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且说池铭被调到工部,可说是踌躇满志,却不料第一天就被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事务给弄了个晕头转向,堆在桌上的资料公文等足足有半人高,而且不止是一摞,只看得他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因这一天什么也没做,光是将那些资料公文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摆放好,就已经是夜幕低垂,彼时工部衙门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等他走出去,就连门房里的老头儿都吃完了晚饭,看见他,如同看见鬼一般,好半天才呐呐嘀咕了一句:“这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有人呢?”
池铭也没理会他,飘飘荡荡游魂一般的出了门,就见通儿和几个小厮已经等得脖子都长了,看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前道:“怎么这个时候儿才出来?把奴才们都急坏了。”
池铭摆摆手,沙哑着嗓子道:“什么都别说了,回府吧。”
及至回到府中,兰湘月看见他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道:“这是怎么了?听通儿回来报信说你去了工部,怎么这会儿倒像是从牢狱里放出来似得?到底出了什么事?”
池铭苦笑一声,摇头道:“别提了,难怪人家说六部里的水深不可测,如今我算是体会了一把,或许本来也就是忙,只是分给我的事情也太多了些,我竟不是个司库,倒是撑起工部半边天的打杂的。”
这话兰湘月没怎么听明白,但也听出来好像是有人特意针对他的,不由疑惑道:“怎么会这样?爷初入官场,又没有得罪人,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事情?“
“说来话长,这工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一向就走得近,你想想吏部尚书是谁?罢了,也别说这件事,我如今都要饿死了,快拿饭来吃。”池铭说完,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竟是动也不想动了。
兰湘月听他说话声音干哑,忙走到桌边,拿起那花瓷碗,倒了一碗水果茶来,递给他道:“爷先喝一些润润喉咙,晚饭马上就好,原本就是等着你吃饭的,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哪里有空儿吃?让人帮我带了一张油饼回来,就着水凑合了。”池铭一口气将那一大碗茶喝下去,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长出一口气道:“如今倒知道这茶的另一样好处了,这心急火燎的时候儿喝一大碗下去,酸酸甜甜的,比什么茶酒都强。”
说完了,忽觉对面没有声音,因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兰湘月正看着他,因忍不住摸了摸脸,苦笑道:“怎么了?可是脸上带出了墨迹灰尘什么的?今日实在是太忙了,也罢,我先去洗个澡。”
“洗澡不用急,不是说饿了吗?先吃饭吧。”兰湘月道,然后打量了池铭两眼,又笑道:“我看你也不为别的,只是有些感叹,当日那只能在家里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如今竟也成长为了这样成熟的男人。想当初在府里,你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公子哥儿,就连鱼肉都是丫头们挑出刺来喂到你嘴里,现如今怎样?中午忙的时候,一张油饼就打发了,还是就着水的,连菜汤都没有,我仔细想想,都觉着实在是不可思议。”
池铭点点头,叹气道:“原来是为这个,你说的没错,如今我才知道,这世上,做事赚钱养家糊口都是不容易的。不过比起那会儿的纨绔生涯,我倒是喜欢现在的自己,最起码有个目标,在真真正正做一些事情,比那时候只知道吃喝玩乐强,湘月你觉着呢?”
“我自然也是觉着现在的你更好,如何?当日我把你藏身的地点通报给了来抓你的家丁知道,你还叫着说我谋杀亲夫,现如今怎样?可该感谢我吧?”
“是是是,自然要感谢娘子,不然哪里来现在这脱胎换骨的池铭?”池铭郑重做了一个揖,倒让兰湘月惊了一跳,连忙跳起来道:“这是干什么?开个玩笑罢了,怎么真的行起礼来?”
“当日若没有娘子鞭策,也未必有今天的我,这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感激娘子的。”池铭认真说完,却听兰湘月摇头笑道:“你不该谢我,你要谢也该谢段大人,若不是他当日用手段,险些给你们家造成那灭顶之灾,你也未必能体会到世事艰难,下定决心刻苦攻读,到底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七尺男儿。所以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话一点儿都没错的。”
池铭念了两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立刻便肃然起敬了,感叹道:“从娘子口中,总有警世名言般的金句,这才是真正的出口成章呢,可恨你半点儿不在意,不然若把这些话和诗誊录起来,定会流芳百世……”
“打住打住,越说越离谱了,什么流芳百世?”兰湘月哭笑不得,虽然她已经极力避免,然而这说话方式实在是没办法改变,时不时的就有“惊人之语”,可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好在这会儿丫头们已经摆了饭,小龙也已经过来,于是三人一起用饭,席间池铭真可称得上是风卷残云,那碟蟹黄狮子头,让他一个人就吃去了大半。
用完饭,忽见芙蓉捧着个小箱子走进来,对池铭道:“爷,通儿说是您早上买的东西,要送来绮兰馆的,您晚上忘了,他刚刚托二门上文婆子送进来,你看看摆放在哪里?”
