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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马车旁四个黑衣人身骑骏马一角儿一个护卫着马车。马车样式简约毫不铺张,但明眼人一瞧,便也可知这马车中人身份不凡——拉马车的那两匹通身雪白的马儿高大肥骏气势非凡,马身上隐约挂着血色的汗珠,正是那千金难求的赤血宝马!
呼啸而过的疾风掀起马车紧阖的锦帘,车里两位主子此时正闭目养神。
男子身着白衣,却也抹不去那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一半的脸隐在暗处,仅是裸露在光下的那一半脸,便俊美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高而挺的鼻下嘴唇微抿,似是在闭目思考着什么。
亦是一身素白衣着的女子,睡意朦胧的依靠在男子的肩侧,相貌倒也平平,但也瞧着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如那家家户户都有的小白菜,清爽而不腻人。
马车疾速狂奔着,车内两位主子静静相依,平和的气氛令人紧掉的心也不由的舒缓。
又行了一大段路程,日头渐渐高升。
打头的黑衣男子突然策马回奔,直至与马车的木平行而驾,俯低了身子向车里的主子禀报,“王爷,即将抵达幽州。”
车内白衣男子倏地睁开双眼,却是偏头看着枕在他肩侧的那个小脑袋,瞅着她半张的小嘴边晶莹的液体流过的痕迹,贤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丫头,每次倚着他睡觉,必定留他一肩的口水。还好她带着人皮面具,不然如此国色天香却睡相跟头母猪似的样子,外人瞧见了还不得笑死人?
但一想到外人瞅见他的青莲夫人时那副魂魄都被勾走的痴傻样,贤王心里就莫名的不爽!
不爽?贤王一愣,他为何会心里不爽?
他想要仔细探究原因,却又下意识的抗拒自己接触心底的真实答案。权衡再三之后,他也只好摇头作罢。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在意?
马车仍在疾速飞驰着,外景物不断地后退,贤王却双手拢于袖中闭目沉思。
据前方来报,幽州因水患死伤众多,现下天气日渐炎热,重灾区瘟疫横行,一天便可传染数百人,本在加固河堤的工人们也因被瘟疫传染倒下了一大批,情况十分严峻。他们已快马加鞭的赶了八天的行程,近两天更是日夜不休的赶路。
如此奔波苦累,纵是健硕的成年男子也会有些吃不消。可他的青莲夫人从不曾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地,一次次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轻拍他那紧握得关节泛白的手,柔声飘然入耳:“别急,很快就到了。”
曾几何时,如此心安?
心底流过一股温暖,贤王默默睁眼,转首瞧向睡梦中笑得香甜的挽云。半响,他怔怔的抬手,想擦去她嘴角那晶莹的液体。
可才抚上那吹可破的雪肌,只一瞬,贤王又立即抽回了手——不过最普通的触碰,他的指尖竟是触电一般的感受!
怎么回事?这个女子究竟怎么回事?
贤王深深地皱眉,还是说,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地吐纳了几口气,贤王强逼着自己调转过头,不去再想这件奇怪的事。他抬手,撑起被风吹得簌簌抖动的锦帘,顷刻间灿金晨光洒进。
沐在晨曦下的素衣少女被刺目的阳光唤醒,她缓缓睁开眼,举起纤手,想挡去眼前刺目的白光。
光穿过她指尖的缝隙照入她的眼帘,巍峨古朴的城门限在眼前放大,城门上那楷体隽刻的“幽州”二字颤得她心间一抖。
终于到了。
幽州知府早已带着拉拉杂杂的一票官员侯在了城门口,远远便瞧见驶来的马车锦帘微掀,一只手伸出马车,亮了亮手里的玉牌,又悠悠然收了回去。
通体透亮的白玉上,金雕而成的“贤王”二字纵是隔着十米也晃晕了一票官员。知府领头,黑压压一片人都跪下高呼:“参见贤王!贤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声长吁,马车停在了人群之前。贤王掀起锦帘,不等黑衣护卫搬来脚架便跳下了车。
“起。”他看也不看那跪满了一地的大小官员,兀自骑上车前一匹汗血白马,用眼神示意马夫解开马辕。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马上气定情闲的贤王爷施施然唤道,“幽州知府。”
幽州知府头也不敢抬的立马跪地,“臣李兴在。”
“现下先带本王去河堤处看看,至于本王的家眷就劳烦你安顿在安全的地方。”
“贤王放心,小人定当……”
“且慢!”一声清脆如瓷的女声打断了幽州知府谄媚的余音。马车的锦帘轻掀,素白少女身形灵巧的跳下马车,窜上另一匹汗血白马,对着贤王璀璨一笑,“我也要去!”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肯定。
“你会骑马?”贤王挑眉看着挽云,印入眼帘的是那易容后的普通眉眼里流露出的坚毅神情。
挽云嗤笑一声,“你莫小瞧了我。”
她黝黑的眼眸蕴着太多情绪,贤王还没来得及一一捕捉,却已转瞬即逝。
“李知府,还不带路?”贤王敛起笑颜,不再看那满面娇羞的素衣少女,神情肃然地俯身审视紫蟒官袍的白胖知府。
幽州知府被这寒冰般刀光的眼神剜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开路。
轻夹马肚,两道素白的身影驾着汗血白马一前一后的驶进幽州城内,空留黑压压一片子大小群臣在城门口大眼瞪小眼——这贵香楼一桌价值百两白银的百桌宴席接风宴……是白摆了吗?
