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夜雨行舟
小女孩的身份昭然若揭。
虽然已经猜出了几分,沈殊面上还是闪过一丝异样。
天池山已经存在了数万年,他却没有想到,山灵居然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需要的灵药,是……”
沈殊刚想开口回答念儿的话题,却又忽然止了话语。
他家师尊这几年虽然对他处处照顾,但对自己的伤势,却总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他给师尊灵药对方虽然会吃,但也总是叫他,不必太过专注于此。
而关于伤势根治的方法,更是讳莫如深。
还有那些什么“无论时间长短,人总会归于尘土,生死只是一瞬的话语,不必执着”之类的话语,那人也不止说过一遍了。
叶云澜是不执着。
可是他却越来越执着。
不知道为何,即便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却依然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与那人相处得越久。就越是不想要和那人分开。
与师尊相处得每个瞬间,似乎都来之不易,教人珍惜。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对方寻找着更多更好的灵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给对方服用。
却依然并不清楚,对方真正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病美人[重生] 44、凶狼
“神火侵入肺腑, 随时间推移,只会愈发难以压制……双修是最后的解决之法。”
男人寒冽的声音响在耳边,仿佛告诫。
已是深夜。
叶云澜坐于床上, 沉默不语,只侧头看着窗外星辰。
黯淡云海沉浮于飞舟之外, 星光自窗台倾泻而入, 映照着他面容,愈发显得苍白羸弱。
他的身侧, 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自东洲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男人身上依旧丝毫未显疲态。
白发为银冠高挽,一身云纹羽衣,外罩一件宽大鹤氅, 只是静默站着,便显出漠视红尘的气度。
天宗宗主, 栖云君。
栖云君手搭在叶云澜手腕气脉上,扣得很紧。
“自你受伤以来, 已有三年。”他道,“你已经没有多少三年可以浪费。”
叶云澜:“我也并不需要有多少。”
栖云君面无表情看着叶云澜。
三日前,他接到贺兰泽的消息, 说这人伤势发作,求请他出手压制。
他修无情道,常年居于云天宫, 若非必要,从不理会红尘诸事。
可他依旧是来了。
“叶云澜,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唤一个人的名,“当我的徒弟,修我教给你的无情道心法, 抑制心绪杂念,再辅以我之灵力,或还可将神火压制百年。百年之后,我若为踏虚,当可救你一命。”
要收他为徒的话,栖云君在三年前早已经说过一遍。
叶云澜目光并没有从窗外收回,只淡淡道:“我竟不知,仙尊竟对我的生死执着至此。”
这人说话总是这样。
明明冷淡得像冰,却又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冷不丁便要伸出刺来扎人一手。
栖云君道:“若我偏要救呢?”
他并非一时意气之言。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若是不救下这人,眼睁睁看着其归于黄土,他恐怕会后悔。
但后悔对于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而言,却着实是有些荒谬的东西。
从未动情,如何会有后悔之意。
栖云君不觉自己动情,他只是有些可惜。
应该也只是可惜。
——可惜一个本可以成为他对手的人,最终却只能沉归于黄土,无法遨游天际。
“您想要怎样救我?”叶云澜道,“修行界中,已经数百年未曾有修士到达踏虚,您说自己百年可达,我却并不相信。况且我也并不会去修什么无情道。”
在他记忆中,百年后,栖云君也并没有到达踏虚。
……算起时日,那时候,对方正坐镇于西洲浮屠塔,将他镇压。
想起那些黑暗惶惑的记忆,叶云澜眉目间神色愈发冷淡,语气也带上一点冷嘲。
“还是说,若百年后仙尊无法可行,还偏要救我,是不是就要如您所言,用那最后的办法,舍身为人?”
双修对无情道修士而言,是彻底的破戒。
轻则道心有瑕,再难寸进,重则无情道毁,修为无存。
栖云君放开了他手腕,冷冷道:“放肆胡言,也当有底线。”
叶云澜终于回头,他目光在栖云君放在床边剑柄上的墨玉停留了一下,而后道:“我只是想劝仙尊,不必为不值得之人,花费不值得的时间与力气。”
他说话之时,目光显出一点难以形容的萧索和厌倦。
——这人并不在乎生死。栖云君冷静地想。
而且如此屡屡拒绝一个当下唯一能够帮他压制神火伤势的人,已经不是用不在乎可以解释,潜意识之中,或许,这人是想要寻死。
为什么?
