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若花辞树
等了片刻,阿武觉得高阳应当已平复了——不论她因什么而起异样,这会儿过去应当已可平心静气地坐下说话,她忙赶去芙蓉园。
到时,就见高阳抱着太平笑语连连。
阿武顿觉摸不着头脑,不得不再度感叹,而今的殿下真是怎么都看不透了。
见她来,高阳也不曾与她脸色看,只让她坐下,神色语气都平常得很。
越是这种看似波澜不惊的场面,越是让阿武不安心。她不动声色地套话,高阳不想让她知道,又怎会落到她那点伎俩里去。阿武搜肠刮肚地说了半天,弄得心累,也没探出什么眉目来。反倒是太平,疑惑地看着她,道:“阿娘,你今日好生奇怪。”
阿武:“……”养你那么大,不是让你来拆墙脚的。
高阳也笑,低声与她道:“被你说准了,阿娘恼羞成怒了。”
太平便有些不好意思,红着小脸,细声细语地道:“阿娘,我不是有意的。”
阿武扶额:“你出去玩吧。”
太平迟疑,高阳也令她出去,太平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孩不在,大人说话,便无需顾忌太多了。阿武朝高阳靠了靠,问道:“殿下适才在宫里是怎么了?为何说太宗皇帝失策?”
高阳自是不会告诉她实话的。
“想起幼年时候的一件小事,你无须放在心上。”她笑道,面上无一丝可疑之处。阿武自然是不信的,然而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都得不到实话,磨了许久,不禁就有些泄气了:“我什么都不曾瞒你,为何你就不肯坦诚?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守口如瓶,连我都说不得。”
“我已说了,只你不信。”高阳笑意盈盈,没有丝毫生气。
分明就是在敷衍她,分明就是另有内情。说了这么久,她仍不肯据实以告。阿武本该不悦,然而触上高阳那双带笑的眼,她就气不起来。
重生之大唐 第八十九章
从宫中追出来,一路都心怀惴惴,到了这里,又温声细语地问了半日,殿下仍不肯与她一句实话。
阿武着实是有些泄气了。
“你我之间,还有何不可言说?何必要这般藏着掖着?”阿武深为不解。
她颇有势要将此事弄明白的架势,让高阳深为头疼。额角处一抽一抽的跳动,带动内部痛意加剧,她以手抵额,撑着精神,也不再拿话搪塞她了,好声好气地与道:“我总不会害你就是。”若非舍不得你受一丝损伤,我又何需左右为难。
话到这份上,无论再怎么样,她都是不会明言了。阿武深深吸了口气,缓过自己心中那道郁结的憋闷之气,见高阳似乎又头疼了,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声不吭地为她揉捏起来。
这种程度的揉捏早在许久之前就已对她的头痛不起作用了,高阳抿唇忍耐着,过了一会儿,她方道:“可以了。”
阿武仍旧为她多揉了一会儿,眼中是深深的担忧:“召太医来看看吧。”
眼见高阳这般难受,她哪还有什么心情追究别的。
高阳摇了摇头:“看过多次了,不妨事的。”
阿武眼中担忧未散,反倒更深了几分。不知怎么,她忽想起贞观末年,太宗亦是时常头疼,听闻高祖崩前频繁的头疼难忍,兼之如今居于上阳宫的太上皇风疾加剧,阿武心中剧烈地不安起来。
她眉宇深蹙,高阳望见,只以为她还纠结先前之事,不由好笑,忍着痛意玩笑道:“阿武,我何时让你吃过亏,你就这么不信我?”
