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莎莎君
“诶诶!”风厉见状连忙一把夺过挽云手中高举的茶盏,小心翼翼地钳住夫人的手,急得满头是汗,道:“夫人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
挽云扯了扯,却发现左手被风厉给死死钳住,索性也懒得费力去挣扎,大眼一翻瞅着床帐顶,眼白毫不客气的全留给了风厉,“也行,你先把他的毛爪子给我移开再说!”
“这……”风厉为难的瞧瞧一脸不爽的夫人,再瞅瞅抱着美人满脸幸福满足的贤王,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半响,风厉败下阵来,只得松开夫人的手腕。
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去拉贤王,还是让夫人亲自动手的比较好……
挽云一得“自由”,立马与贤王展开抗争与反抗争的拳脚之战。风厉奈的叹了口气,尽量视眼前二人你扑我挡的一片混战,向挽云解说道:“我绑了王爷,为王爷喂饭,王爷却不肯吃,执意要……要……亲亲……”
听一个身型健壮的大男人扭扭捏捏的说出一个“亲亲”,挽云恶心得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是一个分神间,才被她一脚踹开的贤王见隙又扑了上来,挽云立刻回魂架住那色狼之爪,竖起耳朵接听风厉的下文。
“正当我与王爷僵持不下之时,王爷的鼻子突然间开始喷血,就和中午在河堤旁昏倒时的情形一样一样,王爷又晕倒了!等王爷醒来后便不再吵着要亲亲,思绪变得清晰起来,说话也是有条有理……”
“母妃,不要走啊!”贤王见挽云凶狠的瞪着他,还颇有挣脱逃离他的迹象,心中大急,慌忙出声喊道,意间打断了风厉的解说。
挽云于拳脚混战之百忙中回头朝风厉咬牙切齿道:“丫的你哪只眼睛见他思绪清晰说话有条有理啦?”
“这……”面对眼前酣然大战的两位主子,风厉觉得他的头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夫人,是真的!我试着于王爷交谈,发现他虽然不认识我,但却一口咬定自己是当今圣上五岁的三皇子。以我猜测,王爷身中的毒变幻莫测。先是控制了王爷的心智,现在又使得王爷的记忆停留在了五岁那年。夫人……这……”
床上的动静戛然而止,挽云被石化了般缓缓回头对上风厉的眼,抬手指向突然瘫倒在床的贤王,眨这辜的大眼睛问:“风厉,你主子怎么突然间就倒了?”
风厉叹了口气,单手撑额力的答道:“夫人,您点到了王爷的睡穴。”
挽云兮 第二十章
随手点点就被点倒了?挽云愕然。
管他呢!
趁着贤王昏睡不醒,挽云果断爬下床,搬张椅子尽量远离那个祸星。
风厉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老老实实地伺候着打架打累了的青莲夫人闲闲喝了几口茶。见她斜靠着椅背一副诶呀好舒服啊我现在什么也不想管的惬意模样,实在按耐不住了,只得出声问道:“夫人,您看王爷的事……”
挽云不紧不慢的又轻抿了口茶水,正准备回答风厉,却不知道怎么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素圆圆那张耀如春华的脸。她端着茶盏若有所思的问:“风厉,你给我的那个暗器上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啊?”
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贤王府独门毒药——魂骨散。是一味既入体肤便能瞬间侵入五脏六腑,令人浑身力瘫倒不起的毒药。如若没有解药,瘫在床上躺个三五月,毒药沁入骨髓便会导致肌肉萎缩最终致死,绝对是味杀人于形的慢性烈毒。”风厉转脸望着挽云,话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万分好奇的盯着她,“您用了?”
那么厉害!挽云瞠目结舌,“那它的解药呢?”
“魂骨散的解药成分及其珍贵,而此次出行前,王爷嘱咐我将府里的一半解药都带在了身上。”风厉很老实,夫人问一他答十。
“这毒还挺符合你主子的个性嘛。”挽云笑着哈哈道,眼中的敏锐却不曾褪去,又问:“那不用解药,而是使用巫术,能解除魂骨散的毒性吗?”
“巫术?”风厉觉得夫人真是越扯越离谱了,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扯到巫术上了?他低首瞅向夫人,却见挽云一本正经端着个小脸,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沉吟好了一会才答道:“这属下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如果是三姝中的黎若熙在,那就难说了。”
又是三姝!
挽云眼前一亮,老太爷似的歪斜斜的身子立刻就坐直了,茶水呼啦一下洒了一大半也懒得去管,急不可待的问:“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风厉你快和我说说三姝的事情!”