我滴个娘亲诶!
萧索的街巷里,几匹马儿洒啼狂奔。
一路的狂颠,挽云伏低了身子趴在马背上,双手绕着缰绳死死缠上了好几圈,生怕万一手脱力滑,跌下马去落得个粉身碎骨。
幽州府捕头身骑黑色骏马在前引路。贤王紧随其后,侧手执缰,不时的夹紧马肚向汗血白马示意再快些。挽云断后,疾风逆身而过在她耳侧呼呼炸响。
咬紧牙关,挽云任利风剜的她泪水横飞。原本身后还跟着一批骑马的官员,现下里早被甩的连影儿都不见了。
三人穿过幽州的大街小巷,急急向前驶去,好在天色尚早,偶尔才见得有几个人影徒步于街巷,听到混杂的快马蹄步声也乖乖躲到街边让路,一路上可谓畅通阻。
挽云的眼还不适应这逆挂如刀般的风。汗血宝马脚程实在是快到匪夷所思,马上的她早已被颠得浑身散了架,支撑着她不放手的也只是她心中的一股执念而已。
哥哥还在等我,也许他是修葺河提的万千劳工中的一位,也许他身染瘟疫躺于街边等死,也许……纵然有太多太多的也许,她也不会容许自己放过任一个可能!





挽云兮 第十章
越过了大半个幽州城,三人眼前豁然开明。
方方正正的石板路被滔滔河水生生截断,一条宽约百米的河水横亘在他们身前。
河浪飞卷翻腾着自西向东呼啸而过,呈泥浆的混浊状的河水,卷着各种杂物轰隆隆的前奔,房瓦、木桌、横梁……
挽云的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滔天河水中……竟还有年幼的孩子!
贤王飞身下马,负手立于湖边,看着河水中苦苦挣扎却转瞬便被淹没的孩子,双眉紧拧成了一道钢剑。
身后快马加鞭之声被轰隆河水淹没,幽州知府携着一干官员半刻后终于赶了过来。
知府一把老骨头被马儿颠得是七零八落,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跟在贤王身后。瞅着贤王的俊脸黑成了一个锅,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挽云抱着马脖子,想下马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路癫狂的奔腾,莫说下马,哪怕只是抬手,恐怕也法做到。趴在马上,她瞪着眼睛看这情奔流的河水,看偏西边早已垮塌的河提上,一群群打着光膀头戴汗巾的男子们。
哥哥,你在哪儿……
一想到哥哥可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受苦,挽云握缰的手抖得厉害。
不远处一棵冲天苍松上,片片碧绿中隐约藏着一抹淡蓝。男子斜躺于树枝上,眯眼打量着贤王带在身侧的青莲夫人,瞧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和紧握缰绳细细颤抖的小手,淡蓝衣着的男子不由地笑着摇摇首。
这姑娘,明明不会骑马,还硬要打肿脸充胖子。即便是被马癫得七晕八素的,也不愿求助于他人。难怪贤王会片刻不离身的带着她,虽然姿色平凡了点,但个性却是倔强得可爱。
淡蓝衣着的男子眯起眼,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又一次闪现过那张倾城绝艳的脸——绝美的五官,清冷的气质,即便浑身喋血也不愿服输的眼神……
还真是神似啊。
嘴角勾起奈的笑颜,淡蓝衣着的男子悠悠伸指,朝几十丈外的挽云轻轻一点。
不知从哪儿涌出的热量灼得挽云体内一烫。
咦?这是……挽云抬了抬手,看着自己的五指自如张弛,疑惑不解的歪头,怎么突然间恢复了些力气?