“是了,看我这记性,实在是今儿太忙了。”池铭拍了拍脑袋,将那小箱子接过来,递给兰湘月道:“今日早上因为起得早,所以特意去鼓楼早市上逛了逛,看见这几个大碗不错,你素日里爱养些小盆景,许是用得上。”
兰湘月打开那小箱子,果然就见里面是一套四个大瓷碗,分别是“春江花月,荷风雅韵,秋菊凌霜,冬梅傲雪”四样图案,十分的精美,色彩也艳丽,只把她喜欢的翻来覆去看着,真正是爱不释手。
又见池铭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短笛,递给小龙笑道:“呶,看见还有卖这个东西的,专门儿给小孩儿吹着玩,所以给你买了一根,素日里学的累了,让你娘教你吹曲子。”
“爷今儿怎么这样好心?特意给我们买这些东西?”兰湘月心里确实十分欢喜,她知道这点东西,池铭绝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却仍忍不住问了句,其实不过是打趣罢了。
“难道我是那种人吗?”池铭哼了一声,想了想又笑道:“是了,我知道了,就因为你是那锱铢必较的财迷,所以以己度人,就觉着我也是,对不对?”
“说谁是财迷呢?”兰湘月咬牙瞪眼,娇悍模样却看的池铭心里暖洋洋的,因伸了个懒腰,呵呵笑道:“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儿,不知要忙到多早晚,我先去睡了。”
闲妻手记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边说着,便出了门,这里兰湘月在烛光下看着那四个大碗,越看越是喜欢,只是可惜如今却没有桂圆龙眼等卖了,倒是培育不出绿苗儿来,不过也无妨,可以留着日后用。
因又想起池铭今天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可怜相,兰湘月想了想,到底还是坐不住,安排了小龙睡下后,便来到小厨房,却正遇上打理小厨房的薛娘子,见她来了,不由得惊讶道:“奶奶怎么这个时候儿过来了?可是要吃宵夜?奴婢刚刚做好了元宵,想着再过一会儿炸了,给奶奶送过去。”
“今天晚上吃的挺饱,所以不用弄宵夜了。”兰湘月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我找点儿材料,弄好后就回去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薛娘子答应了一声,看到兰湘月熟练地配着酱料,然后将几块五花肉切成了四四方方的肉块放进去,她便笑道:“奶奶可是要做东坡肉,哪有一大早上吃这个的?明儿中午吃的话,早上酱着也来得及。”
兰湘月笑道:“这会儿酱了,少放盐,到时候不至于太咸,其他的调料味道也足。”说完洗了手,又和薛娘子说了两句话后,方走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池铭便起床了,来到工部一看,果然他是第一个,因也顾不上自豪,便一头扎进那堆册子中,埋头苦干起来。直做到中午,总算是整理出了个大概,剩下的却还要细细斟酌,只这半天功夫,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打湿,这还是初春,若是夏日炎炎,说不定就要中暑了呢。
走出房门,却只见整个工部都静悄悄的,因连忙来到院子里,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显然那些人都是出去觅食了,池铭不由得摇头苦笑,暗道自己如今竟是这样勤勉,工作到废寝忘食,若是让爹爹和大哥二哥知道了,恐怕会惊掉他们的下巴吧?
