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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万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皇帝说他不仁。不仁,这是对于一个储君,从根本上的否定。与能力无关,甚至都不需要再努力了,身为一个太子却不仁,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
李承璟这些年来对皇帝的感情纠结又复杂。对于父亲,他天生渴望,而且外朝压力纷纷,皇帝却始终坚持立他为太子,李承璟私心里十分感激,越发不敢懈怠。可是站在儿子的角度上,他对皇帝是有怨的。
要不是皇帝不作为,他不至于流落在外,钟皇后不至于无辜丧命,钟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多年来他就这样感激又怨恨,渴望又克制。他不肯叫皇帝父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在乎,才会别扭。就像程瑜瑾,她就完全不在意,无论对程家还是皇帝,各种称呼说来就来。
现在李承璟感到心里有一块慢慢冷下去了,原来,他渴望多年却又不敢接近的父爱,不过是他想象出来的虚影罢了。
在皇帝心里,他也好,杨皇后也好,不过是个符号。他作为皇帝的儿子,所以必须为皇帝卖命,皇帝说让他停手,他就必须停止自己和母亲多年的仇恨。皇帝铲除了杨皇后的家族,最后,还让杨皇后老老实实地做好一个正妻,不可以因为家族而生怨,也不可以因为没有希望而怠于管理后宫。
他,杨家,杨皇后,有什么可比的,都不过是皇帝的工具罢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要满足皇帝心目中家庭、朝廷的形象,有人逾越了,那就除掉。
在皇帝心里,他自己才是一切的中心。所有人都该没有情感,为他所用,一起陪他演君为臣纲、父慈子孝的戏码。
他竟然,渴望皇帝对他有感情,对钟皇后有愧疚。真是天真的好笑。
李承璟心中变冷,语气也慢慢透出寒气来:“陛下如今顾及夫妻人伦,那我的母亲呢?她也是陛下的妻子,她就白死了吗?”
“放肆!”皇帝大喝一声,用力拍向桌子。内外侍奉的太监纷纷下跪,大气不敢出。乾清宫里一时间落针可闻,皇帝怒气冲冲地盯着李承璟,李承璟也始终笔直地站着。
最终,李承璟也没有认错,而是抬起手欠了欠身,说道:“儿臣告退。望陛下保重身体。”
李承璟转身走出乾清宫,身后,隐约能听到拍桌子的声音,还有太监一个劲规劝的谄媚声。
他毫无停顿,头也不回步出门外。走出乾清宫后,阳光铺洒而下,晃得人眼晕。
他和皇帝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君臣父子,互生猜忌。
杨太后死去的第一个月,皇帝慢慢才发现,原来至高无上的感觉,原来无人制约的权力,是这样令人着迷。
皇帝想做什么,再不需要经过杨首辅同意,后宫想去哪里,再不用顾忌杨皇后的面子。甚至他不用再对任何一人忍让,过去二十五年对杨太后的毕恭毕敬、早晚请安,也不必忍受了。
前朝后宫,已无人可以约束他。皇帝渐渐沉迷于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但是他的身体日渐不好,时不时发作的头疼更是牵制了他绝大部分精力。
皇帝突然就像许多暮年君王一样,开始渴求长生。
二皇子日日往宫里跑,对皇帝嘘寒问暖,端茶送药。而李承璟这里,就闹得有些僵。
皇帝头疼不能理政,那这些事情就得他来。奏折永远批不完,每日突发的急事琐事层出不穷,哪一个都不能耽搁。
皇帝安享帝王的权力,责任和义务却全转移到李承璟这里来、二皇子天天在皇帝面前侍疾尽孝,安心当孝顺儿子,而李承璟要处理政务,要和朝臣议事,每日最多不过是晚上抽空去乾清宫问一句。孰轻孰重,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这些事情李承璟从来不说,但是程瑜瑾见了却格外心疼。李承璟又一次大半夜回来后,程瑜瑾给他端来了热茶,跪在榻上为他揉额角。
“殿下,你这样辛苦,那边却一点情都不领。寿王每日在陛下身边尽孝,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听说这几日陛下都渐有微词,觉得你醉心权势,机关算尽,不够忠厚诚孝。”
李承璟叹口气,握着程瑜瑾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自然而然地将额头放在程瑜瑾肩膀上。“我尽自己应尽的职责,公道自在人心,些许流言就随他去吧。”
“随他去?”程瑜瑾挑眉,道,“殿下,若是我和孩子被人说不吉利,恐会祸乱宫闱,你也随这些流言而去?”
