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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老朽能坐次饮酒吃肉,已比许多人过得好了,很多人还吃不饱饭哩。”仲离忽然感叹道。
李处耘也感叹了一气。
仲离又问:“天下为何有饥荒?”
李处耘道:“天灾**,难以幸免。”
仲离摇头道:“非也,天灾**只是表象,如水之下流也是表象。有了天灾**,旱涝战乱,人数才能减得下来,地多人少,才能太平盛世。饥荒之因,是人太多了。”
李处耘道:“咦,君子在朝,无不以丁户多寡为国之根本。先生此说有悖于常论。”
不过李处耘忽然想到在东市很堵的情形,人多地窄,着实不太舒坦。
仲离道:“人愈多,赋税愈多,国家愈强。但百姓过活,人一多,土地兼并,地便少了……老朽闻尧舜禹之时,猛兽出没,树木茂密,男丁狩猎,妇人采集。偿若今日今日,遍地野兽果实,人口稀少挟强弓硬弩,还会有饥荒么?”
李处耘没有反驳,一则他觉得自己诡辩完全不是仲离的对手,二则他已隐隐猜到仲离的看法,这种看法与李处耘等武夫的主张一致,他为何要反驳?
仲离继续道:“周天子治天下八百年,此后各朝末,便是天灾**,民饥寒频死、流寇四起,国内之祸群起,在中原逐鹿,成王败寇,存者生、败者死,人便少了;汉高祖立国时,国中之人存几,汉末战乱之后,十室九空。当此之前,若外有丰腴之地,饥荒之民迁徙求食,民不饿则不反也。”
李处耘道:“似乎有理,不过略显牵强。隋炀帝便是穷兵黩武失了天下,要开疆辟土,要耗费国库,而今国库空虚……”
仲离道:“没钱养兵,为何不去抚桑国挖银矿?没粮为何不去交趾运粮?”
李处耘愣道:“抚桑国有银?”
仲离道:“当然有,还有黄金,老朽听说东海来的倭人,买卖都用黄白之物,抚桑国有金银矿山。交趾占城,稻米一年五熟,南边瘴地,却不缺粮。”
李处耘道:“山高路远。”
仲离道:“李公之意,欲劝陛下强兵开疆辟土,若嫌海阔路远,兵尚不强也。”
李处耘觉得仲离扯得太远了,不过抚桑国有金银这事儿,着实可以拿出来说……那蛟龙军才几艘船,可海船建制竟与虎贲、控鹤等拥有几万精锐的地位一样!若皇帝想组建海上之师,无利可图养来作甚?
最要紧的,那矿山挖出来就当钱使,利处很直接。
李处耘打量了仲离一番,道:“先生若不弃,便到国公府时常走动,权作门客,咱们也好见面。”
……李处耘与仲离一番商议斟酌,写了一本奏章,名曰“饥荒论”。把仲离的一些论述,地少人多、饥荒等事,拿出来细说一番。又吹嘘,大许为帝国,要从草原上取马、交趾取粮、东海取金银,富有四海,江山万代……帝国这个词,是李处耘专门把郭绍以前在江宁府那番言论拿出来说,先替皇帝吹嘘一番……彼时郭绍在江宁府忽悠江南士人,还种了颗帝国之树!
当然,所有这些美梦,都要维持武夫们的人数和势力,还得给他们大量的钱粮!这才是李处耘等武夫的心里话。
李处耘的奏章立刻遭到了朝中文官的耻笑,奏章里那番“饥荒论”,被人笑话是“不读经书,异想天开”。
但人们没想到的是,这种奇言怪谈,却是一下子说到了郭绍的心坎上。
郭绍反复看了这本奏章几遍,看的是热血澎湃,有种摇摇欲试的冲动。一连几天,他的心情都无法平复下来。
有一种直觉,他是这个时空很特殊的人,仿佛冥冥中有天命一般。问题是如何证明自己能运转乾坤?这本奏章,让郭绍似乎找到了“理论依据”一样欣喜。
不过郭绍还算冷静,复杂纷乱的现实就摆在面前,要实施太难,至少不能急于求成。思前想后,坐稳皇位还是最重要的,不然活命都不能。
他这些年来对禁军一番折腾,兵制也改了……目的如同符彦卿的孙子名字,绳武!武若不绳,五代十国的江山流水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现在这副模样的军事制度,是否能用?