一面想着,也是无奈,看来今天中午又只能拿大饼凑合了,此时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他摸了摸身上,银票元宝自然是不缺的,只是要看有没有铜板,想也知道,油饼包子都不能用银元宝去买。
只是池大人那是什么身家?身上怎可能带铜板?昨天身上那五个铜板还是早上买大碗时找零的,当时一股脑儿装在荷包里,结果就买了油饼,这会儿却还哪里找去?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酒楼,若是有,叫一桌宴席大吃大喝一顿也罢了。池铭昨天才来工部,结果进来后就扑在了工作上,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因这会儿想了想,便要出去寻个吃饭的地方。
恰在此时,就见一个人提着食盒进了院子,正是通儿,看见他,通儿便眉开眼笑道:“爷,还没吃午饭吧?正好儿,奶奶让小的来给爷送饭呢。”
“给我送饭?”池铭诧异,看向通儿手里那大食盒,着实不小,不由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呵呵笑道:“你们奶奶今儿怎么这样好心了?搬来京城后,从来也没给我送过饭,今天是怎么说的?”
通儿笑道:“这奴才哪知道啊?奶奶说是投桃报李,奴才想了好久,实在想不起爷啥时候给过奶奶桃子,今儿才能得这顿饭做李子,不管如何,快先趁热吃了吧。”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就进了池铭的屋子,当下将那大食盒打开,就见上面是一大盘饭团子,中间摆着五色煎米饼,色泽十分诱人,散发出一阵阵米香,惹得池铭当即就吞了口口水。
第二层是一大碗东坡肉,还有一碟炸鸡翅,最下面一层则是一大碗鲤鱼炖豆腐,还有一大碗血豆腐肉丝生蚝羹汤,阵阵鲜香扑鼻而来,看得池铭食指大动,捧起那一大碗羹汤就先喝了一口。
“既是送午饭,怎么这个时候儿才过来?你小子又是在路上看什么热闹吧?差点儿耽误了爷的午饭,你可知罪?”池铭捞了一大块豆腐吞下去,一面训斥通儿一面点头赞了一声“好。”
“爷,说出来您都得吓一跳,秋晴雪您知道吧?不知怎么的,容貌全毁了,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原本六皇子要纳她为妾,结果忽然闹出这么一场子事儿,转眼间,这泼天富贵就没了,啧啧,真是可惜了儿的。”
“秋晴雪?那位天下第一舞姬秋姑娘?”池铭嘴里还叼着半块五花肉,听见这消息也愣住了,好半晌方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急着给爷送饭,也没细打听,就是因为清歌馆前挤满了人,到底耽误了奴才的脚程。”通儿不忘再为自己开脱一下,然后道:“听说是丫头不小心,一下子把滚油溅在了脸上,一半面孔都毁了,唉!想想真是可怜,那得多疼啊。”
池铭没有说话,他想起就在几天前,正月十五的晚上,自己和那位风华绝代的秋姑娘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她身旁跟着段明睿和另一位贵公子,如今想来,那很有可能便是六皇子庄亲王了。以秋晴雪的容貌和舞艺,她又是清白之身,得六皇子倾心也不值得惊奇,只是没想到转眼之间,富贵梦化作泡影,且是连她赖以为生的容貌都毁了,这女子也着实是可怜可叹。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池铭也没有多想,当下用完了妻子的午餐,这货瘫在椅子上,心满意足的对通儿道:“你回去替我多谢奶奶,哎呀,这累了一上午,我觉着自己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幸亏你们奶奶体贴我,这会儿一碗饭团子吃下去,身上又有了力气。”
通儿笑道:“是,奶奶对爷当真是体贴。不过这也要爷给奶奶机会,不然的话,奶奶就算想给爷送饭,也不得其门而入啊。”
池铭听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因瞪了通儿一眼,冷哼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和我弄鬼?我若是连你这个跟班的都不能了解,还做什么主子?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嘿嘿!爷明明知道奴才的意思。”通儿嘻嘻笑着,然后看看门口没人经过,这才小声道:“爷冷了萧姨娘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吧?姨娘不比奶奶,爷看奶奶屋里,什么时候不是欢声笑语的?姨娘那怜花小筑就不行,姨娘所能依仗的,也只有爷的宠爱,何况她先前把那么些人都得罪了,这会儿若爷不看顾着些,姨娘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湘月是最大度的人,就算是怜月之前做的事情不对,也断断不会命人去踩踏于她。”池铭哼了一声,想想萧怜月此前的所作所为,心中就觉着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似得。
“奶奶自然不会叫人踩踏姨娘,不过那些管家婆子和媳妇的为人,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通儿嘻嘻笑着,却见池铭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小兔崽子从来不肯在我面前说怜月的好话,怎么今儿却转了性子?怜月给了你多少钱啊?”
