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手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月上梅梢
芙蓉笑道:“你没做坏事,有什么可心虚的?既然心虚,可见是素日里做了坏事。”话音未落,便见通儿举手叫起撞天屈来,只把她惹得弯腰笑个不住。
通儿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不觉便有些痴了,及至见芙蓉疑惑看过来,这小厮便红了脸,低下头挠挠后脑勺笑道:“嘿嘿,我报完信儿,就该回去了。姑娘素日里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且告诉了我,我回头买给你。”
芙蓉怔了怔,忽的含笑道:“怎么忽然的这样好心?我在这院里,能缺什么?你正经忙你的去吧。”
通儿点点头,转身出了院门,这里芙蓉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的不知想什么心事,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却是洗雨,看着她笑道:“望什么呢?都快成石头了。刚刚走出去那个可是通儿?”
芙蓉点点头,把通儿来禀报池铭不回家的事说了,接着又和洗雨说了几句闲话,两人方一起往兰湘月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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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白楼门口和陆三公子等告别后,通儿就发现主子的面色阴沉的吓人,这小厮摸不着头脑,也就不敢说话,正要让人去牵马,就听池铭沉声道:“让他们把马牵着,我喝了些酒,这会儿却是想吹吹风,清醒清醒。”
通儿连忙答应,让人把马牵过来,一行人默默在长街上走着,此时已将近亥时,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显得他们几个格外冷清。
“三公子派人送画的事,你知不知道?”
通儿正在心里寻思着呢,暗道这爷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奶奶今儿也生了一场气,这可怎么办?结果就听自家爷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他连忙抬起头来,诧异道:“啊?什么画?小的不知道啊。”
“说是派人再三叮嘱,要送给奶奶,可你们奶奶怎么没和我说过?”池铭从席上听了陆三公子的话,心中便憋着一股气,他原本就觉着这事儿不该是兰湘月做出来的,何况陆三公子也说过,三奶奶是送了重礼的。既如此,那代表着池府的鄙薄贺礼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湘月自己送了厚礼,就以为池府的礼轻些也无妨吧?这不是丢整个池府的人么?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
通儿挠头,忽听身后一个小厮怯怯道:“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听看大门的多哥说过,那幅画就是他要送去给奶奶的,结果在二门外遇上了姨娘院里的人,说如今是姨娘管着府中收礼送礼的事儿,陆三公子怕是不知道,这合该给姨娘。多哥没办法,就给了她,怎么?这事儿爷还不知道吗?”
“给了怜月?”池铭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通儿看到主子的拳头一下就握的死紧,便知爷这是动了真怒,又听池铭咬牙道:“既然如此,钱多怎么没和我说?这个奴才,太可恶了。”
钱多和通儿可是有交情的,因此这小厮也顾不上主子生气,连忙小声帮着辩解道:“爷,这是涉及到奶奶和姨娘的事儿,爷都是夹在其中,多哥又怎么敢多嘴?姨娘那个性子,万一有了什么风波,还不拿他作伐子啊。”
“胡说。”池铭冷哼一声:“现在府里是湘月管家,怜月怎么可能拿她作伐子?她又没有管家的资格。”
“她是没有管家的资格,可她有爷啊,府里谁不知道奶奶就是个摆设。”通儿忍不住就咕哝了一句,池铭因为想心事,也没在意,皱眉道:“罢了,这幅画我回去和怜月要也就是了,只是陆府的那份贺礼奇怪,湘月不是这么没算计的人啊。”
通儿呵呵笑道:“爷糊涂了?刚刚全子还说如今府里收礼送礼的都是姨娘经手,这和奶奶有什么关系?”
池铭这才恍然大悟,一腔怒火更是熊熊燃烧,偏这会儿想起刚刚通儿那句话了,因沉下脸看了他一眼,森然道:“你是仗谁的势力,敢说这种话?不想活了吗?”
通儿心想我说什么了?瞪眼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句奶奶是摆设的话。心中不由哀叫一声,暗道爷啊爷,您这反应怎么迟钝成这样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因连忙摆手辩解道:“爷,这可不是小的胆子大,敢说这样不恭敬的话。是今日姨娘在院子里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儿嚷出来的。”
“你说什么?”
池铭豁然转身,死瞪着通儿,咬牙道:“你再说一遍,怎么回事?怜月竟然当众嚷出来这种话?她……她是作死吗?”