栖云君沉默了一下,“我记得你有一个徒弟。此次到天池山,亦是为了他。”
叶云澜一怔,淡淡“嗯”了声。
“你那徒弟,天赋虽佳,却心性不定,偏于邪道,需得有人在身边看管教养,否则极易走上歧途。”栖云君道,“你若走了,天宗未必容得下他。”
叶云澜:“宗主此言何意。”
栖云君清冷剔透如琉璃的眼眸看着他,却没有再说沈殊之事,而只是道了几个字。
“好生活着。”
叶云澜沉默了。
他不知道栖云君究竟是如何看出的。
……但他的确不想久活。
神火之事虽是意外,却也算如他所愿。
凡人一生不过数十载。却也够了。
足够他再看一眼这个尚还完整的世界,体会以往从未体会过的平静生活。
人的一生应当如何度过。
此事千古以来,未有人能说出一个准确答案。
于他而言,他此一生,所要并非报仇雪恨,功成名就,或是仙路登顶,寻得长生。
他唯一所想要的,只是……
忽然之间,一声嘹亮的凤鸣打断了他思绪。
窗外,漆黑的夜幕染上火光。
是天池山的方向。
——沈殊还在通灵涧登天阶中。
飞舟在云端之上,看不清地面情况。叶云澜骤然抬头,望向栖云君,“发生了何事?”
栖云君闭目感知了一下,道。
“有人……在渡劫蜕凡。”
——
天池山东侧。
深坑中,烈焰与火星飞扬。
叶悬光的衣袍猎猎飞舞,伸手握住妖皇剑的剑柄。
火焰舔舐上掌心,传来烧灼的刺痛。
剑柄有麟羽,此时也仿佛受到刺激般张开。羽刺陷入到他掌心,泛着金色的鲜血流淌下来,流淌过妖皇剑血红的剑身。
叶悬光凝住眉心。
——妖皇剑在抗拒他。
但叶悬光并未退却。
妖皇剑曾是妖主神凰的佩剑,叶族传承了当年妖主神凰最后的血脉,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继承此剑,非叶族之人莫属。
而他,也有不得不继承的理由。
仿佛没有觉察到痛楚般,叶悬光手越握越紧,火光中映出他一双金黄眼眸,炙烈而耀眼。
被亲近的血脉引动,妖皇剑发出隐隐嗡鸣。
却还是不够。
叶悬光闭上眼。
时间流淌。
很快,三个日夜过去。
蕴藏了浓郁血脉之力的鲜血一直在流,失血的感觉令人感到眩晕与虚弱。
叶悬光头上发冠已经在狂风中散开,乌黑长发在身后飞舞,薄唇紧抿,透出难遏的苍白。
他想起了当年,自己亲弟被锁在血祭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流淌,不知何时才是尽头。那时候,叶云澜的感觉,是否也和他如今一般。
不。
叶云澜当时还那样年幼,必然要比他,痛苦得多,也绝望得多。
他身上融了对方的血。
却永远失去了与对方的血脉相牵。
妖皇剑的颤动越来越大。
一阵细微的意念从剑身传入他心头。
妖皇剑不肯认主,但是凭他与妖主相近的血脉之力,愿意出世被他使用。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他需要先渡劫蜕凡。
妖皇剑是仙器,它当年的主人曾经无限逼近真正的“仙”,即便他继承了妖主血脉,妖皇剑也不愿被凡身六境的修行者所驱使。
叶悬光只犹豫了一瞬。
以他的资质,早已经在六年前便已到达凡身六境的极致,距离蜕凡,只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却如同天堑。
世上渡劫期大能何等之多,能够真正到达蜕凡的,修行界里满打满算,未出一掌之数。
他本来准备要以更长的时间去跨越这个界限。
只是。
他想起三日之前,火灵石镜面虚影之上,父皇所说的话。
“悬光,你要明白,天书的预言必须依循,全族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还记得,当年你识字之时,朕所教你的第一个词,是什么吗?”
