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程瑜瑾自认为将自己和翟延霖的立场划得很开,她本以为程元璟会放心,然而抬头,却见程元璟神色淡淡,不甚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她说的不对吗?程瑜瑾非常想不通。
程元璟本意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却试探出这么一个结果。他比程瑜瑾大了五岁,虽然看数字差的不是很多,但是程元璟阅历丰富,再加上程老侯爷的原因,乃是实实在在比程瑜瑾大了一辈。
程瑜瑾方才的话每一桩每一件都正中靶心,完全契合程元璟的情况。程元璟得知原来程瑜瑾是这样想的,心情极其一言难喻,身周的气势越发低沉。
程瑜瑾不明所以,试探地问:“九叔,你怎么了?”
“没事。”程元璟语气淡淡,“先去吃饭吧。”
“哦。”程瑜瑾低低应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又惹程元璟生气。程元璟面对她时,耐心似乎格外的差,总是容易生气。果然,没人喜欢被麻烦,总求助太子殿下帮她,是件很惹人嫌的事。
太子虽然让程瑜瑾说有事去找他,但是,她还是尽量和太子保持距离,不要麻烦人家吧。
他们相对无言地走了半路,两人穿过一道道拱门,一重重回廊,走入甬道的时候,一阵风扑面而来。甬道细窄封闭,穿堂风风力很大,将程瑜瑾的披风都吹起来,程瑜瑾连忙压住兜帽,侧头避风。程元璟看到,身形一动便挡在了风口。
程瑜瑾整理好衣领,低声说:“谢九叔。”
程元璟等她整理好了,才往前走。两人走了几步,程元璟问:“腊月二十是你的生日?”
程瑜瑾顿了一下,惊讶道:“是。”
程元璟沉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瑜瑾似乎没想到程元璟会这样问,她怔然,哑然失笑:“这等小事,哪里值得特意说。九叔,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程元璟知道她不想听到霍长渊的名字,便略过不提,随意道:“方才听人提起过。府里为你庆生了吗?”
“没有。”程瑜瑾摇头,不甚在意,“一个普通日子罢了,又不是什么特殊节庆,只不过有些象征意义,没必要兴师动众。我现在还在守孝,相比于过生日,还是日后的孝顺名声更重要。”
程瑜瑾并不喜欢过生日,因为她有记忆以来,每一年的生日都和程瑜墨一起过。她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又比不上程瑜墨有亲生父母、两位兄弟捧着,所以两人一同过生日,程瑜瑾总是被对比的那一个。时间长了,程瑜瑾就对生辰兴致寥寥,她可不喜欢被人踩着,而且没人喜欢做什么事都有另一个人跟着学,相比之下,还不如像今年这样,清清静静,不摆酒席,拿了生辰礼物就走。
“怎么不重要。”程元璟似乎叹了口气,“这是你降生的日子,一年里独属于你的节日,如何能不重要。我先前不知道,错过了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
程元璟之前并不知道她生日在腊月二十,要不然,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在礼物上弥补她一二。
程瑜瑾都有些受宠若惊:“不必吧。”
“无妨,说吧。”
程瑜瑾想到程元璟的生日,他出生在五月初五,恶月恶日,在世人眼里极其不详的一天。甚至因为生日,他被杨太后断言活不长,还殃及了他的母亲钟皇后。
程瑜瑾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程元璟从六岁起就流落在外,恐怕没人记得为他庆生辰。到每年端午家家驱邪除恶的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程元璟自己生辰从来不贺,所以才会想补偿给她吧。
程瑜瑾想到这一点,说不出话来。程元璟早就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他粗粗一扫,便猜到程瑜瑾在想什么。程元璟早就不在意杨太后当年的批语,他们都说他活不长,可惜,他还不是活到了今日。
程元璟觉得程瑜瑾怕是想多了,他瞥了程瑜瑾一眼,说:“不必想东想西,也不必顾忌我的面子。你想要什么就说,你的一个生日愿望,我还不至于做不到。”
程瑜瑾对这话不太信,她故意使坏,抬头狡黠地看着程元璟:“九叔,我想要什么你都能实现?”