她随意一句话说的阿武眼眶一热,顿时有湿热的泪意冲上来,她喉咙发紧,不能言语,紧紧地抱住高阳,便哽咽起来。
她哭得泪满衣襟,混合着触动惊慌还有难言的害怕。
不过寻寻常常的一句话,竟让当朝太后哭得像个天真稚子,高阳无奈地看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叹息道:“你啊……”
最终,高阳还是拗不过阿武,令人去请了太医来。来的太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这个岁数,看诊无数,医术还是较为让人放心的。
老太医姓傅,号过脉,道一声“恕罪”,傅太医又翻开了高阳的眼皮仔细看了看。
阿武在一旁看得心焦,强压着心神不宁忍耐着。直到傅太医慢悠悠地道:“无碍,臣开一剂安神的汤药来,殿下按时服用,便好了。”阿武才慢慢将心放下,放下之后,她发现由于太过紧张,她竟有一种脱力的感觉,脊背满是冰凉的冷汗。
“这下可放心了?”高阳笑望着阿武,这会儿,她头疼已缓过来了,只是嘴唇有些苍白干涩。
阿武亦是神色憔悴,她起身倾了一盏水来给高阳,说道:“纵使太医说了无碍,也不可掉以轻心,往后,我每月都遣太医来两回。”
高阳没有拒绝,顺从地答应:“就适才那位傅太医吧,他看着挺叫人放心。”
那傅太医看着的确很让人放心。阿武未曾多想,自是答应了。
这一闹,她也不再纠结高阳瞒着不肯告诉她的事了。她并非多好奇这事究竟是什么,只不过觉得高阳不与她坦诚心中不舒服罢了。
但再不舒坦,与高阳的身子相比皆是小事。
待高阳头疼缓解,阿武才离去,走前,她再度劝高阳:“芙蓉园地势低,略有些潮湿,不如大明宫建的高,潮寒轻易打不到,你就入宫去住吧。入了宫也同在这里一样自在,不会有人拘束你的。”
上皇居上阳宫,连同他的一众宠妃都挪过去了。偌大的大明宫,除了太后与皇帝,内廷之中,的确无其他人了,高阳去住,也无人会说什么。
高阳仍旧是不肯。
但这回阿武比较坚决,她不放心与高阳离得太远,见她现在看来比较疲惫,脸色苍白得叫人心疼,便暂不说了,看着高阳睡下,方辞出来。
阿武一走,便有一婢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高阳睁眼,面上带着浅浅的倦意,问道:“太医可还在?”
“在的。”婢子恭谨回道,“他等着呢,殿下可要召见?”
高阳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阿武离了芙蓉园,一路回宫,适才不觉,现出来了,让外面的冷风一吹,她便总觉那傅太医似乎在哪儿见过,眼熟得很。然而翻遍了脑海都未翻出一个答案来。
太医署太医众多,哪能个个都入得太后之眼,有些太医,一生都不曾踏入内廷也是有的。阿武生病的时候不多,多数时候见太医都是在上皇那里,她回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想得脑仁儿都疼了,便只得先放放。
她回去布置了一处宫室,与含风殿甚近,也与当年的安仁殿格局相似,布置都如出一辙。只等过几日,去说服高阳。
这边进行的还算顺利。
另一方面,小皇帝相当气闷。
他自以想了一个绝妙的策略,便决定潜心学习治国之策,待某一日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然而事实却并非他所想那般美好,从一打头,他便面临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太后给他选的新太傅很不合他意。
新太傅乃是当世鸿儒,名扬四海,为人推崇。其学问自是无人可比,但也仅此而已,此人只会做学问,虽也懂一些为政举措,但他不曾秉政,言论便不如上官仪这切切实实为官做宰之人深刻,且此人好儒家,授课也多言儒家之道。
皇帝气得想掀桌,纵使他还不太大,也是知晓,作为皇帝,是无需学太多学问的。他该下功夫的,是帝王之道。故而,皇帝便不曾用心学,只在早朝听政之时,多留心,汲取他所需之物。但他毕竟小,心智不足,大臣所用潜台词,他都听不懂,弄得很是疲惫。
过了月余,太傅便去与太后告状,言之凿凿地说皇帝读书不用功,不审慎,态度十分之惫懒恶劣。鸿儒多数是有气节、脾气硬的学问人,皇帝不用功,便是不尊重他这太傅,他自是要谏的,左谏右谏,皇帝皆不纳,他便去说与太后,声称:“臣才疏学浅,不敢高居此位,为天子之师,若因臣而耽误陛下课业,进而耽误天下大事,臣是为大唐罪人,还有何面目立足于世,臣请辞去太傅之位,还请太后允之。”