趁着身体内那股热量还未消散,挽云双手一撑便要翻身下马。不料想她的双脚早已麻痹,一着地便是一个踉跄,眼看便要斜身跌倒在石板路上!
忽的风声乍起,又是一股力拂得她即将及地的身子愣是重新直起,安然立于马侧。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
扶着马身,一头雾水的挽云移目四望——除了那弯腰而立的幽州知府离她相对近些,其他的官员都不曾注意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是谁?出手相助?
论是谁,愿出手相助,相信定是好心人。挽云的心中乎地一软,莫名的心安潮水般涌来。
蓝衣姑娘、绿衣姑娘、贤王……意料之外的他们总是在最紧要关头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漫漫前路萧索头,她不是独身而行之。
挽云身后那棵大树上,一抹淡蓝身影俯身看着树下那举目四望的素衣少女,轻笑声。
贤王并未留意到身后挽云的一系列小动作,他盯着西边河堤上忙碌往返的赤膊劳工们,头也不回的吩咐幽州知府:“将劳工们分成几波,轮流工作,切不可由他们长时间泡在水里。另外,劳工的伙食一定不能克扣,每人每餐食饱为止。”
“王爷,妾身还有一个提议。”挽云被自己唤出的这句“妾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强忍着上前徐徐道:“听说一批劳工们因感染瘟疫而不信离世,剩下的劳工们数量也不断减少,其中不乏鼠辈胆小逃跑。妾身提议知府大人着人记录下所有劳工的姓名住址,因病离世的单独登记,这样一来某些胆小之人纵是想逃跑也门了。”
想必哥哥和她一样,在这异世找寻着彼此。这姓名,自是用“前世”之名。毕竟两人间唯一的线索,也只剩下姓名了。
“瘟疫?”李知府瞪大了眼,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否认道:“幽州城内并瘟疫,何来的劳工感染?夫人定是误闻了某些街巷消息!”
挽云偏头望向贤王,眉角一勾,摆出疑惑的表情——难道我们在赶往幽州的路上接到的消息是误传?还是这李知府欺上瞒下虚报实情?
贤王微微摆摆头,示意她先不要声张,继而转头对上满头大汗的李知府,飘飘然一挥袖,道:“如此便如青莲夫人所言,李知府,有劳了。”
“不敢,不敢。”李知府弓腰领命,转身吩咐下人立马去办。
白日三杆照,转眼便到了食午膳的时刻。李知府抬眼瞅瞅这一对素白衣裳负手而立仰望滔滔河水不知肚子饿为何物的大爷,实在没有胆子上前提及贵香楼里摆着的冷了换换了又冷的美味佳肴,只得捧着肚子默默聆听胃的召唤。
不光是他,身后的群臣都赔着饿肚子,在这奔腾的河水前站了一上午,思来想去也委实捉摸不透这贤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河堤难道看着看着就能修好了?
还有这贤王的侍妾也着实大胆,盯着光膀的劳工眼都不带眨的,真真口味不清淡啊。
丝屡的菜香飘来,群臣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不想又是齐齐的一声,大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四处张望寻找这袭人的菜香打何处来。
一抹紫色的人形在粉色人群的簇拥下摇曳而来,袅袅婷婷,妙曼的身姿正是停在了河堤岸边。
“这是……”贤王抬眼望向幽州知府。
知府躬身而言:“这位是凉州盐商素志远之女素圆圆,幽州水患之后受其父嘱托携重金来幽州行善,现下每日的午膳素姑娘均会亲自下厨为劳工加菜。菩萨般的心肠,长得也似神仙般貌美如花啊……”偷瞄一眼挽云,知府心想那素姑娘可比王爷的侍妾美艳得多了去了,王爷保不准会相中这位素姑娘。自己若从中做个保媒人,想必讨好了贤王,前途自是量!
“哦?”贤王挑眉,睨了眼挽云,玩味般的笑,“夫人可有兴趣随本王一同瞧瞧这美人?”