程元璟轻笑,这话别人应承要犯大忌,如果程瑜瑾说要皇位,那便是犯上的大罪了。可是在程元璟这里,还真能。
天下官职财富权力荣耀,甚至是皇位,他都能给。
程元璟也由着她放肆:“你说便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以后事事顺遂,儿孙满堂,诸事无一处不顺心,无一人逆我心意。”
程瑜瑾这是故意开空头支票,这些话镜花水月,根本没有实形,哪能办得到?偏偏一个敢说,另一个也敢真应,程元璟笑了笑,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这有何难。”
又来了,程瑜瑾总觉得他的目光怪怪的,却想不通哪里奇怪。幸好此时寿安堂到了,程瑜瑾松了口气,就要往里面走。
跨上台阶之际,程瑜瑾听到身边人说:“以后不许再叫林大哥。”
程瑜瑾脚步一怔,停在台阶上。而这个功夫,程元璟已经超过了他,站到石台上。两人身高本来就差很多,现在又加上了台阶差距,落差更大。程元璟发现这个高度特别方便摸程瑜瑾的头顶,于是也不客气,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程瑜瑾反应过来,异常嫌弃地躲开他的手。程元璟有点可惜,但是知道程家人就在不远处,坏了程瑜瑾的形象她就要急了。于是程元璟也不强求,顺势收回手,说:“你叫我叔叔,却叫他哥哥?以后不许了。”
程瑜瑾不太情愿,程元璟又不是她的叔叔,林清远和他平辈故而要叫林叔叔简直是无稽之谈,故意坑人。程瑜瑾要想嫁给林清远,就要潜移默化地改变林清远对她的定位,要从好友的侄女,变成年轻美丽的女子。
世界上还有比哥哥妹妹更适合作掩护的称呼吗?程瑜瑾都做好打算先是林大哥,之后清远哥哥,最后含糊成清远,如此宏图霸业,到底是哪里碍了程元璟的眼?
程瑜瑾挣扎道:“可是,我和林编修年龄相仿……”
这话程元璟就不爱听了,他和程瑜瑾也没差很多,程瑜瑾可是一心将他奉作长辈。他都没有被程瑜瑾叫过哥哥,凭什么便宜林清远?
“不行。”程元璟一口便斩断了程瑜瑾的退路,“大家族里辈分最是重要,我如何,他如何。明白吗?”
程瑜瑾低头,有气无力地应下:“我明白了。”
程元璟垂眸看她,心里知道她根本不明白。
这个毛茸茸的脑袋怕不是榆木做的吧。
程元璟想着便伸手,敲了敲程瑜瑾的脑袋。程瑜瑾捂着头,愤怒地瞪着他:“你做什么?”
“听个响。”
九叔万福 上元
上元
程瑜墨和程敏都回娘家来了,正巧今日程元璟也回来了,程家难得人聚这样齐全,比除夕都热闹。程老夫人看着这满屋子人很高兴,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酒酣饭饱,热意和睡意熏的人懒洋洋的。程老夫人到里间睡觉,徐念春也被程敏打发去睡觉了。程敏将徐念春安置在碧纱橱里,亲自替女儿关了门,才轻手轻脚地朝外面走来。
正房里零零散散坐着些人,现在没有长辈和小孩子打扰,他们精神放松,反而更好聊天。徐二爷、程元翰和霍长渊坐在正堂说朝堂中的事,程瑜墨由阮氏拉着坐在次间通炕上,絮絮说这些日子的琐事。
程敏将五件正房绕了一圈,发现少了许多人。程瑜墨看程敏绕来绕去,似乎是找什么人的样子,问:“姑姑,你在找二表兄吗?”
程敏摇头,也跟着侧坐在通炕上,说:“这倒不是,他都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是在找瑜瑾。她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我去碧纱橱给念春铺被褥,才一会不注意,她又不见了。”
程瑜墨笑容淡了些,说:“原来姑姑在找大姐姐,刚才九叔回来了,现在姐姐一定在九叔那儿。”
“哦,是吗?”程敏迟疑,“瑾姐儿什么时候和九郎这样相熟了?”