太后自是不允的,当着群臣之面压着皇帝给太傅赔礼挽留,皇帝不肯,他又想到,若是这个太傅走了,是否就能换个合他心意的太傅来,念及此,便更是牢牢顶着,怎么都不肯低头。
执笔册在旁的史官默默记下一笔“帝幼时顽劣,忤师逆母,无丝毫悔改”,将顽劣二字深深地刻在了小皇帝身上。
于是太傅便成功地被皇帝气走了,他自鸣得意,却不见底下大臣失望的眼神。
阿武若不想落人口舌,是谁都抓不住她把柄的,她已想好了要对付皇帝,还不肯留下一个恶名,自然是经多方布置的。先前已说了那太傅是当世鸿儒,名扬四海,为人推崇,自然就无人说太后对皇帝不尽心。太傅一把年纪了,他有令名,其门下弟子无数,不少已出仕,最厉害那个,已位居九卿。那些弟子本还高兴能有一个皇帝师弟,现在师傅被气回来了,他们岂能甘心,师门受辱,此乃奇耻大辱。这批人再不肯对皇帝有好脸色的。而大臣们心中,这般学识渊博的太傅都给气走了,皇帝果真心浮气躁、性格顽劣,忠于李唐皇室的老臣们深为担忧,这样的皇帝,长大后若成了个暴君,那可如何是好。
在小皇帝满心期待地等着新太傅的时候,一切都往他全然没有想到,也完全无法承受的方向发展了。
糊弄小孩真是没多大成就感,哪怕这小孩是个皇帝。阿武无需做什么,只消第一步做下,之后自然皆照着她预想方向走。
太傅挂冠而去,她令人备大礼,赐那太傅,又令诸中书令相送,朝廷礼仪备至,让那太傅赚足了名声,也让太后重士之名宣扬四海。
阿武过得颇为顺心,同时也不忘一月两次召傅太医来问高阳的状况。傅太医只道:“殿下因多思多虑而使头颅受迫,故而时有头疼。只需安养便可,并无可虑者。”
阿武放心一点,转而盘问起傅太医来历,她总觉是在哪里见过他,但怎么都想不起。傅太医皆一一回答,都无可疑者。阿武更是奇怪,她决不会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的,那便是有什么地方让她忽略了。
想不起,便很难受。不论怎么回忆,那深掩在风尘之下的记忆都不肯浮现,弄得阿武也头疼起来。
直到来年某日,她去看望上皇,见有一青壮之人在上皇榻前俯身号脉,阿武顿时心头一动,多年前,她曾在太宗病榻之前见过那位傅太医!
重生之大唐 第九十章
太医正当青壮,恭敬地俯身,将三根手指搭在太上皇细白的手腕上。太上皇微眯着眼,听见响动,便望了过来。
“你怎来了?”他没什么好声气道。
阿武将目光从那太医身上收回,微微一笑,道:“你觉着如何了?可有好一些?”
她神色温柔,言语柔缓,走到太上皇榻旁坐下。太上皇撇过脸去,很不想见她。
阿武也无所谓,只静静坐着,仿佛她根本不介意上皇如何对她没脸色。她此时也的确无意去关心这些。
待太医号完了脉退下,二人仍沉静,又过片刻,阿武将目光落在太上皇细白的侧脸,那里已消瘦了许多,乃至已有些凹陷,病痛折磨得他已不复从前的俊美飘逸。阿武皱了下眉,眼中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担忧,而她这担忧却不是为了眼前之人。
“你头痛之时,是怎么一个痛法?”阿武问道,拢在袖下的双手交错揪紧,她此时紧张极了。
太上皇似是没想到太后竟有一日也会来关心他,自他退位,太后皆是避着他走,甚少来见。他转过头,浑浊的眼眸定定地望着阿武,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厌恶,阿武却似没见到,这与她不算什么,她只迫切地想知晓,他承受着一种怎样的痛。
“你说说。”阿武道。
他们二人已多年不曾有过这样静静相处的时光了。上皇有过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更为强烈的反感攫住了他的心神,他冷言道:“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阿武的身子猛地一颤,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八字。上皇本以为她还有话说,不想,她即刻就站起走了。脚步略有些凌乱,却显得很急切,仿佛前方有什么事等着她去做,半刻都耽搁不得。
阿武离开上阳宫,立即就召了傅太医来。
太后忽然召见,傅太医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待见了太后满是寒意的面容,他的心便一沉到底。
太后高坐堂上,面沉如水,她并未言语,却让人觉得胆颤心寒。傅太医伏地拜见,太后并不令他起身,直接就问:“大长公主究竟如何?”