挽云闻言回以淡然一笑,“求之不得。”
两人向河堤漫步而去,身后拉拉杂杂的群臣们小心翼翼的跟着。河堤越来越近,那抹紫影也愈发清晰。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身着紫衣,头戴瑶凤金钗,翠松石隐坠其上,衬得雪般肌肤细如凝脂,吹乱了一池春水。
挽云见这素姑娘心底也不由得赞叹,好一个美娇娘!只是离她愈近,一股莫名的不祥之感便愈发浓郁。这样的感觉,上次在进晋王妃的房门之时,也曾有过莫名的涌动。
难道……
挽云复而抬眼,不料与那素圆圆的美目恰巧相撞,后者眼瞳里蕴着波澜不惊的眸光,顿时冷得挽云一个激灵打来。
“圆圆见过知府大人。”娇弱的女声出自她口,酥得众人如柳叶拂面而过,身子骨都软了。
“素姑娘不必多礼,这位是贤王爷。”李知府忙不迭的引见,“贤王爷,这位便是乐善好施的素圆圆素姑娘了。”
素姑娘顷刻一副惶恐的样子,忙伏底了身子请安,“不知贤王爷远道而来,圆圆这厢有礼了。”
“姑娘不必多礼。姑娘所行乃善事,本王对姑娘之义举深感佩服。”贤王谦谦一笑,侧脸去瞧素圆圆压低了的眉眼。
这一看,便也瞧出了问题。
在世人眼中游手好闲在挽云心中腹黑敌的贤王大人瞧见了素姑娘的沉鱼落雁之姿后,毫预兆的鼻血一喷,双眼一翻,竟直接晕倒在地!
群臣们惊得下巴齐齐脱臼,唯独知府大人乐得直捋胡须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贤王对美色还真是零抵抗啊!真真天助我也!




挽云兮 第十一章
“贤王爷!”
素圆圆见贤王莫名倒地,美目圆睁惊异万分,却也怯怯上前,似是想扶起贤王。
“啊!夫君!”
挽云一声凄厉大叫,吓得众人浑身一抖。趁大家还未反应过来,挽云的身子灵巧地一转,随即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素圆圆身前,抢先一步抱住倒地不醒的贤王。
有鬼,这里面绝对有鬼!
大哥,你是真晕还是做戏啊?
挽云逼迫自己换上心急如焚的担忧表情,明里半抱着贤王的臂拼命的晃,暗里袖下藏着的小手却是掐得比欢快,边掐边观察贤王面上是否有异动。
不要和她说贤王是被这位素圆圆姑娘的边魅力所倾倒,贤王纵是见了她沐挽云的真实面貌,也只限于嘴上调笑调笑,手底下占点不着轻重的小便宜意图惹她生气而已,曾几何时真正起过邪念?又怎会是轻易就被美色迷倒之人?
掐得手都酸了,贤王嘴角都不带抽搐一下,大抵是真的晕倒了。挽云瞄见贤王袖下细嫩的小臂上被她掐得青紫一块的痕迹,便也心满意足的罢手——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话还当真不假。
挽云转而斜睨身旁的素圆圆,这女人面上似有忧虑关切,眼瞳却是迷离涣散,闪着异光。若称其国色天香那也是当之愧,只是扶风弱柳的倾艳容姿中却掺杂了一丝邪魅。
邪魅?
挽云被自己意识里忽然冒出的“邪魅”一词给惊呆了,可细细一回想方才素圆圆那抹静若深海的眸光,嘴角嫣然的媚笑,邪魅一词却是再贴切不过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一名五大三粗的年轻官吏扯着一名灰杉老者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前来复命。灰杉老者气还没喘匀便放下肩侧的方形竹编药箱,蹲下身子要替贤王把脉。
“不妨。”挽云执手阻挡灰杉老者欲贴近把脉的手,直立起身,却是莞尔一笑,“贤王爷是旧疾发作,需用药,静躺着歇息歇息便碍了。还劳烦知府大人安排个僻静的落脚之处,供王爷调养生息。”声音婉转清幽,却是透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开玩笑!贤王晕倒一事实乃蹊跷,素圆圆若是有所意图,联合知府一同施计,草草让他们的人来诊断王爷,岂不是轻易跳入了匪人的圈套?她挽云又岂会糊里糊涂的将贤王交予他们诊治?现下唯一能信任且倚靠的,仅有贤王贴身的四名护卫了。等到了落脚处,再唤他们来为贤王看看,究竟是什么幺蛾子迷晕了王爷大人,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行之。
群臣嘴角齐齐抽搐语望天焉——刚才是哪位伤心欲绝抱着贤王死命的晃悠还不放手?现在又是谁神采奕奕还嘴角含笑的阻止大夫给贤王看病?你丫是有精神分裂症么?
“这……”知府有些为难,大夫都到了难道也不顺便看个诊?如果陛下的爱子贤王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哪怕是伤风感冒他也是担待不起的啊!