风厉下意识里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怎么连名扬天下的三姝都不知道啊?不过奇怪归奇怪,青莲夫人还是不能怠慢的。
“三姝之所以称为三姝,一是因为这三名女子均生的群芳难逐、国色天香;二是因为三女分别以妖、毒、邪著称而行走江湖,所向披靡。其中风挽云师出逍遥殿,清丽脱俗宛如水中白莲……”风厉说着瞟了眼端坐于椅上认真聆听的挽云,觉得他们家青莲夫人的姿色倒是挺符合世人对风挽云的评价,不过两人这性子嘛……可就差得远了。
“但是她表里完全不如一,行事乖张个性孤僻,从不按常理出牌,软硬皆不吃不说,还四处结仇。不过她的武功却是绝对的强中之手,世间女子绝人能超越,就连尔等男子也是望尘莫及。世人亦可奈何于她,人送称号‘妖白莲’……”
挽云闻言,不禁嘴呈“o”字张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本以为风挽云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仇敌,她就已经很头疼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四处结仇!
神呐!苍天呐!
风厉没注意到自家夫人正处于欲哭泪自我纠结的状态中,自顾自的接着道:“而三姝之林荌荌,天瀚大陆毒仙之女。姿色俏丽花颜月貌,心狠手辣,颇有罂粟花的味道。因母亲是毒仙,自幼随母学得使毒研毒之术。然而天赋凛然,据说十二岁时便超越其母,成为天瀚大陆新一代毒仙,人称毒罂粟;至于三姝之黎若熙,是北宫国西疆克什塔卡部落的神女。克什塔卡部落的巫蛊之术天下闻名,部落中的每一代神女更是巫术上天入地人能出其右。黎若熙还是天瀚大陆可争议的舞魁,据说舞姿恍若仙女下凡般美艳。面容生得妖媚动人,如牡丹花开倾艳天下,人称邪牡丹……”
听到这,挽云觉得如果自己再不知道素圆圆是谁,那她这十七年真是白活了。
“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的敌人是谁吗?”她丹唇微启咧嘴冲风厉一笑,眼里灼灼的眸光耀过了一旁正在噼啪燃烧的烛火光芒。
“谁?”风厉瞧夫人散漫的神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没由来的觉得心里一阵慌乱。
挽云眨眨眼,一字一顿的对着风厉轻念出声:“是三姝之牡、丹、花哟。”
——素府幽州别院
薛仁大步流星的跟在一路小碎步迈得近似于跑的丫鬟身后,怀里抱着浑身瘫软力的素圆圆,只顾着急急赶路,却看也不看怀里那张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
还好素府在幽州的别院不甚大,拐过两条长廊便到了素圆圆的闺房。薛仁小心翼翼的将素圆圆平放在雕花大床上,正想着丫鬟去请大夫,回过头却发现带路的丫鬟已经声退下了。
“素姑娘稍歇息会儿,我去遣人帮你找大夫。”薛仁微微俯下身,对躺在床上的素圆圆轻声道。
“不妨。”素圆圆出声阻止,虚弱的声音有如游丝般的一缕,若有若。
“那怎么行!”薛仁眉毛一挑双眼一瞪,稍稍有些发福的身板不觉间挺得笔直。“素姑娘伤的如此之重,不请大夫来看,若出个三长两短我薛某可负担不起!”
“我说不要便不要!这里几时轮得到你说话了?”素圆圆的声音忽然扬了上去,可却依旧力睁开她那双瞳剪水的眼。她觉得浑身乏力,似是全身的骨骼都被那暗器给化成了血水,顿时一股怨气冲涌而上。
风挽云啊风挽云,你我好歹齐名,彼此相惜。没想到今儿个你居然会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薛仁奈的瞅着床上那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紫衣女子,一张娇丽蛊媚的脸上哪还有一丝血色?“可是素姑娘,王爷嘱咐过我,说……”
“替我找一对童男童女来,要快。”素圆圆不耐的打断薛仁,她没有时间再和他耗下去了。每多过一时,自己中的毒便越多一分。
薛仁闻言,惊呆了!他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去,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一对,童男童女!?”
“还不快去!……咳咳咳……”素圆圆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急吼出声。刚吼完便觉得体内蚀骨的热力忽然聚集在一处,呼啸而上直逼头部。岩浆似的灼热拂过她的五脏六腑,烫的她喉咙一紧,干咳不止。
“黎姑娘,恐怕用最快的时间找来一对童男童女,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想施法解毒根本就是纸上谈兵不是吗?”慵懒而迷离的男声飘然入耳,恍如仙乐般动人心弦的靡靡之音,语气却带着一屡淡淡的嘲讽。
薛仁混身的汗毛都竦得直立了起来,这屋子里何时又进来了人?