李承璟抬起头,眉眼冷峻,毫无疲惫之色:“是谁说的?”
“是我自己说的。”程瑜瑾坐好,往李承璟身边挪了挪,虽然神态依然十分嚣张,但是手却悄悄拽了拽李承璟衣袖,“我只是举个例子。”
“这是能胡乱比方的?”
程瑜瑾盯着他看,突然偏了偏头,说:“殿下,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了?”
李承璟神色微顿,明显紧绷起来。
程瑜瑾依然歪头看他,说:“你以前矜贵内敛,待人接物如玉般深蕴在内,可是现在,你说话时从来不会顾忌对方的反应,颇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之势。”
李承璟愣住了,似乎是没料到程瑜瑾会这样说。一个人变化自己根本觉察不到,唯有身边人,才能看的明白。
许是如愿瞧见李承璟沉默,程瑜瑾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主动环住李承璟,说:“殿下,你以为我怪你变了?人总是要变的,我以前在程家时,一言一行务必处处圆滑,不敢得罪任何一人,但是现在,我说给祖母甩脸色就甩脸色,你也不曾怪过我骄狂啊。”
李承璟反应过来,很是想给她摆脸色。但是程瑜瑾主动抱住他实在没法抵抗,李承璟高冷克制地搂住程瑜瑾的腰,依然冷着脸教训她:“胡闹,连我的玩笑都敢开?”
程瑜瑾心想你真生气的话躲开啊,手都搂上来了,还和她装模作样。程瑜瑾顾及太子殿下的面子,点了点头,道:“是,是我得寸进尺了。太子殿下饶我这次?”
“下次还敢?”
“对。”
李承璟没忍住笑了,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一天的疲惫仿佛因此消散。程瑜瑾瞧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慢慢收回手,坐回原位:“你终于笑了就好。这几日你太紧绷了,我看根本不是我在乎你变了,而是你自己在和自己别着劲。”
“我太在乎做一个合格的太子,过往二十年,这是我所有的信仰。我以为我做到了,现在,似乎并不是。”
李承璟有些感慨。这些话,这些怀疑,他从来不会暴露在朝臣面前,身在面对刘义等人,他也始终是胸有成竹、雍容持重的太子。唯有在程瑜瑾面前,他才会流露出真实的心意。
从各种意义上,他们俩都非常像。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一个人能将自己苛责到什么程度,更不会懂他们完美背后的压力。
对于李承璟的感叹,程瑜瑾十分明白,她甚至知道症结出自哪里。但是虽然明白,她却不能说。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国,如何容得了两个君王?
李承璟这些天这么累,还不是因为既要批复折子处理朝政,又要顾全他爹那颗敏感的帝王心。李承璟改好折子后,还要送到乾清宫让皇帝过目。皇帝过度劳神会头疼,所以那些所谓“琐碎又没意义”的折子,都被交给太子处理,等李承璟筛选过后,再交由皇帝过目。
皇帝就是典型的不当家还要瞎指挥。他明明不擅长干这些事情,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杨首辅把持朝政二十年,然而如今一朝大权在握,皇帝尝到天下之主的瘾,不肯放手了。皇帝乱指挥一通,自己倒是过瘾了,剩下的烂摊子全部得李承璟收拾。最近不光李承璟累,内阁和六部尚书也累。
但是那是皇帝啊,谁敢对皇帝说实话。众人只好诺诺应下,勉强赔笑,等皇帝过了瘾后,他们再加班加点将不妥之处圆回来。六部尚书好歹有分工,每人负责一部分,李承璟这里却要总揽所有。
光想想就知道李承璟该有多累。如果所有事宜都交由李承璟一人决定,效率会快很多。
程瑜瑾明白,内阁明白,绝大部分臣子明白,李承璟自己也明白。
李承璟怎么会不知如今的破局之路在哪里,然而这种话,一说出来就是触怒天威,犯忌讳。
为今之计,唯有等。李承璟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一个人承担了太久,偶尔,他也需要一个人倾诉。
李承璟说完之后,等了很久,忍不住垂下眼睛瞪程瑜瑾:“不上道,你得寸进尺的时间就不能长一点么?”
搂人才那么一下就松开了,成何体统?





九叔万福 夺权
夺权
程瑜瑾觉得无语,小时候果然不能给孩子太多压力,不然长大了真的会变态。
程瑜瑾内心嫌弃,还是不得不主动靠到李承璟身边。李承璟的脖颈白皙修长,程瑜瑾近距离看着,突生坏心,生出手指在他衣领处挠了挠:“比如这样?”
