也让奶奶好受些啊。
一念及此,再看兰湘月,却见对方面上没有丝毫愠色,倒还有几分淡淡笑容,林嬷嬷便更是感动佩服且替池铭惭愧了,忙过来在兰湘月面前笑着小声埋怨了池铭几句,这便算作是站在奶奶这边替她说话,却见兰湘月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当日入你们家的时候,我和池铭说的很清楚,如今他没有负我,我又有什么可怨的?”
林嬷嬷更加佩服,因来到上房,众人欢聚一堂庆贺,这份热闹振奋自不必提,袁老先生自然是被众人当做大恩人般的请在了首位,虽然他不肯坐,奈何池斌等人诚心感激,因没办法只好坐了。
用过晚宴,这才有时间梳理整件事情。不过众人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这无妄之灾的原因,池斌已经从刘氏那里听说了关于段明睿休妻才肯帮忙的流言,这老头儿受了一场灾难,性子竟也硬了几分,恨恨道:“既然喜欢人家,之前便该诚心求亲才是,偏偏他又没来找过我们,让我们退亲。如今儿媳妇都娶到池家了,他倒用起这样手段。铭儿这一次做得对,我们池家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从不与朝廷势力有牵连,但也不能向这样的卑鄙小人低头。”
闲妻手记 102第一百零二章
于是这事儿便如此平息下去,晚宴后大家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只问池锋去见谭袁的过程,池锋便笑道:“谭将军真是个爽快人,见了我拿去的袁老先生的信物,二话不说便交接了事务,亲自去办这件事,想来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儿雷厉风行,爹爹和大哥才能这么快脱离大难,不然怎么还不磨蹭个一月半月的?到那时,却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故了。”
池斌点头感叹道:“可不是这么说?俗语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这是涌泉之恩,还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人家。”
池镛的目光便看向池铭,微笑道:“三弟,听说谭将军已经和你说了去府学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说到最后一句,话语中却是带了点促狭之意。
池铭笑道:“大哥刚刚脱离了牢狱之灾,就又有心思开玩笑了?实话和你说,这事儿你再别想挤兑住我,你是不知道,我和二哥这些日子遭遇了多少为难,一个六五的官儿,也把我们视作无物,就是那太后的远房亲戚,敢这般明目张胆的陷害爹爹和大哥,说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不过是一介商家,除了钱财之外,真正是半点根基都没有?所以在有了撑腰的后,宰割我们便如宰猪宰羊一般。我如今是看透了,不努力进学,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做家族的依靠,咱们家就算富可敌国,要崩塌也不过是一夕之间。”
池镛惊讶道;“什么?你是说,你竟看开了?要努力向学考进士?这可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池铭没好气道:“那有什么办法?但凡你们两个有心读书,以为我喜欢上进吗?我厌恶八股文到了个什么地步,你们不知道?”
池镛忙笑道:“是是是,我们都知道的,多谢三弟深明大义,肯为家族大业牺牲喜好,一心向学,今日晚宴已毕,待他日三弟蟾宫折桂之时,咱们再大排三日流水席,为你庆贺一番。”
刘氏则在一旁迟疑道:“铭儿这……就要进府学?也太突然了些吧?他连监生身份还没有呢,哪里就进得去?除非袁老先生写推荐信。”
池斌捋着胡须微笑道:“这事儿在回来路上谭将军已经和我说过了,他听说我要捐献两万石米粮,十分高兴振奋,亲口答应我铭儿的监生身份包在他身上,如今进入府学,不过是提前打声招呼,有他保举,万无一失。”
众人听了,便知池铭进府学一事已是铁板钉钉,忙都恭贺他,却只换来池铭的苦笑,刘氏虽也高兴,却难免不舍,只是这种情绪明显不该在这样场合流露出来,也只好和众人一起欢笑。
池家这边劫后重生,一家团圆,热闹喜庆无比。几十里外的一座大宅子内,气氛却是阴沉冷清的可怕。
“谭袁,谭阁老的独子,却是十五岁时才认祖归宗,此前一直流落在外,如今看来,那池府竟是天大的运气,随便请了个西席先生,莫非就是谭袁此前的养父?这当中到底都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段明睿盘腿坐在榻上喃喃自语,身旁小桌上的酒菜俱已凉透,他却是一口没动。
“公子。”
心腹小厮吴言走进来,在他身旁小声道:“已经打探明白了,原来谭将军的养父就是那袁老先生,从前谭阁老和这位袁先生乃是至交好友。后来两人一起进京赴考,谭阁老路途中不幸落水,人人都当他亡故,这个袁先生伤心故友之死,名落孙山。回去后负起照顾谭阁老未亡人之责,谁料后来这一对男女生出了情意,结为夫妇,后又远走他乡。不想多年后阁老路经他们居处,被袁先生看见,这才得知谭阁老当年为人所救,失了记忆,待恢复了记忆进京高中后,再派人回去寻妻子,却已是杳无音信,阴差阳错之下,终究铸成大错。彼时那女子已经亡故,袁先生自觉无颜见旧友,这才带着养子进京,待谭将军认祖归宗后,他即飘然远去……”