虽未言封号,傅太医却明白指的是谁,他沉默了片刻,终抵不住太后那简直能吃人的目光,道:
“是风疾,与上皇之状相仿。”
这本也是瞒不住的,时日久了,自会将病态显出。傅太医也不曾想过能死死瞒住,此时,不得不说了,他便直言了,太后已察觉,大长公主也怪不到他头上。
心神俱灭,也不过如是。阿武死死地咬着牙根,她按捺住自己心底几欲咆哮的怒气,再问:“当年,我在先帝那里见过你,那时先帝也是头痛难忍,召你去医治,你接触这病多年,可有好方子?”
本以为说了后,会是场疾风暴雨,傅太医都已准备好了救命的说辞,不想,太后竟又缓和了下来,他头也不敢抬,心中更是怕得要死,先前被高阳抓住把柄,让他隐瞒病情,他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现又被太后识破,跟他逼要方子,真是苦不堪言,想也知,他哪有方子?若有,早拿出来了。
阿武自也知道,不过心慌意乱之下欲求心安。故而,当听见傅太医羞愧道:“臣无能。”,她也并不意外,只是胸口那处一片冰凉,连手脚也是冰冷,她挥挥手,让傅太医退下了。
傅太医一走,阿武没什么停留地就找了太医令来,命他不论什么方子,但凡有一丝效用,便与上皇服下,必要治好“上皇的风疾”。
太医令心内不解,原本太后说的是不与上皇治,只要日日请脉,做个样子,不让人起疑便是了。现忽然要治了,比不治更叫人为难,风疾岂是好治的?
太医令自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退下,心中已急得要抓耳挠腮。
阿武从未想过,竟会有这样的一日,她赖以生存的信仰摇摇欲坠。
怎会如此……在她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却不知更大的痛苦还在前方。她枯坐榻上,一时想到病榻上的上皇,一时又想到多年前那如阳光一般灿烂的少女,画面在二人之间轮转,她仿佛看到病榻上的人换做了奄奄一息的高阳,这一幕,哪怕明知只是她的臆想,都让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阿武僵直着身体,扶着采葛的手站起,采葛担忧地望着她,太后的手,冷得如隆冬的寒冰。
当阿武再到芙蓉园时,那是一个阳光绚烂的日子,高阳与晋阳、新城坐在亭子里谈笑,她们的身旁,太平正抓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兔子,兔子让她折腾的呆呆的,放到草地上都不会蹦跶。
那画面宁静而恬美,阿武远远地站着,不忍走近,不忍打破。高阳面上的笑容清浅而满足,仿佛那被她紧紧掩着的病痛是当真不存在的。
眼泪,倏然而落。阿武捂嘴低泣。她匆匆转身,落荒而逃。
她从不曾想过,会有一日,在她的殿下面前,她会这般慌乱地逃开,只因不敢面对。她只能回到宫里,逼迫着太医令,集整个太医署之力,要他制出能医好上皇的药物。
想也是不能的,若能医好,早就医好了。整个太医署被逼的鸡飞狗跳也没办法。
动静闹得这样大,高阳不会不知道,但她那边一丝风声都无。
病人,往往比家属勇敢。
阿武再次走入芙蓉园,高阳正在池边垂钓,太平蹲在她的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池边,和谐得很。
阿武走过去,站在太平的另一侧,高阳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便继续盯着湖面。
她这种坦然到了极点的模样,只让阿武不安。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旦世间没了高阳,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去争取的。就如撑起她生命的支柱,哪怕她们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分离,有时一整年都见不上一次,她皆无惧,因她知她在,纵使她嘴硬的说不肯等她,但阿武就是心安,因她在。
若支柱塌了,她如何存在。
阿武惶然不安。
太平抬起头来,仰望她。她悄悄伸出小手,碰碰阿武的手背,阿武低头,她便微微的笑了一下,带着点儿羞涩。
阿武愣住了。
高阳在这时开口,她并未回头,仍旧望着毫无波澜的池水,她道:“那时,每当听闻你有身孕,就如在我心上割下一刀,我又痛又怨,之后,便又是静下心来等待。但这怨痛,便留在我心中,实难释怀。”
阿武觉得高阳的话,便如一块块巨石,她每说一字,便在她心中添上一块,压抑而心疼,愧疚而无奈。