他道:“……是‘责任’。”
“不错。”叶帝道,“那你还记得,你的责任是什么吗?”
他道:“领我族,踏平西洲,渡过大劫,令叶族血脉与世长存,万古不绝。”
叶帝道:“很好。那你该知道,有些东西不可出差错,而有些隐患,也必须根绝。”
他眼皮一跳。
“悬光,这是你最后的纠错机会。朕和你母后都在看着。如果你不能完成,朕会帮你完成。”叶帝道。
旁边,他的母妃叶檀歌闻言,终于侧过头看向他。
“悬光,”叶檀歌的脸美如盛放的玫瑰,声音亦如百灵鸟般动听,柔美微笑,“好好听你父皇的话。这是你的责任。”
叶悬光道:“……是。”
从小到大,他生命之中,充斥最多的便是“责任”这两个字。
可是。
他为家族尽责,为父母尽责,唯独为自己的亲弟,却从未尽过身为兄长的责任。
从西洲到中洲最快需要三日,父皇说要帮他,想来派遣的曜日隐卫已经快要到达。
他并不是凡身六境的他所能够抵御的力量。
他没有时间了。
浑身修为不再压制,气息的变化引动天劫,乌云汇聚,狂风猎猎。
妖皇剑被一寸一寸拔出。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
乌黑长发在身后猎猎飞舞,叶悬光拿起妖皇剑,金黄的眼眸望向苍天。
他要渡劫蜕凡。
——
登天阶。
面对着小女孩的询问,沈殊思索了半晌,最终只是道:“我想要最好的疗伤灵药,如果有能够续接经脉,增长寿元的灵药最好。”
念儿歪头思索一下,皱了皱小脸,道:“你说要能够续接经脉、增长寿元的疗伤灵药,念儿这里有很多……但是要说最好的那种,念儿并没有放在宝库之中。因为那是吾皇给念儿所留的灵药,天底下应该就只剩一棵啦,念儿把它种在自己的花谷里呢。”
山灵也舍不得放进宝库的灵药……或许真会对师尊的伤势有效。
沈殊漆黑的眼眸泛起些微亮光。
“我真的很需要这种灵药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疗伤。念儿,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只要能把灵药予我,我都会为你完成。”
沈殊低眸凝视着山灵,沉声道。
山灵所化成的小女孩心思纯真无垢,他并未打算言语哄骗,而是直白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念儿眨了眨眼,在他认真的凝视里微微红了脸,小声道:“你是念儿这么多年来见过在登天阶上攀登得最快的人,若是想要一些特殊的奖励,也不是不可以啦。”
“不过,等到出去之后,你能不能帮念儿一个忙呀?”
沈殊道:“你说。”
“之前,念儿陪一个哥哥在花谷里摘花,那个哥哥说,他要把花送给自己重要的人。”
念儿握着手里的花,漂亮娇俏的脸蛋上露出一点忧愁,“只是后来,那个哥哥却不小心把花落下在山上了,所以念儿想请你帮念儿把花还给那个哥哥。”
沈殊听罢,目光紧紧锁在念儿手中沾血的幽蓝花枝上,尤其是花朵上所沾染的刺目鲜血。
他感觉自己浑身血液在骤然之间冰冻,语声微微颤抖,开口问:“你说的那位哥哥,生得是何模样?他为何会把花落在山上?”