他僵硬的扭过头去,却是一愣,身后没人。他壮起胆子上下左右的四处查看起来,可哪里又有什么人影啊?
难不成是自己的听力出问题了?薛仁颔首去瞧素圆圆,见她不言不语,双眼仍旧紧阖,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放,扶弱之姿他人可见尤怜。
“不如我给你解药,你帮我做件事……黎姑娘,如何?”风声擦过薛仁的耳侧,他只觉眼角一花,一抹淡蓝一阵风一片云般飘然而至,立于床前。
身型儒长而直挺,衣服是淡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一头乌木之上的白玉发簪交相辉映。面覆紫木雕刻的精致面具,雍容华贵,仅露出一抹微抿的薄唇,一方精致的下巴,一双琉璃般璀璨的眸子里不经意间流露出迫人的精光。明明只是巍巍冰山一角,却也让薛仁差点紊乱了心跳,心底暗呼,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素圆圆嗅着空气中氤氲的龙诞香,虽然睁不开眼,却也感知到了一股万马奔腾的强大气势。这般气吞山河的迫人气场……素圆圆忽生左眼皮跳动。
是贤王。
这等磅礴的气势,与今夜高台之上目光炯炯如万箭齐发的贤王如出一辙!
素圆圆稳了稳体内奔腾四窜的热气,嘶哑着嗓音,淡漠的问:“什么事?”
淡蓝衣着的男子唇边漾出一抹极淡的笑,却是稍纵即逝。
片刻,他张口,字字掷地有声:“水漫幽州。”
挽云兮 第二十一章
墨黑般的夜空中,晕出一圈淡淡的白。尔虞我诈的夜已经逝去,东方鱼肚白,势可挡的光芒倾临而下。
新的一天,是转折?还是会更糟?
哼哼,最坏的情形还能坏过现在吗?挽云自嘲般的笑笑。
她散漫的趴在边,半眯着眼,闲适的欣赏着天瀚大陆的日出美景。
“母妃,好美的景色啊!”贤王死乞白赖的硬挤了半席位置,紧黏在她的身侧。此时正天真烂漫的眨巴着他那双闪耀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双手支颊,憧憬地仰视着云海翻滚的橘色天空。
挽云下一秒便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中,抓狂的心情险些驱使她暴走。深吸一口气,她在心底默念道: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贤王昨夜明明被挽云意间点到了睡穴,谁知他居然还能半夜再爬起来,还恬不知耻的将瘫在木椅上跟条哈巴狗似的,留了一椅子口水的挽云给抱上了床。
天将亮时,挽云想起床去方便,却被贤王那张在自己眼前呈数倍放大的脸给惊得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干脆的。
一向“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贤王居然没有生气,也不去抚那被甩得通红一片的脸颊,只是双手死死捉着挽云的衣摆,红着一双小白兔似的水漾泪眸,小声抽泣着撒娇道:“母妃不要生气,母妃不要离开然儿,然儿会乖乖的,母妃……”
——据昨夜挽云和风厉对贤王前后不同症状的分析,那黎若熙应该是对贤王下了返童心术:一种紧靠眸光相接便能瞬间施展的巫蛊之术。据说中蛊之人的心智会返回至婴孩时期,整天只会哭着闹着要亲亲要抱抱的。不过也因为昨夜里挽云在水榭之内用暗器中伤了黎若熙,使得她对贤王的控制减弱,贤王的心智这才得以回复至五岁。
可以说现在的贤王就是五岁的知孩子一个!离他原先的满肚子阴谋诡计弯弯绕还差了整整十四年!
还有,她沐挽云偏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不懂事的奶娃娃!!!
现在她该怎么办?开溜?还是……
风厉总是跟背后灵似的突然出现,不知何时他已飘然立于床边,面具之下传出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三皇子莫担心,您的母妃是不会离开您的,您说是?夫、人?”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迸出来的。
挽云回首狠狠瞪了眼忠心不二比狗腿还狗腿的风厉——靠!我帮你不是因为我怕你,我只是心软罢了!