郭绍想再发动一场战争,先验证一番……但是国库积累的财富在之前的诸次大战中消耗很快,蛟龙军也没成型,不能出海去抢;为了保持目前的户部收支正常,战争规模不能太大了,不然财政要崩溃,会面临燃眉之急。
李处耘的笑话奏章,并未受皇帝驳斥。
大臣们似乎嗅到了某种气息,王朴上奏,若欲兴兵,应先对付夏州,他认为夏州党项是辽国之外最大的隐患。
六位国公无不附议,他们才不管朝廷打什么地方,有仗打就行!
养德殿再次挂满了地图,郭绍一有空闲就坐在一堆地图前琢磨。这次摆在中间的图纸不是幽州,而是夏州等诸州那块地。
又不止一块地,这等事牵一发动全身,夏州党项被攻,怕是会马上与辽国暗结连理!郭绍又看高丽那边,高丽上次派使者来,想联合取渤海旧地……而高丽和抚桑的海路最近,抚桑那边可以抢钱。
郭绍不敢轻举妄动,先干了一件小事,派人传旨王朴,兵曹司加派细作出东海,将倭国分司升为兵曹司重要分司之一。





十国千娇 第七百六十一章 钱荒论
大许朝日渐承平,郭绍改了规矩,十五天大朝、三天议政,每三天才会与朝中文武大臣在东殿见面一次,并将与大臣们见面的地方取名议政殿。
夏天天亮得早,人们一大早来到金祥殿时,天色已亮。
今日郭绍进来时有些不同,他还带着两个四岁大的孩子。上次金盏说起立太子的事,郭绍这才重视起一个问题,以后的继承人若是什么都不懂,那他的江山几十年后不是要打水漂?
郭绍准备自己带着教教,但是他发现自己也不懂怎么教孩子,琢磨着先给他们找个老师再说。
二十几个大臣见到俩孩儿,都好奇地观望着。
郭绍一手牵着一个孩儿,走上上位,在椅子上坐下,让俩孩儿坐在旁边。那椅子有点高,二妹的儿子郭翃却是机灵好动,一跳就上去了,坐在那里还左右乱动。郭璋却要拘谨得多,慢吞吞地爬上了椅子,端坐在那里,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
“臣等拜见陛下,皇子殿下。”一众人鞠躬执礼。
“平身。”郭绍道。
不料这时郭翃有模有样地说道:“你们都是长辈,坐下罢。”
顿时下面的人笑了起来:“谢陛下,二皇子殿下。”郭绍转头道:“翃儿,好好坐着别吭声,只管看和听。”
郭翃一脸无辜道:“大姨教我的。”说罢又向郭绍旁边的郭璋挤眉弄眼,俩兄弟年纪相仿,平时也常在一块儿玩耍。
这时礼部侍郎卢多逊道:“昨日契丹使者进京,臣先见了一面。契丹人为了辽国宰相萧思温之女萧绰而来,欲赎回萧绰。”
王朴立刻道:“这事儿大有可为。据兵曹司上京分司报来的消息,辽国主耶律贤与萧绰青梅竹马,关系匪浅;而今辽国与大许互为敌国,萧思温能派使者来商议,必有耶律贤授意,方不被攻讦。”
魏仁浦道:“今夏州党项不听朝廷号令,以投奔辽国为要挟。既然辽国主有意交换,不如以拒援夏州为条件。”
郭绍不置可否,说道:“可与契丹人商议,准他们在东京设辽国驿馆,以便日后再议此事。”
卢多逊拜道:“臣遵旨。”
这时,郭绍侧目看向宦官曹泰。曹泰遂把两本奏章送下去给诸臣传视,政事堂的官员是见过奏章的,但武将们一般看不到奏章,现在才能见着。
郭绍道:“这两本奏章,一本乃户部尚书李谷所奏‘钱荒论’,一本乃翰林院学士所奏‘戒奢论’。今日诸公都可以评论一二。”
下面的诸臣有人早已看过了,但没人急着吭声。说是评论,可在金祥殿上的言论都会被视作主张,人们比较谨慎。
翰林院学士的言论,一是劝农轻商,轻徭薄赋,倡导俭朴之风;二是精兵简政,特别要裁减军队的数量,削减禁军军饷和赏赐,因为现在的军队消耗了大量财政。这些主张的目的是为了与民休养生息。
他认为钱财珍宝,在百姓饥饿时不能饱腹,在寒冷时不能保暖,只会带来奢侈之风,加重盘剥骄_奢_淫_逸。而只有耕织,充实仓廪,才是国家强盛百姓富庶的王道。
这言论乍听真有道理,颇为符合传统理念。郭绍也觉得,金银铜钱确实不能当饭吃。
……但是实际主持着户部和军需调运的李谷,却主张完全相反的言论。李谷极力上书要增铸铜钱(并非为了国库收入,因为铸钱是亏本买卖),他的理由是从朝廷到地方,到处都在闹钱荒,已经非常影响正常的收支和交易。
钱荒这事儿从唐末以来并不稀罕,各国都面临的问题。当年蜀国实在没钱赏赐禁军,已经拿铁来铸铁钱了。
李谷的言论从他组织几次大战军需调运的经验出发,除了军粮,别的军需都需要现钱来开支,否则就很不好就地征调、或者让商人运输(唐朝时有利用盐商运军粮的法子,此时已经败坏);除非用强征(抢_劫)的手段,但如此法子也不方便,一则容易引起反抗,二则会浪费大部分财物,百姓们还会把官军急需的物资藏起来。