随侍的丫鬟接话道:“姑太太有所不知,这一年大姑娘和九爷十分投缘,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让大姑娘绣了一幅九爷的字,姑太太应当知道,正是送到宫里的那一幅。”
程敏点头:“这我知道。”
“那就是了,为了这副绣品,大姑娘和九爷学了一两个月的字,之后屏风绣好,大姑娘也时常去九爷院里借书问字,现在想必也在呢。”
程敏惊叹,她一年回不了几次娘家,对宜春侯府的近况并不了解,以前印象中程瑜瑾总是跟在程老夫人身边,这次没看到,才晓得原来程瑜瑾和程元璟亲近起来了。
程瑜墨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用帕子掩了下嘴,无意说:“不光如此,今天我们正在说话,突然找不到大姐姐了,还是九叔出去找的。自从九叔回来,大姐姐很少和别人待着,基本只跟着九叔。他们总是同进同出,我难得回娘家,却许久没有和姐姐说过话。可能是九叔学识高,大姐姐懒得理会我们吧。”
阮氏在一旁应和:“没错呢,连众人说闲话,他们俩也单独坐在外面,从不和大伙凑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人才是一体的呢。”
程敏看了程瑜墨一眼,程瑜墨垂着眼睛,白净纤弱的脸上看不出神态变化。程敏到底什么也没说,笑着道:“孩子大了,总是会有自己的主意。再说了大姑娘从小早熟懂事,念春还和皮猴一样,她已经懂得帮着大嫂管家了。让她和念春坐一块,估计也没什么共同话题,我们谈论的事情又不适合她一个姑娘家听,要不是九郎在,恐怕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好九郎回来了,九郎和她年纪相近,阅历却比她多,恐怕这两人才有话可谈。我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喜好,索性让他们自己说去。”
程瑜墨脸色平板,略略扯了扯嘴角,僵硬笑道:“姑姑说的是。是我没注意大姐姐的处境。”
程敏亲和地笑着,又说了些好话,将这个话题扯开。程瑜墨和阮氏说起霍家的事,程敏看着曾经天真纤弱的二侄女三句话不离霍家,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孩子们都在长大,曾经怯怯躲在大人身后的程瑜墨也会拐着弯给姐姐上眼药了。程敏十分叹息,她倒不是说程瑜墨的做法不对,只不过,心里不好受是真的。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一个被过继,一个留在阮氏身边,种种原因让大伙提起她们来,总是会放在一起比较。前十五年,程瑜瑾以绝对的优势抢占了众人视线,程敏怜惜程瑜瑾被过继,总是忍不住多偏心她些,而且程瑜瑾也确实做得好。
程敏原以为这段姐妹花的成长十分理想,姐姐沉静端庄,妹妹天真活泼,彼此之间也相互友爱,并不像其他人家一样明争暗斗。
可是事实给了程敏沉痛一击,她以为的姐妹相互守望只是她的幻想。这对双胞胎姐妹的命运在十四岁大分叉,最终结果可谓大爆冷门,程瑜墨嫁入高门,反而是被众人给予厚望的程瑜瑾退婚,迟迟找不到好夫家。程瑜墨嫁到霍家才四个月,便暗搓搓地指点长姐,从姐姐身上找优越感,抢夺家人对姐姐的认同。
孩子争夺家族的资源和注意是常事,但是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程敏就有些心情复杂了。这还只是四个月,等日后程瑜墨在霍家站稳跟脚,生下长子,而程瑜瑾因为退婚定不到好亲事,甚至没有定亲,姐妹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这还了得?
程敏说不出的叹息,她不忍让程瑜瑾面对这些,但是想起自己家里那个混世魔王,还是什么都没说。
徐之羡也不知道怎么了,前段时间神魂不属,程敏身为母亲,大致能看出来儿子的想法。她本以为先前放下的那桩婚事有转机,结果没过多久,徐之羡出去一趟,回家后一脸消沉,程敏再提程瑜瑾,徐之羡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程敏看出来徐之羡这次是真的拒绝,偏偏无论她怎么问,徐之羡都不肯说原因。程敏除了长叹一声,也没办法多劝。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程敏内心里长吁短叹,突然听到程瑜墨叫她。程敏回过神,见程瑜墨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如京中再常见不过的少奶奶一般,矜贵又温雅地笑着:“姑姑,你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我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程敏看到程瑜墨的神情,心中那种莫名的失落更重了。然而她毕竟是公府的二太太,顷刻间便调整好表情,笑道:“我在想你二表哥那个混世魔王呢,没注意到外面。墨儿你刚才说了什么?”
程瑜墨抿抿唇,颊边浮现出一个秀气的小梨涡:“我和娘亲正在说上元节灯会的事情呢。上元节三天京城不宵禁,侯爷难得有假期,说要带着我去街上看看。但是靖勇侯府人丁少,婆婆懒得出门,就只有我一个人去看灯。人少了没意思,所以我想着,要不和姑姑一起走。昌国公府少爷姑娘们众多,我嫁去霍家后才晓得晚辈多是件多热闹的事,侯爷也喜欢昌国公府人丁兴旺,所以我们两家一起走,姑姑看如何?”