有些事情人人都知道,但是决不能说出来,尤其是不能当众说出来。池铭不相信萧怜月竟连这样的分寸都不知道,一时间不由得又急又气,却强自镇定了下情绪,瞪着通儿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通儿本就是故意引主子问这话的,当下也不肯卖关子,于是仔仔细细将从芙蓉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爷,奴才也是听芙蓉姑娘说的,不过后来在府里打听了一下,基本上就是这样。只是奴才倒没去怜花小筑,明摆着触霉头,所以爷要全面了解,倒还是要您亲自走一趟。”
说完这话,通儿又习惯性的去偷觑主子面色,只是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太白楼的灯笼光,主子的脸色已和黑暗融为一体,实在看不出来了。
回到府中,果然留着二门,池铭在通往绮兰馆和怜花小筑的岔路旁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往绮兰馆而去。
这会儿通儿等人都留在二门外,各自散了,池铭来到门前,叫开门,也不管婆子向他问安,便直奔正屋而去。
兰湘月并没有睡下,知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池铭那货一定是要来问个清楚的。因也不看书,只在灯下坐着,向来和善的面容,这会儿也是冷若冰霜,芙蓉红袖翠竹梳风洗雨等大丫头全都陪坐在这里,也不敢像往日那般说笑。
“都散了吧,白白坐在这里干什么?又帮不上我什么忙。”
忽听兰湘月说了一句,几个丫头忙争着说不累不累,素日里奶奶睡得早,想陪着她说话儿都找不到机会,好容易今天有机会,定要好好坐一坐。
闲妻手记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林嬷嬷燕嬷嬷也赫然在此,兰湘月心中感动,知道这是她们怕自己吃亏,所以都要在这里护着。因笑道:“咱们摆出这个架势做什么?倒叫爷看着好像要群起攻之似得,你们去睡吧,爷是讲道理的人,万不会是非不分。我这会儿也不是摆脸色给他看,我只是想起那丫头,心里生气,她这一辈子,只怕就是毁了。”
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用手擦了擦眼角泪光,又问芙蓉道:“小龙睡下了?叫颖儿和小荷看着些,别让他过来。”
芙蓉忙道:“奴婢都吩咐过了,小荷和颖儿奴婢也让她们不许过来。”
兰湘月点点头,便在这时,就听见屋外脚步声响,守门的婆子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爷”,于是她便知道,池铭终于来了。
待池铭进门,看着他那阴沉面色,丫头婆子们心里不由的就是“咯噔”一下,待要说话,却听兰湘月已经抢着冷笑道:“爷过来了?可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姨娘脸上那红印子真是叫人心疼吧?”
池铭一怔,旋即方明白过来,兰湘月是误会了他,于是连忙道:“我是听说杏儿被打伤了,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请大夫看过了吗?”
兰湘月听着丈夫这说的是人话,可见没有因为萧怜月被打而狂化成驴,心中也暗赞这个男人果然是脱胎换骨,竟没有让心上人的伤给冲昏头脑,她却不知道,池铭此时心中对萧怜月的恨怒也不逊色她多少,竟是根本没有去怜花小筑。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过去看看吧。”兰湘月起身,正要往外走,就见梳风站出来,冷冷道:“奶奶坐着吧,奴婢带爷去看杏儿。我们奴婢天生是卑贱的,又哪里当得起奶奶和爷一起去看,那丫头只怕吓也要吓死了。”
只听这话,不知情的还以为梳风对兰湘月不知有多愤恨呢,然而池铭却听出来了,这丫头明摆着正话反说,暗点萧姨娘不把下人当人待的事。
因也没多说什么,过去和梳风看杏儿的伤。兰湘月便在这里等着,寻思着等下对方回来,这话要怎么说。却不料过了一会儿,只有梳风独自回来,只说池铭看了杏儿的伤,知道她有可能一辈子瘫痪之后,便出门了。只是面容平静的很,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生气。
兰湘月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哀莫大于心死。池铭竟是如此平静,这分明是心死如灰的征兆。只为了杏儿的伤么?还是又有什么事?