而朝廷的两税(夏秋两季田税)、商税,都以实物为主,因为农户和商贾都缺现钱;这些实物因为比较笨重,一般都是就地建立府库来存放。而开支时除了满足本府需要,便是通过户部就近来转运调运。
朝廷收了很多税,但是没法从各地调集起来、送去前线开销,东西太多太重。如果有现钱便不同,可以就近向民间购买物资。
最消耗现钱的是军队的军饷和赏赐,总不能从木材商那里收了一堆木柴,便赏将士一屋子的木头罢?
……终于有人率先表明主张了!
首先站出来的是全部禁军大将,他们一致反对翰林院学士的“蠢话”。很简单,居然要削减军队开支?!
连史彦超也忍不住吼道:“兄弟们刚刚从战阵上下来,文官就在后面算计咱们了!”
有文官道:“养兵是为了保土安民,大许将士又不屯田耕地,国库大半都耗在了里面,不堪重负,如何与民生息?”
李处耘也没有脱离武将们的立场,捋着大胡子道:“将士们不是佃户,若长于耕田,如何能长于战阵?大许军士,不能像乞丐一样穿得破破烂烂,吃糠咽菜……”
“开国公这话便是昧着良心说了,一个指挥使的军饷赏赐比一个太守还多,将士若叫吃糠咽菜,咱们岂不是要讨口啦!”
郭绍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由得大臣们争议,他要等到最后看看情况才表态,因为他的话就是圣旨。郭翃和郭璋时不时转头,用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爹。郭绍并不教他们,他觉得这些作风是言传身教,自己怎么做,时间一长孩子能学着。
左攸起身拜道:“臣支持李相公的主张。钱荒于国于民皆不利。有粮者,或缺衣;有粮又有衣者,若无欲_求之物,可能不会把衣裳换给有粮者,但可以把多余的卖钱。
世上缺钱,万物皆不能通有无,仓廪实者,则不耕,如经脉堵塞……”
就在这时,郭绍开口道:“通货紧缩。”
众人不解,但隐约能猜到这个词大概什么意思,因为可以联系上下文的言论。
郭绍不太懂经济学,但见识肯定与古人不同,他反正知道一些常识。通货紧缩肯定不利于经济发展,无论在什么社会。
很简单的一个思路,正如左攸所言,自给自足的状态下,需求很少,满足之后就失去继续生产的动力了……这也是事实,大部分百姓农闲时候,除了服徭役就基本无所事事,或者做一些效率极低的琐事;甚至七姑八婆没事就扯长短消磨时日。这根本是在浪费劳动力和生产力。
如果干活的报酬是货币,而世上又生产出了足够的物质诱_惑,就会提高劳动积极性,为了获取货币而为了能轻易交换到货币,人们也会去生产和获取世人需要的东西……比如饥荒时的粮食。
而中国古代长期处于通货紧缩状态,每朝都缺货币。一则因为重金属稀缺,二则铸铜钱是赔本买卖,完全是朝廷为了治天下的一种善政,和兴修水利一样的活。
郭绍当即表态,说道:“朕准李相公所奏,户部可议定铸钱之事。”
就在这时,李处耘沉吟道:“陛下若能获得银山,开矿取银铸银钱,方是一本万利之途也。”
众人沉默下来,大伙儿忽然发现李处耘此前的“饥荒论”主张,现在又接上了。他当时似乎并非张口胡说,这下子为了银山,又扯到开疆辟土的话题上……果然但凡是大员,说话都不说乱说的,并非乍听时那么荒诞。
郭绍不置可否,因为这事儿牵扯更广。他也不去评论文官和武将究竟谁更穷,这事儿根本没有真理,各家为了各家的利益罢了。
郭绍沉吟片刻,说道:“两位皇子和公主到了蒙学年纪,朕想为他们挑个老师。”
这个话题再次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两个皇子中,有一个应该是皇储,做皇储的老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郭绍看向左攸道:“左侍郎便教朕的三个儿女读书识字。”
左攸忙道:“陛下重托,臣愿鞠躬尽瘁也。”
殿上有些冷场,因为左攸不是什么大儒,若不论官职,在士林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人……野路子出身,什么功名都没有,先是做不入流的小官,然后干幕僚。这等人有啥学问来教皇子?