程敏先是一惊,随后大喜过望。霍长渊如今炙手可热,而昌国公府这些年不上不下,全靠宫里面的娘娘撑门面。昌国公府也想过和靖勇侯攀攀关系,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能有这个机会,徐家上下求之不得。
程敏当然一口答应了,程瑜墨是她的侄女,这个门路由程敏带到徐老太君面前,无疑给程敏大大长了脸面。
程敏隐约察觉到程瑜墨是故意的,毕竟程敏一直更喜欢端方懂事的程瑜瑾,这种事掩饰不了。程瑜墨现在这样说,是有意和程瑜瑾争高下,告诉程敏这些年看错了人。
程敏倒十分希望是她想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程瑜墨。可是谁让事实比人强呢,程瑜墨如今水涨船高,妻凭夫贵,是不争的事实。
程敏也不得不向二侄女低头,她瞧了瞧阮氏,问:“能和侯府一起看灯,我们当然喜之不尽。不过,墨儿你难得见二嫂一次,不和二嫂一起走吗?”
阮氏叹气,接话道:“我原本也这样想,可是母亲先前说了,上元节灯会她自有安排,让我们不要随意应承。墨儿现在毕竟是霍家的人,我不好违母亲的意,只能托姑太太看顾墨儿一二。”
程敏自然一口应下。说起上元节,女子们的兴致来了,你一言我一样地讨论起来。不光是程敏、程瑜墨这些夫人太太,京城中所有女子,无论未婚的已婚的,贵族小姐还是平民百姓,都盼着上元节这一天。
上元节三日不宵禁,皇帝和百姓普天同庆,众人都上街来看灯,平日里格外严格的男女大防此刻也松动了。没有幕篱也没有行障,小姐郎君们三三五五,成群结队,路上遇到了,眉眼一动都是笑意。
换言之,上元节,乃是不折不扣的情人节。
十三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就开始骚动,等到了十五,丫鬟们都换上新衣,欢欢喜喜,热闹非凡。杜若和连翘更是卯着劲将程瑜瑾打扮成天仙,今天是一年中难得没有任何限制的时候,她们的大姑娘务必要艳惊四座,俘获未来姑爷的芳心,最好一开春就将婚事定下。
程瑜瑾反倒没多少热情,她这几天一直在暗暗烦恼蔡国公府的事。程元璟说这件事交给他来解决,之后就再无动静。程瑜瑾简直抓心挠肺,她特别想知道,程元璟所谓的解决,到底是怎么个解决法?
在热闹中,天色慢慢黑了。宜春侯府今日早早便用了晚饭,然后庆福郡主和阮氏带着丫鬟和晚辈,一同坐车去外面看灯。
说是晚辈,其实程家里未出嫁的女子,只剩下程瑜瑾了。程瑜瑾一想到一会庆福郡主和阮氏两双眼睛盯她一个人,就觉得生无可恋,一点兴致都没有。
然而这还不止,她一下车,都没走两步,就见庆福郡主左右张望,随后惊喜地冲一个地方招手。
程瑜瑾一见对方马车上的标志,脸色便冷下来了。
又是蔡国公府,不必多想,这必然是程老夫人的手笔。
翟二太太其实早就看到宜春侯府的马车了,但是她撇过脸,假装没看见,现在庆福郡主直接冲她招手,翟二太太再也避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程大太太,程二太太,真巧,在这里遇到了。刚才人多,我都没看到。”
翟二太太这话庆福郡主没做他想,热络地上前说话。阮氏看到蔡国公府,眼睛亮了,也立刻跟着上前寒暄。
唯有程瑜瑾,还站在原地,冷淡地看着前方那一伙人。
翟二太太嘴上说着高兴,心里却一直唉声叹气,她随便抬起眼睛一瞥,正好看到程瑜瑾站在不远处,映着满城灯火,静静地凝视着她。
翟二太太心里猛地一突。她随即想起出门前婆婆的交代,就更愁了。
她得知婆婆看中了宜春侯府的大小姐,想娶回来给大伯兄当续弦的时候,翟二太太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然而蔡国公府毕竟是婆婆和大伯兄当家,翟二太太一个弟媳妇有什么反对的权利?她只能跨着脸,听婆婆和大伯哥商量娶妇的事情。
不过是续弦,听他们的安排,倒比原配正妻还要隆重!翟二太太气的不轻,一想到新国公夫人一过门,她就要将管家权交回去,更是心疼的心肝肺疼。翟二太太私下打听程大小姐的风评,许多个夫人一提她,都是一致称赞,评语全是大方得体,上场面,聪明能干诸流。
翟二太太听着,就更堵心了。
翟二太太本来觉得,让一个小丫头骑在她头上,这已经够添堵了。没想到,这还没完。
大伯兄某一天从外面回来,突然脸色阴沉,府里女眷都吓了一跳,婆婆连忙追问,翟延霖都只是摇头,并不言语。翟延霖便是蔡国公府的天,他脸色不对,全府女眷都跟着惴惴。
之后的事情翟二太太也不清楚,只知道翟延霖和婆婆单独说了会话,出来后婆婆脸色也极其复杂。再然后,婆婆便让翟二太太出门,趁着上元节人多不惹眼,客客气气将程家的婚事推拒掉。
上元节出门不是什么问题,蔡国公府本来就和程家约好了。但是,退婚可以理解,客客气气是什么意思?