通儿被主子一言揭破了秘密,也不惧怕心虚,只嘻嘻笑道:“爷你说说,姨娘上赶着给奴才送钱,奴才难道不收?从前姨娘看奴才都是鼻子朝天的,难得这一回和奴才好好说话,奴才自然要为姨娘分忧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通儿也是和池铭混的时日长了,自觉了解主子的性格脾气,方敢如此放肆,却见主子的面孔慢慢沉下来,好半天竟不再说一句话,这小子立刻便发毛了,呐呐道:“爷别生气,奴才这就把钱还给姨娘,奴才再也不敢了……”
池铭见他吓得面无人色的模样,又禁不住嗤笑一声,虚踢了一脚道:“无胆鼠辈,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如今收了钱,看着办不成事儿,又要把钱退回去,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以后别再说是我池铭的奴才,不够丢人的。”
通儿见主子露出笑容,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抹抹头上汗水,嘻嘻笑道:爷,您刚才真是吓死奴才了,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实在是没见过您这个模样。“
池铭不语,好半天才对通儿道:“行了,你回去吧,和怜月说,我今晚去她那里。”
“哎,奴才这就去给姨娘报喜。”通儿满脸喜色,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食盒,转身跑了出去。这里池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萧怜月的出身不好,然而出身再不好,这是自己几乎为其倾尽所有的女人,若是嫁进池家后依礼正行,想来谁也不敢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呢?别说那些管事婆子媳妇,就是通儿,这跟在自己身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有多爱她的奴才,都敢收怜月的钱来游说自己,可见对这个所谓的姨娘主子是一点儿尊重都没有。偏偏又有兰湘月那样接近完美的当家主母比量着,可不就显得怜月越发不堪?
丑人多作怪。
想到楼云和自己说过的话,蓦然间,池铭心中就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他并非是瞧不起爱人那些行径,而是真心为她可怜:明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算高贵,也不了解大户人家的礼仪,尤其是自己如今成了官员,这女眷们的往来讲究更多。这种时候,她就该朴素端庄才是,俗话说得好,露巧不如藏拙,难怪她的名声在女眷们中那样不堪,如今想来,那些正经夫人,只怕都把她当做跳梁小丑般的看待了,她是新科状元的妾侍,但是在别人眼里,她一举一动,还是如青楼妓女般张扬不堪。
如此想着,一时间既觉着萧怜月可恨,一时间却又忽然觉得她可怜。因摇头自语道:“怜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追根究底,我也有责任,这几年在外,没有在家好好教她这些道理,怎能怨她不知规矩?她想要管家之权,只怕也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足够可以依靠的感觉,所以才想抓住别的,既如此,不如今天晚上回去,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只要让怜月明白,但凡她能依礼正行,池府就永远是她的家,想来日后她也就不会这样不懂事了。
闲妻手记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中这样想着,然而脑海里却又隐隐有一个声音在问他:真是这样的吗?萧怜月真的只是因为害怕会被抛弃才会做下这些事吗?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吗?你明明知道她其实是什么样的人。
池铭猛然就捂住了脑袋,喘着粗气低吼道:“不要说了,无论如何,我总要试这最后一次,我总要尽力,我当日说过,只要她不负我,我就绝不负她,我……我总要最后拉她一把的。”
“池大人,你怎么了?”
门外忽然探进一颗脑袋,迟疑问了一句,池铭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抬起头笑道:“哦,没什么,这事情如山堆积,让我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做了一上午,这会儿觉着有些头疼,让吴大人见笑了。”
“呵呵,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吴天德呵呵一笑,转身离开了,到了自己房间前,又望着这边冷笑一声,然后才进了屋子,就见靠着门边的一个同僚看了他一眼,疑惑道:“老吴你看什么呢?”
“新来的那位池大人啊,啧啧,刚刚我听见他在屋里叫唤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以为他失心疯了,不过看起来不像。”吴天德走回座位,拿起桌上的大茶壶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一边替那人解释着。
“他啊。”
那问话的也是个司库,听了吴天德的话,不由冷笑一声,悠悠道:“他现在就叫了?呵呵,到了这里来,叫得日子在后面呢。说起来,他也真是不开眼,怎么就想着来咱们这里呢?难道不知这是……”话没说完便打住,接着又冷笑道:“不是说谭阁老很是赏识他吗?怎么也不指点一二?啧啧啧……”
房间里另一人笑道:“行了,别说风凉话,咱们如今能这样清闲,可都是拜这傻子所赐,我上午时候路过几趟,呵呵,倒还真是埋头苦干呢,说来也奇怪,听说这位从前只是个纨绔子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高中状元,其实是个极没城府的,宠着那小妾,妻子当摆设,这如今已经是京中官宦勋贵间流传的笑话了,你们没听说吗?”