心里想着,却也暗叹造化弄人,摇头自思道:果然情爱这个东西,也是有价的,萧姨娘和池铭在青楼里尚能柔情蜜意两三年,因何两人真正费尽心思走到一起,也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归根究底,还是那一位太没有节制,以为进了门,有池铭的宠爱,便可为所欲为。她盼着宠妾灭妻,却又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又自私贪婪狠毒,池铭如今却也不是当日的纨绔子,此长彼消,两人三观本就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的。哪里禁得住萧姨娘三天两头这样闹,代沟都让她给拉成鸿沟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有些发愁,暗道上一次我劝池铭,说爱人就要爱她的优点和缺点。但萧怜月这个,很显然不是缺点就能够形容的了,池铭若是对她死了心,日后这日子怎么过?难道要我来履行妻子责任?呸,这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嫁进这么个地方,不必为了尽妻子的义务就勉强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如今却要因为这个而改变?唔,想来池铭那货也没脸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啊,萧怜月已是如此不堪,池铭不爱她,或许她还能收敛些,若是爱了,这府里真别想有安宁日子过。那总不能让池铭这个古代男人独守空房吧?还是说,给他再纳一个妾?或是从红袖翠竹梳风洗雨当中给他挑两个做通房丫头?
最后一个可能让兰湘月浑身都打了个冷颤,这在古代大家族中司空见惯的通房丫头却是令她无法忍受,暗道那四个都是好样儿的,如今年纪大了,正该找个正儿八经的人配,不能给池铭白白糟蹋。罢了,我这里多想也无益,关键是要看池铭怎么想。
不说兰湘月在这里为日后发愁。只说池铭,他此时独自一人走在月光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只觉着一忽似是在油里煎着,一忽又是在冰水里泡着。脑海中一会儿闪现出萧怜月的如花容颜,一会儿却是趴在床上的杏儿,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下不来床,只哭着说自己已是个废人了,求池铭让她痛痛快快死了,在那双肿着的眼睛和那张肿着的脸上,池铭不知怎么的就似是看见了萧怜月的面容,那般狰狞,如同要择人而噬的妖魔。
不知不觉中,已是站在了怜花小筑门前,池铭仰天长叹一口气,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暗道若是我进去了,怜月能和我认个错儿,我便严词训斥她一顿,再给个严厉的惩罚,让她明白自己的错处,也许她日后还会醒悟,不然的话……只怕这份情,真是要消磨光了。
一面想着,便来到萧怜月屋中,只见门外竟还有一个小丫头等在那里,鸡啄米般点着头,显然是困乏之极,大概是忽觉身前有些不对劲儿,一抬头,却见池铭站在那里,小丫头吓了一跳,连忙大声道:“爷……爷过来了。”
“是姨娘让你在这里守着我的?”池铭心下惨笑,暗道都这个时候儿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思自欺欺人,明知道怜月是个什么性子,她便是有错,也绝不会承认的。自己竟然还期望她能醒悟,这可不是笑话呢?
池铭啊池铭,你究竟还要欺骗自己多久?难道要这样自欺一辈子么?可是怜月现在分明是连自欺的机会都不给你了,你竟还要自欺?可笑,真是可笑。
池铭站在门边,只觉心潮起伏,想大笑一场来嘲笑自己的可笑可怜,又想大哭一场祭奠自己用心了这么多年的这段感情。一时间,他只觉连站似乎都站不稳了,因挑了门帘进去,就见萧怜月形单影只站在烛光下,两只眼睛肿的核桃一样,右边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见池铭,未等说话,眼泪便先掉了下来,泣不成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可总算是过来了,再不过来,我都要被人打死了。”
“芳草呢?香篆病了,怎么芳草也不在你身边?”
却听池铭淡淡问了一句,萧怜月看着丈夫平静的面色,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道:“我让她去睡了,夜这样深,没得叫她在这里陪我熬着,有什么意思?”
“你不用她在这里陪你熬,却又舍得让芬儿在门边站着,等着给我打帘子?”池铭讽刺一笑,他太清楚萧怜月这些手段了,不留丫头在身边,就是为了凸显她自己的可怜,除夕夜那一次不就是这样吗?烟花盛开,繁华深处,只有她孑然一身,在屋里伴着一盏孤灯,显得可怜可叹,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把管家之权从湘月手里要来给她吗?