转过脸时,挽云的面上已附着了慈母般的光辉。她不着痕迹的将贤王的一双爪子移开,温柔的摸摸贤王的头。“然儿乖,母妃不过是想去如厕,又怎么会不要然儿呢。”
听贤王方才口口声声的“母妃不要离开然儿”,恐怕他的母亲曾经抛弃过他……挽云能感觉到,自己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正涌动着丝丝酸楚。
由璎珞国对外宣告的一句生母不详,便可想而之他的童年该是如何的灰暗光。最是情帝王家,纵是父王万般疼爱,失之母爱的他缺失的所有,又怎是明眼人用眼睛就能看到的呢?
她沐挽云亦是自幼年之时便痛失了双亲,遗世孤独那般的痛彻心扉,她又何尝会不懂、不知?表面风光限的贤王,恐怕和她一样,内心深处埋悄然埋着一方深深的沟壑,那是权利、富贵,任他世间何物也法抚平的一处伤痛,一块永生的烙印。
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挽云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贤王的头,目光柔和的笼罩着身旁的小白兔,连她都被自己所释放出的慈母光辉给彻底折服了,谁料贤王却不买账,小嘴一嘟,一双爪子又是声逼近,“不要,然儿要随您一起如厕,然儿不要离开母妃……”
额……挽云嘴角抽搐着,回首对上风厉明显是看好戏看得正过瘾的眼,挑眉而问:“该点哪儿呢?”
风厉略加思索,便也懂得了挽云的意思。奈现在主子心智如同五岁幼童般,若是闹起来恐怕也是不好收场的,由自己动手更是有诸多不便……
深深的叹了口气,风厉眼睛飘向外,“耳垂后方即可。”
挽云笑眯眯的点点头,伸手如风般影而过,指尖已稳稳定于贤王右耳垂之后。继而拍拍手,“搞定!风厉你守着他,我去趟w就回。”一翻便灵巧的下床扬长而去,只留下床上泪眼婆娑被点穴给定住的贤王,和立于床边扭头假装看外风景,其实是不忍心看自家主子凄凉惨状的风厉。
你们主仆两去大眼瞪小眼,姑娘我就不奉陪了,哈哈。挽云偷笑着赶忙闪人。
而自打经历这个血泪的教训之后,贤王便学聪明了。他依旧寸步不离的粘着他的“母妃”,只不过但凡瞧见“母妃”抬手,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捂耳。俊美如画的脸上鲜有的挂上俏皮的狡黠。哈哈,我用手挡着,母妃就点不着了!
被拆穿心思的挽云彻底的败下阵来。贤王就是贤王,尽管心智是个小屁孩,想糊弄他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刚过三刻,天色转眼已大白。挽云与贤王却仍旧立于前,各自用手支颊傻傻发呆。
“母妃……”贤王用他那低沉的男性嗓音卖力的演绎着奶声奶气,此刻他转首凝视着美目昐兮的“母妃”,好奇的问:“为何然儿突然间变得比母妃还要高呢?”
这问题问的真好!挽云眸子滴溜一转,微笑着对贤王一本正经的道:“因为然儿是母妃生的,只要然儿惹母妃不高兴,母妃一伤心然儿就会被惩罚不断的长高个,一直长一直长可以长得比这屋子都高呢……”
贤王俊朗的脸上霎时惨白,惊恐都写在了脸上,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然儿不要长那么高!……然儿会乖乖的听母妃的话,不会再惹母妃伤心了……”
挽云满意的点点头,笑得春光那个灿烂呀。隐于暗处的风厉则是黑了一张脸,都说最毒女人心,果真如此!居然连五岁小孩都骗!耻!
“母妃……”宝宝的发现能力是永止境的。此回好奇宝宝贤王的目光又落在挽云右手的白色绷带之上,他抬手轻抚着挽云的右手小手臂,剑眉用力的皱起:“母妃受伤了吗?”