不过左攸是郭绍心腹谋臣,大伙儿估摸着猜测这只是给左攸的一个恩典而已。
郭绍又道:“董遵诲,你教两个皇子弓马骑射,让周通辅之。”
董遵诲起身拜道:“臣遵旨。”
这董遵诲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世家出身,各种武艺军礼是规规矩矩,非常端正,郭绍很信他;周通也是很有意思的武夫,当年郭绍射箭就是他教的。
至于左攸,郭绍觉得他教蒙学完全够了,文章反正比郭绍强。而且郭绍觉得学太深的圣贤思想,当成信仰的话,对做皇帝这份工作有害无益;左攸这个半吊子正好,重要的是左攸的主张并不迂腐。




十国千娇 第七百六十二章 入乡随俗
金祥殿议政,京娘也在。散了以后,便有宦官来见京娘,说皇后传旨召见。京娘被带到滋德殿,见是符金盏坐在那里。
符金盏端坐在上位,面带微笑看着京娘。周围只有几个侍从,并无其他嫔妃。
金盏的姿态端庄而从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京娘便依规矩先作万福行礼。
金盏开口道:“听说今天官家带着两位皇子去金祥殿了,所为何事?”
京娘听罢有点犯嘀咕,那宦官曹泰今日也在议政殿瞧着,京娘知道曹泰是金盏的人,问他岂不方便,非要把自己叫进来?
……金盏的目光留在京娘的脸上,把京娘每一处细微的神态都瞧在眼里。
她一回宫,把她离宫后的日子里发生的事都过问了一遍,其中一件便是京娘与李月姬争吵的事,当时符二妹不能平息,最后是皇帝拿的主意。
金盏便是要试探一下,京娘在自己面前的姿态。
其实后宫里,最让她头疼的人就是京娘!从上次的事来看,此人似乎有些骄纵不逊。若是将来京娘当众忤逆自己,便是她有错,金盏是惩罚还是惩罚?
京娘的底细,金盏是摸得一清二楚。金盏现在贵为皇后,要对付京娘很容易,但以郭绍记恩的性子,肯定不愿意看到京娘被算计对付。
所以符金盏特意关注此人,看情况有两种比较好的办法,一种是拉拢和睦共处,一种便是打发到与金盏不容易发生冲突的地方,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召她见面,金盏身边没有嫔妃,便是在摸不准京娘之前,省得当众尴尬。以便进退有余。
金盏的目光从京娘那高高饱满的胸脯上扫过,想到她不论公私场合,近身在郭绍身边,被倚为心腹,金盏心里着实不痛快。但是她不是一个不懂得退让的人。
就在这时,京娘开口道:“回皇后的话,官家为两位皇子找了老师。”
金盏听到这个口气,暗自放松了稍许,又继续缓缓问道:“都是谁?”
京娘道:“户部侍郎左攸教蒙学,武将董遵诲、周通教武艺。”
金盏笑道:“官家当年尚在符家时,周通也教过官家,如今又教他的皇子。”
她专程提到皇帝在符家的往事,也是提醒京娘认清实力对比。京娘其实应该明白金盏和皇帝的关系,当年送密信,京娘也有参与。
京娘拜道:“官家箭术如神,百步穿杨,周通教得好罢。”
符金盏见她说话鞠躬,更是满意了,用随意的口气道:“还有一事,花蕊夫人与你有旧恩?”
京娘道:“皇后明察秋毫。”
金盏沉吟片刻,淡淡地说道:“秦国公只是个俘虏,若京娘照应不到之时,花蕊夫人在秦国公府怕是不安生。今时今日吴越国已降,秦国公徒费俸禄。你出宫弄杯毒酒去,让他死了罢,到时候便说他染疾暴毙。”
京娘听罢顿时抬起头看着金盏,面有惊讶之色。
金盏道:“花蕊夫人既已入宫侍过寝,哪有皇帝宠过的女子,回去还服侍别的男子的道理?”