“可不是可不是?”又有一人也凑了过来,嘻嘻笑道:“他还在那里逞强呢,不肯找侍郎大人抱怨。真以为那么些事他自己能做完?我看他到时候完不成怎么办。”
话音刚落,忽见门口进来一人,一进门看见他们都凑在一起,便摇头道:“屁大点地方,聚了这么多人,啧啧,连转个身的空子都没有,来来来,给我让条道儿,都在这儿说什么呢?”
那吴天德悠悠笑道:“这屋里是挤得慌,不过若魏大人嫌挤得慌,又不是没有宽敞的地方,斜对过那个屋里地方大,你倒是过去啊。”
“我失心疯了?往那个主儿面前凑?听说小段大人恨他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来人咕哝着从人群缝隙中挤过去,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些人都是在这里等着看池铭的笑话,一时间议论嘲笑纷纷,因讨论的认真热烈,所以也没看见池铭就站在门边。
默默退回自己的屋子里,池铭看着偌大一间房子,好几张大桌椅,此时却是无人在座,再想想其他几间房屋的热火朝天,很明显,工部这是发动了全员力量来排斥自己啊。
这个结果,其实不难猜测出其中缘由,然而池铭心中还是觉得委屈愤怒,他不过是从翰林馆调过来帮忙的,何至于就让工部所有人如此“重视”?若真是厌恶自己到了这个地步,那还不如从开始就拒绝自己过来好了。
因这一天心中就始终郁闷难言,如同堵着一块大石头似得,看着那一大堆小山般的册子,自也无心工作,反正这么多,自己就是神仙也做不完,想来上司们心中也该清楚,他们的目的便是难为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勤勉,也仍有无数的难题等着,不把自己收拾的体无完肤,怎好去段尚书和小段大人面前请功?
于是到了晚间落衙时,池铭便也和众人一起离开衙门,从身后传来一阵阵的窃窃私语,都是在小声笑话他昨天还摆出一幅勤勉诚恳的样子,落衙时分也不回家,今天便坚持不下去,原形毕露了。
若在平时,池铭必定生气分辩一番,然而如今自然已经了解这些人的真面目,因也不多言,径自离去。及至回了府中,便下意识要往绮兰馆而去,通儿在旁边看见了,忙小声道:“爷,不是说好了今晚去怜花小筑吗?奴才都和萧姨娘说过了,想来这会儿正等着呢,爷若是不去了,萧姨娘想来会很失望的。”
池铭一愣,这才想起白天的确是说过这话。然而那素日里让他向往不已的温柔乡,此时却半点不能让他心中郁闷得以纾解,他只想找兰湘月好好说一说自己在工部的委屈,听听妻子有没有金玉良言可以开解。不过想到爱妾此时定是惶恐无助,终于叹了口气,往怜花小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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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看着爷去了怜花小筑,想是今晚不过来了。”芙蓉走到兰湘月面前,向她禀报了一声,话音落,就听旁边梳风冷哼一声道:“通儿今天告诉过我了,我没和奶奶说。”
“怎么了?”芙蓉看了梳风一眼,却听她咬牙道:“我生气啊,爷明明是个聪明的,怎么就离不开那个女人?原本想着也许他今晚还过来呢,我就没和奶奶说,我……明明只有奶奶才配得上爷,他怎么就是不开窍。”
听了梳风的话,兰湘月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丫头,何等的聪慧,怎么就在这问题上钻牛角尖儿呢?缘分也是能强求的?萧姨娘只要不兴风作浪,你们爷能舒心些,你难道不高兴?她这几天很安分,爷过去安慰安慰也是正常的,真是,怎么就看不开呢。”
说完就对芙蓉道:“既如此,咱们就开饭吧,也不用等爷了。”
梳风叹了口气,幽怨的看着兰湘月,喃喃道:“我便没有奶奶这样大度,我看见那个萧姨娘就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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