不等说完,便见段明睿一挥手,吴言连忙住了口,只见主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知道经过就行了,又不是让你来说书给我听,还飘然远去呢。”
吴言不敢答话,静等主子吩咐,却见段明睿沉默良久,方长长吁出一口气,冷笑道:“罢了,这次算计不成,便给谭家一个面子吧,来日方长。”
“是是是,公子说的没错儿。”吴言一见主子似是放开了,连忙喜笑颜开的道。
段明睿点点头,看了一眼桌旁冷掉的饭菜,便道:“去让人把饭菜热一热,这会儿倒觉着肚子有些饿了。还有,吩咐人备好马车,明天一早,咱们就回京。”
“是,奴才这就去办。论理也该回去了,老爷和太太只怕都等急了呢。”吴言知道主子这是真正的放开了心怀,于是连忙出屋吩咐人热饭菜,又亲自去叫人准备马车,好第二天一早便回京城。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屋中的段明睿却是手中慢慢转动着那小巧酒杯,接着一仰脖子,就将那杯冷酒一饮而尽,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来日,总还有再见的机会吧,我不用急,不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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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走了?”
怜花小筑内,萧怜月将一块酱肉夹在了池铭碗里,双目含情,万分不舍的问。
“是啊,明儿一早就走。”池铭温柔的看着萧怜月,伸手在她腹部轻轻摸了摸,叹气道:“这一去,必要发奋努力,不到金榜题名那一天,是不能回来的,只怕连咱们的孩儿出世,我都看不到了。”
萧怜月面色一变,池铭正含情脉脉看着她,登时就发现了这表情变化,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
萧怜月连忙一笑,娇嗔道:“你还问我,你说是怎么了?还要等金榜题名再回来,三年一次科考,你难道要等三年后才再回来见我?这无尽相思可怎么办?你也不怕我得了相思病?更何况,咱们的孩子出世后竟然不能第一时间认识他的爹爹,你自己说,我心里能好受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池铭也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酒杯喝尽,方沉声道:“咱们家先前遭遇的这一难,你也看在眼里了。我那天在厅上对父母兄长们说的话绝不是一时冲动,怜月,我也是池家的男人,这么多年来,父兄供我吃喝挥霍,如今,该是我为家族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萧怜月低下头,再抬头时,一滴泪水便挂在睫毛上,含情道:“我难道不让你为家族承担责任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只是进府学也就罢了,为什么定要去京城国子监?难道茂城附近就没有好府学?”
“京城国子监那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还有哪里的府学能比得上那里呢?更何况,我猜测着,谭将军原本让池家奉养袁老先生,结果现在改了主意,又让老先生和我一起进京,恐怕这是来自谭阁老的授意,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暗地里打探出的消息,好像这谭阁老和袁老先生从前是旧识的,总之不管怎么说,事情已定,是万万不可能更改的了。”
萧怜月幽怨道:“你既这么说,可见你心里也是坚定的要去了,不然就凭你这聪明劲儿,怎么还不想个法儿脱逃出来?偏偏竟心甘情愿的答应。也罢,妾身一无是处,唯有祝夫君平安如意,将来蟾宫折桂,衣锦还乡。只盼着到那时,你可不要带着一大堆女人回来,把我丢到脑后去。”
“这怎么可能。”池铭忙一把搂住萧怜月,动情道:“就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色,在我心里,又怎么比得上我对你的情意?怜月,我一直都说,只要你不负我,池铭的心,是总在你这里的。”
萧怜月即便是利欲熏心的女人,听见这话,也不由有些感动,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因两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默互视着,好半晌,萧怜月方露出开心笑容,对池铭道:“说起来,你去国子监倒也好,去吧,好好儿读书上进,将来做了官,这家里咱们就再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了。”
“无依无靠?”池铭动了动眉毛:“怜月,就算我不做官,咱们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啊,有爹娘和兄长嫂子们,咱们怎么会无依无靠?”