翟二太太嘴里发苦,尤其是被庆福郡主热情拉着,噼里啪啦,满嘴都是即将成为一家人的亲近话,她就更头疼了。
翟二太太跟着庆福郡主看了五六个灯摊子,庆福郡主满心都是挂名女儿要攀上蔡国公府的兴奋感,此刻兴致极高。翟二太太心里惦记着事,哪里有心思看灯。翟二太太心神不属,她纠结了一会,猛地下决心,说道:“程大太太,我有话和你说。”
庆福郡主一脸笑意:“二太太怎么还这样客气,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翟二太太幽幽叹气,她扫了跟在后面的程瑜瑾一眼,虽然没有明说,庆福郡主已经懂了。庆福清了清嗓子,对程瑜瑾说:“大姑娘,我和翟二太太有些话要说,你先去隔壁那个摊子看看灯。”
程瑜瑾目光静静扫过庆福郡主和翟二太太,被那样的目光看到,翟二太太莫名屏息。好在程瑜瑾没有多问,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翟二太太这才将那口气松出去。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翟二太太横下心,和庆福郡主说起婆婆的话。
而此时,程瑜瑾站在街对面另一个灯摊前,眼睛虽然看着灯,可是表情里没有一点欢喜之意。
小摊主都被程瑜瑾看怕了,他哈笑着上前,问:“这位小姐,您看中了哪一盏灯?小的给您取下来?”
程瑜瑾哪里在看灯,她明白小摊主的意思,也不欲站在这里挡人家生意。她带着杜若和连翘走了两步,一旁忽的传来一个将信将疑的声音:“程大姑娘?”
程瑜瑾身子停了停,侧过身回头。对方发现程瑜瑾有反应,兴冲冲地推开人群挤过来:“竟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程瑜瑾愣了许久,都说不准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林……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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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煌煌,程瑜瑾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林清远其实隔着老远就看到程瑜瑾了。她披着白色斗篷,站在一个灯摊前看灯,虽然只是背面,看不清长相,但是却很眼熟,林清远莫名觉得,那就是程瑜瑾。
林清远试探地喊了一句,今日是上元节,鱼龙混杂,人流不息,他不确定程瑜瑾愿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见他。没想到,程瑜瑾竟然真的回头了。
林清远立刻来了劲,扒开人群挤到程瑜瑾身边,笑道:“刚才我还不敢确定,没想到果真是程大小姐。”
程瑜瑾一直没有笑,也没有动,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林清远艰难地穿过一条街,挤到她面前。直到最后,程瑜瑾才微微笑了笑,说:“我看这里的灯有趣,就过来瞧瞧。刚才人太多了,我没有看到林编修,请林编修恕罪。”
林清远听到连忙摆手:“你没看到我很正常,街上这么多人,哪能各个都看到。程大姑娘你太客气了,你我之间哪用如此。”
程瑜瑾听到这句话,压抑了一晚上的心神总算轻松了一些。她心里那根弦放松,神态上也带出轻快来,这样的变化让别人看到,也莫名跟着开心。
林清远素来不拘一节,他在京城里没有多少亲故,出来看灯纯粹是凑热闹,现在遇到了程瑜瑾,他想着难得遇到一个熟人,何妨一起去赏灯。林清远这样想,便说了出来:“程大姑娘,你接下来可有安排?我见前方有猜灯谜,不妨我们一起去看看?”
杜若和连翘听到林清远的话脸色都微微变了,京城权贵众多,规矩也多,一个男子说出这样的话,可谓十分冒失。
程瑜瑾却不怎么在意,如果是别的男子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冒犯,但是林清远并非京城人士,他不熟悉京城的礼仪很正常。再说,林清远本来就是一个阔达大方不拘一格的性子,程瑜瑾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些许的出格:“好,有劳林编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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