京娘沉声道:“秦国公曾为蜀国之主,此事应问问官家?”
金盏摇头道:“办了再告诉他。官家此前没杀孟昶,定有他不杀的道理,或是心仁。这等事别人替他办是最好的,你便说是我做的主。”
京娘犹豫了稍许,说道:“遵旨。”
……郭绍次日才听说,孟昶染疾暴毙。
他问明白了状况,心里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郭绍对孟昶仁义,着实是为了面子,当年攻灭蜀国,可也是调动大军费力打进去的,让孟昶死郭绍一点愧疚之心也无。
郭绍顿时对金盏心有些许感激,这事儿谁也不能算到他头上,因为他不知情!
他又问花蕊夫人怎样了,宦官道被京娘接进了宫中。
郭绍想去见花蕊夫人,但临时又打消了念头……因为他想起宦官的禀报,这事儿是京娘领了金盏的懿旨办的,倒是有些稀奇。她们之间怎么回事,郭绍想看看再说。
他下值后,便未理会花蕊夫人,先去了陆岚处,却是为了见萧绰。
这回王忠跟着一起,白氏和陆娘子都在。偶尔郭绍会认为,辽国强弱非靠一人能扭转,他想拿萧绰去交易,特别是想对付夏州党项的当口。
但他又一直不能释怀,心里有种执念,对历史未来的预知很影响决策,毕竟日后的萧太后很厉害的样子。这样的执念,还有郭绍认定夏州党项会建立西夏……虽然现在看来这个地区还算恭顺。
郭绍看了一眼面有喜悦之色的陆岚,不动声色道:“陆娘子闲时,可到滋德殿西皇后那边多走动,皇后挺喜欢你。”
陆娘子有些疑惑地应了一声。
郭绍又打量着十来岁的萧绰,她戴着一顶小帽子,估计头顶是剃光了的,她也好奇地瞧着自己。
郭绍随口问道:“你在宫里住的习惯么?”
萧绰毫无敌意,用口音生涩的汉话答道:“挺好,白姨娘待我好,皇帝陛下也没欺负我。”
郭绍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她身子挺结实,便道:“在辽国时,你会骑马打猎么,在这里可能会比较无趣。”
萧绰道:“会,不过我也喜欢像汉儿一般读书写字。”
这小娘的声音还带着稚气,不过郭绍一琢磨,觉得她挺不简单,从逮住她起,萧绰便从未忤逆自己,说话也些许有讨好之意……细心一想,确实只有这样她才最安全。
郭绍又道:“萧思温与朕打过仗,在小娘子心里,你爹是怎样的人?”
萧绰的头微微一偏,眼珠子转了一圈:“我爹会骑马射箭,也会读书写字。他对汉儿很好,说中原王朝是大辽之外最了不起的国家。”
郭绍听罢对萧绰又高看了几分,难道是这时代的人早熟?才十岁就懂事了,今后还了得?
他不动声色地微笑道:“你爹懂得尊重对手,所以他是个有智慧的人。”
萧绰又道:“爹还说皇帝陛下仁义,并不恨您。陛下若是把我还给我爹,他一定会感谢陛下,还会送很多牛羊财宝给陛下。”
郭绍笑了笑,指着萧绰的脑袋道:“白夫人让萧娘子的头发留起来,朕不喜髡发的头式,萧娘子虽是契丹人,不过入乡随俗罢。”
白氏屈膝道:“遵旨。”
萧绰一脸无辜道:“为甚?”
旁边的王忠忍不住说道:“陛下不喜髡发,叫你打扮漂亮点好侍寝。”
“啊……”萧绰几乎要哭出来,“你们不放我回去了?”
王忠道:“萧娘子是契丹贵族女子,好不容易抓住你。若是赎价太高,辽国舍不得,毕竟只是个小娘;可要是太低,官家富有四海,还看不起哩!”
郭绍看了王忠一眼,对萧绰笑道:“把心收了,安心在东京呆着罢。你的白姨娘,不也是被你爹抢走的,咱们礼尚往来不是很公平?”
……
李月姬最近很不舒坦,她宫里的宦官宫女_干活很不上心,都是应付了事,连她的衣服都洗不干净!
这天她路过墙边,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便止住身边的随从,站在那里听。
一个声音道:“咱们也够倒霉,怎么就来了贤妃宫里?”
另一个宦官的声音道:“一开始杂家还高兴了一回,琢磨着贤妃虽是党项人,却是三夫人之一,至少有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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