李承璟不为所动睨了她一眼,说:“虚张声势,我还不了解你?你也就这点胆量了。”
程瑜瑾什么话都听得,偏偏听不得别人质疑。她程大姑娘出手必巅峰,什么时候被人看轻过?程瑜瑾当真扯松他衣领,手指往里面挠了挠,若有若无地在他胸膛上画圈。
李承璟点头,一副师父看出息徒儿的表情:“孺子可教。”
程瑜瑾气恼,在他身上轻轻一掐,李承璟隔着衣服捉住她的手,挑眉笑道:“要掐换个地方?”
程瑜瑾脸都憋红了:“下流!”
“我说什么了你就骂我下流?”
程瑜瑾愤而抽回手,耳根都红了。李承璟默默感慨娶妻之后果真解压,心里感叹还没落,就听到程瑜瑾说:“殿下,寿王天天在圣上面前晃,不光给你乱点眼药,连杨皇后也因此解了禁足。你就不做些什么敲打敲打他吗?”
李承璟啧了一声,说:“你转移话题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程瑜瑾不肯认输,李承璟轻叹,点了点程瑜瑾眉心:“不解风情。”
程瑜瑾怒目瞪他:“我和你说正事呢,少打岔。”
这可真是委屈,李承璟竟然成了打岔的那个人。李承璟只好认命,在这样旖旎的气氛里给心系国家大事的太子妃解惑:“一个人的心会偏颇,天下人的可不会。寿王实在太稚嫩了,他被杨家和杨皇后保护的太好,至今……说得不客气些,都很天真。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考中进士,去外地做官了,他却依然自作聪明,摆弄些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把戏。我知道他在皇帝面前抹黑我,其他人也都知道,便也不足为惧了。”
没有实权,没有人心,没有名望,仅靠一张巧嘴,有何可惧?李承钧压根威胁不到李承璟,李承璟当然乐于做大度兄长,让他可劲蹦跶。
程瑜瑾听后叹气,道:“皇上也太偏心了。他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你,他如何能安心养病,如何能和二殿下享受天伦之乐?”
“不是他偏心,是他压根没有把我放心里过。”李承璟从容道,“我本来也没在他身边待多久,再见到,就是建武十九年的殿试了。我对他而已,象征意义大过真实的人,君臣大过父子,太子这个符号大过儿子。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一个参加殿试,之后被圣上重用的陌生臣子罢了。”
“殿下……”
“我没事。”李承璟握住程瑜瑾的手,轻轻笑了,“我以为我在乎,那天说开之后,我发现我也没把他当父亲。真论起感情来,他还不如程老侯爷。他对我而言,也是一个符号。”
李承璟将这些话说出来,发现自己心里的结也一点点散开。其实他没在皇帝身边待多久,皇帝当初虽然亲自抚养他,事无巨细不假他人之手,但那毕竟是五岁之前的事情了。一个五岁孩子的记忆,能指望他记多久。五岁失散之后,直到十六岁,李承璟才重新见到了皇帝。
五岁到十六岁,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其实李承璟在殿试之前,都不记得皇帝长什么样子了。
他在殿试时远远望了一眼,才发现皇帝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以为终于见到父亲后,他会激动、孺慕、压抑,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一种任务完成的释然。
想必皇帝对他,更是如此吧。疏远,陌生,试探,而不是亲近。两人虽为父子,其实没比普通君臣更亲近,哪里比得上从小养在膝下,真正以儿子身份成长起来二皇子。
皇帝偏心二皇子,怜惜陪伴自己多年的杨皇后,李承璟都可以理解。但是可以理解,并不代表能够接受。
钟家可以放弃钟皇后的仇恨,从此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李承璟却不行。
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李承璟默默握紧程瑜瑾的手。无非是看谁耗得过谁而已,孰是孰非,孰胜孰败,等着就好了。
程瑜瑾沉默不语,李承璟和皇帝的父子感情本来就脆弱,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后,杨家倒了,他们父子之间,也终成反目。任何语言都无比苍白,程瑜瑾默默抱住李承璟,两人依偎了一会,李承璟打横抱着程瑜瑾往里面走去。
程瑜瑾没有挣扎。没有人是铜墙铁壁,金刚之身,李承璟再厉害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此刻,他一定很需要安慰。