“我……我不过是让她在门外伺候着,我……我这里难道还能不留服侍的人?”萧怜月张口结舌,她这一天,心里全是怒气怨气,因想要扮可怜,却总是不到一会儿,脸上就又全是恨怒了,这实在是不能长时间扮演哀怨,因生怕被池铭进来看见,这哀兵之策就要打折扣,所以就随便派了个小丫头在门外站着,哪里料到竟一下子就让池铭抓到了这个漏洞。
心下正慌乱,便听池铭淡淡道:“一样的招数,用一次还好,两次就不灵了,若是三次,更让人腻烦。怜月,你没有那份心机,何苦不肯藏拙?定要争锋。”
这话看似关心,却透出一股疏离来,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规劝朋友一般,萧怜月心中越发惊恐,还不等说话,又听池铭道:“长风送我的那幅画呢?你放到哪里去了?叫芬儿去拿给我。”
长风便是陆三公子的字,萧怜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心中“咯噔”一声,强笑道:“爷怎么想起那幅画来了?当日妾身见……见那画也不像话,所以随手放在库房里……”
“拿出来给我。”池铭打断她的话,他已经懒得解释说那幅画是茂城他的朋友每人为他画了一部分上去,以此来表达对他的祝愿。萧怜月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又怎可能懂这份感情?在她眼里,那些旧日朋友,恐怕全是巴结自己的狐朋狗友,还不舍得弄点好东西,只叫花子似得拿一副破画过来,或许她没当场撕了,这就已经该感谢上天了。
是狐朋狗友没错,但谁又规定,狐朋狗友间就没有真感情?在茂城做纨绔那段日子,虽然没有现在这样充实有干劲儿,却也是十分幸福的。那些家伙能想出这个主意,已经是难为他们了。池铭想到这里,就觉着嗓子有些发堵,暗道可惜了,可惜这幅画没在湘月手里,不然或还可和她展卷细看,谈论取笑一下那些家伙们的绘画功底,可惜了……
萧怜月见他今日浑不似往日,无奈之下,只好叫芬儿找芳草去拿,一面又哭道:“你不看看我什么样儿,便只关心那么一副画,池郎,当日你在我面前发下多少誓愿,结果如今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你便要变心了吗?呜呜呜……”
池铭冷冷看着她,忽的道:“你很可怜么?那你可知道杏儿有可能一辈子瘫痪,再也下不来床?和她比,你还觉得自己可怜么?”
闲妻手记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瘫了?这怎么可能?”萧怜月确实没有想到,因也忘了哭,放下手茫然道:“我……我不过是朝她后背打了几下子,怎么可能就瘫了?不对,……这不对……”她忽然叫了起来,冲上前抓住池铭的袖子,尖声道:“是那个女人陷害我的,池郎,你相信我,就是她陷害我的,我只往杏儿后背打了几棍子,根本都没碰她的腿,是那个女人,肯定是她把杏儿弄瘫的,然后好来陷害我。池郎,她……她简直是心如蛇蝎丧心病狂。我就说,她怎会那般好心,为一个小丫头出头,却原来便是为了用这手段,她……她真是好狠的心,池郎,你要给我做主啊……”
池铭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丽人,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天边,眼前这个分明还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可是如今看着,怎么就觉得她这般遥远呢?
不必说了,反正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吧。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
池铭在心中惨笑,呵呵呵呵呵的,没发出声音,他却是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是被自己笑得还是被眼前萧怜月的尖叫咒骂给瘆的。恰在此时,芳草进来,怯生生将那卷画轴递上。池铭只看了一眼,便见边上已经是破败参差不齐,显然这是被随便扔在地上,做了老鼠磨牙的工具。
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池铭再深深看一眼这个曾令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向门边走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从今天起,收礼送礼的事情不用你管了,都交给湘月。”
“凭什么?”