念儿并没有觉察他的异样,只道:“那位哥哥,生得很高很俊,和吾皇生得好像好像,念儿一见便觉得亲切……只是面容很苍白,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
“之前吾皇留下的那把剑突然又开始闹脾气,弄得地动山摇的,哥哥应该是受了伤,忽然吐血昏迷,被人抱着离开,却把花给落下了。”
“念儿追不上去,只好把花捡起来。念儿还记得哥哥摘花的时候,曾经和念儿说过,他很喜欢这花,所以即便哥哥受伤昏迷了,念儿想,等哥哥醒来之后,如果发现花不见了,应该是会很伤心的。所以,就拜托你出去之后,帮念儿把这花还给哥哥啦。”
念儿说着,走进几步,把手里的幽蓝花朵举起来递给沈殊。
却见对方迟迟没有把花接过去。
她抬起头,却看到了眼前青年发红的眼。
令她想起曾经在深山野林之中,见到过伴侣受伤之后发疯的公狼。
仿佛带着不尽凶狠阴鸷戾气,又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泪来。
念儿看着他神色,小心翼翼道。
“你……你怎么啦?”
病美人[重生] 45、恶鬼
天池山惊雷阵阵。
无数由五洲四海聚集而来的修士用惊骇的目光望向远处被炎曜日骑兵围聚的那处深坑。
——曜日太子要渡劫蜕凡!
这则消息如同惊涛骇浪般般传递开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一次天劫。
尤其是同为西洲的修真者们。
若叶悬光能够顺利渡劫, 他将是这几千年来最为年轻的蜕凡期修士。
曜日皇朝的铁蹄已经蠢蠢欲动,西洲大地即将迎来巨变,若注定将在皇座上加冕的曜日太子能够提前到达蜕凡——这对许多人而言, 并不是一则好消息。
天池山巅。
山风吹动洁白衣袍,陈微远仰头, 漆黑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满天的乌云看见星芒。
头戴方巾的观星士在他面前躬身, 恭声道。
“少阁主可看出什么了?”
陈微远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道:“若我说, 方才我什么也没有在看,你可相信?”
观星士弯腰弯得更低,“属下不明白少阁主的意思,还望少阁主指点迷津。”
陈微远低眸看眼前观星士垂着头的恭谨面容, 觉出一点无趣。
“是父亲叫你前来问我的意思?”他道。
观星士擦了擦脸上的汗,他知道自己的隐瞒在少阁主眼前毫无意义, 艰涩道:“确实……是阁主的意思。”
叶悬光突然要提前渡劫蜕凡,打乱了许多人的布局。
若是不成功便也罢了, 可若是成功……太古世家之间相互制衡的局面便要发生改变。
天地大劫的预言或多或少都在世家间流传,许多东西,在劫数来临之前的数百年, 便要开始提前准备。
不可退让。
“你回去与父亲说,现在还未到我渡劫的时机。”陈微远淡淡道,“那位殿下太过着急, 即便功成,也会留有后患。何况我陈家万年底蕴, 并不畏惧一个刚踏入蜕凡期的修士。只要未达踏虚,天机阵便绝不可破。真正该生出畏惧之心的,是西洲诸雄。”
观星士道:“所以, 少阁主的意思是……”
陈微远淡淡道:“不必出手。静观其变即可。”
观星士行礼退下,陈微远依旧立在山巅。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无形的血脉之力凝聚。
受到道法牵引,数不尽的星光汇聚在他的掌心。
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
在他所窥测的命运中,叶悬光渡劫的时间,要远远晚于此时。
纵然星轨一直在细微变化,只是自他出生至今,如此频繁的变动,也不多见。
似乎是从遇见了那个人开始,有许多事情,便开始脱离掌控。
只是,这也无妨。
棋子终归要落于棋盘,变化之中,最终究竟谁胜谁负,到底仍是掌握在制定规则的人手中。
陈微远合起掌心。
星芒在他手中攥碎,而与此同时,天边一声雷鸣震响。
酝酿许久的蜕凡天劫已至。
极为粗壮的紫色雷电从天而降,如同一条咆哮的苍龙。
而赤红烈焰自地面燃起,化为一只展翅的火凤,与雷电碰撞。
一声震彻苍穹的轰然巨响。
蜕凡天劫有九重。
每一重的威力都是前面的数倍。
一个高大人影漂浮于虚空雷劫之下,手持一柄血红修长的利剑。
那双灿然金色的眼眸穿过烈焰雷光,显于世人之前。