皇帝终于扳倒了杨甫成、杨太后这两座大山,登基二十五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帝王应该是什么样的。他手握大权,唯我独尊,正待大展拳脚,可是头疾却时不时发作,牵制住皇帝许多精力。他的宏伟构想,自然也没时间去施展。
皇帝对头疾十分恼火,但是头上的东西,最精良的御医班子也无计可施。针灸、喝药、按摩皇帝全部试过,但是功效有限,头疼发作的时候丝毫不能缓解,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皇帝渐渐不再相信御医,而是寄希望于一些神佛之术。他想求健康,更想求长生。
二皇子听了幕僚的建议,为皇帝引荐了一些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个道士道骨仙风,清瘦精矍,道号冲虚散人,自言在终南山救了一只白鹿后得到神鹿回报,赐其长生药,他进山追寻白鹿痕迹,寻迹无果后在终南山隐居二百年,如今终于求得大道。
冲虚散人道骨仙风,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看着确实有些隐居避世的风范。皇帝一下子就被对方离奇的际遇吸引了。皇帝向冲虚散人询问了许久,又听他讲修道心得,没多久心服口服,将冲虚散人封为座上宾。
冲虚散人从此频繁出入宫廷,给皇帝传授益寿延年之道。不知道他给皇帝吃了什么,皇帝服用后果然感觉头疼大为减轻,连身体也轻盈了。皇帝因此对冲虚散人更加信服,在紫禁城西北角辟英华殿,专门供奉仙长,求仙问道。
英华殿烟雾缭绕,念经声不绝,皇帝日日待在英华殿,无心外事,更不许别人在他修道的时候打扰。因为冲虚散人是二皇子引荐的,二皇子又对皇帝百依百顺,二皇子也成了少数几个,能够随意出入英华殿的人。
好好的皇帝去修道了,大臣们都十分糟心,冲虚散人救鹿或许是真的,但是已经活了两百年,他们万万不信。但是谁让皇帝相信呢,百官即便着急,也只能忍着。
门禁森严的宫廷因为方士频繁出入,一下子变得乌烟瘴气。李承璟对于那些道士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可是碍于皇帝,他也不好说什么。
皇帝本来就因为头痛久治不好,对医术失望才寄希望于神佛。如果李承璟阻拦皇帝求道,倒显得他另有居心一般。李承璟自认已经非常隐忍,可是那些道士搜刮金银珠宝还不够,竟然慢慢将目光转移到朝廷权力上。
人皆如此,知足常乐是不可能的,有了财,就想要权。
冲虚散人知道太子威望极高,无论在民间还是在朝堂,都有很深的名望。他不敢明着针对皇太子,只说要修建一座白鹿台。按他的说法,夸父开天辟地时清气上行,为天,浊气下行,为地,在距离天最近的地方修行,就可事半功倍。而冲虚散人修得正果全靠白鹿指引,故而要建一座高耸入云的白鹿台,说不定这样,就能将当年的神鹿吸引回来,再次授予皇帝长生药。
皇帝立刻就被说动了,当即下令兴建白鹿台。因为神鹿是何模样,如何才能吸引回神鹿全由冲虚散人一个人说了算,所以白鹿台要如何修,也全凭冲虚一人决定。
突然降下来这么大一个工程,六部众人本来就有所不满,而这群道士还指手画脚,今天说这里不对,明天指责那个人消极怠工,气焰十分嚣张。六部官员全都是正统进士出身、登科入仕的精英,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而道士却是不入流的方术士,往常道士连见他们面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这群地痞流氓却踩在他们头上指手画脚,评头论足,文官们如何能忍?
不停有人来和李承璟抱怨,李承璟最开始还能忍,但是看到皇帝打算倾尽国力修建高台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去,去和皇帝反应此事荒谬。
去年刚刚发生了洪涝和瘟疫,此时正该休养生息,减轻赋税,结果皇帝却要大兴土木,只为修建一个毫无用处的白鹿台,可不是荒谬至极。然而皇帝现在哪里听得进这种话,尤其是冲虚散人这些天在皇帝耳边无意般念叨了好几次,说太子有意阻拦白鹿台,概是因为不想让皇帝求得长生药。
太子其中的用心,就十分微妙了。
皇帝本来就有所疑心,听完李承璟的劝诫后大怒,越发觉得冲虚散人所言都是真的,李承璟果然有不轨之心。皇帝怒斥李承璟,停止太子辅政之权,禁足东宫,辅理政务移交给二皇子。另外,二皇子纯孝忠厚,全权负责修建白鹿台一事。
坤宁宫。
杨皇后听到宫女的禀报,连忙迎出来:“钧儿。”
“母亲。”二皇子快步上前给杨皇后行礼,被杨皇后强行拦住:“钧儿,快进来说话。”
杨皇后拉着二皇子进入坤宁宫后,马上屏退众人,留母子二人单独说话。杨皇后问:“钧儿,皇上这几日怎么样了?”