“就算是有依靠,这样日子又怎比得上自己当家做主说了算?”萧怜月完全没有察觉到池铭语气中的异样,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了。
当家做主说了算,这样的愿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不知为什么,池铭就是从心爱人那热切目光中读出了一些让人心寒的味道,顿时那万分不舍的离别情意就淡了一些,他叹口气,对萧怜月道:“怜月啊,你不要这么说,爹娘和兄长都是好的,你只要孝顺懂事,他们将来迟早也会知道你的好,两个嫂子纵然刻薄些,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就是。”
这句话总算将萧怜月从冥想中拉了出来,立刻便知自己一不小心又流露出了心中怨恨,因忙又笑道:“是,我知道,这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难道你将来当官做宰,咱们便不是一家人了?没有这样的道理,爹娘永远是爹娘,兄长永远是兄长。”
池铭点点头,心想怜月若是真这么想还好。只是终究回复不了刚刚那依依不舍,只恨不得生了根扎在这屋里的心情。于是便向外看了看天色,尚未收回视线,便听萧怜月笑道:“我知道,爷这是挂着姐姐,也是,无论如何,她是你的妻,没有个即将远行,却不与她告别的道理。我如今这么个样儿,也不能服侍爷什么,你倒还是去绮兰馆的好。”
闲妻手记 103第一百零三章
池铭十分惊讶,没想到萧怜月竟然也会有心胸开阔的时候,待回过头来,只见爱妾脸上一片情真意切,看着他笑道:“你可是奇怪?是,我知道我这人性子不好,喜欢拈酸吃醋,只是你莫非以为,我这样,就连道理都不知道了?我和姐姐都是女人,每每细思,将心比心,我也可怜她的处境,只可惜情爱一事,没有半分相让,要我把你分给她一半,便如割了我的心去,所以这些日子来,反倒生出些风波。如今你就要上京,以后这漫长时光,三房里便是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我这会儿若还不能替她着想一分半毫的,将来又怎能期盼姐姐待我如妹?所以爷过去吧,多替我说说好话,等爷衣锦还乡那日,我和姐姐一起为您庆功洗尘。可好?”
池铭听着这话朴实且发自真心,不由得大为感动,频频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也可以放心进京,切记切记,我走后,把你这骄纵的性子收一收,三年时光,说漫长是不假,然而白驹过隙,也是一晃之间,熬过了这三年,我回来好好疼你。”
如此殷切嘱咐了几句,萧怜月一一答应,又催他去绮兰馆,池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屋中,香篆和芳草便上前来,疑惑道:“姨娘刚才那番话,连我们都骗过了,如何这样时候,还把爷推到那女人的屋里去?”
“不过剩了一个晚上,她就是再有本事,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倒不如显一显我的大度贤惠。”萧怜月微笑着说,接着又冷哼一声道:“爷不是最不喜欢我小性吗?好啊,那我今晚就不小性了,这最后一刻,我要他记着我的温柔,要他在外面的日子里,一时一刻也忘不了我,每每回忆起我来,便都是我今夜这不舍贤淑的模样。”
芳草笑道:“果然还是姨娘想得周全。只是这事起突然,爷竟是明天就要上京,那姨娘这肚子不趁爷在家能给你做主的时候儿做文章,只怕爷离去后,太太和老爷不会给姨娘撑腰。”
萧怜月叹气道:“我也没料到这事儿竟会如此一波三折,这些日子,何曾消停过?那会儿只怕家都要散了,以至于我无暇去理会这件事,好容易诸事已定,我想着该实行计划了,偏偏这要命的节骨眼上,那谭将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连年也不让爷在家里过,这就要启程,倒给我弄得措手不及。若说现在行出事端来,各方面都没准备好,再被人抓了把柄怎么办?所以我想着,还是好好计划周详再行事的好,爷虽不在,但也恰是如此,老爷太太只怕更要信我几分,若说存心陷害,也该趁着爷在的时候陷害啊。你们说是不是?”
香篆和芳草细细想了一回,都忍不住笑道:“可不是这么说的呢,既如此,那就再等等。”
萧怜月点头道:“没错,只要这一计能成,老爷太太心疼未出世的孙子,断断不能再容得下那个女人,把她休了,以爷对我的心思,日后还怕我不能扶正么?到时候老爷太太也无话说。”
香篆笑道:“是,做了正妻,一旦爷争气,金榜题名,将来当官做宰,姨娘可不就成诰命夫人了呢?到那时,奴婢们还要好好给姨娘贺喜。”
三人越说越高兴,仿佛已经是凤冠霞帔,成了诰命夫人和夫人身边的管事大丫头,风光无限了。
且说绮兰馆内,池铭进来的时候,兰湘月正和洗雨红袖等人替他打点行装,看见他进来,众人皆都十分诧异,兰湘月便走过来笑道:“是月亮打从西边出来了?明儿早上就要走,还不趁着这会子春宵苦短,好好儿和萧姨娘海誓山盟一番?”