如帝君临世。
距离天劫十里外,站着一群神色凝重的墨宗弟子。
其中就有天池山地动异宝出世时,在深坑旁边拦截众人不允许人靠近的墨宗少年和他的师姐。
墨宗少年遥望着远处火光,紧紧抿着唇,好半晌才道:“师姐,我真没想到……他竟然当真能够得到了那样法宝的认可。”
师姐道:“天池山出世的本来就是火系至宝,与曜日皇族属性相近,曜日太子能够得其认可,也并不奇怪。”
墨宗弟子道:“可那也并不是他强令所有人退避,不得在近处围观的理由。……如此做法,曜日皇族未免太过霸道,又置我墨宗弟子于何地。这场论道会,本来也应当由我们来主持秩序。”
师姐却道:“小晴,此物能被曜日太子收服,其实也算好事。毕竟宝物动人心,当时仅仅靠近便会将利欲熏心之人烧成灰烬,当真出世也不知会引发多少混乱杀戮。那位殿下有此实力取得宝物,也能够避免诸多觊觎,若换做你我所得,恐怕走不出这天池山。”
墨宗弟子沉思了一下,“师姐说得有理。不过曜日皇朝能够派遣那样多的炎麟兽过来保护,也当真是大手笔,这天池山里,恐怕没有什么势力敢于阻挡那位太子渡劫了……”
师姐还未回话,旁边却传来一道懒羊羊的声音。
“这可未必。”
说话之人有一副平平无奇长相,唯独一双睡凤眼生的颇为端正,眼皮似阖非阖,透出一点慵懒。
是墨宗大弟子,王道衍。
师姐一怔,“大师兄?”
王道衍双手抱胸,背靠着一棵松树树干。
周围个个墨宗弟子都神情凝重,唯独他撩起眼皮朝人看过来时候,是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
“这几日好多不速之客,却也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实在是有些失礼。”他道,“只不过,我问过掌门真人,掌门真人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些都是常事,西洲的争端,便让他们西洲的人自去解决。但如若有谁要开始破坏论道会的秩序,便当是我等出手之时。”
师姐不解,“哪里有不速之客?”
王道衍笑了笑,“已经来了。”
天池山西面,阴影之中,一位跨坐在浑身黑焰的魇兽王上的玄甲武士从扭曲的空间之中走出。
他面上带着星月面具,手持长.枪,枪尖之上,沾染着经年不褪的暗红血迹。
天池山南面,山脚密林,有空间波动如水波荡漾开,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僧人走出。他很年轻,面容英俊,却双目紧闭,单手竖掌于胸前。
僧人脖颈上带着一串碧绿佛珠,每一枚都有婴儿拳头大小,里面闪烁着纯白莹润的光芒,但仔细看,却似乎是一张张小小的、莹白的人脸。
而此刻,第二重雷劫正在酝酿。
叶悬光手持着妖皇剑,浑身心神都被雷劫牵引。他未做万全准备匆忙渡劫,本身并无十分把握,而比天劫更为危险的,却是人劫。
暗处有无数阴鸷目光锁定了他,他知道自己此时气机旺盛,还没有到那些人要动手的时机,等雷劫过五重,他身上力量耗去大半的时候,便要开始警惕四面八方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
此刻的他已不能退。
叶悬光知道,族中早已经开始为他准备渡劫蜕凡的聚灵台,汇聚全族气运和血脉灵力。
在那里渡劫,他的成算起码提高数倍,也不必担心会被外人搅扰。
只是在那样的地方到达蜕凡境,他的气运修为便会彻底与叶族勾连。他将刻上叶族的烙印,带着永世不能挣脱的枷锁,为家族而生,为家族而活。
……而对此,他早已经有所预料。
也并没有拒绝接受。
只不过,是在见到叶云澜之前。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落在身上。
护体的真气被击散,雷电落于身体,伴着剧烈的痛楚。
雷声轰鸣之中,叶悬光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磅礴雨夜。
他将怀里失血过多的幼弟小心翼翼放到自己驯养得最为乖巧的炎麟兽背脊上。炎麟兽亲昵地蹭着他的手,他拍拍炎麟兽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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