不知为何,看见母妃手上层层的绷带,贤王便觉得心底十分不安。
“没什么的。”挽云揉揉鼻头,嘴角漾起洵洵流水般柔和的弧度:“不过是被一只狗给咬了。”
与此同时,贤王厢房屋檐之上,静卧的浅蓝身影手中把玩的白玉雕扇被声折断。
“狗?”贤王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一把抱住挽云的左手臂,脑袋以“小鸟依人”的标准式姿势耷拉在她的肩头,信誓旦旦的说:“有然儿在,以后一定不会再让母妃受伤了,一定。”
“然儿真乖。”挽云稍稍侧首,恰好对上贤王温润如玉的黑眸。她眯起眼来细细凝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始终看不透他眼中蕴着的究竟是何种情绪。
两人就这样良久的望着,眸底单纯的只是印着彼此的身影。动也不动,好似世间万物已静止,凝住的不过是水中一双并蒂而生的白莲。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幅晨曦之下的如画美卷。挽云偏头细细听着屋外的响动,竖起食指立在嘴边,示意贤王不要声张。
“禀王爷,夫人。我家主人特在芍药厅为王爷夫人设下早宴,望王爷夫人赏脸移驾大厅。”薛府的女婢立于门前,声音柔美却锵然入耳,字字清晰。
抢在贤王满头雾水的开问之前,挽云急忙开口应答道:“有劳姑娘稍等片刻。”
“是。”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门外女婢似是行了一道诺礼,脚步声轻转挪移,徐徐退后至合欢园外。
“然儿啊……”挽云奸诈的翘着嘴角,龇牙咧嘴的笑着,瘆得贤王心底发麻。“你不想长得比这屋子还高?那就要乖乖听母妃的话哟。”
贤王立马配合的露出一抹小白兔般乖巧的笑,点头如捣蒜。
挽云贴近贤王的耳侧,低声耳语道:“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能叫我母妃了,而是要叫我夫人,还有,本夫人为然儿改了个更好听的名字,叫贤王。从现在起,然儿就叫贤王了,明白吗?”
小白兔贤王仿佛是砧板上人人可刀俎的鱼肉般,虽然茫然不懂,却也顺从的点点头。
“还有一点!等会千万不能随意开口,你的一言一行必须合符皇子的身份,万万不可在外面丢了咱璎珞皇族的脸面,懂了吗?”
贤王愣了愣,“母妃,我们在宫外吗?”
“嗯?”挽云眯缝起滴溜溜的双眼。
贤王的嘴委屈得瘪瘪,头压更得低了些,怯怯的道:“夫人,我们在宫外吗?”
“这才对嘛!”挽云眉开眼笑的掐了把贤王白嫩如豆腐的脸。“你父皇派我们母子来这幽州,监军河堤的修葺工程。”
“哦……”好奇宝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疑问了,继而又一派天真的撑着他的小脸儿望天去了。
十万个为什么终于停止了!挽云长吁了口气,很夸张的用袖子撷去额角渗出的几滴晶莹汗珠。骗小孩还得天衣缝不打草稿随机应变,真是累死个人的脑力活啊!
现下时辰不早了,也不能让薛府的人等太久……低头打量自己昨夜临睡前换上的粉杉,挽云轻声唤道:“风厉,替我拿那件外杉来。”
风厉幽灵般的从某个角落闪身而出,手里捧着件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
挽云接过,仔细穿上。贤王不知何时也悄然转过身,他静静的看着他的“母妃”,眉间未曾点画,却清新如远山之黛;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清秀而又不失丝屡妩媚。
此时的他并不知何为惊艳,只是喟叹而曰:“母……不,夫人真是美如天仙。”
从小到大这类赞美早已听得双耳都起茧了,挽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只随口应了声,“是吗?”待整理好仪容,才粲然一笑牵过贤王的袖,道:“走。”
“嗯。”贤王皱眉,任她牵着他的袖,心中似是拂过千丝万屡的柳叶条儿,酥酥麻麻过电一般的触感。
这种感觉好特别,是……什么呢?
“对了,”挽云行了两步又返过身子,歪头问身后的风厉道:“魂骨散的解药你还没有找着吗?我看是你是真的落在府里忘记带了?”
“不会!”风厉斩钉截铁的答道:“我风厉怎么会是丢三落四之人!夫人勿急,容我再找找。”
奈的摇摇头,挽云左手抬起勾上贤王的右臂,对他咧嘴灿灿的一笑。
本是心之举,却迷醉了迎面而来的洵洵夏风,空气里都嗅得到淡极的栀子花香。挽云携着贤王悠然步出合欢园,随着在园外等候已久的薛府女婢款款移驾芍药厅。
屋檐之上的淡蓝身影悄然坐起,默默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王爷夫人一行人。
如此风姿卓越的两人,如此般配的两人。
如此……如此……
天边霞彩渐收,漫天琉璃光色散尽。
良久,他仰首,紫木面具下未被遮蔽的五官如巧手雕刻般俊美绝伦。闲闲支颊于肘,姿态闲雅如翱翔天际的鹤,他双瞳微挑投向天边,若有所思。
算起来,圣旨也该到了呢。
挽云兮 第二十二章
待贤王与挽云抵达时,薛仁与他那堆拉拉杂杂打麻将都能凑出三四桌的妻妾们早已侯在了芍药厅,毕恭毕敬的静候贤王夫妇大驾。
猜你喜欢