萧怜月没料到自己的哀兵之策竟然不管用,不但如此,连自己管的唯一一点儿差事也要被夺走,顿时又尖叫起来,想起芳草转述的香篆的话,她连忙大声道:“爷,你以为奶奶管家就是妥当的吗?你不知道,厨房被她糟蹋成了什么样,满院子鸡鸭乱飞……爷,你听我说……”
这本是香篆教芳草转告萧怜月的招数,然而就是聪明如她,也没料到杏儿伤势如此严重,而池铭又知道了画和贺礼的事,再加上这几天在工部被欺负的够呛,对于那些耍心机自私贪婪的小人格外多了一份痛恨,如此事情都挤在一起,当真可以说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终于把池铭心中始终跳动着的那点儿火苗都给浇熄了,以至于这个招数根本都没有用出来的机会,因为池铭压根儿已经看透了萧怜月,再也不想听对方说任何话了。
从怜花小筑出来,天上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却是越来越急,恰如池铭此时的心情。
因站在雨中,就那样仰着头木木的被浇了一会儿,只觉从身到心都是一阵阵发寒,只冻得池铭身子似乎都僵硬了。勉强想要挪动步子往绮兰馆去,却是一迈步,便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便人事不知。
醒来时却是在温暖的屋子里,只听外室有低低的说话声,仔细一听,却是兰湘月在说话,只听她道:“好生送大夫出去,多给诊金,这样雨夜,把人家请来,实在不容易。”
说完走进房来,一眼看见池铭醒了,兰湘月便松了口气,淡笑道:“可算是醒了,把丫头们都吓坏了,我去叫人端一碗姜汤来给你喝,你在外面不知道倒了多少时候,受了雨,只怕要有一场病,唉!这是怎么说的?那么大个人,怎么就晕在外面了?”
池铭想要抬起身看下时辰钟,却是未等起来便又倒下去,因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都子时二刻了。”兰湘月说完,恰好梳风端了姜汤过来,她就扶池铭坐起身来,让他就着梳风的手把姜汤喝了,却听对方道:“那也没多少时间,从怜花小筑出来,就快子时了。”
兰湘月点点头,看了梳风一眼,笑道:“幸亏这丫头心里挂着你,让婆子开着门,时不时就出去张望一番,不然你怕不知要昏倒多少时候,若到明天天亮,可不是糟糕?”
梳风看了兰湘月一眼,却没言语,只听池铭苦笑道:“我这些日子在衙门里也累得慌,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难免一时间就气怒攻心,不然我身体算是好的,断不会虚弱至此。”
兰湘月点头道:“我刚刚让人把通儿叫了来,才知你在部里的事情,这没什么,俗语说的好,有志者事竟成,我就不信,你诚心要做出一番事迹,老天能不成全你?这会儿也不要说这样话,明日让人去请两天假,等你好了,看看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咱们商量着办,必要让你那些上司同僚大吃一惊才是。”
池铭看着兰湘月,摇头笑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样会说话,字字句句都说在我心里。”
兰湘月微微一笑,摇头道:“这还用问?要不爷怎么总说我是你的红颜知己?这却是咱们的思想接近的缘故了。”
池铭看了兰湘月一眼,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妻子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萧怜月不堪,便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去。平心而论,池铭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是夫妻,一辈子要在一起的,湘月这样美好的人,即便自己时常在心中告诫警醒,又怎能控制住心神不受她吸引?只是这会儿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也无心去想这些,只是轻声道:“家里收礼送礼的的事情,以后还是你来弄吧,我已经和怜月说过了。”
“怎么好端端却想起这个来?”兰湘月还不知道画的事,只是梳风招呼人抬池铭进来的时候,看见放在他怀中的画轴,当即取了出来小心展开晾晒,还没来得及告诉兰湘月。
“当日陆三姑娘成婚时,是她安排的贺礼,送出笑话来了,今儿长风席间和我提起,你……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只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这幸而是长风,和我无话不谈的,才跟我说这件事,若是别人,谁能和我说?倒好像是看重咱们这点子东西似得,只是人虽不说,心里却有数,到最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倒叫她不知不觉把人给我得罪光了。亏得是她管这件事的日子不长,过年时大家都是朋友来往,贺礼大多我都过了目,若是时日长了,我又忙,她又不肯问你,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边说着,池铭就把画的事也说了。兰湘月心中叹气,暗道人啊,有时候聪不聪明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别唯利是图,就如这件事,并不需要什么聪明才智,重要的便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可一旦自私了,莫说一丈,就是一寸都不肯舍,可不就糟糕了?迎来送往这些应酬看着事小,当中学问不少,一旦造成后果,更是严重。萧怜月竟是被私心蒙蔽到了这个地步,连这道理都看不清,还让我怎么替她说话。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兰湘月看着池铭无精打采,便起身道:“爷好好休息吧,让梳风洗雨在这里伺候你,我这会儿也困乏,先去睡了。”越是这样的境况,她越不想和池铭太过亲近,免得让对方误会,因此便起身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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