“但现在,我却觉得有了太平,真好。哪怕有一日,我终要先你而去,你也不必过得太孤单。”高阳冷静地说道。
其实,在很长的岁月中,她们只有彼此。大明宫、芙蓉园,人来人往,但,其实,她们只有彼此。
她说得缓慢,却清晰,鱼儿始终没有上钩,池水亦仍是波澜不兴。
阿武红了眼睛,轻轻地摇头,怎么会一样,她是这世间,她唯一在意的人。
高阳终于回过头来看她,带着一抹轻松如常的笑意,道:“上皇得病多年了,也仍好好儿的。”
但,上皇已缠绵病榻多时了,每当发病,恨不能以头抢地,且,他已病得越来越频繁。阿武满心悲怆,她坚定道:“总有办法的,集天下之能人,总有办法治的。”
高阳笑着,没说话。
她的眼神当中透出一种已看淡的安之若素的神采。
在许多时候,阿武不如高阳坚定,不如高阳勇敢,但此时,她无比坚定,她要治好高阳,哪怕,风疾已折磨了大唐的三代君王,看来如此不可抵抗,她也要治好高阳。
阿武比高阳长五岁,岁月在她们之间划下距离,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当她们都老迈,那距离便逐渐拉近,二人皆是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们的时光终于重合,死亡,便是一件遥远却顺其自然的事。她不曾惧怕,不曾抗拒。
但此刻,阿武无力承受,她一定要治好高阳,不让她先她而去。
终于又钓上一尾,高阳熟练地将鱼儿从钩上拆下丢进鱼篓,而后放下鱼竿,在一旁的水盆中净手,擦干,再招人来将她钓的一娄鱼带回去,自己一手牵着阿武,一手牵着小太平回去。
她始终无一丝异样。
当阿武再提出要她入宫去的时候,高阳没有拒绝。不知倒罢了,若是知晓,她离得太远,阿武会不放心。
“不要告诉兕子,勿让她知晓。”高阳道。
阿武沉默片刻,点头:“好。”
其实,怎么瞒得住,就如当初高阳一心想瞒住她,也没瞒住。但阿武知道她的心思,她想的是能拖一刻就拖一刻,这件沉重的事,迟一刻让人知晓,便迟一刻让人痛苦。
重生之大唐 第九十一章
阿武是不肯放弃的,她将高阳带入宫去,安置在早就准备的宫宇里,顺便也将太平带回宫,给了她一处宫室。
高阳忽然入宫居住,晋阳心有疑惑,但念及她与阿武多年的虐恋情深,想想便也不曾多问,问了,恐反让高阳尴尬。新城自也没看出来,只是望见晋阳那恋恋不舍仿佛永诀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扶额,什么时候十八娘能对她也这样黏糊。
不论怎么说,高阳是入宫去了。
阿武日日与她一处,恨不得走到哪儿就带她到哪儿,连同本章,也是搬到高阳那里看的。高阳也随她了。
由此,二人倒是近了。
日思夜想的事终于成真,阿武却是忧愁多过高兴。她如今将大半心思都放在高阳身上,朝廷都不愿太管,倒是高阳常催她,太过懈怠,日积月累,恐难收拾。她想过自己这状况,不知何时就不好了,死于风疾的人,实在是多,与其到哪一日体力不支再仓促安排,不如现在就着手布置。
她预备将自己门下的那批人都给阿武,不给,以后也是白白散了,反是可惜。
这不是她召集所有人,说一声,你们以后跟着太后混就好了的,需有个过程。李君羡去年就致仕了,现在家中颐养天年,他数子皆在宦途,颇有出息。杨綝也是在稳步向前,其他还有许多,如今的那一批位高权重的老臣下去,他们就会升上来。如此,若能行得得当,可保阿武二十年顺遂,不再过得那样挣扎辛苦。
她想完了又开始设法,阿武见她想的辛苦,不禁心疼,来说她:“你就安安心心的,别劳累了。少了这些人,我难道就立不稳了?”不过多费心功夫而已。如今的情形,比起数年前,已好了不知多少。
高阳不与她争,阳奉阴违,阿武见状,气得咬牙,又不舍太过责备,憋屈得要命。
太过憋屈之后,阿武将力气都花去了太医署,立逼他们想方子,太医令愁的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真想辞官归家,做个田舍翁,总好过在这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何时脑袋就没了。
但他不敢走,这时走,还不知能不能出得那道宫门。
真是人人都有为难事。
相比较,太平就轻松地多,她还不懂生老病死,不知悲欢离合,但她已经能四处乱跑了。这日,她穿过御园,正欲去寻高阳姑母,却遇上了皇帝。
这是她皇兄。太平颇为有礼,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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