池铭看见她,心情便出奇的放松,虽是离别在即,这会儿却也能笑出来,因问道:“怜月是舍不得我,你呢?你就舍得我了?这可是去京城,到时候不知多会儿能回来呢。”
兰湘月笑道:“万分不舍也要舍,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只盼着你用心学习,早日衣锦还乡吧。”
池铭听她说万分不舍也要舍,不由得心里一暖,握着兰湘月的手动容道:“我负你良多,你却待我如此仁义,这一份相许之恩,也不知如何能够报答,但愿我将来能够功成名就,许你一个凤冠霞帔,一诰命。”
兰湘月笑道:“一诰命又能如何?如今这日子,我已经知足了。难道不闻功名如浮云富贵如粪土?你如今用功向学,也不过是想保家族平安,所以这世上,细算起来倒是平安二字最珍贵。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岁月漫长,我只盼你记着自己的使命,记着家里的人都翘首盼望你平安归来,莫要被京城繁华迷了眼睛,枉自费了银钱,惹下那相思债务,还误了身子,如此我便知足,至于能否取得功名,这倒是其次了。”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兰湘月便是如此想的,这倒不是对丈夫的忠告,而只是对一个好朋友的关怀和嘱咐。但池铭哪会如此想?只当妻子待自己当真是情深意重,一时间便有些情不自禁,却也不敢造次,只低头在那鬓边轻轻吻了一下,郑重道:“娘子且放宽心,池铭今生能得你和怜月二人,已是心满意足,再无心招惹其他女子,夜深了,你们也早些歇息,我明儿一早轻装简行,别让你们为我累坏了,倒是我的罪过。”
“说什么话?你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不打点的妥当,我能安心吗?不过也差不多了,来,你跟我过来一下,告诉你各样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兰湘月说着,就拉着池铭来到里屋,只见炕上除了几个包袱外,还有两个大箱子,兰湘月便一样样打开给他看,衣帽鞋袜,药吃食,银两铜钱,笔墨纸砚等都放在什么地方,色色清楚明白,不用说别的,只看这些物件儿,池铭心中也早感动的化成了一滩春水。
夫妻两个又说了回闲话,池铭就道:“小龙已经睡下,我便不去看他,有一条,我仔细想过了,你是身负才女之名,这会儿教他还教的起。若是有一天,你觉着教不得他了,便和父亲说一声,让请一个好的西席先生来,这孩子天资聪颖的很,万万不要耽误了他的学业,一旦我没有出息,还指望着这孩子帮咱们家挣份功名前程呢。”
兰湘月听他这样说,显见得是把小龙放在心上,也十分高兴,便答应下来,因耳听得外面梆子声响,已是过了三更,池铭便对兰湘月道:“这些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再多可拿不走,歇了吧。”如此夫妻两个方吹灭烛火,各自安歇。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送池铭和袁老先生启程,那府门外早有谭袁派来的一队亲兵等待,大概这位大将军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养父,好不容易找到了,生怕老人家心结还没解开,再跑了,因竟假公济私了一把。
无尽的不舍之情,也不必赘言,待池铭和袁老先生的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影子了,刘氏方道:“好了,都回去吧……”不等说完,一眼看见萧怜月在那里泪如雨下,只用帕子不住擦拭,端的是梨花带雨。只因为池家刚刚劫后余生,一家子哭的死去活来多少回,此时正该庆幸,虽是离别时分,哭成这样也有些不吉利,因刘氏便生出几分不满来,淡淡道:“铭儿此去乃是为了进学,有什么好哭的?快把眼泪收了吧。”
兰湘月也笑道:“姨娘放心吧,爷的东西都准备的十分妥当,何况进学期间,也未必就一天假期都没有吧?也许什么时候,爷就回来看咱们了,或许等宝宝出世,他爹还能回来给他洗三呢,确实没什么好哭的。”
萧怜月抬头看了兰湘月一眼,冷哼道:“我比不得姐姐这样冷静平淡,爷便是我的天,我的主心骨,他如今走了,我心里难受。”
刘氏心想就算是难受,这会儿也要强忍着眼泪,怕的就是不吉利,你可倒好,果然风尘女子,自由随性,哪管你什么忌讳?有心要说两句,却又想到萧怜月有了身孕,因此便叹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池家少了池铭,其实也没多大影响,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眼看着那天气越发冷了,便有岳氏和林氏来找兰湘月,向她讨要那胭脂水粉和手油,也不巧,恰好如今池铭只身在外,他身旁的林嬷嬷因为厌恶萧怜月为人,更何况有洗雨的前车之鉴,因便主动向刘氏请命,说要去绮兰馆协助三奶奶管理三房一应事务,刘氏自然答应。这会儿她正在兰湘月跟前儿,听见岳氏和林氏的话,便抬头看了一眼,微笑道:“大奶奶二奶奶如今也喜欢我们奶奶做的手油吗?敢情是奴婢去年拿回的那几管手油,你们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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