他踟蹰着想再劝劝贤王的侍妾,抬眼却撞上挽云凌厉夹带责切的目光,不威而怒的气压扑面而来,惊得他满脑子担心忧虑不安为难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挽云收回迫人的眼神,很满意的看知府大人满头大汗的差人抬来一顶四角盘龙的雕花八抬大轿,四名官员上前搀着贤王,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将贤王抬入轿内。待贤王安然入轿,挽云也踱着莲步娉婷而入。
轿帘放下那一瞬,挽云坐定,素圆圆随风而起的笑嫣蕴着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闯入挽云眼帘。
仅是一瞬间的晃过,随即轿帘合上。
挽云端坐轿内,双拳森然紧握,似是想将每一寸肌肤都碾于掌心!
素圆圆最后那抹势在必得的表情分明就是……
挑衅。
挽云一愣。
又来了!自己的意识又开始莫名的往脑子里蹦跶词汇了!先前是“邪魅”,这会儿又是“挑衅”。每蹦跶出个词汇都会先被自个给惊到,但尔后细细一思索,却又觉得贴切万分。
这究竟是风姑娘残存的意识,还是……自己的六感呢?
只是素圆圆向她挑衅什么?她已乔装成了一个面相普通的王爷妻妾,从外形上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可同日而语之处,她也不认为素圆圆是垂涎贤王妻妾的位置。
那她究竟是挑衅什么?又在得意什么?
挽云闭上眼,坐等大脑再不劳而获的蹦跶出个词来为她解惑。她斜靠在靠垫上,在微摇的轿身里感受着蜻蜓点水般的旖旎……
等啊等啊等啊,挽云都险些睡着了,大脑却再也不配合的向外蹦词了。
长吁了一口气,挽云只得放弃。她扭头看看身侧斜躺着的贤王——挺而直拔的鼻下挂着与他雍容华贵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鼻血,蜿蜿蜒蜒的差点流进嘴里。
挽云好笑地摇摇头,奈实在是没有养成大家闺秀随身携带丝帕的习惯,只得抬起右手用素白的袖子替他细细擦去那早已凝固的血渍。
擦着擦着她便觉得有些手足措,本算是宽敞的轿身跻身两人却略显拥挤。挽云伏身擦拭的身子时不时地随着轿子荡漾撞入贤王的胸膛。纯然的男子气息,以及贤王温热的胸膛,烫得挽云一但触及,便立刻起身子,一张小脸早已红透……
轿子邪恶地荡呀荡呀荡呀荡,估计纵是有满池的春水也会被荡漾空了之时,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李知府将贤王及家眷安排在幽州首富薛氏的府中。挽云吩咐薛府下人将贤王先抬回备好的厢房让好生伺候着,自个儿却插科打诨的与前来接驾的薛爷和他莺莺燕燕十四个夫人在正厅里虚情假意的客套着。
挽云历来烦这繁文缛节的,加诸贤王现下里还昏迷不醒,与薛府当家的礼尚往来客气了几句,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应付了。
好在薛府当家的还有那么几分眼力,见青莲夫人摆出一副困顿乏力的模样,便诚惶诚恐的立刻告罪,领着挽云向特意为贤王夫妻备好的庭院而去。
挽云也不客气,步入厢房后三言两语打发走伺候在旁的婢女们。婢女们低头俯身行过诺礼,徐徐退下,最后的两名婢女退出房间时乖巧的抬手轻轻合上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本就不甚明亮的房间愈发的阴暗。边梨木细雕满园春色尽摇曳的香龛里,袅袅盘绕着熏香燃烧后的细烟,安谧而沉寂。
四个黑影如烟般飘渺而至,落地时连衣袂之声都不曾入耳,风云火雷四人齐齐围至床边。
他们隐在暗处观察已久,需挽云多言身先行之。雷厉大掌一挥衣袖带风落于贤王手腕,把脉;风厉细细查看贤王的眼鼻喉耳;火厉俯身轻嗅贤王是否身带异味;云厉则拂袖连点贤王身上几处大穴。四人一连串的动作眨眼间便完成,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贤王怎么样了?”挽云放轻了脚步挪向床边,穿过人墙瞧见床上那人眉目紧阖脸色苍白,自个儿也不由得眉头轻锁。
风云火雷四人互视一眼,电光火石间,意见达成一致。霎时转身齐齐单膝跪于挽云身前。




挽云兮 第十二章
四人一溜儿跪得整齐,连低头的幅度从挽云的角度看过去都是一致的。
挽云大惊——这是什么意思?
单膝跪地的四人单看身形个个都是挺拔飘逸的人中翘楚:均着相同的黑衣,面上覆着仅能露出两咕噜眼的黒木面具。唯一的区别便是面具右上角分别镌刻的“风”、“云”、“火”、“雷”四字,却是极不起眼的小篆,不仔细观察自然也是法辨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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