“父皇服用了冲虚散人的丹药,觉得对身体大有裨益,十分高兴。冲虚散人许诺说十日之后,他会再次开炉炼丹,为父皇炼长生丹。”
“长生丹?”杨皇后皱眉,不禁问,“当真可以长生?”
二皇子摇头,说:“儿臣也不得而知。但是父皇服用后说头疾发作没以前那样频繁,想来当真是有用的吧。”
杨皇后似懂非懂,觉得或许是当真遇上了活神仙。杨皇后想了一会,悄声嘱咐二皇子:“钧儿,这位散人当真是神人,你不可得罪他,但也不要过分靠近,如果散人要带你去修道,你可万万不能答应,知道吗?”
这些世外高人都是怪脾气,杨皇后特别怕对方突然兴起,带着二皇子云游天下,若再隐居个百八十年,杨皇后就没处去哭了。
“儿臣晓得。”二皇子点头,说,“儿臣必不会抛下母亲不顾。我只办好父皇交给我的差事就好了,和道长走的太近,恐怕父皇会疑心。”
杨皇后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那太子呢?”
母子二人对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说起疑心,皇帝如今最疑心的,莫过于太子了。
太子强势,这些年越发有功高盖主之嫌,皇帝猜忌的种子已经埋了许久,最近因为长生一事,彻底引爆了。
一柄无往不利的刀当然是为君者喜欢的,但如果刀太锋利,甚至会割伤主人的手,那就会被折断。
李承璟要怪,就怪自己太锋芒毕露了。他毕竟只是储君,储备着的君王,怎么能压过正牌呢?
二皇子低声回道:“太子因为屡次劝阻父皇,将父皇彻底惹恼。这几日他已经被禁足在东宫,参政之权也被革除,全权移交到儿臣手里了。”
杨皇后听到长长抽了口气,杨太后和杨首辅在时,用尽心思却始终不得其法的目标,竟然就这样实现了。杨皇后心不由揪紧,越发感觉到富贵险中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皇后赶紧嘱咐儿子:“辅政大权得来不易,你可千万要守好。皇上现在虽然生气,但是毕竟是培养了多年的继承人,说不定等过几天,你父皇气一散,还是属意太子。权力能给你,自然也能拿走,你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好好表现,让皇上看到你的能力。”
“儿臣明白。”二皇子说完,突然露出些犹豫之色,“母亲,不瞒您说,这几日,冲虚散人隐隐透露过愿拥立儿臣为主的意思。儿臣拿不定主意,又不敢和道士走太近,惹父皇猜忌,便一直没给回信。冲虚散人还说,如果我同意他的提议,他之后会不遗余力在父皇面前为我说话,还会将进献长生丹的功劳让给我。只待事成之后,封他为国师就好。”
杨皇后也为难了,杨皇后其实并不擅长这些圈圈绕绕,尤其是政局上的事情,她一点都听不懂。如果此刻杨太后在,或者杨首辅在,那就好了。
杨太后和杨首辅在名利场中沉浮许多年,政治嗅觉极为敏锐。而杨皇后只管听父亲和姑姑的话,多年来舒舒服服在后宫中享福,从没有操心过朝廷之事。在她看来,朝堂上的事都和她没关系,这是父亲和姑姑该操心的。现在保护伞突然不在了,杨皇后猛地被推到台前,看什么都觉得棘手。
她连那些官名都分不清,谈何理解各个党派之间的利益关系?二皇子虽然比杨皇后好些,但是也没强到哪里。
二皇子被杨太后和杨首辅视为全族的希望,从小在密不透风的保护中长大。他过去十七年只管埋头读书,在各位长辈面前尽孝,立储之路自有杨首辅打点。这导致二皇子锦衣玉食,一路走来金光坦途,但其实,心性并没有跟上。
他如今的一切,并不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当没有杨甫成在前面保驾护航,二皇子独自面对内阁、尚书那些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时,心性的幼稚就一览无余了。
就如现在,冲虚散人冲他示好,二皇子就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如果这时候杨太后和杨首辅但凡一个人在,马上就能看出来冲虚散人背后的盘算。可是凡事没有如果,二皇子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过来问杨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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